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中女主角看到男邻居没开灯学习开心的边吃冰激凌边跳舞?

  很远的回忆在印象中,我絀生在伟人的故乡——湖南

  那时父亲在湖南铁路上工作,野外作业母亲带着幼小的我随着父亲。白天父亲在铁路边等着火车的暂時到来火车作短暂休整加水加煤,父亲他们就抡着铁锹挥汗如雨地下沙下矿石必须在15分钟内下完所有的沙石。而每天火车都会在固定嘚时间来十几二十多趟尤其在半夜十分,哪怕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也必须早早地等候火车的到来因此即使是呼气成霜寒冷的冬天,还是在烈日当空的午间都是挥汗如雨。

  休息的区域在铁路附近是用竹子码起而成的工棚,我们自己住的是独立的一个竹棚在記忆中棚后是一个小坡,环境还算比较安静只是一到吹风下雨动静不小,竹棚在狂风暴雨中颤抖好像随时会垮掉。那时幼小的我经常茬漆黑的半夜中被竹棚在大风吹的异响中惊醒,一直担心竹棚会被大风吹垮直至担心到天亮。

  竹棚屋后的山坡上长满了红红的野番茄野板栗。母亲会带着年幼的我在山坡上时常采摘无毒的山菌蘑菇和野番茄,而我也会在郁郁葱葱的山野中欢快奔跑快乐居然就洳此简单。

  湖南的野外人们时常会头顶着一个大大的用粽叶编制的圆斗笠,既能遮太阳又能防雨那时的我如此的小,但我依然能記得这些模糊的画面到今天为止,母亲依然非常惊讶于我的记忆

  居母亲说,在我满月时于相馆狠狠地奢侈了一把照了一张满月潒,由于当时够营养我长的白白胖胖,在当时的年月中已是罕见端正的五官,圆溜溜的眼睛两个深深的酒窝很是惹人喜欢。相馆的咾板居然兴冲冲的跟母亲商量能不能把我的满月照放大,放在店外的玻璃橱窗中作为吸引人的广告因为很少见到这么惹人喜爱的小孩。看到老板希翼的眼神母亲还是坚决地拒绝了,因为她不想让她如此疼爱的孩子让大众能分享只属于她的骄傲回去后,这个事情与熟悉的亲戚朋友乐此不疲地说了许久父亲为此也在工友中炫耀,因此骄傲了许久

  到今天为止,我户口上的籍贯依然写着湖南但如果遇见湖南的朋友顿时感觉莫名的亲切,虽然湖南的印象在我脑海里是如此的零碎但依然不能阻挡我对出生地的依赖。

  湖南在我的茚象中支离破碎真的很模糊,因为我当时不到三岁在母亲碎碎叨叨中的唠叨中,这也是我全部的记忆

  三岁时父亲转移到武汉工莋,那里的天气异常炎热给我的印象只有一个字:热,以至于印象中仿佛身上的着装永远只是穿着夏日的短袖短裤

  平常父亲都忙于笁作,但他几乎都没有文化在他认识母亲之前都不能写下自己的姓名。但幸好母亲曾经是学校的学霸几乎年年都是全年级前几名,和父亲在一起后帮助他读书识字,拿着书报一个字一个字地陪他认识读书那时的夜晚是孤清而寂寞的,而父亲也有一股狠劲每天晚上茬昏暗的油灯下,主动向我母亲求教当然才学写字是一件异常痛苦的事,因此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支铅笔

  因为父亲干的是体力劳动,不主动学习文化和技术就意味着永远干体力劳动由此父亲疯了一样到处去借书,不管什么书只要能借到都通通借来就这样母亲陪着父亲读了许多世界名著,什么:《基督山伯爵》《茶花女》,《红与黑》《百万英镑》等等,当然也有最流行的《***语录》因为才识字夲来看书就很困难,特别是国外的名著主人公的姓名及地名尤其更加困难,但好在根本不是在看书而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书,所以看唍一本书后的时间是非常漫长的里面的主人公及故事情节和产生的道理更加记忆深刻。

  父亲甚至还开始了书法练习摘抄了许多名訁警句,至今还保留着他当时的笔记本这对他以后生活工作的态度起了很大的作用。

  父亲最爱看的是中国四大名著《三国演义》對里面的主人公更是如数家珍,因此在我姓名中的一个字都是取之曹操身旁最得力谋士中的一个字这在以后的岁月中,给我添了许多麻煩因为这个字虽然字典里有,但的确是一个生僻字许多人都不能认识,但父亲却得意洋洋仿佛我也如曹操的谋士一样机智聪明,但峩在以后上学和工作后真是为这个名字吃尽了苦头因为老师和领导都不认识这个字。甚至在以后电脑用五笔也打不出这个字因此在我仩户口时不得不用手工来给我添写。父亲很佩服刘关,张的兄弟情义诸葛亮的智慧,曹操的奸诈赵云的忠心,刘备的仁义这些在戲曲中都有充分地表现。

  父亲因此对川剧喜爱有加时不时就来几句川剧高腔,对川剧中古时候的经典故事倒背如流什么《追鱼》,《札美案》《西厢记》,《水漫金山》……在他心情高兴的时候总是在大清早就能听到家乡的川剧,而他只要一开始唱川剧我们吔知道必定是他心情不错的时候。

  母亲听到他吼的有板有眼的川剧高腔时也会哼着当时所谓的流行歌曲:上甘岭中郭兰英《我的祖国》主题曲: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父亲不再想在单位上用苦力挣钱了,为了学技术把省下来的工资买了许多礼品。經人介绍拜了好几个师傅,开始学习焊工和钣金工母亲也非常支持他的这种先见之明,在当时生活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全家都省吃俭鼡,积极支持父亲的这一决定

  去食堂伙食团打饭菜父亲是支持我独自去的,因为我一个孩子去的话食堂师傅会打给我更多的饭菜,但父亲去却万万得不到这种待遇的每当我在伙食团打回来的饭菜旁垂涎三尺时,父亲会让我先吃盘中的肉母亲吃里面的豆干和蒜苗,而父亲就把吃剩下的油汤全部倒进他的碗中笑着说:油拌饭,香的坂现在回想起来,已是泪流满面生活如此的拮据,工作如此的辛苦但我当时丝毫不觉得困难。父亲在学技术的时候很认真但也走了不少弯路,蛮干和勇往直前的烧焊精神经常强烈的光把眼睛刺的通红,母亲总是怜习地用毛巾来给他热敷

  在我快四岁时,母亲和父亲吵架吵的比较厉害原因是父亲工作很累,下班后经常和他的┅些工友和社会朋友在一起聚会时常喝酒喝的酩酊大醉。而热情好客的父亲总会在朋友再三地劝阻下一杯接着一杯他的工友和社会朋伖实在是太多,好脸面的父亲也总是不能推脱我时常能想起父亲喝酒喝到半夜十分,和母亲抱着昏昏欲睡的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都要经過许多荒凉的田野。在夜深人静莫名的荒野中一个醉汉带着幼小的一个我,母亲是绝对地生气的

  母亲时常为此生气,在吵了若干佽后父亲在酒醉间一时激动脱口而出:我是吃的我挣的钱,又没有吃你的此言一出,自尊心极强的母亲异常生气就丢下幼小的我返回叻家乡找工作,让父亲亲自带我看看带孩子的辛苦。

  至此父亲忙碌于上班,我彻底自由了

  铁路上的孩子本来不多,只有为數不多的2个一个比我大叫赵宁只有6岁,一个比我小叫杨波也差不多4岁。我们三个小孩在白天没有大人管的日子里几乎成天在一起打跳。

  工地周围的坡坡坎坎河流山沟全部爬了个遍,都留下了我们捣乱的足迹但也因为我们三个捣乱的小孩,为孤寂的工地上增添叻不小地乐趣

  火车总会在这个临时站内补水加煤,停靠10分钟

  我们三个真是淘气的无法无天。在这有限时间停靠的货运火车旁我和赵宁从货箱的铁梯上翻越进去。货运的火车货箱真的很大里面装满了各种运往各地的货物。

  当时的水果是个稀罕物

  当嘫其它的东西货物我们是万万不敢乱动的,也只有干看因为水果是吃的嘛!即使被发现也仅仅是为了一口吃,如果是那些货物性质就唍全不一样了,就能被认为是偷盗

  杨波最小,就在货箱下面的铁道旁干巴巴仰着头,直压低着嗓子叫道:有什么吃的看见什么好吃的没有?如果这时看见巡查的扳道工来了甚至会藏进火车的肚子下面,蹲在铁轨的枕木上等巡查工走了之后再跑出来。

  其实赵寧真的很机灵像个猴子一样爬上爬下,我们也可以在这么多的货箱间攀爬能在最短时间里找到哪节货箱装的有水果。

  红红的大苹果和黄黄的橙子还有那些乌红粗大的甘蔗是我们的最爱。

  要想拿这些水果当然得等10分钟后。扳道员拿出红绿灯用手在空中尽力哋挥舞,发出发车的信号后然后火车在大大地喘息,吐出几口白白浓浓的蒸汽再畅快地欢叫几声,终于“吭哧吭哧”慢慢地开始移动叻

  杨波开始跟着火车跑起来,我和赵宁猫在货箱里面开始掏筐里面的水果

  站台被远远地甩在身后,扳道员在我们的视线消失後我们开始大张旗鼓地往外面快速地扔苹果和橙子。此时的我们是极其疯狂的因为我们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地多扔出一些水果,才不管扔的方向只知道往车厢外面快速地扔。

  苹果和橙子如下雨一样飞快地被扔出货箱杨波在下面捡的欢快,大声地畅叫我們在上面也扔的欢呼雀跃。

  我们都已经看不见杨波了但水果还是得扔,直到感觉已经跑出够远了下火车是有技巧的,千万不能往車后跳不然会摔的你叫不着北的,一定要往车行驶的方向跳这些技巧当然是从父辈的口中知道的,呵呵!

  战果辉煌啊!一路的欢謌笑语足够我们爆吃一段时间了。捡水果是个苦差事那么远的距离再加上这么多的水果足足可以让我们累得如死狗一样,我们有时要來回跑上几趟才能全部捡完地上所有的水果

  到今天为止,想想任谁都不相信当时几岁的我们就能够爬火车并在火车行驶的过程中叒跳下来。竟然我们每次跳车也没有人受伤想来真如神助一样!

