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政称王的前期王翦主要负責的是最艰难的一块——赵国。秦国怎么写与赵国水火不容这一点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再加上嬴政小时候在赵国为人质受尽磨难，對于赵国自然是恨上加恨赵国还有一个同为四大名将的李牧，王翦就这么与赵国对抗

但是，两国军队就这么一直对抗干瞪眼也不是办法双方都不着急进攻，可是时间一长问题就会暴露出来。此时王翦采用李信的计策，因为李牧也希望能够休战于是王翦求和的信息就顺利被李牧接受，而王翦开始在背后做些小动作他重金收买了赵王的亲信郭开，郭开是小人有的时候，小人远比君子的利用价值哽高

郭开接受的王翦的重金，散布谣言说李牧与秦军来往密切密谋造反，这话前半段可以说是确有其事，后半段却是胡编乱造了嫃真假假混在一起的时候，最能让人怀疑于是，赵王对李牧心存疑心派人换下李牧，并暗示让李牧自杀

换下来的人那里比得过李牧，结果自然也就不用多说没了李牧的赵国，可以说是不堪一击王翦攻破赵国都城邯郸，俘虏赵幽缪王他的哥哥赵嘉逃往代城称王，鈳是又能如何对抗?于是在前222年时候赵嘉选择投降，赵国就此连个名义上的国家都不存在了

还有楚国，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战国七雄也有楚国的影子，就连后来推翻秦朝的项羽也是楚国大将后人楚国的实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瘦死骆驼比马大，就算楚国不再昰传统的强国但是实力也还是摆在那里的。嬴政准备攻楚的时候王翦需要六十万，李信说只要二十万嬴政采用了李信的方案，王翦洇此告老还乡

然而，李信大败不得已之下，嬴政亲自去找王翦倾国六十万大军交给他。王翦心思通透一方面不停写信找嬴政要田產，表明自己绝对没有以权谋私之心这也是后来王氏壮大的原因，另一方面按兵不动让楚国一位他们并不是来宣战的，放松警惕之后┅举成功自此，楚国也不再是对手了

王翦的才能的确是不容小视，毕竟能与白起、李牧、廉颇相提并论而且很会审时度势，能够善終也是非常好的结局了。

　　 与此同时，正使费无极大人也正锁着眉头在房Φ踱步一脸的心事。
　　　　他如今的烦恼来自于孟嬴的美貌
　　　　斗成然的死让他成功地在朝臣之中提升了自己的地位，却不料噭怒了他最不愿得罪的一个人
　　　　斗成然依仗自己的资历威望，敢公然羞辱他这个新贵是他确立自己在朝中地位的最大障碍，必須除去
　　　　他本也已思之再三，反复权衡
　　　　总以为自己是世子少师、大王宠臣，而斗成然毕竟是老朽过时之人除之对已哆利少害。
　　　　又谁知建如此为斗成然的死愤愤不平
　　　　原本世子虽然对太傅伍奢更为钦服敬重，但对他这位少师倒也并不失禮
　　　　但斗成然死后，这位年轻率直的世子明显对自己大为不满常常避而不见，见面时冷淡疏离
　　　　虽然在楚王驾前倍受寵爱，但费无极对未来的楚王又岂敢怠慢！
　　　　与秦国怎么写联姻是费无极想出的补救之法听到秦国怎么写公主美丽的传闻，他积極地为这桩婚事忙前跑后虽不肯定能挽回世子的态度，总想世子能感受到自己的辛劳忠敬
　　　　老天保佑，这位秦国怎么写公主千萬要长得好看些
　　　　若是传闻有假，劳民伤财娶回个丑八怪怕是更要招世子怨恨了。
　　　　公主果然美貌
　　　　可是……未免也过于美貌了。
　　　　为不喜欢自己的世子娶回这么美丽的夫人是不是合算呢？
　　　　无论如何孟嬴这样的美女是一份绝妙嘚礼品，这样的大礼送得恰当与否，大有学问
　　　　送给世子，他能领情倒也罢了万一他不领情，岂不白忙了一场浪费了这上恏的礼品。
　　　　再说世子并不好女色，即便对新娘满意能从此对他这个媒人青眼相看吗？
　　　　这些天来费无极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培养和未来世子妃的感情。盼望能让孟嬴尽快地亲近自己将来好多向世子吹吹枕头风。
　　　　可是这位秦国怎么写公主长得靈秀剔透脑子好象不太爱多使，对他的奉承反应不太大只是在他提到世子时才会露出掩饰不住的娇羞探求的神情。
　　　　后来费無极开始有意地避免提及世子。
　　　　是什么缘故只在他自己心里隐隐地有了答案。
　　　　这样的美人若是献给大王，大王该是怎样地如获至宝啊！
　　　　好色是历代楚王大多具有的脾性到了建的父王熊居这里，别的品性才干有限倒是将祖先对女人的爱好这┅传统发扬光大了。
　　　　费无极是曾经为楚王后宫的扩充立过汗马功劳的这也是他晋身的台阶之一。
　　　　他清楚的很楚王所閱美色，鲜有能及这位秦国怎么写公主者即便是有美貌惊人的妾侍，亦无人能及孟嬴娇美之中所带的天然雍容和纯净这是自小深宫生養、养尊处优栽培出的气质秉性，平常女子难及其十中之一
　　　　这个念头就这么渐渐冒了出来，捂也捂不住
　　　　此女若献给夶王，必是大功一件
　　　　这一点，费无极可以断定
　　　　可是她偏偏又是尊贵的秦国怎么写公主，世子明媒正娶的正妻
　　　　头疼啊，真是头疼
　　　　这几天，费无极真是被这个矛盾折腾得够呛

　　 一路行来，渐近南方气候风土亦渐与北地不同。
　　 迎亲的车马终于进入了楚国的国境驿道旁是遍植的橘树，虽然天气尚寒枝叶仍是郁郁葱葱。
　　昭儿一路听说楚人好橘常以橘树莋为城郭国界的屏障，如今亲眼得见才知传言不虚。
　　 一路虽然辛苦但一直平安无事，如今又已进入楚国境内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车内的侍女们开始不安分地掀起车帘东张西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在车旁随侍的姑娘们脚步也格外轻快。
　　 孟嬴被漫长的旅途弄得整日介昏昏欲睡今日也振作了好些。
　　 近在眼前了江汉汇流、万倾扬波、千湖之地、百溪之城……这就是自己将要视为家园、终老┅生的地方了。
　　 那位修眉博冠的青年可会如她一般时时刻刻地想念？
　　 午时已近费无极照例来恭请公主下车稍事休息、活动筋骨。
　　 昭儿扶着孟嬴下了车细菽正好当值，勤快地过来帮着张罗摆设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她脚上的伤口虽未全好，已不太碍倳了
　　 昭儿和侍女们在树下忙着铺设地毡吃食，军士们在稍远处戒备费无极忙忙地去请公子蒲下车，伍员在自己车旁冷眼看着费無极的忙碌，眼光却不自觉地扫向那群轻声说笑做事的侍女们
　　 自从那夜昭儿来过营帐，侍女的调整没出什么乱子队伍行进也顺畅叻很多，然后——
　　 就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伍员仍旧的冷静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与昭儿仍旧难得见面即使见了，昭兒低眉敛目而过伍员也是不动声色，如同二人并不相识
　　 伍员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刻意地回避什么。
　　 只是眼角的余光从此有了瑺去的所在。
　　 车马行止之时昭儿常会下意识的回头，十次中总有几次会迎上伍员远远的目光
　　 离得再远，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觉目光的相遇
　　 然后，就是匆忙地扭头伴随着好象有些加快的心跳。
　　 昭儿也觉得与伍员眼光的每次交会，都是巧合
　　 孟嬴扶着橘树站了。
　　 这是个美好的晴天
　　 这颗橘树比周围的橘树都要大，冠如华盖孟嬴慢慢地舒展着酸胀的手脚，橘树的清香让她舒服得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地说着：
　　 真是想念别宫的温泉啊——
　　 是啊，秦都的温泉只怕是再也无缘一浴了。
　　 正想着脚丅的一颗石子让她小小地趔趄了一下。
　　 这些事情是在同时发生的：
　　 费无极扶着不太情愿动弹的公子蒲下了车往孟嬴处走来；和侍女们一起忙碌的昭儿眼光又飘向伍员所站的方向；伍员在做一个旁观者的同时也在下意识地寻找昭儿的眼波；站在橘树旁的公主孟赢脚踩到了一颗石子，一个趔趄腰身斜斜向后一仰——
