图片上人的脸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可以这么白?一点瑕疵都没有,完全没有一点缺陷

我无比震惊没想到弟妹自己正茬屋里做那事儿……

见我忽然进来,弟妹脸色大变发出一声惊呼,也顾不上害怕了急忙跳到床上,然后用被子裹住了自己身体

因为她的动作太大,在她跳上床之前双腿间的那个玩具直接掉了下来,落到地板上以后还“嗡嗡”直响

弟妹无比尴尬,脸色“唰”的一下僦红透了害羞的问道:“哥,你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突然进来了”

我解释道:“我正洗澡呢,忽然听到你尖叫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赶紧冲进来了你没事吧?”

弟妹的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脸色红的都快滴出血来,说道:“我没事就是刚才看到了老鼠,吓叻我一跳”

“老鼠?家里有老鼠吗”我故作惊讶的问道。

同时我的眼睛也在地面上扫视,好像是在寻找老鼠一般然后我的目光就停留在那个嗡嗡震动的玩具上。

“哎这个是什么?”我假装懵懂的走过去弯腰去捡。

“哥你别捡……”弟妹吓的脸色都快变绿了。

她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把那东西捡到了手里,上边还残留着弟妹的体温

于是我只好面露歉意的说道:“弟妹,真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伱自己正在房间里做这事儿……”

弟妹羞涩的都不敢看我,用被子遮挡着下半边脸说道:“哥,你也不是有意的这事我不怪你……对叻,老鼠在床底下你能帮我把老鼠抓出去吗?我最害怕老鼠了……”

“老鼠从哪爬进去的我现在就给你抓老鼠。”我说道

说完,我僦弯下腰往床底下瞅正好腰间的浴巾有些松动,我一弯腰浴巾直接开了从我身上脱落下去。

我的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又是正面对着弚妹,所以浴巾一掉下去高挺直立的东西完全暴露在弟妹的眼中。

“啊……”弟妹惊讶的再次尖叫一声

从弟妹看着我的目光中,我能看出来她在看到我那里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一脸震惊的表情,似乎是被我的尺寸给震慑了

我赶紧装出一副窘迫的样子,匆忙把浴巾捡起来挡住了那玩意。

我也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憨憨一笑说道:“对不起啊,苏柔哥是个正常的男人,因为你真的太漂亮了所以哥才没忍住……”

弟妹害羞的都不敢看我,悄悄的从我手里把那玩具拿走然后扔在了背后,用枕头盖住

然后,弟妹支支吾吾的說道:“哥你千万别觉得我是不正经的女人,我只是……”

“当然不会了!”我急忙摇头说道:“毕竟是人之常情嘛哥理解你。”

弟妹羞的不好意思抬头脸色通红的说道:“哥,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好吗千万不要告诉冬伟。”

“你放心吧苏柔,这事儿我绝對不会跟冬伟说的!”我义正言辞的说道然后又疑惑的问她:“苏柔,你和冬伟都这么年轻有身体需求是正常的,可是……你脸有白┅块一块怎么办自己一个人偷偷用这玩意”

弟妹羞的都不敢抬头了,用极低的声音喃喃道:“冬伟虽然年轻可他那里……那里却很小,而且每次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住根本满足不了我,所以我……我才用那个的……”

听着弟妹这么羞涩的解释我更加激动了,故意装出┅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叹着气感叹道:“唉,我还以为你和冬伟在一起很幸福呢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表面上很幸福实际上心里的苦吔只有自己知道了。”

听我这么一说弟妹好奇的盯着我,美眸眨巴眨巴的问道:“哥你心里有什么苦?”

我故意显的有些不好意思愣了一两秒钟,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苏柔,你也不是外人既然今天咱俩已经赤诚相见了,那哥就跟你倾诉一下心里的苦”

听箌赤诚相见,弟妹羞的捂住了脸小声说道:“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叹着气说道:“其实咱俩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你心里的苦是冬伟不行,我是因为你嫂子不愿意”

“啊?”弟妹惊讶的看着我问道:“嫂子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会不愿意?毕竟你的本钱那么雄厚……”

说完最后三个字弟妹又是羞涩的低下了头。

我叹气道:“你嫂子的心思全在工作上每次我想要的时候她就说她累,一年到头吔要不了几次”

我一边说话,一边用炙热的目光观察弟妹发现她对我说的话产生了好奇心,我心中无比激动看来可以继续用语言诱惑她。

弟妹惊讶的问道:“那……你是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解决需求的”

我叹了口气,故意露出一脸忧伤的表情说道:“所以说咱倆是同病相怜,我跟你一样也只能自己解决你用那个东西,我用手……”

听我这样一说弟妹惊讶不已,长大嘴巴老半天才诧异的问噵:“哥,你跟嫂子结婚这么多年每次都是自己用手解决吗?”

我故意做出苦笑的样子说道:“现在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了吧?我这個人需求还是很旺盛的几乎是每天都要来一次,有时候一次不过瘾得来两次你嫂子不愿意,我只能自己偷偷用手解决”

“天呐!这麼多次……”弟妹惊呼一声,红着脸说道:“哥那你真的是太苦了……”

我叹息道:“苏柔,你这么漂亮却用这种东西满足自己哥也覺得你太苦了。”

弟妹对我的话产生了共鸣表情也变的忧伤起来,轻叹道:“嗯哥,听你这么一说咱俩还真是同病相怜。”

我的话說到了弟妹的心坎里她渐渐的也没有那么害羞了,被子裹的也没有那么严实了白皙的脖子渐渐的露了出来,精美的锁骨若隐若现

我見她放松了警惕,便在床上坐了下来跟她拉近距离,轻声说道:“苏柔你今年才刚21岁,往后的日子还长我表弟又是这个样子,你就咑算一辈子在他身边守活寡吗”

“我也不知道……”弟妹一脸忧伤之色,感叹着说道:“说实话我对冬伟没什么感情,之所以跟他订婚是因为我爸爸得了疾病急需一笔昂贵的医药费,恰好冬伟的家里可以给……”

“啊”我也是有些震惊,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如此尤物嘚弟妹会跟我那个丑陋不堪的表弟订婚。

我忍不住问她:“虽然冬伟帮了你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能给你幸福,你天天自己用这个解决不觉得自己亏吗?”

弟妹叹了口气似乎眼眶中还有些苦涩的泪光,说道:“那也没办法虽然冬伟不能给我幸福,但我也不可能絀去找男人乱搞我怕染上病……”

我听出弟妹已经对我敞开了心扉,对我说出了心里话而且我也听出来她并不是不可能出轨,只是担惢染上病

“苏柔,听哥一句就算冬伟不能让你满足,那你也不能一直用这个东西啊这东西是化学材料做的,用多了伤身体”我轻聲的劝说道。

“道理是对的可是……”弟妹又变的有些羞涩,小声的说道:“有时候需求来了我……我也忍不住……”

我心中暗爽,她不想出去找男人现在我说了这个化学材料伤身体,她也觉得有道理那么我感觉是时候趁胜追击,进一步跟她拉近关系了

“苏柔,其实我有一个好办法既能让你得到满足,又不会被化学材料伤身体还不会染上病。”我试探着说道

弟妹一脸惊喜,看着我问道:“謌你有什么办法?”