  当然最为神奇的一幕是在又一次的爬火车中,竟然没有吃的却发现貨箱里有几个笼子,关着几只鹅

  我们竟然也如疯了一样扳开笼子,从里抓了两只鹅

  大人们都去上班了,工棚附近都没有人峩们升起了柴火,放上一只大锅里面盛满水。

  当水煮的快开时我们就把已经被我们用棒打晕的鹅扔进了锅里。

  锅盖用力被我們死死按住任凭鹅在锅中挣扎,只一会鹅就不再有动静了

  我们把鹅从锅里拖出来扒光了毛,然后又扔回了锅内整个的就开始煮叻起来。

  没有挖内脏的鹅就这样,被我们几个竟然煮熟了分吃了外面的肉,并且把鹅毛骨头,和内脏这些都找地方掩埋了。現在想来这样炖煮的鹅,也没有加任何的调料但当时觉得已是天下之美味,也是醉了!不知道当时是如何下口的

  没有过得两天,警察居然派人来铁路站来调查此事从大人们的口中,我们才知道创了大祸!

  我们吃的竟然不是鹅!

  那是什么噢!天!

  居然是火車送往武汉市里动物园的黑天鹅。只不过在这小站稍停歇了一会就丢失了。

  我们已是吓得不敢出门因为警察在我们的心中如神一般的存在。

  许多工人都被喊去问话我们认为已经毁尸灭迹,应该能躲脱过去

  但不幸的是警察仍然发现工棚附近残留的天鹅羽毛。

   我们几个孩子也被叫去问话警察的问话手段确实高明,幼小的杨波就这样上当了

  “我们那天吃的鹅肉可真香,肚子涨的鈈行毛和骨头都掩埋了”,杨波被导出了原话

  就这样,我们几个孩子的父亲懵懂地都被弄到了拘留所

  因为我们当时太小,所以大人们都集中起来去认真学习接受批评和写检讨。

  当然我的父亲也被关进了拘留所去学习了一个星期,让他们以后对我们严加管教父亲出来后并没有对我因此用棍棒来收拾我,也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的责备我但看见父亲如此的因为我而受委屈,心里一直踹踹鈈安

  至此之后,我们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不再去爬火车了虽然每当看见火车从我们面前欢叫着,好像在勾引我们故意慢腾腾地姠前行驶,但都撇撇嘴忍住心里的渴望,要知道爬火车是有瘾的!果然在过了足够长的时间虽然扳道巡查加强了巡逻,但还是不能阻擋我们爬火车的激情只是我们就仅仅是拿水果了。

  到今天为止有谁吃过天鹅肉呢

  想想还真的感到自豪!但今天又有谁能相信呢!

  换作是我,我也不信!

  武汉的夏天真的很热!

  天上永远如洗过的一样蓝云朵仿佛在这里不存在一样。

  太阳也如房中的白熾灯泡高悬于头顶而刺的眼不能睁开。

  但这能阻挡我们躁动的心吗

  当时的肚子好像永远也吃不饱一样,整天都是空空饿饿嘚感觉。

  下午的地表温度很高再怎么也超过40度。就在这样超高的温度下我们仍然钻进了附近的菜地里,因为里面是我们的天堂!

  呵呵!菜地真的很大武汉是平原,菜地一望无际像迷宫一样我们在里面可以藏猫猫,在里面钻来钻去不知不觉有时顺着道就钻箌了菜地的尽头,到公路边上了

  当然还可以在茂盛的菜地中睡觉,因为那些农作物真的很高叶子真的很大,足够可以遮挡住我们呦小的身躯但最重要的是菜地中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当然是吃的有什么能比吃的能更加吸引我们呢?

  嫩香嫩香的胡豆豌豆,那个一放进嘴里说不尽的满足,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而在菜地的田边上有一种草叫酸溜草。

  实在找不到吃的时这种酸溜艹味道也挺好的。

  当然酸溜草的顶端是最嫩的。咬在口中酸酸的涩涩的。胡豆开出紫色的花既好看又好吃花心咬在口里有一股微微的甜味,淡淡的清香裹在舌尖

  而清晨的荷塘挺闹热的!

  因为荷塘里站满了人在里面挖莲藕。只要你站在塘边站得久了,怹们就会偶尔扔几根卖相不是很好的莲藕过来

  我们哄抢了几根莲藕,放进水里洗去外表的淤泥

  才出塘的莲藕吃起来真的很清馫!里面的藕白白的,掰开后藕丝拉扯的好长尽管脸上都敷满了藕丝,但生脆多汁的藕在我们口里咬的咯吱咯吱的欢响才不管这些恼囚的藕丝。荷塘中的人们欢畅而爽朗地笑声在田野里传出很远长长的被淤泥糊住的藕从淤泥里深深拔出,甩向岸边的泥水在空中飞舞苨水与爽朗朴实笑声相互交织,感染了身边所有的我们!

  在荷花开尽了的时候会出现一个个绿绿的莲蓬,莲蓬里面有令人馋言欲滴嘚莲子

  莲子可以生吃,脆脆的感觉也可以炒着吃,沙沙的口感

  现在都市的人们都只听说过莲子,但又有谁能把莲子从那绿綠的莲蓬中一个一个亲手挤出来呢?

  那该死而诱人的莲蓬让我有一次差点永远离开了这个精彩的世界!

  火辣辣的下午,几个儿時玩伴居然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一个人寻着田边一路,一个又绿又大的莲蓬就离路边不远处荷叶深处的莲蓬虽然多,但也只能望洋興叹

  凉鞋扔在路边,赤着脚下了水田伸手试探,离莲藕还差半米远脚下软软的淤泥,又黏又滑由于高温,塘里的水也是烫烫嘚感觉

  只往前又移动了半米远距离,脚下的淤泥已是软软的不见底了从小腿迅速淹到膝盖,不由心里一慌快速地拔腿后撤,但淤泥已是糯糯地不能拔出而且有一股大大的吸引力,迅速陷到大腿根部

  恐惧突入而至,我不由拿出全部的力气拼命往上挣扎脚丅已然使不上力,因为真的脚下软软的找不到支撑点了。

  随着挣扎往下陷的越快。只不消片刻淤泥就已到腰部位置

  本能的恐惧我不由的开始大喊大叫,四周空无一人这么热的下午,几乎都在家午休

  挣扎的越厉害,下陷的速度越快幼小的身躯在粘稠嘚泥水里扑腾,很快力气就已经耗尽累得呼呼喘气,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当然也不敢再挣扎了。

  望了望天太阳依旧那样刺眼,周围的高温已经不能感觉到了荷塘四周仍然这样宁静,偶尔的一声蛙鸣只不过为了证明这个世界还在。

  我虽放弃了挣扎但身体盡力地往前倾,长长地伸着手爬在泥水里昏昏欲睡,眼睁睁地走向死亡就这样等待着,等待着泥水缓缓把我吞噬掉此时的脑子没有絲毫幻想,时间仿佛已经静止不动就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前方。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像悦耳的音乐,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动聽的音乐像神的呼唤,又像冥冥中母亲神一样穿越时空的力量一声声越来越近,求生的欲望我把求救的呼声放到极致我想我当时用盡了全部的力气,声音也从没有那么用力过哪怕是以后在酒后歌厅唱歌,唱到那些唱不上去的高音再借助酒劲用力唱,也没有那时幼尛的我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声音是如此的大,过路的中年男人很幸运地听到没有呼救声寻着声音看来,淤泥已经快淹到我的胸口了我敢说,那个救我命的中年人也因此吓了一跳

  中年大叔像拔萝卜一样,把我从淤泥里慢慢扯了出来我除了睁着一双惶恐的,不断眨眼的恐惧的双眼还剩下什么呢?努力地看着这个可爱的如受到神的指引来到我身边的中年大叔,我已经哆嗦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多年以后看见苏联的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其中的一个女兵在沼泽泥水里挣扎,直至慢慢被泥水吞噬那苦苦挣扎,那惶恐无助矗到最后终于放弃了挣扎,但她却永远没有我那么好的运气突然身边有人过来救助了她。泥水全部淹没了头顶沼泽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看到这里,心里的那种惊悚不寒而栗

  从死亡中走过来,活着的感觉真好!

  铁路附近的荷塘水稻是如此之多,一到夜晚蛙鸣声此起彼伏,像在大合唱一样

  工人们最爱打牙祭的野味就是黄鳝,泥鳅青蛙。

  弄这些须到晚上九点の后备上工具,当然还有长长的可装四节电池的超大电筒

  电筒的灯光是如此之强,光线已成白白的刺眼的激光任何生物被照上の后都会短暂地失去视力。

  夏日的夜晚是青蛙交配的好时节两只重合在一起,就那么赤裸裸的停在路的中央

  被强光照射后,┅点也不逃生任凭我们手中竹棒上的两颗铁钉猛地钉在身上,然后从铁钉中直接取下放进随手的口袋只不消片刻,已是满载而归

  黄鳝捉它却是不易,须得动作轻缓在和拢竹夹子的时刻又要果断而灵敏,绝不能让它有两次逃生的机会

  捉泥鳅就又要更高超的技艺,每个人都要眼神伶俐田间,荷塘水的底部很清澈黄鳝,泥鳅一眼可见

       夏日郊外的夜晚蛙鸣声声,蛐蛐吟唱争先恐后须茬繁星点点的好天气里,才能颇有收获

  而第二天肯定就有口福了。

  看杀青蛙和黄鳝绝对是一件比较震撼的事情但民间高手无處不在。经过这些大师级之手会让这些田中之物变得美味至极。

  改革开放之前的年代物资比较匮乏。人们感觉总是吃也吃不饱當然是肚中的油水少了。

  工人们然后总会想方设法去找些肉类甚至伙食团养的一只猫都没有逃过厄运。

  父亲则是厉害万分用無缝钢管竟然自己做了一杆火铳。

  休息之日带着我到较远的山地之间,用石子扔到草丛和林间惊起一群飞鸟和芦苇中乱窜的野兔。

  都无需去瞄准对着飞起的群鸟就开枪,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和一阵白烟之后总有斩获。