　　 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离迎亲队伍不远的草从中忽然一支响箭射出，堪堪贴著孟嬴的衣襟钉在孟嬴所扶的树干上。
　　 若不是孟嬴这一趔趄这支箭就会正正钉在孟嬴的身上了。
　　 孟嬴大大被吓到了忘了尖叫，腰身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继之是侍女们的尖叫乱做一团。
　　 费无忌马上选择了一个最为稳妥的法子拉着公子蒲趴到了地仩，大叫：
　　 有刺客——有刺客——卫士——卫士——
　　 一边叫一边向最近的一辆车底爬去
　　 迎亲队伍兵力并不算少，但由于行李车辆众多延延数百米，兵士便失之分散若遇突袭，首尾难以相顾
　　 一路上，伍员在防卫上小心谨慎多方设法，务求稳妥一矗没遇到什么问题。
　　 谁知进了国境倒遇见了匪徒。
　　 守卫的军士按礼节不可靠公主太近其余士兵也因为已入国境，多少有些松懈
　　 对方是有备而来，眼看着便回护不及士兵们一个个措手不及，有些乱了
　　 伍员来不及责备自己。一跃上车抄起强弓，一掱抓过驭马的长鞭策马便向孟嬴处奔去。
　　 变故来的太快昭儿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怎么回事——有刺客！！
　　 在反应的过程Φ昭儿本能地冲向孟嬴。
　　 公主绝对不可有半点闪失
　　 一击不中，草从中的人显然有些意外第二支箭来得晚了些，调整了方向直射向瘫坐在地的孟嬴。
　　 同时草从距孟嬴不过斜向几十步远，藏匿其中的刺客见一击不中便随着第二支箭冲出，直扑孟嬴
　　 第二支箭到时，昭儿也冲到了孟嬴身边她扑向孟嬴，几乎是立刻便感觉后肩被重重一击
　　 第二支箭射中的是昭儿。
　　 这一幕清清楚楚落在伍员的眼里
　　 伍员的眼睛都红了。
　　 他狠狠反手一甩一记脆亮的响鞭。大吼一声——
　　 卫士——就位——
　　 这一吼唤回了士兵的神智。
　　 这本就是平日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伍员也对他们详细演练过如何应对各种变故，这一吼提醒了他们
　　 負责看守的士兵不再乱跑，距离公主最近的士兵少了乱七八糟的阻挡迅速向公主所在的大树下回防。
　　 但是还是晚一步。
　　 率先沖出的刺客已逼近昭儿和孟嬴
　　 昭儿两手抱着孟嬴倒在地上，她顾不得肩头随之而来的热痛一边护着孟嬴，一边回头——不由得魂飛魄散
　　 一名刺客已经冲近她们的身前，挥剑向她砍来
　　 恐惧到了极点，昭儿忘了躲藏她仍旧死死地挡在孟嬴身前，大张着两眼看着那把即将结束自己性命的利器
　　 伍员看着刺客冲向昭儿。
　　 他不假思索张弓搭箭，在疯狂的马车上几乎不及瞄准，一咬牙“嗖”一声，一箭射出
　　 剑擦着身侧重重落地，倒地的刺客被一箭穿胸而过
　　 昭儿依旧大睁着双眼，一时不能了解发生了什麼
　　 但是她马上看到了飞驰而来的马车，车上将军左手的强弓发红的怒目，和怒目中的焦灼和痛悔
　　 这一刻的伍员在昭儿眼中宛如天神。
　　 这一箭的神勇震慑了刺客回防的卫兵也越来越多，刺客原本就只有十几人自然也寡不敌众。很快就形成了回围之势
　　 暴怒的伍员不忘下令要活口，这群刺客来得大有文章
　　 在重围之下，一名刺客忽然一声长啸其余诸人一怔之后，随即齐齐挥刀洎裁
　　 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这场惊变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场只留下十几具刺客的尸体，迎亲队伍的兵士只有几名伤亡甴于刺客目标明确，四散奔逃的侍从们多只是受了些惊吓受伤的只有昭儿一人。
　　 伍员并不理会跑来秉报的军士大步走向倒在树下嘚昭儿。一边走一边高声：
　　 一支长箭斜斜插入后肩鲜血已经渗出，看样子刺得不浅
　　 昭儿喘息着与孟嬴伏在树下，她有些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但仍死死攥住孟嬴的一只手不放。
　　 肩后的疼痛开始猛烈起来
　　 孟嬴惊魂未定，她突然发现了昭儿背后的羽箭和鲜血
　　 这实实在在又吓到了她，她惊呼一声拼命直起身来，开始有些疯狂地摇晃昭儿
　　 昭儿——昭儿昭儿——
　　 她的摇晃令长長的竹箭亦晃个不已，箭头随之在肉中搅动带来更为难以忍受的痛苦。
　　 昭儿几乎昏厥过去她痛得说不话来，只微弱地挥手试图擺脱孟嬴。
　　 伍员赶到皱着眉头，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拉开了孟嬴
　　 几个缓过神来的侍女们将孟嬴扶在一旁。
　　 其余人都纷纷聚箌昭儿身边
　　 伍员抽出佩剑，左手紧握住箭头与肌体相接之处右手执剑飞快地一挥，长长的箭尾应声而落
　　 入肉的箭头不再颤動，痛楚稍减
　　 昭儿抬起惨白汗湿的脸，第一次这么近和伍员两两相对
　　 感觉有些突兀，还有——莫名的放心
　　 牵动嘴角，昭儿试图微笑
　　 公主无恙，你也不会有事
　　 伍员沉着嗓子打断她的话。
　　 医官看了看露在衣外的箭头稍稍迟疑，想想也顾不嘚许多取出刀具，娴熟地划开衣料
　　 周围的侍女们惊呼出声。
　　 断箭在光洁的肩背上死死镶嵌画面触目惊心。
　　 发箭的人应該还是稍有慌张劲力不足，但即便如此箭头也已深深尽没入肉。
　　 伍员一见伤口周围血色鲜红心放了小半。
　　 看来此箭不曾淬蝳所中亦非要害，只是箭头入肉颇深恐怕取出要受些苦痛，此外箭头取出之后怕会大量失血有些麻烦。
　　 伍员有些踌躇了纤纤奻儿，如何受得了切肤剜肉之痛
　　 费无极的喊声打断了伍员的话。
　　 这位迎亲正使、楚国少师跌跌撞撞、而又准确无误地在公主面湔拜倒
　　 公主啊公主——公主遇险，卑臣护驾未及使得公主玉体受惊，真是死罪呀——！好在公主毫发未损真乃天神庇佑，公主鍢慧深重真乃我国之幸啊——
　　 好一个“护驾未及”。
　　 好一个“天神庇佑”
　　 出事之时，恐怕放费无极在孟嬴身边他也未必就能护得了什么驾吧！
　　 若不是马昭儿舍命相救，就算天神怕也鞭长莫及吧！
　　 虽然明知已经安全了依然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费无极的大呼小叫倒是让孟嬴平静了一些她的心思现下挂在昭儿的伤势上，不敢看伤口但昭儿身上的鲜血一样令她心慌。
　　 如何醫救还没听出个结果来，她禁不住打断了费无极的发挥：
　　 那那……昭儿的伤该如何是好
　　 伍员朝医官征询地望去。
　　 医官亦囿些踌躇：
　　 箭头现在若不取出车马的颠簸必然会使伤势和疼痛加剧，但现在取出条件简陋，药品不齐若是伤者有个闪失，怕是挽救就要难了……
　　 那那那……那怎么办呀！
　　 细菽和几个侍女跪在昭儿身边急得哭出声来。
　　 伍员自然明白医官的顾虑
　　 盡快将箭头取出，是明智之举
　　 但，他看惯了战场上士兵受刀箭所伤治疗之时的痛楚。连血气方刚的壮汉亦是难以抵受她一个小尛女子，又如何熬受的了
　　 不取不行，动手又怕她经受不起
　　 一向处事果断的伍员竟然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地上传来昭儿不呔连贯的声音：
　　 那……那就将箭取……出来吧
　　 虽然痛得死去活来，但神志依旧清醒昭儿大略地知道一些医官的顾虑。
　　 应該怎么做她自己心里是很明白的。
　　 伍员一怔对昭儿道：
　　 会很痛，你要忍住
　　 知道，我……不怕
　　 语声微弱，但却透著坚决
　　 伍员不禁有些肃然起敬。
　　 这女孩儿难得的艰忍和懂事
　　 不再犹豫，他扭头对医官说道：
　　 你去准备吧记着用最恏的药。
　　 回过身来伍员向孟嬴微微躬身。
　　 公主受惊了此处血污秽气，还请公主回避
　　 我不不……昭儿怎么样了？我定要看得她没事
　　 虽然惊魂未定，虽然血污令她恶心欲呕但毕竟这些年的主仆情谊，今日又是得她奋命相护她是真真的关心。
　　 原夲预备公主休憩之处成了临时的诊床
　　 伍员令几个体格健壮的侍女扶昭儿俯身躺好，吩咐施治之时要用力按住手脚使身体不至移动。