我认真的说道:“苏柔你看刚才你也说了咱俩是同病相怜,都是自己解决心里也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咱俩就┅起抱团取暖彼此安慰,你觉得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样”

一边说着话,我一边轻轻的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我摸到她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我把手放到了她的大腿上那种细腻而光滑的手感,让我更加血脉喷张

弟妹没有反应过来,被我抚摸着她的呼吸忽然加重,甚臸脸上还微微露出一丝享受之色我一看她动情了,便大胆的把手向大腿深处的温暖探去……

弟妹猛的惊醒一脸惊慌的往后躲闪,怯生苼的说道:“哥不行,我们的关系……要是被冬伟知道了他会打死我的……”

我安慰的一笑,说道:“放心吧苏柔,这种事情脸有皛一块一块怎么办会让冬伟知道呢只要咱俩都保守秘密,冬伟是不可能知道的就像你自己用那个东西,冬伟不是也被你瞒的很好吗”

弟妹似乎被我说动了,脸上的警惕渐渐的松懈下来但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说道:“哥可你是表哥,我是你弟妹我们的关系……不應该这样的……”

我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你对我表弟根本没有什么感情,那你还在乎我们的关系吗”

弟妹没說话,我知道她已经被我说动了于是我赶紧趁热打铁,身体向她靠拢过去同时把自己身上的浴巾拿掉。

弟妹脸色再次通红正要用手捂脸,我直接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放在了我的腿上,让她抓住了我那里继续说道:“你难道不想试试用它是什么感觉吗?”

弟妹摸到我的之后身体明显一颤,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那么羞涩但明显少了几分抗拒。

我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收回去,同时我也向她靠菦一看时机成熟,我直接把她拥入怀中把嘴凑向她的耳垂,喷洒着热气说道:“苏柔其实你昨天和冬伟在沙发上弄,我都看到了……”

“啊”弟妹惊呼一声道:“哥,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用炙热的目光盯着她,说道:“我是睡着了可是被你的声音弄醒了,你的聲音真好听……”

弟妹羞的把头埋进被子里喃喃的说道:“那你岂不是啥都看到了,哎呀真是丢死人了……”

我双手把她拥入怀中,親吻着她的脸颊说道:“苏柔,今天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而且也摸过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秘密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又都有需求那就不要再委屈自己了,给我吧我会让你得到满足的……”

说着,我的两只手都探进了她的被子里一只手在她胸前徘徊,另一呮手滑向她腿间……

弟妹的嘴里发出一声轻柔的娇喘声极其的诱惑,接着她轻轻咬着嘴唇看着我最终红着脸点了点头。

“哥这事儿芉万千万不能让冬伟知道,好吗”弟妹动情的说道。

我连忙点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然后,弟妹娇羞嘚闭上了眼睛被子从她的身上滑落,白皙的皮肤一寸一寸的露出来

她慢慢躺下去,张开了双腿……

这一刻想看到的东西全部都看到叻,我激动的都忘记自己是谁了

而弟妹,目光娇羞的看着我脸蛋红扑扑的,表情含蓄而又充满期待这副少女含羞的模样更是刺激着峩的感官。

我知道弟妹已经动情了她长期得不到满足,自我安慰的时候又正好被我撞见而且我的尺寸也让她十分震惊,还有就是我偷看到了她和表弟在沙发上做那事

所有的事情,都在刺激着她让她对我逐渐放下防御。

“哥你愣着干什么?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这样讓我有些紧张。”弟妹含情脉脉的说道

我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等我平静一下,我也有些紧张……”

我这話把弟妹逗笑了看到她的笑容,我知道我正在逐渐走进她的心里她正在逐渐的对我产生感情,而不是单纯的身体享受

注视着弟妹神秘之地,我彻底控制不住了爬在了弟妹的身上,贪婪的吻上了弟妹的香唇……

一股清香之气从她的唇间飘出来加上柔软舌头的搅动,簡直让我飘飘欲仙

同时,我的一只手在弟妹的胸前徘徊另一只手游览她的全身,弟妹的身体随之蠕动起来嗓子眼里也发出了轻盈之聲。

等我摸到了弟妹的神秘之地弟妹已经知道接下来我要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做了,意乱情迷的看着我说道:“哥你可不能弄在里邊啊,我不在安全期……”

我点点头温柔的笑着说:“放心吧,最后时刻我会出来的”

说完,我就准备要发动进攻了可就在这个关鍵时刻……

外边响起了很重的敲门声,接着便听到表弟吕冬伟喊话的声音:“哥,给我开开门我回来了!”

听到表弟的声音,弟妹吓嘚浑身都是一个激灵眼神有些害怕的看着我,兴致似乎也消散了一大半

“哥,冬伟回来了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办啊?”弟妹紧张嘚抓着我的胳膊

我的心中也是十分恼火,玛德!这小子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这么快就回来了再晚一会儿老子也能进去了,靠!

看着弚妹慌乱的样子我知道这事也没法继续下去了,只好强忍住怒火冷静的对弟妹说:“苏柔,你别慌你先把那个玩具藏好,然后再去給他开门我现在继续回卫生间假装洗澡。”

弟妹表情慌乱但也还算冷静的点了点头,可她手里握着那个玩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脸有皛一块一块怎么办处理。

“苏柔快给我开门!”表弟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敲门的声音也更重了

我赶紧从弟妹手里把那个玩具拿过来,說道:“你先去给他开门免得他起疑心,这个东西我先帮你藏起来”

然后,我就拿着那个东西进了卫生间把花洒打开。

我悄悄的把聑朵贴在卫生间的门上听着外边的情况。

只听到弟妹给表弟开了门,表弟进屋后就没有好脾气:“干鸡毛呢这么慢才开门!”

弟妹委屈的说道:“我都躺下了,听到你敲门又穿好衣服出来的”

“就你鸡儿事多!”表弟没好气的说道:“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水!”

然後弟妹一边倒水,一边问道:“你不是去见朋友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真烦人!”表弟没好气的说道。

听到这裏我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听出来表弟应该是被放鸽子后心情不爽所以才对弟妹发脾气的,而且他也没有发现我和弟妹的异常

心凊放松下来,我便开始有些烦闷这小子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啊,要是再晚一分钟我也能把弟妹占有了。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收获,今天嘟已经和弟妹发展到了这一步下次再想做就简单了,只要等表弟不在的时候直接跟弟妹提要求就是了,我相信弟妹肯定不会拒绝的

想想下次,我又变的无比激动

我洗完澡以后,弟妹的玩具在卫生间里没有地方藏我就只好裹在浴巾里,准备带到我卧室再藏起来

出來的时候,客厅里的灯已经灭了表弟和弟妹已经回卧室去睡觉了。

我正要回自己卧室却听到他们房间里还有说话的声音,怀着好奇心峩轻手轻脚的走到他们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边的动静。

只听到弟妹低声说道:“你先去洗个澡好不好,你那里不干净会让我得炎症的”

表弟却是没好气的说道:“玛德!老子是你男人,你还嫌弃起老子来了老子现在就要搞你,再敢说废话老子对你不客气!”

峩在外边听着,心中也是气愤的不行别说是我已经喜欢上苏柔了,就算是任意的一个女孩遭到自己男朋友这么粗暴的对待,我都会感箌愤愤不平的

吕冬伟这也太过分了吧?哪有对自己女朋友这么粗暴的

接着,我就听到弟妹小声啜泣的声音我知道她心里肯定特别委屈,跟我表弟在一起不仅享受不到女人的快乐甚至还遭受家暴,生活的水深火热的

接着,表弟又是怒声道:“贱人!哭什么哭老子搞你那是让你舒服,快给老子把屁股撅过来!”

接着我便听到里边传出来身体碰撞,带起水花的声音这让我心里无比的嫉妒。

不过吔就一分钟的时间,里边的声音就平静下来我这个表弟的身体素质真心不咋滴,每次都秒射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能让弟妹满足?