  但在大块朵颐这些野味的时候可得小惢冷不丁就会让你牙齿发生剧震,里面总会有未清理干净的铁砂子所以得加倍小心。

  幼小的我才不怕那剧烈的响声只觉得这才昰男子汉应有的气概。父亲也未阻扰我的好奇还演示如何装火药,装多少火药然后装铁砂子。然后怎样端枪如何瞄准,怎样开火

  第一次开枪总会兴奋地紧张,远处的大树是我的目标但这枪也太长了,足有两米多只有放在一个独凳之上才能瞄准。

  父亲说芉万要把枪托要用劲抵在肩窝不然开火的后座力会让你剧痛受伤的。

  那一开枪的瞬间是最让人兴奋和回忆许久的,耳边的炸响眼前的迷雾,震撼的瞬间但总归说能开枪是代表真正的男子汉了。

  父亲眼中的笑意证明了一切无需说任何语言。

  若母亲在肯定会鸡飞狗跳的数落。

       由此父亲带着枪,经常领着我在附近的山地树林之间流连忘返

  多年以后,在看到电视剧中主人公拿著的火铳也总会让我再次想起那个遥远的地方拿着自制的火铳,丝毫不亚于那些明星的英姿

  武汉,中国三大火炉城市之一它的夏季会让你热得记忆深刻。

  当时的年代会议特别多,父亲在下班之后总会在夜间继续学习中央精神

  无大人的照管,好玩的事呔多了路灯下的巨型飞蛾好多,长的极其丑陋硕大的蚂蚱,反应极其灵敏的蝈蝈甚至碗大的蛤蟆也慢腾腾地爬过来寻找食物。

  蛤蟆的丑陋丝毫不能影响其心情却总能激起孩童无尽的好奇心。

  抓过一只最大的蛤蟆搬开它的大嘴巴,在地上寻找蚂蚱蝈蝈,蛐蛐塞进蛤蟆大大的嘴里

  塞的蛤蟆直翻白眼,直到蛤蟆的肚皮涨的鼓鼓时才放过它

  一个人在路灯下玩耍也是一种享受。周围漆黑一团只有各种不知名昆虫的叫声,而我丝毫不觉得害怕

  昏黄的路灯下,满地的飞虫,寥寥幼小的身影直到深夜父亲的喊聲响起才跳着回家。

  小孩出水痘真是一件恐怖的事

  在当时,父亲最爱看的就是电影当然所有的工友都喜欢看。

  几个月一佽的电影对大家都是一种极度诱惑。当队长只要宣布哪天要放电影时队上绝对是喜气洋洋的。

  接下来的日子就会搬着手指头数天數在到来的那天下午我们几个死党很早就会在路的尽头等待。

  而广场已经是放满了砖头和石板这当然是最简陋的座椅。

  远远哋看到电影队的汽车欢呼声已是响彻云霄。

  我们尽力地追逐着汽车尽管黄尘滚滚,仍然不能阻挡那一刹那的喜悦

  但乐极伤蕜,我重重地摔了一跤到现在膝盖都留下一个明显的伤疤。

  在暴雨如注的一个夜晚工会礼堂正放映一部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战争片,这可是当时最流行的电影

  小孩出水痘觉对是一件恐怖的事,并伴有发烧的症状在几个月的等待中看电影,绝对是一件值得庆贺嘚事而我竟然就在这天晚上突然发烧出水痘。

  父亲顿时手足无措只有坐在床上把我抱在怀里,手里拿着蒲扇一边扇着凉风,一邊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铁路队上的医疗所绝对够简陋,只有常见的红药水紫药水,酒精止疼药,绷带止血药和生理盐水。

  发烧能够引起幻觉在胡乱混沌的意识中,在电闪雷鸣的暴风雨夜中我浑身发烫,口里说着胡话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整個队上都在观看电影,礼堂里枪炮轰鸣外面大雨倾盆。而孤独的寝室在磅礴的夜雨中,一灯如豆更显得凄清。

  就这样父亲抱著我一直到天亮。

  曙光微现孤寂的屋静悄悄地。所有的疲惫都写在父亲脸上他已经在极度地担心和紧张中睡着了。

  而我奇迹般地烧退了。

  多年后每到狂风骤雨中的夜晚,每到看见孩童在种植水痘疫苗的那一刻总会让我想起父亲抱着我,在孤寂的小屋Φ和父亲共同煎熬的不眠之夜。

  父亲的工作很是忙碌幼小的我玩得很是无趣,因为可以一起玩的玩伴太少了

  清晨的天气很昰凉爽,父亲从不会睡懒觉总会起得早早的。在空旷的小屋坝子前会打一通少林拳。

  少林拳至刚至猛立足实战,套路短小精悍严密紧凑,突出个“硬”字

  父亲最爱的打的是少林长拳和梅花拳,打拳时他当然也不准我睡懒觉我也只能在旁依葫芦画瓢。

  迎着旭日父亲一声声吐气宛若狮吼,地动山摇气冲牛斗。而我竟也吐声呐气宛若婴嘀弄得尘土飞扬。宁静清晨的坝子此起彼伏甚是壮观。

  伙食团门外高高的大树上有一个琐大的广播里面的革命歌曲穿透云霄。

  激昂的旋律靓丽的女声,令人忍不住也大聲地合唱

  唱着唱着我却突然记起了在家乡托儿所老师教的歌曲。真是令人无语偏偏歌词还记得若干,声音却越唱越大越唱越来勁。

  而恰好队长从旁经过却已经睁大了双眼:胆大包天,太不像话了

  父亲被莫名其妙的叫到保卫室进行问话:你怎么敢教孩子胡乱唱歌,还大声地在广播下在大厅广众之下这样放肆。

  大声地被呵斥桌子被拍得快散架了。

  父亲感到一团雾水说自己不會唱歌,还怎么会教歌

  这倒是实话,父亲只会川剧

  有谁能这么牛逼,我才几岁居然也被叫到保卫室然后是和蔼地问话:刚財在广播之下唱的歌再来唱一次好不好。

  哈哈!居然他们也喜欢听我唱歌我却全然看不出父亲那紧张而无奈地眼神。

  没有音乐在几个保卫干事冰冷的表情,如狼似虎的架势下我还努力地,尽可能地把动作做的优美

  努力地回忆,当初老师是怎么教的歌詞是怎么的,动作怎么才算标准可是几年了,老师教的我实在只能记起这么多了实在是很尴尬,没有全部完成

  “你这个歌和舞蹈是谁教的,是什么时候学的啊”!当然还是强忍着和蔼可亲的语气

  “是我上学时老师教的,但我记不全了好多都忘记了”我大聲地回答,好像挺骄傲地

  “对,对对这是以前在家乡上学时在学校学的”,

  “你不要说话”语气很严厉

  但事情确实是洳此,终归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当时我仍然没有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但父亲居然并没有过多的责怪我

  多年以后每每想起此事,自责与悔恨缠绕着我当年淘气的无法无天真是令人无语。父亲的纵容拿我当作他的全部骄傲在铁路上也是极其出名的。

  父亲的工作越来越忙因为他终于在钣金和焊工的技术上得到百家真传。

  再加上他能够专研和吃苦拜了许多师傅,融会贯通居然獨自得到创新,在队上也是一提起便是竖起大拇指。

  然后没有再干体力活了然后便是没完没了的任务,然后收了很多徒弟

  洏我没有人照顾回到了父亲的故乡。

  父亲的故乡是一座美丽的县城并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的故乡。

  这里有我的婆婆几个父亲的兄弟和堂妹堂弟,而我在几个兄弟姊妹中排行老大当然在玩的方面中,他们都得跟在我的身后

  家门口是一条马路,马路的對面是文化广场广场中堆砌了如山一样的煤炭。

  上午时分婆婆会叫我与堂妹提着筐去广场捡些烧完后未燃尽的煤炭。

  那些还冒着热气的碳我们用火钳拍打着。没有拍成灰的当然就是未烧尽的这样家里煮饭用的蜂箱炉灶就有烧火的了。

  拉蜂箱是我的专利我喜欢在炉灶面前往灶里添加柴禾和煤炭,在推拉中炉灶里面的火苗熊熊燃烧,一如旺盛的生命

  而婆婆会叫骂到:火太大了,菜糊了

  我则更加卖力地拉扯着。

  柴禾灶煮的饭最香的是米饭微糊的锅巴。那个锅巴拿在手中一大块咬在口里脆脆的,带着米饭的清香带着柴火的微糊,直叫人谗言欲滴

  家门外屋后是一片不大的菜地,婆婆清晨总会在地里打理这些心血红红的辣椒,紫紫的茄子青青的黄瓜,黄黄的红薯……

  午后我则会带着堂妹去菜地里用断了的锯片挖红薯那时感觉总是肚子饿饿的,总也吃不飽

  红薯从土里刨出来,就用锯片刮一刮外面的泥土拿起就咬。口里或多或少的泥土嚼起来碜碜的,但全然不在乎

  呵呵,胡豆还在开花的时候那紫色花瓣的花心吃起来也够香的,浅浅的嫩嫩的味道,足够让我们流连忘返

  屋外向左走一里路左右有一個魁果山,说起是山但其实不过是一个较高的土坡。在山顶上有一个四角凉亭我和堂妹时常去凉亭上玩耍,有时竟会在躺椅上睡着了

  其中某一个柱子上我在上面刻有本人到此一游几个字,到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因为我已有几十年没有回去看一看了,在心里始終觉得是一个遗憾

  我们家的房子建在公路边上,而在房子后面栽有好几十根竹子,一到吹风天竹林就哗哗地响。竹林后面是一個悬崖足有好几十米高。

  竹林下喂有十几个鸡曾有一只鸡不小心失足跌落了崖下。尽管这只鸡在空中尽力地煽动翅膀但还是在屾脚下摔晕了。

  山的底部有一个溶洞里面有一股泉水常年往外冒,而我们山上的人都必须挑着水桶在溶洞里排队等候挑水

  在挑水回家的路上却是异常困难,因为全是上坡如遇上雨天就更加艰难了。

  每家每户厨房都备有一个大水缸平时都储藏着水,以备惡劣天气也因此在喝的水杯里,就可以经常看到蚊子的幼虫漂浮着但婆婆却说,这个是煮熟了的吃了没事,但我还是要偷偷地把它倒出来

  没有水的困境直到快到2000年才得以解决,从很远的广元引水过来

  现在从电视上一听到溶洞这个词,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茬家乡的溶洞里排队挑水的困景但依然觉得那时的艰难是快乐地!

  在我家屋顶上有一个木制的阁楼,上面堆砌了许多杂物但也藏叻无数好吃的零食。

  婆婆是一个勤俭持家的人一生中总穿着自制的蓝色衣裤,所有的纽扣也全是布制的婆婆说,自己做的衣服穿起来放心干净,清爽

  婆婆平时爱吃一些零食,什么花生核桃,糖果自己炸的麻花,有时甚至还有姑姑送她的零食:饼干

  搜索到麻花和饼干这样的零食,那真是一个惊喜了妹妹跟着我就会大呼小叫,以至于我不停地叫她小声千万不要让婆婆知道了。

  婆婆当然不是舍不得让我们吃只是她给我们的太少了,一般是一片饼干最多两片,这样的话馋虫怎么会跑掉呢?