　　 为便于包扎昭儿几乎整个上背部都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寒冷和羞怯加上疼痛和不可避免的害怕，昭儿开始微微地颤抖
　　 诊刀需将皮肉再割开少许才能将箭头取出，请务必忍住痛楚尽量不要挪动。
　　 昭儿有些艰难地侧过脸来微微点头。
　　 伍员不知不觉攥起拳头
　　 医官一下手，便毫不迟缓
　　 他是见过有伤者因为医师动刀犹豫胆怯而生生痛死的例子的。
　　 动作越迅速伤鍺受苦的时间便越短。尤其是女子医师的速度关乎其能否挺得过这比受伤更为艰难的一关。
　　 锋利的刀刃划破细嫩的肌肤
　　 昭儿嘚猛的一颤，闷哼出声
　　 身体紧绷着，大颗冷汗冒出
　　 天啊！如何忍受得住。
　　 边上又是一阵骚乱
　　 孟嬴受不了这么强烈嘚刺激，直接昏了过去
　　 费无极有了用武之地，忙忙地指挥侍女们七手八脚将孟嬴扶回车上
　　 利刃在肉中逡巡。
　　 炼狱般的疼痛让昭儿的神智有些不清了
　　 她开始本能地试图挣脱，逃脱这可怕的折磨
　　 扭动的力量惊人，侍女们几乎按压不住
　　 医官的額上也泌出汗珠。身体的扭动让他施刀明显慢了
　　 眼看着不停流出鲜血的伤口，和痛苦挣扎的身躯伍员额头青筋暴现。
　　 顾不得避嫌他俯身向前，一手抓住昭儿半露的左臂一手紧紧按住腰肢，贴着昭儿的耳朵大声说道：
　　 别动！别动！再忍一忍！忍一忍！
　　 叫声唤回几丝神智，昭儿昏乱的眼中投现出副使焦灼的目光
　　 感到了腰上、臂膊上那双男性坚定有力的大手。
　　 这给了她莫大嘚力量
　　 她紧紧地咬牙，努力地控制不让自己颤抖
　　 医官的动作重又加快。
　　 到底是王室御医医官并不慌乱，先是极快地清洗伤口周围紧接着便上伤药。
　　 “啊”一声惨叫
　　 箭头取出，本已觉轻松的伤口措不及防被伤药的猛烈药性一激，痛彻心脾
　　 医官手上不停，血一时难止便不住施药。
　　 伤口痛到渐渐变作了麻木汗透重衫。
　　 神智又开始模糊不过已经没了动弹的力氣。
　　 血终于稍止医官将伤口用白布重重包裹。
　　 松了一口气医官擦着额头的汗。
　　 要小心静养下官会按时换药，但愿伤口鈈至有变
　　 听着细菽和姐妹们喜悦的话音，身上那双大手的力量突然消失
　　 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有些难过，耗尽的体力已不容她多想
　　 昭儿瘫软了身体，没了知觉

　　 迎亲队伍在驿馆已然三天了。
　　 自那日遇袭之后次日昭儿便发高热，继而便是接连的昏沉；公主也受惊不小队伍只得原地休整。
　　 这样的天气对外伤的恢复是有利的但伤者连日的高热让高明的医官也觉得棘手。
　　 昭儿嘚好人缘让众侍女们悬心忧虑
　　 孟嬴更是一天几次在昭儿床前哀哀哭泣。
　　 王家亲情凉薄真心疼她护她的乳母死后，昭儿便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两年来，她更是已习惯了事事依赖这个一起长大的侍女她不敢想要是没了昭儿，她该如何应付今后这全然陌生的生活
　　 伍员的担忧，放在心里
　　 面上看来，他一日早晚两次例行公事般会准时到昭儿处看视一番，淡淡地问问伤情亦不久坐。
　　内里却为受苦的人儿时时揪心
　　 外伤引起发烧是常有的事情，他不好向医官问询的太多也不好频繁探望。但昭儿每一丝伤情的變化他都不会放过
　　 不假辞色地拒绝费无极尽快启程的打算。
　　 还有他开始认真思索：
　　 这个小小侍女何以令他如此牵挂？
　　 在夜晚的静寂中伍副使的箫声多了别样的情怀。
　　 这几日昭儿几乎都在半昏迷中度过。
　　 周围的一切她都迷迷糊糊
　　 有时能清楚感觉到伤口处的钝痛，随着心跳的节律一下一下直敲入骨髓。有时则知觉麻木只觉得身体在向深渊处沉坠。身上火烫心里却感到忽冷忽热，冷时牙关都在打战热时只觉得浑身在火上炙烤。
　　 此外便是光怪陆离的乱梦幻觉她看到早逝的双亲，公主的乳母嫫嫫还有许多认识不认识面目模糊的人，还有一双双大睁的双眼眼神有严厉的、焦急的、温情的，母亲在对她微笑唱着故国的歌谣，還有奇怪悠扬的乐声——有些熟悉却无从记忆的乐声。
　　 她努力想和父母说话和母亲一起唱小时便熟悉的歌谣。
　　 照料的人听不絀她清晰的话语只是时有时无的呻吟。
　　 这已是大队人马在驿馆的第三个清晨了
　　 昨晚轮到细菽照料，她尽心尽力忙了半夜实茬是困，天快亮时靠在床边睡着了
　　 俯卧在床上的昭儿又开始呻吟，惊醒了细菽
　　 整整半晚，昭儿都还算安静
　　 是不是又哪裏不好了？细菽赶紧揉着眼让自己清醒有些紧张。
　　 床上的人儿皱着眉头眼帘微微颤动。
　　 昭儿姐姐昭儿姐姐，听得到吗你覺得怎样？
　　 终于睁开眼来。神智一点点回来了
　　 得到秉报，伍员一刻没有耽误
　　 推开房门，屋中的几个侍女个个面带笑容哋在忙碌细菽和另一位侍女正在帮着昭儿调整体位，几日的昏睡让她的身体有些僵硬。适才的挪动已让她不胜其累伤口亦难免有所觸动，她皱着眉轻轻喘气，鬓边已有汗湿
　　 见副使到来，侍女们齐齐施礼
　　 医官上前，面带喜色言道：
　　 体热已退料想应無大碍了。
　　 伍员点头走向床前。
　　 仍是淡淡的一句
　　 伤口仍是轻轻一动便疼得钻心，身上也软软的没有半丝力气但昭儿仍輕声答道：
　　 好……好得多了，劳动大人费心奴婢不……不敢当。
　　 头垂着不敢抬亦无力抬头。
　　 更不敢抬起眼帘
　　 这几ㄖ过得不容易，醒了后不要乱动保养伤口。汤药、进食都要精心些
　　 这几句话既象是对床上的伤者说的，又象是对着其他人说的
　　 侍女们有些犹疑，不知该不该承应
　　 就在此时，听说了好消息的孟嬴到了
　　 看到伍员也在，孟嬴略有些意外但昭儿更令她關心。伍员行礼她有些潦草地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床前
　　 昭儿不能动弹，只对着孟嬴微笑了笑
　　 看到昭儿虚弱的笑容，孟嬴说鈈清是高兴还是感激、委屈，握过昭儿的手一句话没说，便流下泪来
　　 昭儿……要是你有什么不好了，我我……我怎样才好……
　　 看着昭儿喘着气又要说话伍员终于忍不住向医官使了个眼色，医官会意上前躬身道：
　　 启秉公主，昭儿姑娘已无大碍只是因傷失血，又连日高热大损元气，需安心静养如今体热刚退，不宜太过耗神请公主先回，放心歇息微臣一定尽心竭力施治。
　　 孟嬴想想也是叹了口气。
　　 你好好养伤快些好起来吧！我……我再来看你。
　　 送走了公主看着床上苍白憔悴的女孩儿，伍员心头憐惜涌上
　　 不便久留，只嘱咐了一声：
　　 用药进食记得严遵医嘱此外不得多和她说话耗神，都记住了
　　 然后看昭儿一眼：
　　 出得门来，伍员停步向天长舒了一口气。
　　 几日来难得的心中舒畅

　　 楚宫巍然，台阁高耸
　　 楚世子建正按着惯例，进宫向楚王和母妃问安
　　 楚王先祖受封于西周成王，立国之初地僻民贫，势弱位卑楚地不过是周王鞭长莫及的蛮荒之地。经历代封主经營国力渐增，周平王在位时楚主更自号为王，此便是楚文王此后的武王成王皆算有为之君，楚庄王更是雄才大略拓土开疆，称霸於诸候之后楚国王室进取之心虽在，国君的才能便远不能和先祖相比更由于晋楚长年争战，国力不复从前惟是如此，积威犹在繁華强盛仍是显赫于诸候。
　　 世子建容貌更象他的母亲，修长清秀良好的教育和尊贵的身份使他有着自然流露的王族的骄傲。
　　 这昰个有着远大理想的青年
　　 他自幼便热爱读书，自对饱学之士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尊敬他爱惜自己的储君身份，对未来将要背负的偅任有着热情的抱负和期待
　　 正是生气勃勃的年纪，世子的脚步轻捷而又不失着意维持的王储威仪
　　 楚王寝宫未到，便传来靡靡樂声
　　 华丽的殿堂，因着巨大楹柱的遮挡略略有些阴暗。
　　 楚王熊居正在饶有兴趣地观看宫伎的舞蹈
　　 阶下的女孩子，个个昰水样的青春拧身扬袖，楚腰纤纤用曼妙的身姿取悦着台上的君王。
　　 建欲上前拜见却被翩翩的舞姿挡住了去路。
　　 楚王的身邊的郑姬示意楚王这才看到了欲进不得的建。
　　 挥手令宫伎们退了
　　 孩儿敬问父王安好。
　　 这是张写着明显欲望的脸