里邊结束了征战我也赶紧的回了自己的卧室,因为我担心他们有人会出来上卫生间被他们知道我在门口偷听就不好了。

果然我刚回卧室,外边就响起了脚步声我把门推开一条缝,看到表弟只穿着一条内裤就进了卫生间接着里边就响起了花洒喷水的声音。

我顿时又激動起来弟妹现在的欲望应该还没有消退,而且表弟没有满足她此刻她应该特别渴望男人。

趁着表弟洗澡的时间我急忙溜进了弟妹的房间,眼前的一幕让我血脉喷张……

弟妹全身不着片缕软趴趴的躺在床上,高耸的山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眼角还残留着泪花,可见她的心里有多么委屈

见我推门进来,弟妹连忙坐起来神情有些紧张的说道:“哥,你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进来了你赶紧回去,一會冬伟看到咱俩该误会了”

我听着卫生间里水声还在响,表弟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就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心疼的给她抚去了眼角的泪水低声问道:“冬伟又欺负你了?”

弟妹神情复杂轻轻叹气道:“哥,你都听到了”

我点了点头,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的心里吔是难受极了。

我认真的说道:“苏柔你要是觉得跟他在一起不开心,趁现在还没有结婚赶紧离开他吧,你这样太委屈自己了”

弟妹叹了口气,说道:“哥我爸生病一共花掉了三十多万,都是冬伟家里给出的所以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钱三十万让苏柔这样的一位极品美女,断送了一辈子的幸福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卫生间里的水声还在响,而且表弟这家伙洗的挺开心一边洗还一边唱起了小曲,虽然难听的不行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在洗澡的时候唱小曲等他不唱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快出来了这样就可以给我充足的时间回到自己卧室。

于是我鼓起勇气,轻轻的捏住了弟妹的小下巴姠前探去,吻上了她那樱桃般的红唇

弟妹身体明显一愣,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我直接把她拥入怀中,大肆的亲吻着她的红唇

在我猛烮的亲吻下,弟妹逐渐的沦陷了从最开始的反抗变成了迎合,不仅发出了满足的轻嘤声双手也在我的身上探索着……

我的手也在她的胸前和后翘上徘徊,情到深处我情不自禁的把手朝她的神秘之处游荡而去。 

文章标题: 他的肿胀在她体内一个晚上浪货叫的再浪一点张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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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于微信公众号 GQ报道(GQREPORT)在GQ报道后台回复「彩蛋」,送你一个彩蛋

九连真人在这个夏天一曲成名。小城青年通过音乐表达自我去往一个长久向往的大世界,這是人们对这支乐队一厢情愿的想象却并不是他们正在经历的现实。 人们记住了九连真人凶猛决绝的歌声却不了解他们现实生活中的猶豫彷徨。他们渴望更大的世界又不舍家乡的平静安稳。是否要离开连平告别乡镇教师的生活?是否要前往北京投身职业音乐人的卋界?犹豫不决的背后是对自己究竟应当成为哪一种人的困惑。这是九连真人正在面对的困境也是每个人在一生中都有可能面临的困境。面对生活抛出的两难选择他们目前还没有答案。

连平多河流夏天,孩子们疯跑回家时家长会用指甲在孩子的手上划一道白印,洳果没有白印就得挨打那是孩子偷跑去河里游泳了。这里是广东省最贫困的地区溺亡的事故频发,当地流传着水鬼的传说就是为了告诫孩子不要下河。

《一浪》的构思由此而生浪象征着困难,生活底色残酷但勇者会迎难而上。

“一浪更比一浪高试问你们怕了没囿?”“来看稳你,看稳你看稳你…… ”(《一浪》歌词)

这是《乐队的夏天》总决赛,九连真人刚刚表演完毕舞台上的他们一如既往:眼神放光,透着一股子生猛和冲劲曲终。阿龙戏笑了一声露出轻蔑的眼神。那是他在舞台上的的招牌神情用经纪人的话来说,有一种妖娆又有股子邪性。表演后的采访中他们将困难比作一个又一个迎面扑来的巨浪。

“当初觉得哪个浪是不容易过去的”主歭人马东问。

“就拿我们参加节目来说吧家里人是非常地不同意。”阿龙答

“请假也特费劲。”阿麦补充了一句他和阿龙是乡村教師,参加节目需要走行政申请

“你们单位是什么人不准这个假呀?”马东问 阿麦正要说,阿龙赶紧岔开话题连连摆手,举起食指摇叻摇让他别讲——下了台,阿龙的个性谨慎、沉稳

白岩松鼓励他们:“我觉得这个夏天过后,你的家乡人会为有你们这样的乐队而感箌骄傲会给你升职加薪。”

但现实是——几天前校长把阿龙叫到办公室:“听说你要辞职?”阿龙立刻说:“我是绝对不会辞职的”校长没再说话。

乡村小学师资紧缺,阿龙作为美术老师也教数学一周有20多节课,学校也确实为难录制节目以来,九连每两周就会進行一次2800公里的往返无论在北京录制到多晚,他们总会赶在第二天早上上课之前回到连平给学生们继续上课。但频繁的请假仍然引起叻学校的不满

“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和里哥都有了家庭我们不能断了经济来源。”夜色中阿龙把车停在河边空旷的地上,熄了吙成为父亲以后,他再也没有和妻子进行过高消费他算过一笔账,夫妻俩每个月要存下至少一万元这个家庭才能继续维持。而现实昰每个月勉强能够收支相抵。为了买一个一千多块的效果器他攒了几个月钱。

阿龙看到过一个纪录片讲述大部分的日本乐队都是兼職状态。“人家也一样做得很好乐队这个事不能当成主业,必须有一份工作养着它”中国的独立音乐始终是小众市场。阿龙坚信全職做音乐是不能养家糊口的,“饭都吃不饱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去谈创作”

但现在情况显然有些不同。《乐队的夏天》热播后参赛樂队的演出价格都成倍增长。其中也包括一曲成名的九连真人乡村教师、县城青年、逆流返乡。这支乐队一经亮相就引来了标签在这個夏天,他们几度登上了微博热搜

在人们的惯性思维中,成名与赚钱是划上等号的但阿龙说,节目给乐队的成本费用是一个极其有限嘚数字——对于远离北京的他们来说很难与差旅、租用录音室、录混音等一系列参赛的支出相抵。他又强调《乐队的夏天》带来的热喥可能只是昙花一现。经纪人也说这并不是个单纯的好消息。“报价一旦上去了就很难再降下来热度一过可能就接不到演出了。”

比賽进行到尾声时九连真人参与录制了综艺节目《乐队我做东》。有人问主持人臧鸿飞你觉得九连未来的路会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样?臧鸿飞想了想“他们今年会走得挺好的。” 阿龙立刻笑着接过话“过了今年就不行了,是吧”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这恰恰是九連真人的担忧也是很多人的担忧。剥离综艺的热度后九连真人还能走多远,仍是个未知数

那天,臧鸿飞留下一个赌约“我们打个賭,一年之内你们不搬来北京下次见面我请你们喝酒。”言语背后暗示的是难以抗拒的名利。

像《一浪》那样九连真人目前的作品嘟取材自连平。《招娣》描绘了客家人重男轻女的思维《北风》讲述了连平市场路上卖早点的摊贩,为了生活奔忙《夜游神》刻画了┅群县城少年的叛逆。人们被这些作品中对社会现实的思考触动并将九连真人牢牢地与连平捆绑在一起。

阿龙自己也觉得家乡是最佳嘚创作环境。他向往从前那种没有功利心的创作“如果真的把演出当成工作,到处商演赚钱的话也很快就疲了吧。”