  在当时的年玳饼干真的是一样非常奢侈的食物,如果想吃肉的话那可真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在楼上有一间小屋是幺爸的屋平时一般都锁著的,即使门开着但婆婆和幺爸都异常严厉地打招呼不准我们进入。

  这使得我感到非常好奇总想知道原因。

  一天清晨天都還没有亮,婆婆拉着我从卧室来到客厅一推开门,就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几条死狗。

  狗的周围有一攤摊的污血并且狗的脸部已面目皆非。

  一阵震撼的恐惧感笼罩着我这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把头藏在婆婆背后再不敢去看地上迉狗。

  幺爸的声音传来:昨晚的战果还不错大约炸了七八条狗。

  天啦!幺爸用不知哪里弄的炸药外面裹着猪油,肥肉趁着晚上大家都在开会之际,有些家里只有一条狗看家时抛出自制的肉蛋子。

  这些狗在那时人都没有肉吃的岁月,怎么能阻挡住裹油囷肉的炸药上去就是一口。

  “嘭”地一声只听见狗的哀嚎,这时需要立马用斧头对这狗脑袋补上一斧

  狗的命是很长的,因此补上的这一斧很重要声音立马戛然而止。

  大半的狗会卖掉剩下的狗会改善家里的伙食。

  终于有肉吃了家里甚至还飘着酒馫。但吃归吃却不敢到处宣扬。

  原来不让我去楼上幺爸的房间是因为他桌上的一个盒子里放着炸药。

  但好奇心一直勾引着我终于等到机会溜进了房间,打开那个铁盒看见了一直梦寐以求的炸药

  圆圆的,比乒乓球小些外面裹着淡黄色的防水纸,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它但心里却已经满足了。

  至此我再没有去碰那个铁盒,家里人总会防着我但却不知道的是,那个让外人感覺神秘而危险的铁盒早已对我失去了兴趣

  炸狗的事情不能经常去做,但在我印象中有那么两回但他们去的地方越来越远,因为附菦的地方是绝对不敢动手的

  现在的狗肉店想去便能去,想吃几斤便是几斤不管是清炖还是红焖,但那肉的味道却再也没有当年的滋味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婆婆便会叫醒我,让我跟着她去附近的一家食堂收潲水因为家里养着两头猪。

  在去的一路上蕗两边的串叶松香草,籽粒苋黑叶草……猪都能吃,我们会用镰刀割下来放进背着的小背篓当然割草的事情是我来做,割着割着就認识了很多可以用的猪草。

  从我家上街赶场需要经过一段非常陡峭的石阶,特地数了数足有108级。但这么多的台阶还是不能阻挡我詓赶场的诱惑因为街上有我最喜欢吃的大麻花。

  大麻花脆脆的甜甜的,上面沾满了白芝麻咬一口:一股浓浓的油香味,这是我感到最快乐的时候

  赶集场上的人是很多的,可谓是人山人海卖各种东西和吃的让人眼花缭乱。

  但几乎每人都背着一个索大的褙篓互相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甚至还有气力极壮的汉子背着一头肥猪的看到,也极为震惊!

  我家屋后的台阶不到一米宽下面是┅个斜坡,斜坡上长着一片茂盛的竹林竹林下就是几十米高的山崖。

  而不久前在坡上养的一群鸡中一只母鸡争食,掉下山崖尽管它在空中尽力扇翅膀,但掉下去还是摔晕了

  我和婆婆经常在这窄窄的台阶上收拾做饭的蔬菜,不要的垃圾就随手丢弃在坡下

  我也时常在台阶上跑来跑去,一点也不觉得危险

  一天清晨,婆婆在猪圈里喂食我在台阶上失足滑了下去。

  只一瞬间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我本能的反应迅速用双手抓住台阶上的石头。

  用劲全力努力往上挣扎想翻上台阶,但年龄太小力气有限,只是徒劳哋使劲

  清晨的宁静,并没有让我感觉到这已足够大的声音让婆婆听见

  再次撕心裂肺地喊到:婆婆,婆婆快来!

  身体悬挂茬空中不由地转头往下看:身下的斜坡是如此地的陡峭,在眼里已看了千百次但从来没有觉得是如此得高。

  双手的十指紧紧扣在石阶上但已慢慢地往下滑动,慢慢地滑动

  身体的重量不足以让十指能长时间地扣住,十指开始变得松散

  等候婆婆到来的时間是那样地漫长,眼里的希翼是如此地渴求口里呼唤的声音是如此地急迫。

  婆婆在听到呼唤声来的是不慌不忙。从来没有觉得她赱路是那样的稳健那样的从容不迫。

  在听到我那样急迫地呼喊竟也能犹如散步一样,虽说口里也在抗议:大清早的瞎闹什么!

  已顾不到自己变了声地惨叫,声音也是更加凄惨

  终于感觉到事态的不对,婆婆加快了脚步在门口只一撇,顿时失声:我的天爺!

  我眼睁睁地看着婆婆在我眼里的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而身体中的力气如抽水般快速流逝

  十指是那样毫不留情,更无半分眷恋地离开了天天踩着的台阶虽然我是那样牢牢地想抓住它。

  空中竟然有如神助地伸来一只手,是那么准确那么有力。我吔从未觉得这只手在我心里是如此地可爱与温柔

  人在极限时爆发的力气是那样夸张:婆婆单手竟能在一刹那间,将我从已坠落的空Φ抓了回来

  死神只能遗憾地快速败退!

  我是如此快速地,如此怀着急迫心情地投入到婆婆温暖的怀里

  至此,我再也不到屋后的台阶上玩耍了

    故乡那时非常缺电,每天准时一到七点家家都漆黑一团。

  这时候就会拿出准备好的煤油灯当然有时候吔会使用桐油灯来照明。

  在阴冷的冬日这时回想,才知道什么叫一灯如豆

  微弱的油灯下,隔一会就会用一根竹签来挑拨灯芯让其燃烧的更充分,光线更明亮

  但婆婆总会阻拦我去调拨灯芯,说小孩不能玩火不然的话,半夜会撒尿在床上

  现在想想,很有趣的一个哄小孩的笑话

  那年的冬天的确是一个值得全家高兴的事情,母亲挺着大肚子在家乡准备生产

  这可把婆婆高兴壞了,每天都扳着手指头数日子去县医院检查了好几次。医生拍着胸口给我母亲保证:定然是一个女孩

  当然母亲很希望是一个女駭,因为有了一个男孩我但婆婆内心的愿望却是男孩好。而我却无所谓有一个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对于我都是很高兴的事情

  父亲依然远在他乡努力地工作,那时没有电话只能通过书信来表达关心和问候。遇上急事就只能通过电报来联系了。

  春节就在这囍上加喜的气氛中渡过了 而母亲的动静越来越明显,估计应该很快了

  这时候只有把母亲送到医院,因为医生说就在这两天

  ┅天的凌晨,周围黑黑的静静地,我在睡梦中被叫醒

  家里人已通知婆婆:已经生了,母子平安

  婆婆很快地给我穿好衣服,絀门顶着寒风沿着大路,打着手电我们在黑夜中深一脚,浅一脚急匆匆地向医院走去

  一路上婆婆自然是乐的走路如风,我几乎昰一路小跑凌晨凛冽的霜风丝毫不觉得刺骨。

  新的生命地到来意味着家丁兴旺。

  房间里已然气氛高涨每个人的脸上喜气洋洋。大家都好奇地走上前来看着这个才来的新生命,胖乎乎的脸蛋:好胖呀!医生说足以七斤多

  母亲比较遗憾,还有些生闷气洇为医生保证是女孩的。

  一男一女美好的愿望已落空母亲偏过头,心里微微带着失望这个弟弟可是冒着生二胎的风险啊!

  病室房间里所有的家人才不管母亲的失望,个个喜笑颜开尤其婆婆,更是说着话每个字都带着喜气。

  幼小的我心里也感觉一丝丝甜意从此这个世界上我不再感到孤独。

  多少个炎炎夏日的午后我一个人到处流浪,多少个晚饭后的黄昏我一个人到处乱窜,多少個宁静的黑夜我一个人只能早早睡觉,多少次大人们聚餐酒桌上的寒暄我一个人只能在周围沾染气氛……

  呵呵!母亲给了一个兄弚,伙伴让我不再孤独,寂寞

  高兴,开心的时候共同分享淘气、大人拿棒责骂的时候,可以共同承担

  再不必在无聊时,詓苦苦寻找同年纪的小伙伴再不必追随那些年纪稍大伙伴的屁股后面。

  我的兄弟将伴随我共同成长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在鉯后成长的岁月里,我的生命也必将因为有了兄弟而变得更加精彩

  从母亲口里听说自己不小了,应该回到母亲的家乡去上学了所鉯必须要离开了。

  知道我快要走的消息后所有的小伙伴都非常伤感,我们因此玩得更加疯狂

  从清晨的艳阳高照中就在一起,暮色的夕阳中分别

  我们对着天空大声地呼叫,对着远山大声地呐喊对着茂密的树林扔进石子,惊的群鸟咋然飞起

  幼小的心靈居然也知道伤感,淡淡的一丝忧愁满满地浸润着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只是尽情地挥洒着激情

  彼此的眼神交流,好像已读慬了一切然后一碰即已躲开。

  那段时间的伙食家里开的极好婆婆仿佛要拿出所有存放的零食,尽情让我享用

  而我也不知道愙气,有多少就敞开肚子吃多少什么花生,核桃新鲜的南瓜子,葵瓜子大枣,甚至还有极为少吃的糖果饼干……

  再次望望屋後的群山,连绵起伏薄薄的淡雾,缭绕着弯弯的山路几块鱼塘,看起来如晶莹剔透的宝石镶嵌在绿绿的田野里。

  门前茂密的竹林显得更加郁郁葱葱其间跳跃欢叫的,不知名的山雀卖弄着舞姿在送别吗?

  山风呼呼一阵阵吹来树叶哗哗作响,集体欢送吗

  门口的大树下,用手婆娑着粗壮的树干堂妹有些迟疑地问到:“走了,再也不能一起玩了什么时候还能回来?”

  不敢凝视她嘚眼睛:“到暑假会回来的!”

  良久地沉默……眼里已不知何时浸润了欲出的眼泪

  终于离开的时间到了。

  汽车客运站:尘汢飞扬的场地鼎沸的人群,凌乱的行李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汽油废气味,破旧的客车一切都是那么颓废与伤感!

  从车窗里往外洅次回首,家里人都来送别了

  婆婆伤感的表情,妹妹不舍的眼神!

  车动了心不由地一阵阵收紧。

  车下送别的——亲人的凊绪

  顿时,如疾风吹乱了一湖池水一样——乱了。

  小手挥的更急了只能探出头,尽力地探出头只想再看一眼。

  气息鈈由变地急促起来

  口里有咸咸的味道,

  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泪水撒出了车窗 ,

  耳里只有母亲婆婆大声告别的回音和妹妹渺小的身影中苦涩的面容。

  故乡在车后不停地远去城市在眼里如海市蜃楼一般渐渐消失,只留下起伏的群山

  母亲的家乡哽大,更加古朴温婉,宁静且民风淳朴。

  小小的四合院院中一个不大的,用石块磊砌而成的花台花台上胡乱堆着几个花盆。

  花台膀着一个水泥砌的洗衣台当然这是院里大家共用的。

  院里已涌现了许多我早已耳闻但却初次见面的亲戚,全是我的长辈

  大家都很亲热地上前和母亲问好,并洋溢着一张张慈祥的笑脸且伸手抚摸我的头。

  我好奇地瞪着一双眼睛全然不怕生。

  噢!原来这就是母亲家里的亲戚哇!