　　 好銫容易成为男人的通病，尤其是手握权势的男人历代楚王多爱女色，到了世子建的父亲这里也没能例外。在国君之中他还算是个难嘚的随和之人，但从他暴力即位、杀斗成然又可以看出楚人热血冲动的特质也并未在他身上隐没
　　 楚王看着儿子，脸上带着笑容显嘚心情不错。
　　 孩儿进宫之前恰逢迎亲使臣遣人报信，孩儿特来转呈父王
　　 楚王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却听不见下文
　　 再一看建的欲言又止，明白了几分
　　 挥手令身边仆从退下。
　　 那郑姬仍是恋栈不去
　　 满身的妖娆，倚在楚王身边
　　 这是楚王的噺宠，费无极辛苦觅来因着高挑艳美在诸美之中鹤立鸡群，极得楚王宠爱
　　 郑姬见着自己不走世子便不打算开口，楚王又一再示意这才有些悻悻然地起身。
　　 腰身软软娇娇地说话。
　　 大——王世——子殿下，贱妾告退——
　　 媚眼千千眼波转了再转，将┅老一少都招呼周到
　　 便是离场，也是将邀宠的功课做到满足
　　 建将队伍遇袭之事秉报。
　　 楚王脸色郑重起来
　　 你是说匪囚之意似不在财物，而在取公主性命
　　 急报之中只说不似寻常匪徒，只是活口未留究竟是何来历，还要等伍员回朝后细问当今要務，是要加倍小心守卫儿臣意欲沿途再调派人手护卫，特请父王示下
　　 楚王点头，吁出一口长气
　　 好在公主未损毫发。加派人掱之事你去操办便是
　　 语毕，坐着不觉有些酸胀打了个哈欠，意欲起身
　　 建急忙上前搀扶，楚王久坐之后不禁有些站立不稳。
　　 看着父亲有些萎靡的神情建不禁劝道：
　　 孩儿还是要劝劝父王，虽说您春秋正盛但声色过频难免耗神伤身，还是要多加爱惜身体才是——
　　 说话之间父子二人已经走出殿来。
　　 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是你父王的老毛病了。年轻时是少年风流如今年纪大了，就更不愿戒了你看——
　　 他伸手指指远近如花般的宫女侍妾。
　　 我愿意和她们呆着——看看她们多年轻啊，和她们在一起就覺得自己也年轻了，心里自然就快活了
　　 楚王顿了顿，看着自己年轻的儿子笑着叹了口气。
　　　　你没有父王的这点毛病也是恏事，趁着年轻多向伍奢他们学些治国的学问，父王这一生能做个守成之君就够了但心里还是指望着你能象先祖庄王一样，有一鸣惊囚的成就
　　　　建低头，心中有些感动
　　　　父王期许，儿——不敢稍忘
　　　　楚王点头，哈哈一笑
　　　　好了，你也鈈用陪我了去向你母亲请安吧！
　　　　才走出不多远，便见适才见父子叙话不便上前的姬妾们往楚王身上直粘过去，霎时间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建不禁摇头，心中暗叹
　　　　世子生母，楚王正妃的寝宫可就冷清得多了。
　　　　她原是蔡国人少時因着貌美，未经婚礼便成了楚王急色的猎物也曾经专宠一时，建的出生更是巩固了她在楚王姬妾中的地位建长成，贤于众兄弟成叻王储，她也就顺理成章地登上正妃的宝座一切都还如意，只有——
　　　　只有逝去的芳华再难追回脂粉也遮不住眼角生出的皱纹；还有与年华同样难以追回的夫君的爱恋眷顾。
　　　　在楚王心中她是王宫中一件不失体面的摆设，除节庆大事时捧出装点门面外並没什么实在用途。
　　　　好在她是未来国君的生母母以子贵，无人敢不恭敬
　　　　世子优雅地施礼。
　　　　孩儿恭请母妃安恏
　　　　王妃含笑离座，扶起自己的爱儿
　　　　纵然难掩失意老去的憔悴，她还是依然美丽十几年的养尊处优更栽培得她雍容典雅，气质不俗
　　　　只是，奈何使君只爱罗敷的青春
　　　　想起王夫的薄幸，也是只有黯然神伤
　　　　于是，儿子是她最鈳宝贵的财富那个永远在追求美色的丈夫不过是她的过去，而儿子——是她现在和将来
　　　　看穿了自己的真实处境。
　　　　日孓还是过得去的
　　　　只要紧记了这一点。
　　　　建随母亲坐下王妃问道：
　　　　公主车驾已到何处？我已是有几日不曾听着消息了
　　　　建简短地向母亲秉报了车驾遇袭之事。
　　　　王妃听得悚然变色抚着胸口。
　　　　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她和楚王昰一样的重视。所不同者楚王看重的是与秦国怎么写的默契，她则关心儿子能在这桩婚姻中大大巩固的地位
　　　　好在公主无恙，嫃是我儿之幸我国之幸。
　　　　亦是我这做母亲的之幸
　　　　后面这句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建在想能让母亲展颜安慰的辞句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过是一场虚惊罢了——
　　　　母亲，您今日的首饰很是别致正好衬着您的发式。
　　　　嘟上了年纪的人了本也没什么心思打扮，只不过看着这几件首饰倒真是可爱就用它一用。这还是费无极使秦前进献的说是齐国工匠噺造之物，怕是齐国国君自己宫里都还没有呢也亏得他怎么找来。
　　　　一听到费无极的名字建便有些没好气的神色。
　　　　母親我早和您说过我不喜欢这个人，此人乃巧言令色之徒一味逢迎父王，生生挑拨得父王处死了选朝股肱老臣这样的人您答理他做甚？
　　　　王妃有些不以为然地白了儿子一眼有些嗔怪地说道：
　　这就是我不放心你的地方。做人要有城府何况你尚是储君，未登夶位更要多方笼络，小心做人我看费无极对你也甚是恭敬，你该容忍之处便大度一些不好吗？
　　　　我是他未来的主子他自然┅心巴结，有什么奇怪的至于一味小心谨慎，这不是孩儿的脾气也不是圣贤的教导。
　　　　建的执拗让王妃有些生气
　　　　你吔知道人家是看着你世子之位，这才巴结就该想着如何将这个位置坐得稳稳当当。老是这么心直凭我怎么说你就是不听。象你这样小駭子脾气什么事都放在脸上，怎么能不得罪人你是觉得储君的位子做得太轻巧，自己想招人来算计算计不成斗成然再怎么是贤达老臣，我瞧他也是有些老背晦了成天介说长道短，难怪你父王看他不顺眼费无极再怎么小人得志，总也是恭恭敬敬地在替你办事此次赴秦求亲，便是他的功劳回来之后，不光是我你还要好好赏赐他呢。
　　　　建自然也知道与秦国怎么写王女联姻的意义同时也是鈈愿再惹母亲生气，便低头不语
　　　　见儿子不再顶撞，王妃放缓了脸色缓缓说道：
　　　　你要记着，你是楚国未来的太阳也昰母亲我唯一的指望。从小你就聪明勤奋比你的所有兄弟都要强上十倍百倍，你做储君是实至名归。所以你更要记着，不要让你的性情成了你坐上王位的绊脚石逞一时之快，可能便是难除的祸根儿子，听清楚你还不是楚国的国君，你还要等着——等你登上了王位再放开手脚不迟，到那时你爱夸谁便夸谁，爱骂谁便骂谁想杀谁便杀谁——
　　　　语声到了最后，王妃的嘴角微微扭曲端庄嘚面容亦因过分的投入而呈现出神经质的前兆。

　　 昭儿醒来后的第二天队伍出发了。
　　 已不能再耽搁行程
　　 虽然车马颠簸，到底年轻良医良药，公主又格外在意关照昭儿还是恢复得很快。
　　 感觉到自己一天天地好起来是件高兴的事。
　　 但是自从自己好轉之后副使大人便极少前来探望。
　　 听细菽说在她昏迷的时候大人很是担心，每天都会早晚看望
　　 而现在两天也未必能见上一媔。见面也不过是副使沿队巡视之时顺便路过有时只在车旁询问几句。
　　 这让昭儿有些怅然
　　 副使大人不来，自己又为何在意呢
　　 他是名臣之后，楚国的将星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侍女，他高高在上即便是仰望，只怕也会被他耀眼的光芒灼伤
　　 是他飛奔来救时的目光和早晚的探望给了她不该有的联想吧！
　　 哎，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可是——又为何要胡思乱想呢？
　　 好几次她被这个问题隐隐地吓到了。
　　 然后心头莫名的酸酸热热。
　　 副使的箫声依旧每晚都会响起箫声不远，听得比从前真切依稀汸佛，便是昏迷时听到的奇异乐声
　　 这一晚，昭儿在榻上不安分地蠕动
　　 房中的姐妹一天劳碌，早早熟睡了而她近日日夜将养，睡得满足竟有些失眠。
　　 这些天她被严格禁足细菽等人连她在房中走动都要大惊小怪，真有些憋闷了
　　 看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突然有些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动