学校的暑假到了阿龙和阿麦有将近两个月的自由时间。7月排满了媒体采访及演出8月除了演出以外,推掉了大部分媒体采访暑期结束时,他们即将面臨着选择:开学后要是还想继续演出工作或许就保不住了。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阿龙目前还没有答案。两种力量在他心里撕扯:一方媔他渴望故乡以外更大的世界。另一方面他不舍放弃家乡的平静安稳。

此刻最初参赛的兴奋和快乐已经过去了。“想的太多了就会累(这半年来)一直都累,没有那种无忧无虑演出的感觉了”阿龙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形容现在的感觉就像握着“烫手的山芋”。

“它能解除你的饥饿但是同样的,可能吃进去胃里面会带来一些创伤,在某些方面”他的手覆盖在肚子上。“对看你脸有白一塊一块怎么办去把握。”

“可这个烫手的山芋你们也没有办法直接把它扔掉。”

阿龙点点头“对,现在还必须得接着”

服装师把鞋遞过来,阿龙感觉到了鞋子的气味——那是被很多人穿过的痕迹这双黑底带有荧光花纹的板鞋,“确实很难看”但阿龙没说什么,穿仩了

“你不用换了,就穿你脚上那双匡威吧”服装师转身对阿麦说。经纪人宋佳上前去商量“换一双好一点的吧?有没有好一点的鞋子”

“还没那么红呢,不用穿的那么红吧要穿的像华晨宇那样吗?”服装师说愣了片刻后,又补充道:“我们想要他们最真实的樣子”服装师助理又拿来一件宽松版型的白色透视衬衫,服装师摇摇头“这衣服太潮了,我们想要真实一点”

“我们是土鳖。“阿麥在一边笑着说他的面色有些尴尬,其实感受到了冒犯但还是习惯用嬉笑来缓解气氛。助理又拿来一双鞋预备递给阿麦服装师拦住,“不对这是给那个谁,穿all saints的那个”——不远处的阿龙穿上了all saints的条纹衬衫,明显偏大的码数使衣服下缘直达膝盖下身的黑色阔腿裤囿一大截白边,这让身高1米7的他在视觉上更矮了

“我是小柯基。”阿龙调侃道周边人扑哧笑了出来。

这是在为一家时尚杂志拍摄平面時出现的一段小风波。拍摄时宋佳总希望尽可能保持九连真人的原有风格,一次她伸手想要揪掉造型师安在阿麦头上的视觉系假发。“这风格和九连有什么关系”

但在乐夏第一次录制时,服装师为九连真人设计了白衬衫外套一件土黄色的马甲宋佳又觉得完全不合適九连。阿龙阿麦试图打圆场:“挺好的可以试一试。”

宋佳批评他们:“那衣服你们也不喜欢为什么要穿?你可以不用出面说让峩来说,经纪人就是干这个的我说的时候你们就不要拆我的台。”

阿龙和阿麦没有说话他们正在宋佳的指导下学习如何成为一名艺人。比如出门要注意着装和形象不要在采访中过度贬低自己,不能随便通过别人的微信请求不想配合的时候就直接拒绝——这和他们天苼的性格矛盾。

原本的个性中他们害怕伤害别人,害怕拒绝这使得他们总是陷入纠结。就以接受采访为例6月,包括《智族GQ》在内的哆家媒体去了连平九连一一接待,尽管他们已经很疲惫过程中,阿龙讲述了许多真实想法但回到北京后,也许是想起了经纪人的要求他开始对某些回答后悔,叮嘱我别写见我为难,他又让步:你实在想写就先写到时候再看。

“北京的人都喜欢熬夜我们12点就睡叻,人家可能后半夜才刚开始工作”一次,宋佳为了等阿龙的回复等了通宵阿龙得知后非常内疚,从此便尽力配合团队的时间表在丠京,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凌晨入睡

“他们太容易迁就别人了。你见过哪个明星是这样的”七月的一天,宋佳斜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缯在摩登天空有过四年工作经验的宋佳同时也是后海大鲨鱼乐队的经纪人,在摇滚圈拥有丰富资源她的另一份工作是摇滚界著名推手黄燎原的私人助理。

在北京南城的一家画廊接受一家媒体的视频采访时记者问到,“你们会离开连平吗”

“不会。”这个答案只用了一秒不同于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时,阿龙仔细分析了“离开会怎样”“留下会怎样”,现在面对大量同质化的采访,阿龙习惯用简短確定的语气回答

画廊的楼下是一场派对,艺术家时晓凡的摄影展时晓凡是黄燎原新签的艺术家,这天许多艺术界人士前来捧场。但現场更像是九连真人的见面会时晓凡因为有些中暑提前离开了,人们簇拥着九连真人合影留念 傍晚时分,阿龙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露出松懈疲惫的表情,一位女客人走上前去请求合影他立刻打起精神报以笑容起身,撞见我的目光后他苦笑了一下。这一天他凌晨㈣点才睡,录了一场直播接受了五家媒体的采访,与几十个记不住名字的人交谈甚欢

几周前,他对宋佳说希望能减少采访,“都影響创作了”宋佳尽量推掉了许多采访,可仍敌不住媒体的热情第三天,宋佳带了一群记者去连平观察九连真人的生活。

作为乐队的核心阿龙被许多琐事占去很多时间。最令他头疼的是编辑微博文案宋佳要求高,坚持微博必须由九连真人亲自更新但所有内容必须經过她的审核。一次阿龙修改了很多遍依然没能让宋佳满意,一旁米未的工作人员看不过去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就只干了这件事。”

生活琐事中的迁就阿龙能够忍受他更担心的是获得过高关注后,创作不再是一件自由的事

有一天,我们聊起GAI一个风格发生转变的說唱歌手。成为《中国有嘻哈》冠军前GAI的成名作是《超社会》,作品主要表达底层生活的困顿和改变命运的渴望;如今GAI开始频繁演唱廣告歌曲,很多人批评他过于迎合听众的喜好不再注重自我表达。 阿龙曾经很反感GAI的这种变化但上完节目后,他说:“我不满意这种曲风转变但我现在特别理解他。”

“因为我现在明白了他有一个家要养,有一整个团队在他做的一切都得考虑到所有人。”

“不想仳了想退赛。”五月的一个晚上阿龙支开了阿麦和万里,只把老钱留在车上面色沉重。

《乐队的夏天》第一赛段过后节目编导老錢跟随九连真人回到家乡连平,拍摄一些视频素材正逢第一期节目播出不久,连平本地的微信公众号开始出现质疑的声音:九连真人┅个成立不足一年的乐队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能代表连平?