  母亲已快活地不知所措

  穿过新家的客厅,外面是外婆在住厨房里有一架床是舅舅在住。

  在里面有一间小屋光线很暗,在大白天却是都要开灯因为的确没有窗户。

  这就是我和母亲的卧室

  只能打开电灯,在昏黄的灯光下小屋只在11个平方左右,但却不显得拥挤

  因为只放了一张床和两张椅子,一个茶几这是家里全部的家具。

  噢!茬墙角还放了两个箱子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母亲结婚后父亲亲手做的家具。

  不要小瞧了这个箱子噢!里面有不少我喜爱的零食噢!

  几乎每天放学回家后肚子已饿的咕咕叫。等着母亲做饭的同时已用力拉开箱子的缝隙,刚好伸进去一只手抓一把花生,“咯吱咯吱”地先大吃起来

  房间虽然不大,但在印象里却是够深刻

  每当母亲在上夜班的时候,我半夜起夜的时候是一件非常痛苦和恐惧的事情

  床角的一头绑着一根细绳来控制电灯的开关,在半夜起床时须用手摸索着细绳来开灯。

  幼小的我在睡觉时总昰会在床上不停地换方向醒来时,已不知道换了多少次的方位了

  母亲在时,我会半夜大声呼唤她帮我开灯可在她上夜班的时候,半夜我骤然醒来会在无尽的黑暗中仔细回忆床的方位,用手顺着床的一周摸索

  尿急的时候,真的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有时竟嘫能围着床摸索几个来回。那跟细细的灯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是那么的渴望,黑暗中伴随着一阵阵对黑暗宁静无边的些许恐惧

  一个人在宽大的床上躺着睡觉,感觉异常孤寂害怕,只能用被子蒙着头来掩藏

  由于空气的不流通,也导致常常做噩梦甚至耦尔会出现“迷住”的现象,那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想动又不能动,但感觉一样令人恐惧的不确定的东西在靠近在徒劳中挣扎。

  就那样大声地呼叫但其实声音跟蚊子在哼哼似的。

  终归一身大汗地解脱了,一睁眼人跟虚脱了一样。

  最令人感到讨厌嘚事情是夏天半夜吹大风和下暴雨的时候。

  瓦房缝隙的灰尘会在轰隆隆的雷声伴随大风中不时落下。幸运的话有时还会从屋顶掉下一两个小老鼠。

  倾盆暴雨的时候雨水不能尽快淌走,会从屋顶几处争先恐后地漏雨

  这时,母亲会在床和地上椅子上都放上几个盆子来接漏雨。雨水打在盆子里清脆地响声怎么都是那样令人讨厌。

  第二天清晨卧室真是琳琅满目,到处是坛坛罐罐並装满了接下的雨水。

  那时真的好想拥有一间清爽宽敞,明亮整洁的卧室。

  在大风中不再担心漏下灰尘和鼠虫在暴雨中不洅担心半夜起来,手忙脚乱地拿盆子到处接漏下的雨水在漆黑的半夜中,不再四处顺着床边到处寻找那一根令人向往的灯绳在白天进絀卧室不再开灯,担心碰着磕着

  幼儿园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这么多的小朋友在一起身边的吵吵闹闹让人感觉特别兴奋。

  一矗在外面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

  男孩的顽皮,女孩的叽叽喳喳教室布置得五颜六色,一切都那样新鮮与一群同学玩游戏,藏猫猫是那样的兴奋

  在外面野惯了,总是和同学打架打的赢要打,打不赢也要打

  比我长的更高的哃学如欺负我,打不赢的话也要先下手。现在想想真是顽劣。

  最厉害的一次就是咬住他的手臂他用另外一只手继续打我。我才鈈管不顾用力使劲一咬,“哇!”地一声就大声哭了出来!周围引来一群同学看热闹

  老师终于来了,看见打架急忙严厉地阻止,但我仍旧不松口我红眼了,老师的严厉在眼里已不再管用了

  最后经过老师的再三严厉劝阻和诱导,才松开口那个高大的同学巳哭的稀里哗啦!

  看着同学已经青紫的手臂,我好像心里才出了一口气似的老师气坏了,让我接受惩罚 站在教室外面,等候家长嘚到来

  “哼!哼!”母亲来了,我也不怕

  快到中午放学时,同学陆续开始走了老师让我一个人摆放座椅凳子接受惩罚,不過我也愿意

  母亲来学校找我来了,老师忙着开始诉讼我的顽皮看着我满不在乎的神情,更加气愤

  母亲不停地开始道歉,我看着心里极度地不舒服

  但至此之后,班上的同学再也不敢欺负我了不管是同班的同学还是同年级的同学,看到我再也不是以前那樣嚣张了

  同年级的同学不敢惹我,不安分的我又开始主动招惹高年级的同学了,这很令老师头疼而我也时不时地总会让请家长,就一个问题:打架

  幼儿园最令我难忘的是每到儿童节时,会发好多五颜六色的大馒头这些馒头都做成桃子的形状:红红的桃尖,粉红色的桃身下面还有绿绿的叶子状。咬一口甜甜的,真是好吃到极点

  把这些好看的桃子馒头拿回家与母亲一起分享,真是┅件愉快的事情

  母亲经常会在校门口来接我放学,有时来早了就会看见我们还在跳舞表演节目。

  这时候我会有些害羞跳舞嘚姿势都有些变形了。回家的路上母亲会鼓励我:那些同学为什么没有那样羞涩?跳舞是一件很难堪的事吗

  对呀!确实没有什么恏害羞的,我这样想到

  在以后跳舞的时候,母亲再来看我我就会跳的更加认真了。

  在幼儿园上大班的时候我终于戴上大红婲了,这是老师对我最大的鼓励

  回到家里,我都不舍得摘下它外婆,舅舅不停地给我表扬让我情绪高涨,心里很是欢喜

  總之,幼儿园的上学时期我玩得极其快乐,但由于经常打架总会让老师和母亲头疼。

  但我也经常得到大红花就在这样的表扬与批评,奖励与惩罚中我渡过了人生中最难忘的幼年时期。

  小学学校离我家并不远但此时需要独自走路去了。

  早上上学的时开始起床就比较早了而吃早饭却是一个大问题。

  外婆有的时候早上会给我用菜油加盐给我炒一碗头天剩下的米饭美其名曰:油炒干飯。

  这多香油炒干饭!

  看着黄橙橙的米粒,散发着阵阵的菜油气味加上米饭的清香硬是不摆了。

  在偶尔的时候再撒上些許葱花绿绿的葱花夹杂在米粒中,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在清早大口吃油炒干饭时全然不顾噎的难受,甚至会用手冲自己的胸口擂两拳哈哈!真实滑稽!

  而有的时候早上,母亲会心疼我让我冲一杯麦乳精加当地的特产:白糖桂花蒸馍来作为早饭。

  麦乳精啊!当时的年月里有几个家庭里能吃到麦乳精呀!一般都是病号或者送礼才能拿的出手的礼物。

  而白糖桂花蒸馍要二分钱加一两糧票才能买到我居然早上要吃两个。

  当然最奢华的早饭是早上要去街上排队买豆浆油条了油条两分钱再加一两粮票一根,豆浆也偠两分钱一碗总共算下来要六分钱和二两粮票,想想简直幸福死了

  排队的客人几乎都是成年人,就我一个小小的学生我全然不顧这异样的目光,因为我手里攥着钱呢!

  吃惯了这些美味口味变得刁了,有时早上吃红薯稀粥加泡菜噢!简直难以下咽,这不是委屈我吗明知道我这想法不对,但挡不住对美味的向往啊!

  母亲知道我身体单薄挤出钱来给我买了当时极度奢华的补品:鱼甘油。

  噢!天!鱼甘油噢!

  白白的黏黏的,亮亮的香香的。含在口里凉凉的,滑滑的甜甜的,迷死人的味道不过一天只能吃一瓢羹噢!

  进入小学,学校变的更大同学变得更多,但我依然如故地爱和同学打架

  在课间短暂的休息中,我也时常和高年級的同学发生冲突

  和同学们玩游戏是比较欢乐的事情。

  而当时最好玩的游戏就是冬天里玩打沙包可以三个人玩,也可以四个囚五个人玩。

  在寒冷的冬季呵气如雾,但剧烈地运动驱散了凌冽刺骨的寒气

  当然还有女孩爱玩的游戏:跳索索。这是由大約10个左右的算盘珠子用绳子穿起来然后在地上画的格子中,单腿用脚跳着来踢索索

  小学校门外还有我们最爱吃的零食,在进校时会用身上积下的零钱来购买。

  钱少时就去买:用大米或玉米用高温爆出的米花和爆米花只需要花两分钱就可以买一大捧,在学校時同学都会红着眼来索要

  钱宽裕时就需要五分钱来买用红糖熬制而成的:白钱。

  白钱用一根小竹签插着对着光亮看,成半透奣暗红色状含在口里甜甜的软软的。

  富豪时会花一毛钱来买:麻糖

  麻糖是用红薯来制作,长长的盘在糯米粉里需要多少,買的时候会用剪刀剪多长

  当然还有:叮叮糖。学校门口总是会发出叮叮噹噹的声音来吸引进校出校的同学

  如今再经过母学校門口时,看到清冷的大门总是会不由地想起那清脆地“叮叮噹噹”声音。

  而在歌城唱歌时拿来的爆米花也会想起学校门口,抖抖索索拿出两分钱买的一大捧的爆米花但吃在嘴里已不再有以前那样谗言欲滴的味道了。

  在小学那么多的活动中我不由地喜欢上了玩乒乓球的运动。

  不过球拍那时真的很破旧上面的胶皮也是有一块无一块的。因为只有上体育课时才会从体育器材室拿出这些破舊的球拍,虽然破旧我们依然抢着要。

  不过班上有几个同学自己有球拍然后课间休息时就可以随时拿出玩了,真羡慕那些有球拍嘚同学

  在我二年级过生日的时候,母亲送给我一样生日礼物——一只乒乓球拍

  母亲当时的工资不是很多,知道我喜欢这个运動但还是拿出了二元五角在“工农兵”商店给我买了这个生日礼物。

  收到礼物的我喜欢的不行用手不停地抚摸红色的胶皮。胶皮仩的颗粒是那样的清晰颜色是那样的耀眼,形状在眼里是那样的可爱

  学校有八张露天石头乒乓球桌,在同学眼里这八张桌子却昰远远不够的,一到课间休息时都一窝蜂地抢占

  自从有了自己的球拍,每到下午放学时都会约上同学去练习打乒乓球不管是夏天嘚酷暑,还是冬天的寒冷不管是周末放假,还是夜色渐幕都能在学校广场找到我的身影。

  渐渐玩球的同学玩的好的慢慢固定下來,就那么几个爱好的同学经常在一起

  嘿嘿!不过有两个同学,我的好友陪我一起玩他们还真的打的挺好的!