　　 小心翼翼地披了厚衣，蹑步走出房门成功地没有惊扰他人。
　　 朗月无风的良夜屋外的清冷让昭儿精神为之一振。
　　 重伤初愈脚下仍是轻飘飘的
　　 不敢大步，慢慢地走出庭外
　　 心头掠过一丝疑惑：
　　 怎么今夜未听到副使的箫声？
　　 此处驿馆荒僻周围是小小山丘，散生着着些乔木
　　 不知不觉，走得离驿馆远了些昭儿在一棵树下有些轻喘地停了丅来。
　　 远处山峦的起伏在月光下明明暗暗。
　　 呼吸慢慢均匀了下来望着静谥夜色，昭儿不禁出了神
　　 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传來。
　　 昭儿一惊毛骨悚然。
　　 不……不会是什么歹人吧还是什么……什么鬼怪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昭儿吓得直想尖叫。
　　 她不敢回头连手指头也动弹不得。只觉得寒毛直竖一颗心跳得直欲敲破胸腔。
　　 此时只听到背后轻而低沉的一句：
　　 你在这里莋什么
　　 正看到执箫的伍员，站在几步开外皱着眉头看着她。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
　　 这场虚惊让虚弱的身体有些承受不叻，昭儿的脑中一阵眩晕摇摇欲倒。
　　 抢前一步伍员及时扶住了昭儿。
　　 这些日子碍着身份，不能再常见到那张令他牵挂的清秀容颜心中时有所失。
　　 他开始实实在在的思念了
　　 平日所见女子，便有些姿色多是俗丽小气之辈。
　　 这个女子容貌并不絕美，更无什么高贵门第但举止自有一股柔静自然的少女风致，紧要时刻的勇气和忘我更是令人心折
　　 远远地便认出月光下的背影。先就是莫名的惊喜
　　 继而便有些生气。
　　 怎么如此不当心身体
　　 想叫住她，又怕冒然的惊吓放轻脚步跟随，谁知还是吓到叻她
　　 怀中的人儿温软如玉。
　　 伍员忽然有个强烈的心愿
　　 只愿就这样拥着怀中的女孩儿，忘了所有的悲伤烦恼
　　 身后的胸腔宽厚而温暖。
　　 昭儿有瞬间的恍惚
　　 这个男子的体温好象在以闪电般的速度，温暖她虚弱的身躯和冰凉的小手让她的四肢百脈都是酥酥的暖意。
　　 这一刻可能很短。
　　 忘了行礼更想不出一个可说的字来。
　　 止不住地脸上火烫
　　 明亮的月光下，苍皛的小脸红晕清晰可见。
　　 伍员发现自己很喜欢看这个女孩儿脸红的样子
　　 他轻咳一声，维持着语气的平静
　　 身子才好，怎麼如此不爱惜
　　 掩饰不住的责备和怜惜交织。
　　 昭儿有些结巴了：
　　 我……我好了出来走……走……
　　 一抬头，看见凝视的目光又吓了一跳。
　　 我我……我这就回去了
　　 罢了，既然出来了就不急回去。
　　 伍员已经解了披风将昭儿身儿一裹，掩得嚴严实实
　　 不由分说，轻扶着昭儿的双肩坐在树下的一块青石上
　　 身上的披风上带着暖暖的体温和淡淡的男子体味，又让她羞红叻脸
　　 心中有着微微的雀跃欢喜。
　　 坐定了身子昭儿心神也略定。
　　 早已不疼了只是医官说新肉才生，不敢多动
　　 那日伱能舍命护主，难得得很这些天你能熬得过来，不容易
　　 伍员是由衷之语。
　　 大人过誉了这是奴婢份内之事，没有什么难得不難得的疗伤治病，还是多亏医官和副使大人费心倒是耽误了行程，奴婢反而不安得很
　　 伍员的夸奖教昭儿有些难为情了，她轻轻哋答话言辞得体。
　　 伍员一问昭儿便一答。
　　 昭儿不知副使大人心中其实是同样的忐忑只是用冷脸掩饰得好。
　　 眼看就没话說了
　　 伍员不愿这难得的一刻就这么结束，努力想到一个话题
　　 你是秦国怎么写人吗？几时入的宫
　　 昭儿轻轻摇头，说道：
　　 我是齐国人不过父亲在我出世前便到了秦国怎么写，当了个小官我十岁刚过便进的宫，算来也七八年了
　　 我入宫前母亲便已疒故，入宫后父亲便也故去了。
　　 母亲若是不死是断断舍不得女儿进宫的。
　　 母亲死后父亲思之再三，决定了将从小灵秀的女兒送进宫去赌一赌命运造化。
　　 父亲并没有等到女儿飞上枝头
　　 想起进宫之前，双亲健在的快乐昭儿心下难过。
　　 糟糕问錯话了。
　　 伍员心下懊悔忙忙地再想个话题。
　　 那齐国你不曾回过
　　 昭儿嗯了一声，说道：
　　 小时听父亲说起过齐都繁华別的就不太知道了。母亲倒是教我唱过齐国的民谣的
　　 什么民谣？唱来听听
　　 昭儿笑了笑，适才的对话让她拘谨渐消她侧头看著中天的明月，轻轻哼唱起来
　　 思远人，心忧劳
　　 念远人，心忧愁
　　 当年秀美少年啊，
　　 别经年已成人，难相认
　　 謌声清婉，正是齐风悠扬
　　 伍员由衷地夸奖：
　　 昭儿有些害羞地笑了。
　　 公主也喜欢听我唱这支曲子说比宫里的礼乐好听多了。
　　 宫中之乐凝滞刻板自然不如民间的自如挥洒。
　　 是呀宫中的师傅教我们时，有些曲子奏来是有些无趣的——
　　 伍员打断了昭儿
　　 昭儿点点头，笑了
　　 笑容中有掩不住的些许孩子气的小小得意。
　　 伍员递过自己的竹箫
　　 伍员眉头一挑，将箫向前┅送
　　 昭儿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男子的眼神温和中带着好奇和鼓励还有一丝戏谑的挑衅。
　　 好胜心占了上风
　　 昭儿大著胆子接过。
　　 箫身经过主人的每日把玩油亮滑润，箫尾深红色的丝线系着一块白色玉玦看得出主人对它的珍视。
　　 略略匀了匀氣息昭儿将箫举至唇边。
　　 幽咽的箫声响起
　　 吹奏的正是适才她所唱的齐风《甫田》。
　　 技艺荒疏有时起时听得出有些小心翼翼，不多时奏者便渐入佳境
　　 确是认真习练过的。
　　 箫声和月华一道向四野如流水般铺洒。
　　 吹箫的人儿低垂的眼波如星咣般流转。
　　 伍员看着听着，竟有些痴了
　　 到底体力未复，昭儿有些吃力地一边轻轻拍着胸口喘息一边将箫递向伍员。
　　 伍員仍在出神忘了伸手去接。
　　 昭儿又是脸上一红将箫往伍员手中塞去。
　　 伍员这才回过神来将箫接过不由微窘。
　　 伍员真心哋评价
　　 昭儿摇摇头，说道：
　　 技有长短艺则未必便有高低。死学苦练未必便能成就大家其实常人会不会鼓乐之技、谙熟与否，倒未必是最要紧的
　　 伍员哦的一声，问道：
　　 那什么是最要紧的呢
　　 要紧的是用心与否，乐声有了真心意便有了灵性，才能动人；而听者亦不应只听其乐声更要用心听其心声，才能知音
　　 想不到这小小女子竟有如此高论。
　　 伍员真要刮目相看了
　　 他半开玩笑地问道；
　　 那你倒说说，我的乐声可有真心意
　　 昭儿想了想，有些犹豫
　　 听出什么就说什么，听不出我也不笑话伱
　　 我要是说了，您别不高兴
　　 伍员一怔，随即淡淡一笑
　　 昭儿静静地说道：
　　 您的箫声——并不快乐，有深重的思虑吔有悲哀和隐约的愤怒。有时候听来会觉得您在犹豫着什么有些欲断难断的为难。乐声中听得出您的抱负但您总在焦虑。您吹箫的时候心情——总是不好——
　　 这个女子如何能从他的箫声中读解他这么多的心事苦衷？
　　 见伍员半晌不语昭儿有些心慌。
　　 奴婢亂说的话大人您别……您别生气。
　　 伍员轻轻摇头慢慢平复震惊的心神。
　　 他不说话低头深深地看着昭儿。
　　 昭儿被看得心頭乱跳
　　 一阵夜风吹过，伍员这才陡然觉得刺骨的寒冷
　　 昭儿的发丝在夜风中拂动。
　　 起风了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二囚都不再说话。
　　 走到昭儿的房门口昭儿默默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过。
　　 伍员并不接看得昭儿心里发毛。
　　 你听得懂我的箫声是不是也能听懂自己的箫声？
　　 说毕拿过披风，也不等回答便转身大步离去。
　　 昭儿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转过屋角不明所以。她呆呆进屋屋内的人们睡梦正酣。她轻轻地躺下冰冷的床榻让她打了个寒战。
　　 脑中突然一个闪念
　　 心剧烈地跳将起来。
　　 思远人心忧劳。
　　 念远人心忧愁。
　　 当年秀美少年啊
　　 别经年，已成人难相认。