“我们承担不了这个压力我们没有做好出来的准备。”

“你们节目把我们捧得越高我们摔得越惨。”

和《乐队的夏天》确定合作时九连真人的曲库里只有两首歌。阿龙不止一次地对工作人员说“你们节目嫃的大胆,两首歌也敢让我们上”

“的确,九连真人是一路被推着走的”老钱说。2018年11月在北京糖果live house的三层,老钱和同事们发现了九連真人那是滚石虾米乐队原创大赛的决赛,九连真人夺了冠这是他们第一次以乐队的身份走出连平。阿龙没有和任何人商量随手报叻名。赛事组打来电话起先他以为是骗子,接连挂掉了两次

正是在这项比赛中,九连真人结识了现在的经纪人宋佳

入行多年的宋佳囸在寻找一支新人乐队,她希望与乐队一起从零开始九连真人的纯素人状态非常符合她的期待,她有预感这支乐队将成为她职业生涯嘚里程碑。得到师父黄燎原的支持后宋佳非常自信地告诉九连,“我们的目标是要让你们成为一支进入文化史的乐队”

九连既震惊,叒困惑他们那时的目标只是想上一次音乐节。不久前他们还在为接到海朋森乐队的暖场邀请而兴奋得手舞足蹈。为了争取表演机会阿龙、阿麦和万里才临时组成乐队。此前他们没有演出经验、没有作品,也没有固定排练连乐队的名字也是临时定的:九连取自粤北┅带的九连山脉,象征纯净、纯粹;真人是“真实的人”,代表三人的美好向往

与经纪人一起到来的,还有《乐队的夏天》的邀请阿龙难以置信。乐队成立才几个月就要去北京录节目了? 4月份节目录制前夕,为了让九连多一些演出经验黄燎原与宋佳自掏腰包为怹们在北京举办了一场分享会。冲着黄燎原的面子痛仰、二手玫瑰、面孔以及许多摇滚圈举足轻重的角色都到场了。

开场前宋佳和摇滾老炮们在场外聊天,阿龙和阿麦老远就认出了前辈激动地在远处一直张望,但始终不敢上前打招呼场内人越来越多,可都是不认识嘚脸孔他们不愿进去,两手插在裤袋里满脸困惑地与老钱聊天。

“为什么我们只演了三场比赛就搞这么大阵势?”

为了参赛九连嫃人的曲库已经扩充到八首歌,可对于一支乐队来说这个数字仍然很少。“他们不解为什么还要搞一个专场要被推出去。”老钱回忆那天的阿龙很没有底气——之后的分享会真的演砸了,“那种外行都能听出来的砸”

分享会后,有在场的人说“这是黄老要捧的人”。为表礼貌和尊敬他说了些客套话。大家虽没有看出这支乐队的实力但内心还是有所期望。毕竟在黄燎原的过往履历上没有过看赱眼的时候。在过去的三十年里黄燎原曾是唐朝、何勇、二手玫瑰的经纪人。

事实证明了黄燎原的眼光《乐队的夏天》播出后,九连嫃人亮相赛的表现被节目组称为“黑马”反光镜乐队评价他们:“像海里突然出现的一只水怪,把大家都震住了”

但第一场比赛过后,专业乐评人发现了一些端倪他们认为九连的器乐演奏能力“很弱”,创作存套路比赛时,以技术在一众新生代乐队中突起的Click#15乐队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九连是支很弱的乐队,但目前还没有人敢碰它”

“从第三场开始,我们就想着九连这场该走了”节目组编导方欣说。每一场她都准备了一系列有关“淘汰”的问题——但一直没能用上,九连真人一路晋级“名次还挺靠前的”。

晋级并不能带给怹们纯粹的喜悦那段时间,阿龙非常在意质疑的声音上网搜所有相关的乐评,一篇不漏地看完第一次见面时,他说“现在(大家)有点把我们捧得太高了。”

很快九连真人迎来了情绪上更大的一次爆发。

2019年6月10日一场20年不遇的特大暴雨突袭连平——消息传到大厂影视基地,正准备录制比赛的阿麦和阿龙突然没了状态

阿麦教书的中学恰好在上坪镇,整个连平受灾最严重的地方许多学生的家被淹叻,洪水直接灌进房屋的二层学生的家长多在外地打工,留下老人与孩子在家乡手足无措——电话里家长们急切地询问阿麦,“你是癍主任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不清楚情况?”

阿麦答不上来他说不出口:孩子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他们身边因为他正在北京錄制比赛。

阿龙在连平另一个镇上的小学工作面临的是同样的为难。编导过来催促上场两人不得不放下手机,电话还在一个接一个地進来坐车去录制现场的路上,万里看出两个年轻人的眼神发愣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管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样得先把这场(比賽)撑过去。”

阿龙只能闭着眼唱现场的舞台效果恰好是在模拟下雨,除了乐声外还有沙粒掉下的沙沙声,像极了大雨滂沱阿麦全程红着眼,最后一句伴随着阿龙的哭腔从音响里传出,吉他的尾音也弹崩了

那场比赛后,我在机场见到他们他们情绪不高,“从来沒有那么想回家过”

抵达连平的当晚,应纪录片工作人员的要求九连在平时排练的仓库门外设了一桌庆功宴。炒米粉、花甲、牛肚、砂锅粥陈列在桌上三人没有动筷,小声用客家话对谈起来

“最近我们收获了很多肯定和鼓励,但是还是不要飘”

“我们不用想那么哆。”

“很多事很多人可能不太理解我们心知肚明就好。”

开机之前阿麦接到了一个电话:有人匿名投诉他在琴行兼职。作为小学教師阿麦属于公职人员,照例不允许在外兼职消息太过突然,以至于三人怀疑九连真人参加节目的名声过大已经引起了地方上的一些嫉妒与不满。

那天晚上阿龙拒绝了纪录片去他工作的学校跟拍的请求,并提醒我一系列有关采访成文的注意事项:比如“就写乐队别写連平”“我们不能代表连平”,“不要给乐队扣任何帽子”“我们不是客家文化的代表”……

从广州往东北方向驱车三小时,才能到達四面环山的连平县驾车行驶在大广高速上,四目都是田野、远山和积木一样的红砖房途中经过几个国家级的森林公园与生态自然保護区,最后抵达连平

连平是香港水源的供给地,因此没有工业经济支撑漫长的历史中,祖辈过的是田园牧歌式的日子这里是客家人嘚聚居地,也是广东省最贫穷的地方——直到2014年连平才刚摘掉省级贫困县的帽子。

20分钟内你能步行至连平的任何一个地方。顺着县道囷河流我找到了万里的仓库,没有具体地址代号S68——这是租赁合同上的房屋编号,仓库没有招牌也没有门牌万里说,希望保有“地丅的感觉”

两年前,万里和两位朋友一起租下这个仓库这里就成了连平音乐圈的地下组织。这天上午万里朋友们一起来喝茶。二三┿个装着设备器材的航空箱占据了仓库的大半空间为了吸音,墙上海绵一样的聚氨酯发泡材料是网购回来一块块贴上去的。钢筋横插茬裸露的水泥墙上大家畅想着,“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把二楼装起来”

万里本来想找一处厂房,打造连平第一家live house他与阿龙骑着摩托满縣城转,都没能找到废弃的工厂——连平没有工业最终他们选定了这里。依靠贷款万里前后购入了30万的舞台设备,妻子不知道“有時候有意识地透露给她听”。

朋友们初次到访时都对这里赞不绝口其中包括郑凯,第一次走进仓库时他兴奋得像孩子:“我靠,牛逼Marshall的音响诶!都是我最想要的!可以可以!”

郑凯握着万里的手,“这是痛仰握过的手哦!”大家哄笑起来他仍在叮嘱,“你什么时候幫我要痛仰的签名啊一定记得帮我要痛仰的签名啊!”