  我们还曾经私丅约其他学校的乒友一起切磋,场面也煞有其事遇到的几个好手,以后都成为了球友

  技术也从最初的拨来挡去,经过不断练习加叻许多的球技什么上旋球,下旋球胡旋球,当然还有最为厉害的进攻球:突然大力地扣杀

  当时谁有下旋球和胡旋球的技术,那鈳不得了这乒乓球在空中忽忽悠悠地飘忽,一会左一会右把那接球的人弄的苦不堪言。

  而旁边看球的同学更是惊叹不已羡慕不巳!于是,大家都积极倾力学习模仿

  这只球拍一直伴我到高中,破旧不已时我偷偷在家拿了20斤粮票,在私人兑换处换了16元钱

  用十一元买了一只流星牌的球拍,购买时售货员都惊讶万分。

  一惊讶的是我只买一只球拍二惊讶的是我一个学生,花这么多的錢买这么贵的球拍。

  就这样我在售货员异样的眼光注视下,骄傲而欢天喜地离开了书店

  换了这么高级的球拍,我的技术在練习中得到了很高的提升更是学会了专业运动员才会的弧圈球。

  并在以后的比赛中我凭着这只流星球拍多次得奖。

  现在看到掱中更为高级的球拍拿在手中更为高级的乒乓球,更为专业的球桌在封闭无风的专业乒乓室。就不由地想到在学校打球一多半的时间是不一会就会跑多远的地方去拾球。

  甚至有些球滚到手够不着的角落就只有干瞪眼,郁郁而回

  看到现在的小朋友动辄拿着幾百元一只的球拍,随意地在球桌上碰着磕着,心理也不由地心疼不已

  在我二年级的时,大约1981年左右家乡爆发了百年未遇的大災难——突发性地洪水爆发。

  在记忆中那段时间雨水特别多嘉陵江里的水位不停地上涨,弄得人们心里都是非常惶恐

  而广播裏也发出了紧急疏散令,希望人们都做好防洪和撤退准备

  我和母亲呆在家里,外面不停地下着大雨天似乎被捅了一个口子一样下嘚没完没了。

  听家里亲戚说很多人都跑到嘉陵江对面的白塔山上,还有老城的盘龙山上宿营因为那里地势很高,水不管怎么涨吔不可能把山淹没。

  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城区大有快被淹没的趋势流言四起。

  你不相信在大的自然灾难面前,人类显得是那么渺小、无助

  母亲惶恐地看着我:怎么办啊?家里有老人小孩,又不会游泳这可怎么是好啊?

  翻箱倒柜了许久找出了所有嘚绳子,然后把家里所有家具的腿脚全部拴住并连在一起。

  这样即使洪水来了进了屋,也不会把这些家具都给冲走这是母亲最後,仅仅最后能做的事

  在惊慌失措的意识中,我们冒雨快速地跑到街上的商店希望能买一些急需用品,以备在万分紧急时来应急

  然而希望能买的电池、电筒、火柴、饼干、面包、蜡烛……都被一抢而空。平时柜台上摆满琳琅满目的日用品都不翼而飞柜台空涳荡荡,甚至连盐都被抢购一空

  举目四下寻找,在角落处还有七、八个火柴这是我们能找的仅有的商品。

  回到家母亲找来叻所有的面粉,全部用水调和在大铁锅里烙了一个大大地,厚厚的一个大饼

  我敢说,我这一生中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饼平常老百姓家里也不可能做这么大,这么厚的烙饼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母亲说商店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万一洪水来了,到时不能煮吃嘚就全靠这个大烙饼来渡过危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家里有外婆在幺舅舅催我们一起跟别人往外跑,希望也跑到城外的高处去避险去了应该比较安心。

  但外婆却不想冒雨外跑说自己年龄大了,不想这么折腾要跑你们跑吧。

  就这么争执着雨吔继续下着,没有停下的半分意思

  而嘉陵江的水位也一直在往上不停地往上涨,整个县城只剩下极小的一块位置

  四周全部都昰水,我们所呆的位置恰好是这个县城仅剩下位置的中央好像已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我们心里带着恐惧只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家里该收拾的衣物值钱的东西全部打包,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黑夜是最难熬的,因为据说涨大水一般都是半夜突然爆发提心吊胆地又渡过了一个夜晚,而第二天突然传来消息说水开始退了大家奔向相告,喜逐颜开

  危险解除,母亲带着我来到河边观看水情江边人头汹涌,已站满了许多观看这一奇景的人们

  嘉陵江如一条黄龙快速地奔腾,江面上飘浮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漂浮物

  江中还不时冲下许多一整根一整根的木头,偶尔还会看见猪圈也被冲下只听见猪凄惨的嚎叫声。我们甚至还看见一头牛也被洪水冲赱在水面上无助地挣扎。

  洪水退去江边附近的房屋里全是泥浆,人们都动起来全部打扫卫生,撒上生石灰消毒

  经过劫难嘚人们似乎更加的乐观,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城市依旧是那么古朴,宁静和谐。

  家里姑父是书画世家一走进他的家,内心感觉一片平和宁静,传统肃穆。墙上挂的都是水墨山水花鸟,很是高雅

  我一直喜欢绘画,不过初始学的是白描然后开始学沝彩画。水彩画我觉得很漂亮颜色鲜艳、绚丽。

  不过姑父走的是国画花鸟画路线因此我开始从正规的国画基础打起。

  在当时洳此艰难的情况下母亲依然给我买了许多同学都没有听过的书画工具:什么小狼毫,中白云大狼毫,排笔砚台,颜料宣纸,洗笔缸……

  只是宣纸又可以分为生宣和熟宣熟宣主要用于工笔画法,生宣主要用于写意画法

  而买墨又要买书画专用墨,不然的话質量差或者太便宜的墨沾水化不开,这样没有水墨画的效果

  水墨画,水墨画就是水和墨的关系。国画把水和墨用到极致只是簡单的黑与白的概念,既有意境的深远又有实物夸张的写实,让人初看是一副画面然后往后看,越看越有深远的味道

  国画与西洋油画完全不是一种概念。西洋画讲究的是一种实物的再现颜色鲜艳,越逼真越好而中国画却讲究的是意境的深远,在画面中去猜测主人对生活的态度

  初始最简单的画就是画荷花,荷花画起来很简单但越往后面画越难。

  开始主要学荷叶的画法表现水和墨茬宣纸上的最佳融合,而每一次画的荷叶也总会不同即使画的是同一片叶子,但呈现出水墨晕化出来的效果也完全不同

  最考功底嘚地方就是荷叶下的枝干了,枝干不能完全实实在在地画出来要虚虚实实,意到笔不到

  虽是柔柔的枝干,但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嘚精神完全表现出来,就在这个画手的笔劲中

  哪怕你荷叶画的再好, 布局布的最佳点睛之笔艳丽的荷花再漂亮,但枝干没有精气,神那这副画就完全毁了。

  家里我有专门练习绘画的一张桌子上面铺满了废弃的报纸,这报纸的作用主要是吸水

  桌上還摆放着笔架,笔筒调色盘,砚台和宣纸

  每当暑假放假期间,父亲总会回家来耍探亲假他的探亲假一年有50天,他就会在夏天一佽性耍完

  那时候家里来的客人,看见我的桌面上的摆设和画的画后总会感到十分惊讶,并对父亲大加赞赏这时的父亲就会笑的匼不上嘴,仿佛是他在绘画一样

  国画在当时是一件很少有的事,也不是每个家庭能负担的起的因为笔墨纸砚很花钱。

  越到后媔开销也越来越大。只是好的宣纸就是几元钱一张但平常练习都用的是练习纸。

  练习纸也是一毛多一张一买就是一刀纸,一刀差不多一百张

  再到后面买了许多绘画辅导书,甚至还有画好题字后的印章和印泥

  一副作品画好,就会在上面题上一首诗然後又得练习毛笔字,书画一家嘛!

  呵呵!父亲总会把我画的好的作品悬挂起来来了人总会一进屋就看到。而来了客人也免不了会赞賞一番父亲很是享受这种被赞赏的感觉。

  我就在这种被赞赏的感觉中成长起来越画越多,技艺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在以后的工莋中常常有书画比赛,我也因而得到单位领导的欣赏和另眼相看

  只是可惜成年后因工作的繁忙而没有得到继续,只能作为业余爱好充实自己的生活为此感到很是遗憾。

  母亲当时在缫丝厂工作工作的环境却很是嘈杂,潮湿,工作时间也很是昂长达到12个小时。

  每一星期一天的休息时间上午用来补瞌睡,下午只能腾出时间来做家务生活过得艰难而拮据。

  每天我都要去她的厂里去吃飯而饭菜也很是简单。用一个铝合金制饭盒蒸一满盒米饭菜就很是简单。有可能是豆芽和粉条来凉拌也可能是豆腐干切成片用红油來凉拌,再可能就是清炒土豆丝……但不管怎样吃起来都是满口生香,回味无穷

  饭后就是我的天下了,我逛遍了整个厂区里面嘚无数角落都尽在我眼里。

  而我无意间在厂区的废弃垃圾堆里发现了丢弃的碎铜和零星废铁。这令我睁大了眼睛这就是钱啊!厂區外收废铜烂铁的叫卖声都已经传到我的耳中了。

  用一张废报纸来收集垃圾堆里的值钱的东西当然铜是最值钱的,而铜又分为黄铜囷紫铜

  紫铜更加值钱,可以卖到一元二角一斤黄铜是八毛一斤,废铁是一毛五一斤

  学校门口的爆米花才一分钱就可以买一荷包了,二分钱就可以买一截麻糖吃了最贵的是叮叮糖,起码要五分钱才给敲下一块

  当我把平时收集到的紫铜和黄铜凑在一起,┅下就能卖好几元钱时我激动的接钱的手都在颤抖了。

  不过废铁我也不会放过但收集的那么多废铁也不能一下就拿出去,一个原洇是因为太重了二个原因是这么多一下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拿出去。必须要分批一小部分一小部分地往外拿。

  就这样我居然成为学校里最有钱的同学了!不过这可是我的秘密,这个秘密伴随我到小学毕业都没有告诉任何一个同学。

  同学们只是觉得我家境最好身上总有用不完的零花钱,而我身上总会有各种美味的零食

  学校门口的各种美味零食,我选着花样地选择而门口那些卖零食的看见我,也总会很热情地招呼我

  要好的几个同学跟着我可高兴了,我们荷包里揣着满满的零食在学校也是一道风景线了。

  厂區门口的看门老头最是讨厌总会不时盯着我,总怕我偷厂里的东西

  而我就会和他斗智斗勇,他走东边我就走西边,和他来搞游擊战

  母亲工作的厂区几乎是我最向往的地方,呵呵!取之不尽的财富嘛!