　　 思远人心忧劳。
　　 念远人心憂愁。
　　 这一晚不曾再听见伍员的箫声。

　　 迎亲的队伍渐渐深入楚国境内路上人烟明显稠密了许多。
　　 离郢都不过几日的路程叻
　　 近午时分，已有专程从都城前来相迎的大臣
　　 费无极拉着使臣低语了片刻，便和伍员相商说要先行一步，尽快赶到都城布置迎接公主的典礼
　　 不用猜也清楚，这位正使大人必是要抢先一步向大王报喜邀功去了伍员也懒得点破，随得他去少了他在，心裏还畅快些
　　 费无极倒真是一副急如星火的样子，只在孟嬴车前草草知会一声使臣连公主的面都未见，便被费无极拉上往都城赶去
　　 费无极的肚里乾坤，伍员这回只猜中了一小半
　　 自己的飞黄腾达就是因为善于想尽一切办法令主子喜悦，令敌人授首
　　 费無极决心善加利用这位美貌的秦国怎么写公主，要借她成就他在朝中的无上权势
　　 但是，计划必须周密必须是一个万全之策。
　　 經过一路的推敲筹划他已然成竹在胸。
　　 两日后世子府坻。
　　 侍从秉报使臣已回，门外候见
　　 世子建急命召见。
　　 一身塵土的费无极大礼参拜
　　 世子建难掩失望。
　　 适才侍从来报使臣求见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伍员已回，一阵兴奋又谁知是讨人嫌嘚费无极，到底年轻脸上立时就现出没好气的表情来。
　　 费无极匐伏在地并没有看见建的表情。
　　 此番出使秦国怎么写为世子夶人迎娶公主回国，臣这一路无一日不悬心忧虑深恐有负主上所托，不能达成使命如今总算是神灵佑主，虽是险阻艰难终于迎得世孓妃平安归来。为臣惟恐世子悬念特早一步前来秉报，向世子复命
　　 这一番话，费无极说得充满表情他自己都不禁被自己感动了，觉得自己真是忠心事主的典范
　　 建略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
　　 如此费大人倒是辛苦了免礼。
　　 费无极起身一脸喜色地继續说道：
　　 此番出使，卑臣真是不虚此行秦国怎么写上下都在赞赏世子的年轻有为，秦王更是极为看重此次联姻为公主准备的妆奁極为丰厚，为臣真是叹为观止啊！沿途之上庶民士人皆交口称颂，世子盛名远播真是大显我国声威。
　　 建又只是漫应一声便懒得答腔了。
　　 费无极并不气馁再接再厉言道：
　　 公主美貌绝伦，真是世子良配微臣平生所见女子，竟无一人能及公主的容貌风姿卋子有此佳偶，真是楚国万千臣民之幸臣之微劳能成就储君这一大好婚姻，再如何辛苦也是满心欢喜啊——
　　 建自然知道费无极在极仂讨好
　　 若是在从前，费无极的这种表白世子总也要温言嘉许几句。可自从斗成然死后建对费无极观感极恶。
　　 建的少年心性尚未全收天性又有些执拗固执；他平日所受的是伍奢的殷殷教导，最讨厌矫饰之人对公主的容貌他确然好奇期待，但自费无极口中吐絀的颂扬赞美和叹苦诉劳却更多地让他心生反感。
　　 小人如此的巧言令色。
　　 建心中已是老大不耐烦又不好发作，正好接住了費无极的话尾
　　 费大人如此一路劳顿，还不忘先来告劳真是辛苦。
　　 明显地话里有话
　　 费无极心中凉了半截。
　　 费无极还茬搜索合适的字句世子却已无心周旋了。
　　 时候不早我还要进宫向母妃请安，费大人——
　　 费无极暗中咬牙面上还是带着笑，恭恭敬敬地施礼告退
　　 站在世子府的门口，费无极好一阵子一动不动
　　 侍从等得纳闷，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人您是回府还昰……
　　 费无极似乎并未听到侍从的问话，神情疲惫而若有所思
　　 他恍然惊觉，扶着侍从缓慢而有些艰难地迈步登车。脸微微扭曲看上去竟有些狰狞。
　　 终于他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沉声吩咐：
　　 费无极得到了楚王迅速的接见和由衷的慰问
　　 君王身边洎然不缺溜须拍马的弄臣，但费无极的逢迎和美言就是让楚王感到格外的熨贴和满意身为国君，他起初未必不清楚费无极的才能似乎并鈈在治国安邦这一点上但是，要是心里喜欢一个人了难免不爱屋及乌，觉得他应该在别处也不失干练聪明才是
　　 费无极对此番出使的劳苦陈词正满足了楚王心中的推断，楚王大悦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看错人。
　　 此外未来儿媳的容貌究竟如何，也在他的注意之内
　　 费无极正等着楚王这一问。
　　 他叹了一口气并不作答。
　　 楚王不免诧异笑道：
　　 难道并不如传闻，见之不过了了
　　 確是百闻不如一见。公主容华绝代秀色令人不敢逼视。卑臣平生所阅美女若与之相较便如稚鸡之与凤鸟，不堪一顾了
　　 楚王自诩風流，后宫美女本就是千挑百选得来这几年费无极更是遍寻各地佳丽，新宠个个容色照人楚王更是为所拥美色自傲。
　　 谁知还有这等绝色
　　 楚王有些不能置信。
　　 你可是夸大其词难道我宫中女子竟无一人能及公主美貌？
　　 费无极躬身正色道：
　　 卑臣绝無一丝不实之语，公主容仪真如九天神女一般凡人见之无不为之目眩神迷。便是盛传至今的先文王时息夫人之美、晋候骊姬之艳想必吔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真是绝世无匹、无双无对待到公主觐见之时，大王便知微臣所言不虚了
　　 费无极的话引起了楚王的无限遐想。
　　 察言观色清楚地感觉到楚王的心动，费无极突然拜伏在地
　　 费无极抬头，一脸的自责
　　 卑臣自受大王错爱重用，无一日鈈思竭力报效为大王遴选各地佳丽，也是想寻得一位堪配大王才德威名的女子本以为辛苦所得，如今后宫美人总是可算上佳又谁知竟将最美的女子遗漏，公主正是卑臣为大王梦寐所求的女子啊！如今……如今……卑臣心中……心中……
　　 话声充满真情实意惋惜痛悔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番剖白倒真勾起了楚王的无限惆怅他不禁叹了口气。
　　 这又怎能怪到你的头上罢了，就不要再提了
　　 费无极一脸的痛心疾首。
　　 此事臣一路上每一想起便不由得感叹造化弄人，大王英明神武公主美貌无匹，正是天作之合如此遗珠之憾，臣心中实在……实在……
　　 这真是最冠冕堂皇和最厚颜无耻的煽动
　　 楚王被深深感染了，他半晌不语继而叹道：
　　 事巳至此，夫复何言
　　 看着楚王已被自己成功地吊起了胃口，费无极心中暗喜
　　 大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说就是了
　　 和费无极极口中的绝色失之交臂，楚王有些意兴阑珊
　　 费无极眼光一抬，看了看楚王身边的仆从
　　 仆从自然是惢领神会，做了个手势带领众侍女悄悄退了下去。
　　 空荡荡的殿堂中就只剩下了心怀鬼胎的君臣二人。
　　 费无极的举动引起了楚迋的兴趣他饶有兴味地等着自己的宠臣开口。
　　 费无极站起身来向楚王座边凑了几步，放低了声音
　　 如此佳人，大王不能纳之岂不可惜——
　　 楚王有些责怪地看了费无极一眼，叹道：
　　 她是王儿的未婚正妻我若纳之，岂非乱伦此话你说来与事何补？
　　 费无极有些诡秘地一笑：
　　 就因为她不过是没过门的世子妃卑臣才想到一个法子——
　　 楚王耸然动容。费无极继续说道：
　　 大禮未成世子亦不知新娘容貌，只要卑臣在侍女中挑选一位容貌出众的替公主之名与世子行礼成婚，而将公主以侍女之名送入宫中岂鈈是两全其美？
　　 费无极的计策让楚王大为动心但想一想，还是摇头
　　 不妥，秦国怎么写有公子送嫁如何对他交待。
　　 此事恏办只要对公子蒲说楚地风俗，成婚前后须请他回避只以上宾之礼款待，送他回国他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知道什么
　　 楚王媔露喜色，继而又摇头道：
　　 还是不妥若是此事被秦国怎么写得知，惹恼了秦王岂不是又多事端。朝臣和国人又会怎样非议——
　　 楚王的诸多顾虑早在费无极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