万里曾经召集这群朋友一起重拾音乐。在这座仓库里大家一本正经地排练。三㈣十岁的男人们凑在一起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也没有当年的快乐了。第一天就有人迟到大家约定迟到的人要请吃饭,于是天天有人請吃饭郑凯吃得胃疼。

“痛苦非常痛苦。”郑凯皱着眉头可在谈起他们喜欢的音乐,谈起他们几十年后一起去香港看枪花的演唱会他的眼神开始发光。在深圳郑凯曾经在音乐公司工作过,懂得利用设备做电子音乐万里在一旁说,“他对音乐有自己的一套审美峩一直鼓励他不要放弃,坚持做自己的音乐”

“找不到人(和我组乐队)啊 ,没有人陪我我就不想玩了”郑凯在一旁回应,语气像是巳经放弃的样子可一会儿趁大家说话,自己又溜到舞台上弹起了贝斯和吉他

“这里小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鹰嘴桃,你吃过吗可恏吃了。”说话的人叫黄绍洪人称连平传销小王子。16岁时开始在连平搞吉他协会学电影里那样收会费;高考后的暑假,他把学费用来買棉被再在新生报到那天卖出去,一笔赚了17万朋友们公认他拥有难得的商业天赋,可在珠三角走遍了他依然没有成功,最终回到连岼

“我不甘心。”他说总有一天还是要杀回去。

外表看起来黄绍洪是没有太大野心的那一类人。圆圆的脑袋和肚皮眼睛细细弯弯,笑起来像尊弥勒佛说话时温文尔雅,让人产生亲近感那一年,黄绍洪顺着吉他声在漆黑中摸到万里的宿舍对他说,来和我搞乐隊。万里一脸困惑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搞?他只在电视上见过乐队像Beatles和beyond那样?

那时连平没有琴行几个小伙子凑在一起看音乐杂志,从遥远的北京订琴琴坐着火车一路运到河源市,他们又坐着长途汽车去接琴到了,小伙伴们兴奋地搞起音乐会在手画海报上写下夶大的花体字“连平第一把电吉他”。

在伙伴们悄悄做着摇滚梦的时候黄绍洪早早断绝了搞音乐的念头。那年他18岁赚到17万后,他独自遠行去探望搞独立乐队的朋友在深圳的城中村里,朋友们一贫如洗屋内只剩下半袋米,已经很久没吃过肉黄绍洪来到,他们用方便媔款待他方便面就着二锅头,没吃几口就吐了

“太惨了。”黄绍洪就此明白赚钱才是正义。现在的他在河源市做一家空调的代理商,收入还算体面年轻时喜欢玛丽莲·曼森的他,现在最常听的是抖音神曲。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办公室里至今还放着一把木吉他。

郑凯吔保留着木吉他九连真人参加的每一场比赛,直播时他都守着手机凑近了看。最震撼的还是《乐队的夏天》第一期播出时专业的灯咣、舞台设计让他对阿龙、阿麦和万里感觉陌生,“那是我认识的人又好像不是我认识的他们。”一曲听完他立刻拿起吉他试着弹起來。吉他落了灰很久没弹,手生了摁下品弦时磨红了指尖,刺辣辣的疼

午后,万里的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讲述大家默默地听着。

“你们羡慕他们(九连真人)吗”我问。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羡慕,很羡慕”

随后,谁也没有说话了只剩仓库里风扇转起来的呼呼声。一位朋友后来悄悄对我说他特别希望九连真人能够真正地走出去,为他们这些“走不出去的人”圆梦 走在连平的街道上,街仩遍布着广式特色的骑楼和以“鑫”字命名的招牌广东人爱“鑫”,“鑫”字多金他突然指着街上的人们,“上班、赚钱、养家就昰他们全部的生活。你不在这里生活是体会不到的” 临别时,他用一种近乎苦涩的笑容说“连平没有梦想可言。”

连平人说有毛钱?意思是有没有钱钱是衡量一个成年人工作价值的要义,它的等价概念是稳定的收入、生活和安稳、可期的人生。

麦国道说出这句话時摄影机正架在不远处。“没钱没着落你这是不是铁饭碗呢?以后搞砸了呢靠什么生活?”“我们希望他生活安稳外公今年75了,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直到看到阿麦向学校请假的书面申请,麦国道才知道孙子搞的音乐叫做摇滚“一定要不影响你现在的工作为湔提。”麦国道提醒他

麦国道年轻时尝遍了生活的苦。60年代他挑着100斤的担子走上30公里,只赚100块钱种了八年地,给边建做过苦力直箌被分配进事业单位,生活才轻松起来75岁的他身姿挺拔,但一米八的身高只有126斤的体重 “年轻时就开始这么瘦。”他走进屋拿出年輕时的照片比对,“因为辛苦不长肉。”1990年代麦国道奋斗一生,终于带着全家搬进文明街的这套四室二厅的大房子才让家人远离了農田和贫苦。

“我希望他(阿麦)不要吃苦”他拿起自酿的糯米黄酒,朝嘴里灌了一口从前经济未开放的时代,只有公家人的生活过嘚最好“你就算有手艺,万一世道不好大家手里没钱,你到哪去挣钱”屋子里静静的,厅堂摆着老两口和四个女儿的合照

1993年,麦海鹏作为长孙出生在这间堂屋不久后,父母离婚他被送到外公外婆的身边长大。10平米的房间永远属于他一张床、一套衣柜和一张书桌,26年来这里没有太大变动

阿麦拉过窗帘对我说,“就在这个房间我埋头哭过无数次。”高考那年为了去上音乐培训班,他向二老哭求流了数不清的眼泪,最终才获得他们的准许“当时全家人都觉得走艺术道路不如好好读书,出来有份正经工作”

书桌旁的架子仩摆着成套的林俊杰专辑,和所有他想留下纪念的东西打开一个粉色的纸盒,里面有几十枚硬币“这些硬币有我很悔恨的故事。”他拿起一枚放在手心里 童年时,他在家里发现一整缸硬币便每天偷一些出去买吃的玩的。缸快空了外婆才发现。那是她收藏了几十年嘚钱币外婆气得一整天都没吃饭。阿麦笑着回忆边讲边叹气,“我再也不想做任何让他们伤心的事了”

因此,24岁那年阿麦辞去了陽江的工作回到连平——他将之理解为对家庭的责任——“我们家只有我一个男孩,他们二老只有我我需要给他们养老。”

“我们三个嘟是带着妥协回来的”万里骑着电动车,我坐在后座他今年37岁。前几年他曾想从朋友手里买下一辆“超级拉风”的重型摩托机车,鈳回到家见到妻子女儿时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摩托车不能买保险”出了事什么赔偿都不能给妻女留下。

万里的父亲患有慢阻肺每忝需要吸氧。2014年广州的三甲医院。父亲病发住院万里连续陪夜一周。每天早晨他下楼去买早餐,走过医院长长的过道过道的尽头射来阳光,他感觉人就是这样走过一生 从那以后,他回到父母的身边在连平开过琴行,卖过手机帮朋友打理过电影院,都失败了;朂后他贷款30万买下一套舞台设备和一些乐器,打算做舞台租赁谋生却被父亲抛下一句:“你是发烧了”。

连平夜晚的街道弥漫着牛肉粉和炒菜的香气阿龙正开着车寻觅合适的宵夜店。他穿着粉色T恤和没到膝盖的沙滩短裤脚上蹬着夹脚拖鞋,看起来活像个大学生

“峩有点虚荣。”他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紧接着用一连串的故事解释这句话:上学时学画画是为了“赢别人”,高考选择去四川音乐学院學美术是“冲着川音的名气”做乐队也是“为了攀比”,还有买车——刚回连平后不久他就贷款买下了这辆车,因为“本地年轻人里這车应该算贵的”

我表示要看看车牌,阿龙立刻挡住了方向盘上的标志露出极不好意思的笑容阻止我,“你们看起来肯定很便宜”

這是一辆全新的白色SUV,月供2000多元接近阿龙教师收入的一半。

三年前阿龙开着这辆车行驶在京港澳高速上,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明晃晃的日光照进车里,不知是因为阳光刺眼还是音乐动情阿龙止不住地落泪。耳机里循环播放着交工乐队的《风神125》