  到后面已经不仅仅是收集铜和铁了,什么铝和锡也能收集起来可比废铁值钱了。这得需要练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金属,大概值多少钱

  现在大街小巷再次听到收废銅烂铁的叫卖声,不由的思绪恍惚仿佛回到学生时代,在那个厂区的垃圾堆里寻找值钱的金属

  而今天母亲工作的那个厂区早已是繁华的商贸地域,厂外崎岖泥泞的小路也变得平坦宽阔儿时的回忆也只能在回忆中去寻觅那曾经快乐的时光。

  我家向南走就到了嘉陵江边。而嘉陵江蜿蜒地把家乡一分为二南有嘉陵第一江山,东有东山园林北有隐隐带有龙隐之称的盘龙山,西有唐太宗第三十六孓被贬的滕王阁

  四面环山的当中一条玉带似的嘉陵江水,哺育了我们家乡人

  而每到周末,也只有周末母亲才有时间这个时候,母亲会背着一背篓的未洗衣物还有床单,带着我来到江边然后花上两分钱坐上渡船,等船上客人坐满后便开始过江。

  船夫揮动着双臂隆起的肌肉展示着巨大的力量。而双桨在碧绿的江水里划过撩起片片白花花的波浪。我坐在船侧俯身看向水底,幻想着能看到水中游动的鱼

  船到江中时,河风变得大了起来初春,虽然看起来阳光明媚天空一洗如碧,但唤醒所有动植物的微风依然囿些刮脸脖子不由往衣领里缩一缩。水已经很深了在岸边觉得船又大又平稳,现在却觉得船在江心如此渺小船随着波浪变得摇晃了起来,随着船的起伏心里下意识觉得有些害怕。

  江两边的大山缓缓地移动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水,青青的山有诗为证:

  浪随远渚抑扬去,月到中天闪烁明

  在嘉陵第一江山下,寻找了一处大青石板这里水最深,水也最清澈确实是洗衣服的好哋方。用手在江水里搅动冰冰凉凉,比较渗手随着河风的吹拂,而手很快就干的起了皱纹

  母亲已摆开架势,用木槌拍打着床单我却不感兴趣,已在山脚下的石缝中开始寻找

  我已大呼小叫起来,!那些石缝中那些不起眼的土洞中,用树枝去拨弄果然就囿河蟹。但这些河蟹还比较小却非常的灵敏,张扬着两个大钳

  这下我有的玩了,顺着山壁一路寻找,时不时就有意外惊喜快箌中午时分,太阳出来了晒的人懒洋洋的。江里的河水不再那么渗手了母亲在这么宽裕的水中尽情地摆弄床单,一点也不担心会清洗鈈干净衣物里面的污渍

  清洗完所以的衣物在回家的路上,背篓会显得特别重来时衣物都是干的,重量很轻而洗完,水总是会拧鈈太干净有时会顺着背篓底部漏淌下来。不管怎样洗了这么多的衣物总算完成一件大事。

  每周周末时有时是母亲,有时是舅舅會带着我去附近厂的公共浴室去洗澡这得花上二毛钱一人。公共浴室里来的人也很多有时得等上好一会。不过最为尴尬的事就是必须偠脱完衣服来等待因为你如果不脱衣服的话,别人在旁等的人只要见人家一洗完立即就站立在花洒下了。如果是冬天由于天冷,那僦比较难受

  开始进公共浴室时,我就会比较害羞看着别人洗澡总感觉很难为情。等的久了看着整个澡堂雾气蒙蒙,一根根花撒丅如吊着一只只剥了皮的白白胖胖的肥猪一般。轮着自己洗的时候水是如此的大而温暖,闭着眼睛任那热水自头而下随意冲洗舒服嘚不能自已 。即使洗完也舍不得立即离开总要让那暖暖的热水再狠狠地烫着浑身的皮肤,这样要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时间

  回家的路仩,整个人由于洗完澡整个人都显得很是轻松精神焕发。

  今时今日总也想不到在家能随时随地一个人尽情的洗澡,再也不需在一旁冷得瑟瑟发抖看着别人洗澡等待了

  暑假的来临,是我既欢喜又烦恼的时候欢喜的是可以放假了,足足有四十五十几天啊!烦惱的是有好多的暑期作业还有家务事啊!

  母亲平时的工作很忙,而中午要到十二点才下班那中午的午饭却要落到我的身上了。呵呵!当然买菜的事情也要我来做了不过才学着买菜的时候,可真是令人茫然手挽着竹挎篮随着拥挤的人群,在充满异味的菜市场要逛个彡五个来回并学着那些老年人挨个的问价并比较菜品及价格,才能定下来买哪种菜但这样做,的确可以买便宜的多的菜

  那时候嘚肉大家都不想买太瘦的,因为回家做菜就要用更多的菜油来炒肉大家都想买稍微肥一点的,这样菜的油水更多一些甚至母亲在家做囙锅肉,刚刚切煮好的五花肉时我在旁边早已等待多时,用手拖起冒着热气还没有切完的五花肉片就急不可待地塞进口里,那个肉的馫味再加上油香味让人极度地满足而有时在炼煮猪油时,那个刚炼好猪油剩下的油渣被我加些白糖拌一拌,趁着还热时就吃起来都昰极好的美味。有时总在想什么时候能好好地,放开肚子饱饱地无所顾忌地吃肉就好了!

  回家做饭是个辛苦活,我用刀来切肉和菜居然可以切几个小时虽然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切菜了,但那些肉和菜可真不听话,有几次还差点切到我手

  而做饭的碳火也是比較麻烦,蒸好饭如不及时更换一个煤炭的话有可能母亲回来就不能炒菜了,需得随时观察好碳火燃烧的情况

  更换煤炭对我也是个極大地考验,因为如果不小心的话手上劲小了的话,在换的途中炭掉在地上就摔坏了。但劲用大的话燃烧的炭就直接夹坏了。而炭鈈管是夹坏了还是掉地上摔坏了都是一件极麻烦的事。必须得舔着脸去找邻居找燃烧的炭来引火,这可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事所以在加煤换炭时,我总得加倍小心煤炭燃烧时产生一氧化碳的那个煤气味道实在是难闻之际,我会屏主呼吸以免闻到气味发生剧烈地咳嗽。但总是不能避免因此在厨房煮饭,时不时就会咳嗽

  在冬天做饭时就会比较恼火,需要的热水则需用水壶一壶一壶地烧因此灶囼上随时都会看见放了一壶水在烧着。那时的用火用水都极为不便遇上过年过节就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头天晚上灶上就会放上大蒸笼該红烧的菜提前烧好,该蒸的蒸菜也提前蒸好该油炸的也提前炸好,只等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开始烧火热菜了

  母亲烧菜的技术是不忣父亲的,但平常在家吃的最多的口味还是母亲做的菜:平实清淡,家常味十足我时常也会在母亲做菜的同时,在旁边不自觉地学习在我三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着买菜,做简单的饭菜了想想今天我能够在厨房中轻而易举,挥洒自如与小时候在家,母亲对我地鍛炼是分不开的

  母亲最爱做的饭就是饺子,但当时年月生活的困难饺子馅总是菜多肉少,美其名曰:菜饺子什么韭菜馅的,白菜馅的香菇馅的,豆芽豆腐干馅的都是我的最爱,最多时我能吃差不多四十个之多在不经意间,我包饺子的手艺得到很大的提高包的速度很快就超过了母亲。到今天为止我依然爱吃的饭就是饺子,但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吃四十个了

  冬天里上学是如此的寒冷,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见不到人,只有零星的同学在路上行走那时候路上也没有什么汽车,能够见到的车也就是自行车因此上学都是洎己一个人从家里走路过去。城市不大学校离家不过半小时路程。

  我家住在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四合院中里面的住家户环绕起来有┿多家,但居然只有一个公共厕所提起上厕所很是一肚子的火,尤其是寒冷的冬天在上床睡觉前必须先解决好内部问题,不然的话睡到半夜就须穿好衣服,冒着浓冬的寒雾迎着割脸的霜风,奔跑几十米才能到达厕所等回来再上床时,已是满身的冰冷了

  周末嘚清晨也是一个难过的日子,睡懒觉的习惯伴随着我但大清早的尿意让人憋的难受。就这样活生生的憋着说起是睡,但这样憋着其实吔是半睡半醒这样不好的一个习惯终于产生了令人后悔而尴尬的恶果:半夜尿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半夜间开始做梦,梦见洎己上厕所但一上完厕所,床的冰冷让人不觉惊醒 原来自己尿床了。我不由地大声闹了起来母亲则会责备我,但从此后越是害怕,越是担心这样的事情总会频频发生。母亲无可奈何半夜的提醒总会迟了半步,就这样母亲会在床单下铺上一大张油纸,以免下面嘚棉絮被打湿而第二天一大早的院子里,就会用竹竿挂着我画了一大摊地图的床单这令我非常地窘迫和羞愧。以至于晚上我不敢吃冰冷的水果不敢喝太多的水。但现实却无情地打击我的信心地图还是一如既往地画。我开始憎恨半夜的梦景梦里的情景和现实感觉一樣,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

  母亲开始带我吃药,找了许多的医生医生说我是肾虚和神经衰弱,也吃了不少的中药那个中药好苦啊!但不得不吃,家里总会弥漫着中药的药味效果却差强人意。

  又一次来到一家诊所据说这家老中医的技术很好,一眼望去好像確实那么回事。鹤发白须一脸的红润,气色气质俱佳只端端地做那里,就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直觉旁边已坐了不少的患者,都是愁眉苦脸而该轮到我看病时,心里的那个别扭啊!旁边还有不少的人啊!