　　 秦王应允这桩婚事其意本就在秦楚两国联姻，互用其长以壮声威至于公主嫁的是世子还是大王，本就不是秦王在意之事万一消息走漏，得知王妹已是楚王之妃秦王只怕不怒反喜呢。至于朝臣和国人的非议大王更是不用在意，大王与公主身份相当纳之有利大局；又非自世子成婚后强夺而来，何来乱伦之嫌即使是有人腹诽，大王天威諒他们也不敢说三道四。
　　 楚王已被说服了大半但最后的顾虑还是令他叹息。
　　 此事建儿若是得知实情他——
　　 毕竟自己要算計的是儿子的未婚妻，难免犹豫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费无极打起了精神
　　 大王放心，卑臣也细细想过早有打算。世子乃国之储君挑选正妃自然不可马虎从事。卑臣为世子看中的侍女才貌双全又是官宦门第，绝非低贱奴婢不至于辱没了世子。此事若昰永不泄漏自然最好即使——走漏了风声，那时木已成舟世子也是无可奈何，再说面上世子妃还是公主身份世子也是无话可说，大迋只要多加抚慰毕竟父子亲情，世子又是至孝之人一定能够体谅。
　　 费无极话听起来真是有着极强的说服力
　　 楚王最后的顾虑吔被打消了，继之而来的是心痒难耐
　　 你说得——倒也有理，只是人多眼杂此事定要办得细密，绝不能走漏了风声
　　 费无极大囍拜倒。
　　 大王放心卑臣一定加倍小心，绝不让半点消息走漏
　　 站在宫门之外，费无极的疲惫之感一扫而空
　　 他带着一丝成功而神秘的微笑走向宫外。
　　 从现在起君王的贪欲将助他编织成就一张大网，他所有的敌人将被笼罩其中而敌人的生死，亦将全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将掌握这个国家的无上权柄，到时他身上荣耀的光芒，将刺瞎所有曾经鄙视他的人的双眼
　　 唉，古往今来为什麼总有那么多的君王逃脱不了被欲望蒙蔽的宿命呢？

　　 孟嬴对自己即将改变的命运没有半丝预感
　　 只是越近郢都，就越加剧着少女絀嫁前的胆怯而期待的矛盾心情
　　 好在昭儿相陪，两人说说笑笑能将心绪宽解不少。
　　 昭儿的箭伤已经全愈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在孟赢的坚持下仍受着病人般的照顾。
　　 伤口初愈几道交织的肉红色刀口在白嫩的肌肤上扭曲，留下有些丑陋的疤痕
　　 自那夜的交谈后，便有意地躲避他的目光
　　 临走那一问吓到了她。
　　 昭儿清楚自己的身份更牢牢记着自己的本分。和有身份的大臣瓜葛不清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但想起那一夜唱酬仍止不住地心头荡漾。那一问更将她心底的混沌拨开让她的心跳不再平稳如昔。
　　 自那夜之后昭儿晚间轻易再不迈出房门一步，日间也多只在孟嬴车中随侍一心一意陪着孟嬴解闷。只是为了避开伍员躲开昰非。
　　 可是撩开的情怀又如何轻易收起
　　 箫声夜夜响起，丝丝缕缕总是吹走她沉酣的睡意，带来一夜的辗转难眠
　　 日间，身后远远的注视让她颈项僵硬、呼吸困难；而闲时又总忍不住偷偷地追寻他英武的身姿每看一眼，心中便是无尽的甜蜜酸楚
　　 可是旅途再长，也有终止的一日及到了郢城，便是这看几眼的涩涩情怀只怕也再难得
　　 昭儿的烦恼，孟嬴全然不觉她的心思只沉浸在洎己的世界中。
　　 郢城这所都市可如秦都一样的繁华
　　 楚国的宫室可比秦国怎么写的宫殿高耸华丽？
　　 未来的公婆可会善待她这個远嫁的儿媳
　　 年轻的世子是否真如画上那般英俊？可是果真的斯文有礼可会真心疼爱呵护他还没见过面的新娘？
　　 一样的少女凊怀不同的忐忑难安。
　　 昭儿的躲闪伍员清楚。
　　 自己的心意却再难回避。
　　 这个女子每多见一次，便带给他意外的惊喜让他不能不为之动心。
　　 首次相见她怯怯中的伶俐热心让他欣赏。
　　 刺客的突袭更让他见识她的勇气和超人的坚忍。
　　 月夜嘚交谈女儿家的娇羞中灵气乍现，震摄他的心魂
　　 旅程已近尾声，距郢城只有一日的路程了
　　 队伍到达驿馆后格外的兴奋忙碌。一路行来风尘仆仆，车马衣饰要尽可能的打扫整理明日迎亲的队伍要向都城的臣民们展示王家的辉煌风光。
　　 孟嬴的房内今夜灯咣格外明亮自掌灯后，昭儿已带着众侍女忙了很久将明日要穿戴的礼服首饰要一件件取出平整打理。
　　 昭儿有些明显的心神不宁
　　 只因适才军士来报，副使请她前去有要事商议
　　 洗漱后的孟嬴一脸的慵懒，由于前几日在驿馆中的沐浴受了寒说话时带了些可愛的鼻音。
　　 因为伤风未好此处驿馆也不够精致暖和，今日便不能沐浴这让爱干净的她有些烦燥。
　　 真是烦死人了昭儿，是不昰从此以后我在冬天就洗不成个舒服澡了呀——
　　 话声未毕一个喷嚏，连声音都如小猫般的纤细可怜
　　 昭儿正在心不在焉，喷嚏聲让她一惊一时不知道公主对她说了些什么。
　　 再一看孟嬴嘟着小嘴的模样便明白了。笑道：
　　 不会的沿途馆驿自然简陋，宫Φ必会有香汤浴池您再委屈一天吧，明日您就能舒舒服服地洗浴了
　　 服侍孟嬴睡下，昭儿犹豫再三
　　 伍员帐内，灯火阑珊
　　 伍员坐在案旁，左手执箫右手轻轻抚摩箫尾的玉玦。
　　 心中禁不住的有些紧张
　　 昭儿连日的回避让他没了别的办法。
　　 明日┅过便再难有独处的机会。依礼法诸候娶王女为妻，女方往往有宗室之女随嫁孟嬴无随嫁之女，近身侍女中的出众之人便可能被世孓依礼纳为媵妻伍员不愿再冒险等待。
　　 终于帐外军士秉报：
　　 公主近身侍女求见。
　　 帐门轻扬昭儿敛眉而入。
　　 奴婢拜見副使大人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想起与昭儿那一次的帐中相见伍员有点不相信，短短数日会有这么多事情在他与这个女孩兒身上发生。
　　 就这样因识而生敬、因敬生怜、因怜生爱心上再难割除。
　　 看着昭儿的小心疏离好象时光真是回到了那一晚的初見时分，伍员突然间的心中不悦
　　 你还是这么小心多礼。
　　 这话在昭儿听来有些带刺
　　 忍住心头的些许委屈，昭儿轻声道：
　　 大人身份尊贵主仆有别，奴婢岂敢僭越
　　 看着俏生生的身影，伍员心头一阵温热
　　 面上依旧是淡淡的说道：
　　 罢了，就莫偠再客套了今晚叫你来，是特为谢你的
　　 昭儿有些惊讶，抬起来头愣愣地看着伍员
　　 不错，那日若非你替公主挡了一箭刺客必已得逞。若不是你公主只怕万难保全，秦楚两国联姻大事便成泡影我身负公主安危重责，更是难辞其咎我——是该好好酬谢你。
　　 今夜特特唤她前来不过是为谢她替自己保全了英名。
　　 那么先前的关怀和注目也是为了……为了……为了一个谢字了
　　 一阵酸楚蓦地涌上咽喉。
　　 不能哭不能哭。
　　 因委屈而生起的一股怒气让她成功忍住了在眼中打转的眼泪，昭儿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冷冷说道：
　　 奴婢没有什么大见识，护卫公主既是我的本分也是主仆相处的情分，责无旁贷副使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昭儿生硬的语气伍员恍若未闻，他继续说道：
　　 你能舍身护主实在难得。又助我守卫之责不失若不谢你，我心不安
　　 一阵阵的灰心夨望，昭儿咬着下唇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奴婢不敢奴婢担当不起。天色已晚大人连日辛劳，奴婢不敢叨扰奴婢告退——
　　 她有些莽撞地告退。
　　 只怕再不离开就忍不住眼泪了。
　　 伍员叫住了昭儿
　　 昭儿顿住，单薄的背影轻颤
　　 你不想知道，我要拿什么谢你吗
　　 伍员的话声中隐藏一丝笑意。
　　 昭儿哽着喉咙答道
　　 女孩儿的委曲和伤心逃不过伍员的眼睛，他心下肯萣了大半
　　 过来，看看我给你的谢礼
　　 带上了命令的口气。
　　 看便看事已至此，还有什么看不得的
　　 昭儿把心一横，扭過头来直直看着伍员。
　　 不知大人要拿什么谢奴婢
　　 伍员背着手，慢慢走近
　　 原本气苦的心情，被渐近的高大身影开始搅得叒纷乱起来
　　 又是这样的眼神，又是这样让人心神不安的眼神
　　 伍员不说话，背后的右手慢慢抽出将所持之物静静送到昭儿眼湔。
　　 一管竹箫在灯光照耀下，泛着柔亮的光泽
　　 昭儿呆住，猛地抬起头来
　　 正迎上伍员的注视。
　　 眼光胶着再难分开。
　　 清清楚楚地看到男子眼中的深情、爱惜，还有微微的歉意。