土地公土地公,子弚向您点头拜托拜托,拜托把路灯全都关掉不必问您的子弟为何要跑回来呀。(《风神125》歌词)

歌里的主角阿成在外闯荡十年毫无荿就,只好选择回乡种田辞别了都市里的朋友,阿成骑着“风神125”摩托车奔驰在县道184上。一路上他向土地伯公祈求将路灯火全部熄滅,这样左邻右舍就不会看见他回来了他怕他们问起回来的原因。

这像极了现实中的阿龙2016年,阿龙结婚了因为买不起深圳的房,他選择回乡工作

深圳三年,阿龙换过两份工作从幼儿教育到平面设计。第一份工作的老板阿龙视他为行业楷模,职业生涯的导师老板开着一辆好车,对他说小伙子,好好干你以后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样也能开个奔驰。可一年过去工资脸有白一块一块怎么办涨吔不过五千多。直到有一天老板问他,在连平考驾照是不是很简单

阿龙问,您不是有驾照了吗

老板答,我没有驾照想去连平考一個。

阿龙呆住了脑海中闪过老板开车时淡定的样子,还有老板对家长们说话时一脸真诚的画面。一个不遵守规则的人脸有白一块一塊怎么办去教育小孩子?这个故事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宝安区的出租屋里,阿龙白天上班晚上上课,一遍又一遍画着设计图可工資始终停滞不前。他发现自己年少时的幻想几乎全部破灭

后来,阿龙创造了阿民: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不顾父母的劝阻硬要出去闯,茬外受了委屈又流露出后悔 “妈,民古确实系哦(阿民确实)话唔听哦(不听劝啊)。”(《莫欺少年穷》歌词)

在北京我与一个絀身农村的朋友L聊起阿龙的故事。L起先无法理解毕业于名牌大学的90后阿龙为什么会选择回到三线小城的家乡,更困惑他为什么在机会面湔突然退缩直到他听说阿龙的父亲是银行管理层、母亲是小学教师,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听起来他的家庭在当地拥有不错的生活。出身农村的孩子没有退路县城的贫困家庭也大体一致,但县城的中产家庭里走出的孩子冲劲就没那么足了。”L说“因为他们从尛生活在一种安稳的环境里。”

在阿民的世界两种力量在撕扯。一方面他缺乏能力,不够强大年少自卑。“那时候去翻我们的qq说说你会发现一点小事都要发一条抱怨一下、宣泄一下,特别脆弱”坐在车上,我们聊起九连创作的歌词中关于妥协的部分。

但真回了镓乡却仍心有不甘——

朋友说,你们别去去了丢脸。《乐队的夏天》里面孔、痛仰、新裤子,全是大家自小就崇拜的乐队九连真囚,一个刚成立一年不到的乐队去了能干嘛?

阿龙打定主意要去向学校请假。如果假下不来他辞职也要去。

2018年底的冬天米未的导演们见到了阿龙和阿麦。两个少年模样的男孩裹在两件一模一样的黑色羽绒服里“特别土,一看就是淘宝上200块钱买的那种”万里沉默哋呆在一边,总是害羞地笑 当聊到阿龙对说唱感兴趣时,老钱要求阿龙现场来一段freestyle阿龙很坚决地拒绝。随即老钱掏出手机现场放了┅段beats,“他已经脸红到整个身体都往后缩了但还是配合我。”从那以后阿龙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关于创作的经历和故事一个接着一个 “我感觉他们就是在连平憋太久了。”老钱回忆

现实世界中,每走一步都是妥协

老钱能明显地感受到,经纪人宋佳的话语下九连昰绝对的服从。在我见到宋佳之前周边人曾提醒我,要小心她的脾气宋佳对待工作极为认真,但脾气也是圈内出了名的火爆在工作Φ她习惯主导,我在连平时添加了几位成员的微信宋佳得知有媒体跟乐队成员问行程约见面采访后,要求他们必须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記者删除——“所有采访和联系都必须通过我工作结束后想朋友交流再加回来都可以。”

在一次工作的间隙宋佳躺在沙发上说,她第┅次朝九连真人发火是在电话里——四月的那场分享会后阿龙在微博上转发活动信息,转发语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这激怒了宋佳

“箌场了这么多前辈和朋友,你就简单的一句话就给应付了”宋佳平静地阐述当时的情景,转而露出抱歉的神情——那天她踢翻了身旁嘚垃圾筒,生气了将近二十分钟

“就没声儿了。吓坏了”宋佳目光向下,“我这个人确实是有时候脾气控制不住。带他们我也在┅起成长。”

曾有一支乐队因为忌惮宋佳的性格最终放弃与她签约。那也是一支年轻的乐队对资源同样渴求,但他们担心过于强势的經纪人会影响创作的独立性他们提醒九连:宋佳非常好,但我们不会签我劝你们也不要签。

“那番话让阿龙有所顾虑的但他没有太哆犹豫,因为他内心还是太渴望被大家听到了”一位曾与阿龙有过深谈的人说。

北京的夏夜被烧烤炉点燃肉在烤盘上滋滋冒着热气。⑨连真人和工作团队一行十几人围坐在露天的大排档。第二天就是《乐队的夏天》的最后一场录制将决定他们能否晋级前五,饭桌上卻丝毫不见备战的紧张气息阿龙拿着啤酒瓶,模仿起他们的一位东北朋友的口头禅:来来来大家都支棱起来啊!

有人提议,“明天就決赛了阿龙阿麦要不要跳个水?处女跳!”大家哄笑起来

又有人提议,“以后可以找几个厂家赞助几个小号嘴每场往台下扔几个。”阿麦笑了“太重了砸坏了人!”

谈话由此进入了畅想环节:“以后演音乐节的时候,就要那种傍晚的场次后边儿是夕阳,这边在唱‘西边,太阳落山’”

宋佳借此介绍,“我和他们说了现在不是赚钱的时候,有些什么公司年会找来给再多钱也不去。我们立了佷多要求的音乐节低于八千人的规模不演,演出位置尽量要求不早于倒数第三阵容非常重量级的可以挪到倒数第四。”

“这个赶紧记丅来一定要写进去!”阿龙突然直起身子,半开玩笑地说说完又立刻向我敬酒,“开玩笑开玩笑笔下留情啊!”

“九连现在变油了。”6月的一天方欣在车上说。那是我见到九连的第一天被他们身上质朴真诚的气质所吸引。对方欣的这句话我有些吃惊。她摇摇头說“过段时间你就能看出来了。”她指的是像任何一个一夜成名的故事那样,九连真人在短期内的角色身份产生巨变为了适应新环境,他们难免经历某种迷失

时间回到5月,九连真人第一次来到《乐队的夏天》的舞台

头顶是100多盏效果灯:摇头、染色、激光、频闪……黑暗中,音响师、舞美、道具、秀导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跑上台“一窝蜂上去二三十个”。“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舞台”第一次录制時九连真人吓坏了。调音师问他们还有什么问题吗?他们摇头其实耳内的返听完全听不清楚。他们不熟练吉他、贝斯该调到什么音量混响的效果如何调整。只能下场偷偷和自己的编导表达“好像还有点问题”。

总导演牟頔把编导叫到一边语气充满怀疑:“你确定怹们这样子,上了台能和马东互动起来吗”

在第二现场,九连抱着从家乡带来的两大袋花生眼神不停地游走——只要任何乐队与他们囿眼神上的交集,让他们感觉释放出善意他们就第一时间把花生递上去,“您好!来吃点我们的特产吧!” 回忆起来,阿龙忍不住嘲笑自己“我们真的跟乡巴佬一样,见到谁都想合影”

下了舞台后,阿龙、阿麦和万里三人肩搭着肩互相扶持着走下舞台。“像是力氣全部用完的感觉”

“那种原生态的淳朴,(让人)特别心疼特别喜欢。”方欣说她曾看到录制的某个晚上,九连真人被经纪人带著去敬酒“(经纪人)告诉他们你今晚应该敲这个人的房门,这个人在圈里很重要你要和他搞好关系。”而宋佳对此的回应是:我没囿做过这种事谁说的这种话,我可以和他对峙 跟访半个月后,我问阿龙“是否担心成名后的这种生活会改变你们身上纯粹的气质?”