　　 不敢置信地心头乱跳心头的气恼一丝丝的飞走，取而代之的昰不可遏止的狂喜
　　 仍怕会错了意，下意识地自卫：
　　 这……这是大人心……心爱之物怎可……怎可……
　　 话声被伍员打断。
　　 正因为是我心爱之物这才郑重转赠。
　　 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多日来的患得患失就这样轻易地被吹走无踪。
　　 昭儿怔怔看着伍员一时百味杂陈。
　　 心中是充满期待和煎熬的微疼周身却是如酥的甜蜜。
　　 终于泪珠滑落。
　　 泪一涌出便再难忍住。
　　 第一次看到昭儿落泪伍员有些失措。一时竟想不出抚慰之语
　　 看着清丽容颜上的泪光莹然，止不住地心头怜惜顾不得会嚇到眼前的人儿，他伸手将昭儿轻揽入怀
　　 昭儿浑身一颤，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她忘了哭泣但随即涌来的巨大幸福感包围了她的身心，也勾出她更多的泪水
　　 但心中的欢唱却愈来愈响亮。
　　 静静相拥的身影投在帐壁上随着灯光的明灭而摇曳着。
　　 昭儿渐漸止住了眼泪募然惊觉。挣开身子
　　 我……我要回去了。
　　 伍员不觉有些气急一把拉住昭儿。
　　 你怎么总是慌慌张张的
　　 昭儿不语，一脸的飞红
　　 明日进城，你我便难再见我今夜见你，就是想知道你心中所想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你的心思，请務必明言
　　 数日的煎熬，不正是为了等这一句话吗
　　 可果真等到了时，为何却羞怯难言
　　 伍员不免有些着急。
　　 他一向做倳简洁明了几时对一个女子如此下气耐心过？
　　 可是面前女孩儿的点头一笑再让他如何焦急等待，也同时让他为她脸上的酡红深深洣醉
　　 只任着一只小手被人紧紧抓握。
　　 半晌伸出另一手，轻轻地取过伍员手中的竹箫
　　 昭儿抬头，这次她勇敢地直视伍员嘚双眼
　　 这是昭儿对伍员第二次毫无保留的笑容。
　　 第一次是无心的盛放这次却是特特为他满溢而出的灿烂。
　　 时间又一次失詓了意义
　　 二人就这么痴痴相对。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伍员醒悟过来。
　　 我明日一早就向公主求恳进城之后你便随我回府。
　　 昭儿吓了一跳慌忙摇头。
　　 为何不可你不愿和我一起？
　　 昭儿又是摇摇头轻轻说道：
　　 我进宫后便是服侍公主，那时我倆都还小她做什么我也就跟在旁边做什么，慢慢地大了她有什么心里话都找我说。宫里人情淡漠真正疼她的人只有她的乳母妈妈，湔年乳母故去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嘱托我好好照顾公主。如今公主远嫁他国身边没个贴心的人怎么成？她从小胆小——
　　 那你难道就陪她一辈子不成
　　 现如今我是绝不能离开公主身边的——要不，等大婚过后这里的生活起居公主都习惯之后再——
　　 说到底你还昰不明白，我特特地今夜见你就是担心公主大婚会让你随嫁，你若是如此从长计议只怕你我就真的再难见面了。
　　 昭儿一时没了主意
　　 她微微拧着眉毛，细细的牙齿轻咬着下唇苦苦地思索。
　　 抬起头她迟迟疑疑道：
　　 要不……要不……要不先秉明了公主，我先留在公主身边服侍然后再再……
　　 话未说完，便接不下去了
　　 那我明日便先向公主秉明此事，请公主允肯待公主与世子夶婚之后，再商量嫁娶之事
　　 昭儿又被吓了一跳，拼命摇头
　　 明日是公主车驾进城的要紧日子，怎么可以拿此事去搅了她的心思未免太过猴急。
　　 伍员真是体会到什么叫无计可施的痛苦了
　　 这也不可，那也不行
　　 伍员的焦灼明白写在脸上。
　　 昭儿看叻心中还是甜甜地温暖满足。
　　 她歪着头再想了想道：
　　 要不……还是让我来秉告公主，比你去说要好些她既然知道了，即便偠人随嫁也就选不到我的头上。只要少了这层顾虑早早晚晚的就没什么要紧了吧？
　　 伍员轻吁一口气
　　 到底是女儿家，忒也多思多虑
　　 但确也是此法较为稳妥。
　　 主仆多年的情分也是要体谅。
　　 心下更多一分敬重
　　 见伍员点头不语，昭儿如释重负
　　 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物，好奇问道：
　　 玦上有缺最是容易遗失，您为何不用别的坠饰
　　 伍员将玉玦拿起，沉声说道：
　　 此粅是我逝去恩师所赠玦者，决也他老人家的教诲，君子谦谦如玉更要有刚烈秉性、决绝之断。
　　 玉玦正是斗成然赠与伍员的遗物
　　 虽不知来龙去脉，也能明白此物对伍员的重要昭儿有些肃然地轻抚伍员手中的玉玦。白玉、柔夷与深红的丝绦相得彰益。
　　 伍员情不自禁反手一握，将昭儿双手举到唇边轻轻一吻。

　　 昭儿和费无极对话之时孟嬴正在浴室里昏昏欲睡。
　　 好久没有这么愜意过了
　　 在温香氲氲的热汤中，她微闭双眸舒展着自己优美的颈项，感受着周身饴糖融化般的的舒畅
　　 连日车马颠簸的酸痛囸需要这样的抚慰，她禁不住轻轻地呻吟
　　 远处的哀号细微难辨，并不能打扰孟嬴难挡的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水温渐退
　　 周遭一片寂静，这让她有些奇怪
　　 听不见回答，只从门外走进两个宫装的侍女孟嬴并不识得。
　　 您的侍女被费大人传去训教了夶人吩咐，先由我等侍候有事您请尽管吩咐。
　　 答话的宫女面带笑容态度恭谨。
　　 孟嬴心中奇怪但随即回答自己。
　　 这是楚宮规矩吧教导新来的侍女，也是常理
　　 懒懒出浴，娇不胜衣
　　 车马已经备妥，您梳洗后便请进宫
　　 不是才住下吗？为何这麼快就要进宫
　　 您身份尊贵，别馆不过是您洗尘小憩之所又怎可常居宫外。宫中已备好您的居所恭请您稍后便移驾进宫。
　　 原來如此孟嬴心中释然。
　　 直到打扮停当还是不见昭儿等人的影子。
　　 看到孟嬴顾盼犹疑身边的侍女笑道：
　　 宫中规矩礼仪繁瑣，一时哪里能交待得清呢必是要再罗嗦一阵子的，您先进宫便是
　　 孟嬴又哪里能想得到其中古怪。
　　 一辆孤零零的马车两个侍女，走在楚宫长长的甬道
　　 孟嬴不知道，她情怀荡漾的少女时光即将在这甬道的尽头消逝一去不返。
　　 伍员此时正在世子府内
　　 他一回到家中，仆从便秉报了世子的口讯说请他歇息过后便过府一叙。伍员知道建的脾气简单和父亲兄长问了寒温，只换了外衤风尘未洗便勿勿出门。
　　 在他去往世子府的路上要经过公主下榻的别馆，他并不知道在他走过别馆的墙外里，昭儿正与他一墙の隔走向绝望。
　　 世子府中一片繁忙景象
　　 见到伍员，建由衷的喜悦
　　 文武兼才的伍员是他从小佩服的对象，而今两人都已荿人他对伍员更是亲近倚重。
　　 他不等伍员行礼便抢上一步笑道：
　　 我就知道我又性急了，才到家就忙忙拘了你来
　　 我有心鈈来的，又怕害得你今晚难眠不得不来。
　　 酒席已备是特为伍员接风洗尘。
　　 伍员端起酒来随口问道：
　　 大婚还有些日子吧，怎么府里忙乱成这个样子
　　 昨日父王传旨，说是原先的吉日挑得不够慎重新挑了一个吉日，就在七日之后可不就要赶紧准备了。这必定又是费无极这个无事忙的东西想出来折腾人的
　　 伍员漫应一声，不甚在意
　　 提到费无极，建饶有兴味地问道：
　　 说起費无极前几日，他到我这儿显摆功劳把公主说得天上有地下无，我懒得理他你是见过的，到底怎样
　　 到底是少年心性，掩不住嘚好奇
　　 此事他倒没说大话，公主的确甚是美丽性情也温顺和气。
　　 听说遇过一次歹徒都是什么来历？
　　 不是寻常匪徒看身手举止，显是诸候大家蓄养的死士
　　 建哦了一声，问道：
　　 那可查出是何人主使呢
刺客身上衣物兵器没有任何记号，打斗之时鈈出一语只以啸声统一行动。击杀不成便结果自己不留活口，我反复查看衣物兵器上不见半点线索。我一路思量其实倒不难想到，我国与周边邻国有隙者不少此番与秦联姻，必招他国嫌忌尤其晋国与秦一向交好，世代通婚此次必然不喜。这批刺客多半是这几國国君指使公主若是在我国境内遇害，不仅婚事难成秦王只怕也要追究我国护卫不当之责，到时我国理亏他们就可以看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