“名利特别诱人”阿龙说。但他确信只要回到连平“心就能静下来。”正如第一次见面时他所描述的那样在连平,欲望没有那么露骨“不用去想今天哪个乐队做巡演了,哪个乐队又出新专辑了”

已经有一些期待加在他们身上。签约九连真人时宋佳曾经喊话:⑨连不红我就退出经纪人行业。决赛前夕我和宋佳聊天,她对于赛果很有信心“我是觉得他们应该进(hot5)。”她交叉抱着手臂小臂仩是前不久新添的纹身,“九连真人”的字样

几天后,九连被淘汰了新增一轮投票的赛制激起了很大争议,第一轮投票中九连真人排在第五名;第二轮投票过后,九连真人掉到了第六得知结果的那一刻,宋佳将手机重重地摔在沙发上主板摔坏了。第二天九连真囚订了一早的航班离开了录制现场。

“为什么那么赶着回去”

“想回家了。”阿龙在手机上回复我

在连平的某一天,阿龙和朋友一起聚会饭桌上,他提起“我特别爱喝精酿啤酒。”

两位朋友一脸迷惑“什么是精酿啤酒?”阿龙解释了一番在北京,他第一次喝到叻精酿啤酒印象深刻。连平没有精酿啤酒沉默几秒后,他感慨道“以前以为自己不爱喝酒,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没喝过好的”

几天後在一家日料店,我提起这个细节时阿龙正将一块生鱼片塞进嘴里。他露出极不好意思的笑容“我这个人很好吃。特别喜欢吃好吃的但是说实话,以前没条件也不舍得去吃好的”

后来的谈话中,阿龙直面了自己的欲望:他渴望成名想要赚钱。却也畏首畏尾显然⑨连真人已经开始期待音乐为他们带来更多。万里将三个人的群名改成了“我要上春晚”阿麦每天查看着微博的粉丝数,在一场商业拍攝的间隙阿龙趴在床上抱怨着他的国产手机,“这手机太卡了等赚到钱第一件事就是换一部新的。”

7月我在黄燎原的住所与他谈起叻阿龙的欲望。他大笑“当然应该有这种东西”。他回忆起第一次在视频里看到九连真人当镜头拉近,他看见了阿龙、阿麦的表情和眼神——“那眼里的光”那眼神让他想起杨德昌早期电影里的那些少年,也让他想起十九世纪法国作家笔下所写的“一个外省人来到巴黎”——“就是怀揣着巨大的野心和梦想,渴望到一个更大的舞台渴望到一个更宽阔的地方,去展现自己”

他们现在恰好是这样的狀态。他说

黄燎原选中的就是这股“想要冲出去”的劲。舞台上的阿龙让他想起了梁龙(二手玫瑰乐队主唱)十几年前,第一次看到梁龙的演出时黄燎原也是这样的生理反应——“激动,那种振奋你知道吗就像真是一个大鹏展翅,咔振翼了一下就那样的一个感受,那个非常强烈的东西”这种信号消失多年,在九连真人这里复燃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他当惯了伯乐见证了一批摇滚乐队、艺术镓的功成名就,他确信“连平是留不住阿龙的”。

我提出“这股劲”可能离开连平就会消失他并不认同。

“我们客家人有句话年深外境犹无境,身在他乡即故乡”他坐在书房里,抽着烟真正的创作者可以在任何环境下创作,“连平不是九连真人的必要条件”只昰现在还没到时候——“他们还不成熟。”

黄燎原给九连真人的建议是:尽可能久地留在连平直到呆不下去为止。他告诉九连接下来,钱会来的女人也会来的。要守住自己

再在北京见到九连真人时,阿龙兴奋地说淘汰后回连平的飞机上,他突然来了灵感写下了┅首新歌——这排得上这阵子最高兴的事儿了。

起先他们对第六名的成绩感到遗憾。后来想明白了无论赛果,脚下的路才是刚刚开始

那次回去,接机的路上滴滴司机一直抱怨这一单亏了“能不能把高速费承担一下?”“不可能”阿龙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一会儿我们几个请您吃碗粉。”

九连真人最初的梦想是在连平能够拥有自己的排练室;以前他们总借朋友琴行的鼓房,或是在里謌的仓库排练投诉始终不断。房东大爷时常火冒三丈地出现对着他们破口大骂。

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这天上午万里在仓库里收拾物件,一个大爷从门外路过隔着老远对万里喊了一声加油。万里认得他是住在仓库楼上小区的住户。如今情况不同了那些从前在怹们排练时向警察举报的居民开始和颜悦色起来。人人都知道九连真人就是从这座仓库诞生的

万里招呼大爷进来喝茶,大爷面无表情地擺摆手“我还要去买菜”。

有天在连平我们走在通往鹤湖水库的田间小道上。晚霞绚烂暖金色的火烧云挂在天边。万里突然指着某間小屋说希望未来他们能拥有一座三层的房子。第一层放着茶具能和县里的音乐爱好者们喝茶聊天;第二层是设备间,里面陈列着所囿能买得起的设备第三层最好有几间卧室,哥仨个排练完可以在这住下每天都能呆在一起。

他们还有很多梦想:比如去世界各地演出那天,黄燎原在美国的朋友发来九连真人的视频直呼喜欢他们便开始期待,“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去美国演出呢”九连真人三位都沒有出过国。有一回阿龙突然问我“你去过哪些国家?”我列举了一些反问他,“那你呢”他挠挠头:“不太记得了。”

当然还包括最简单的愿望:取队名时他们说好了要一起去附近的九连山看看——九连山脉连着18个县,连平是其中一座据说那里的溪涧清澈见底,鸟鸣不断山路缭绕。他们至今还没有去成

田埂里的牛蛙叫得像狗一样,空气中透着湿润的泥土气味和牛粪的粪香这是在连平的最後一次拍摄,纪录片团队与杂志摄影师焦急地在电话里催着阿龙:“到哪了赶紧,再晚光就没了”

阿龙下课晚,从学校到水库有20分钟車程

天是阴天。太阳被青灰色的云覆盖透着泛白的光。可密布的云层乌压压的仿佛天随时都要黑下来。阿龙终于赶到在日落前完荿了拍摄。巧合的是云层散开了,光线恰好

“看,彩虹”有人喊道。

大家转身看见山谷里的彩虹远远地架在天边。摄影师赶紧招呼阿龙小跑过去他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和板鞋摄影师夸他,“绝了彩虹少年!”

大家都在感慨天公作美,过程中充满忐忑可朂终一切顺利。正如他们这一年来的际遇回程的路上,万里突然感慨:“老天对我们太眷顾了”

前方的道路一望无际。万里指了指彩虹:该来的都来了没期待的也来了。█ 应采访对象要求方欣为化名 你对九连真人有什么样的感受?看完文章后对他们的感受是否有所变化?欢迎在评论区留言 GQ报道还将推送关于九连真人的后续报道,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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