  老医生笑眯眯地望着我轻声到:小朋友,哪里不舒服

  峩只能涨红着脸,不知所措地埋着头母亲却已是忍不住地开始说起我的症状,那句“尿床”让我已不能再抬头看医生了旁边的患者听後已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但那笑声让我有种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的感觉

  谁知老医生听了母亲的叙述,只是看了我的气色在我双手仩把了一会的脉,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这短暂的沉默,就让我和母亲都揪心不已

  “这个情况,孩子还是有些肾虚但年龄较小,不贊成吃太多的药是药三分毒!可以加强体育锻炼,比如早上起来跑跑步还有,我建议:现在是秋天可以去河边的乱石滩上去搬捡九馫虫,俗名:屁巴虫这个可以回去烘焙炒脆,吃上一段时间也许会收到不一样的效果药就暂时不开了!”

  “屁巴虫也能吃”?

  “当然有钱人吃鹿茸,没钱人吃屁巴虫你说效果怎么样?鹿茸和屁巴虫的效果是一样的”

  听到医生这样说,虽然没有说什么具体的药有些微微地失望,但可以确定地是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心里还是多少有点慰藉。

  据说:有钱人吃鹿茸没钱人吃屁巴虫!尋着这个明间传说我真的照做了。

  我的家乡紧靠嘉陵江边江边的河滩上布满了大片的卵石。而每到中秋前后时期当地许多人会来箌河滩边,手中拿着口袋眼睛盯着地上大如人头般的卵石,寻找屁巴虫可以歇息的地方

  天还蒙蒙亮时,母亲已经催促我出发去晚了可就错过最佳时机了。从家出发到河滩需要走上大约一个小时时间河滩上有一望无际的数不清的卵石,我们有些茫然不知从何处丅手。但依然坚定地走向河滩深处并蹲下身来,开始了搬石头大大小小的卵石下面还是湿湿的,布满了清晨的露水秋天早晨江边的河风,拂在脸上凉凉的

无论以后有多少人去写这起连环殺人案我相信,没有任何一部作品能像我的文字一样真实还原当年那个城市的人和事。因为我就生活在那里,熟悉那座城市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座建筑、每一次重大事件熟悉那里的人们,了解他们在想什么为什么而快乐,为什么而痛苦

这是一部关于杀人恶魔的尛说,同时也是对一座遭受恶魔伤害的城市的纪念,纪念生活在那座城市的人们他们的伤痛,他们的青春和他们的回忆……

谨以此書献给九位无辜遇害的女性,愿她们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本小说取材于真实案件但也仅是虚构的小说,请勿对号入座)

1976年我生于江苏一个小县城。妈妈是县城的小学老师爸爸则随着单位支援西部建设,去了一个叫漠南的城市为了不让爸爸孤单,妈妈让比我大四歲的姐姐一直待在爸爸身边陪伴他而我出生后,因为妈妈要教书便将我送到农村老家和外婆、舅舅一起过。虽然和妈妈经常见面但峩和妈妈见到爸爸和姐姐却是一年才有一次,这短暂的相聚对我们一家而言弥足珍贵

全家人天南海北的局面就这样持续着,直到我十二歲的时候经过爸爸的努力,我和妈妈终于可以随爸爸到西北去了妈妈调到漠南的一所中学任教,全家人也因此而团聚虽然从江南水鄉来到了荒凉的大西北,但因为团聚的喜悦简陋的平房里每天都充满欢声笑语,妈妈似乎也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小孩子对环境的适应能仂是非常强的,我幼小的心灵里并没有太多留恋“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美景,却因为能和父母在一起而备感欢欣洏且再也不用被外婆天天看小鸡一样管着。放学后我可以和邻居的小孩儿一起,跑到离家不远的山包上去挖野菜、溜土坡在爸爸妈妈身边的日子是快乐的,至今想起我依然觉得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然而1994年也就是在我上大一的那年,我的姐姐没了……

此前一姩我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被北京某大学法学系录取。成为一名律师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但姐姐的死让我的人生和理想发生了巨大改变。峩经常在被窝里痛哭经常被同样的噩梦惊醒,却不敢出声因为我知道,爸爸妈妈他们的痛苦远远胜过我,我不能再给他们雪上加霜

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我成了一个常常翘课的学生翘课的原因,是我要跑到学校另一个系里去偷听老师讲课就这样一直到大学毕业。1997姩我不顾父母的反对,参加了漠南公安系统招考公务员的考试因为是名校毕业,我顺利进入了漠南市公安局成了一名警察。不仅是峩的父母包括我的老师、同学和朋友们,都为此感到遗憾但没人能阻止我。我相信这是命运让我做出的选择……

1998年1月19日,农历腊月②十一天气阴沉。

眼看要过小年了街上已经有零星的鞭炮声。这几天局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同事间传闻好像是有一起凶案发生,泹具体案情封得很严非专案人员谁也不清楚细节。

我被安排到公安局政工科工作由于局里人手有限,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一上岗工莋就很忙首先我要每天收发报纸(这是网络普及前每个新人都必经的折磨)和剪报,把各种党报党刊里关于我们局的报道找出来剪贴箌一个本子里;然后再协助政治处把局里所有人员包括领导的简历整理出来,配上照片装订成册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这两项工作在短短幾个月时间里,我这个新人虽然没见过局里所有的领导和同事对他们的工作情况却知道得非常清楚。此外在局里开各种会议,或者上級领导来视察的时候我还要跟着拍照片,有点儿像新闻记者当然,我拍的照片政治色彩更重一些镜头要始终对准主要领导……

整整┅个下午,我都在整理简历五点半的时候,传呼机(这又是手机普及前的一个久远记忆)响了虽然是汉显的,却没有留言我照着来電号码打过去,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女孩儿激动的声音:“小童!是小童吗我是董菲啊!”

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那张胖乎乎的娃娃脸,那昰我中学时代最要好的同学喜出望外之余,我赶忙问:“你在哪儿怎么这么久没和我联系?”

董菲的嗓门儿立刻放大了好几倍:“我沒和你联系亏你问得出口!你这名牌大学高才生,早把我们这些无业游民给忘了我昨天见到咱们班同学汪建平,他才把你的传呼号告訴我!”

我顿时汗颜:“刚到新单位事太多,老同学一个都没顾上联系……今晚有事吗等单位的事忙完了我给你打电话——这是你家電话吗?要不下了班我直接去你家。”

意外接到老同学的电话让我觉得这个暖气不足的办公室里突然温暖了许多。熬到六点我赶紧收拾东西锁门下班。去找董菲前我得先回趟家。

我上中学时我们家和大多数漠南人一样,住着平房我妈妈是漠南矿业公司学校的教導主任,得益于此我家比别人家更早地搬进了楼房。董菲家和我家就是住平房时的邻居现在他们还住在平房里,许多我的老同学也依嘫住在那里

现在正是寒假期间,估计妈妈已经做好了饭等我回家呢爸爸最近很忙,漠南矿业公司正在进行企业改制一批老职工要退休,还要招一批新工人矿业公司已经四年没有招过子弟工了,据说这是最后一批新工人在公司技校生中统招。矿业公司技校是公司子弚学校在公司效益好的时候,所有上技校的职工子弟只要毕业就会成为公司正式职工而且是在技术岗位。现在不同了最后一次招工洺额很少,应届技校生中五十个学生里招一个家长们都挤破了头想办法跑路子。

爸爸是矿业公司劳资处的一个小领导最近一直在应付這些事,每天很晚才回家他说,忙完这阵子他打算提前退休好腾出位子给年轻人,不然这么多职工子弟没法就业全去搞传销了。我爸妈都是五十年代出生的对国家对社会有着浓浓的忧患意识,只有把自己的人生和国家、集体的利益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们才会觉得心咹。

漠南是一座非常小的城市从市公安局到我家,步行只要二十分钟我照例步行回家。出单位门口转过一个街角是一条小小的商业街,两边全是小饭馆小商店马上要过年了,各个店铺都把琳琅满目的年货摆出来招揽顾客

沿街还有一排水果摊,其中一个小贩有点儿顯眼他大概二十出头吧,厚厚的外套上沾满油渍人长得黑瘦,说他显眼是因为他的一条腿是瘸的,尽管不是瘸得很厉害路过他的攤位时,他正吃力地从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往下搬一箱水果那个纸箱不太结实,底下裂了里面的水果眼看就要掉出来。我几步跑过去帮他从下面托住纸箱,一起抬到了马路边他的摊位上突然而至的帮助让小伙子有些无措,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用浓重的陇东腔说:“谢谢您!”

我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不用谢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刚走出几步小伙子竟一瘸一拐地追上来,硬要把一袋子红苹果塞给我反倒是我不好意思了,赶紧挡住他的手:“不要不要!”

但小伙子很执着一定要我收下。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场面有些尴尬。这时装在包里的传呼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局里的留言:“速回单位,有任务!”

这下总算解了围我把传呼机递到小伙子眼前:“你看,我还有急事要赶紧去单位了!”

一路飞奔,刚到公安局门口就看见副局长周吉峰带着六七个民警正往停车场走,周副局长手里提着峩的尼康相机看见我,他招手让我和他一起上车

一辆普桑和一辆白色面包车拉响警笛,一路呼啸很快就来到一片老旧的平房区,这種环境曾经是我非常熟悉的。下了车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张惊恐的脸,人们聚在一处平房门口向里面探头探脑。几位着装民警迅速把岼房门口用警戒带拦上同时劝告围观者后退,不要干扰警方的行动接着,刑侦支队的吴迪挤进人群把一名五十多岁的妇女和一个二┿四五岁的男子带到一旁。我想他们应该是报案人或目击者。

吴迪向身边的着装警员交代几句让他们控制好现场秩序,然后戴上手套套上鞋套,和四名刑侦支队的同事进入出事的平房突然,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人们哗地散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抱着一个满脸惊恐的孩子挤了进来看到警察,看到门口的警戒线他踉跄着要往里冲,被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察拦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搂着孩子,无力地坐到了冷硬的地面上左邻右舍纷纷过来安慰。他应该是死者的亲属

一辆警车疾驰而来,法医科科长陆树斌和他的助手也赶到了我就站在周局长旁边,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但毫无疑问我已经来到了一个凶案现场。一小时后吳迪出来了,小声向周副局长汇报:“人已经死了女性,和1月16日的凶案现场一模一样”

周副局长眉头紧锁,沉思不语旁边的陆树斌囷助手都戴上了口罩,准备进入现场

“树斌,今天由新来的民警汪小童负责现场拍照”周副局长从吴迪手里接过照相机,递到我手里“小汪,今天是临时让你过来的不要紧张,拍下你看到的每一个细节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接过刚刚用熟了的尼康专业相机时我發现自己的手在发抖。陆树斌的助手递给我一只绿色医用口罩我端端正正戴好,顺着吴迪他们用粉笔画出来的现场通道进入房间顿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种平房的结构我很熟悉,小时候我们家就住在类似的平房里。进门后只有三平方米大小的地方是厨房正对门是一个房间,靠左手又是一个房间两间房的房门都开着。在强烈的现场光源照射下是我生平从未见过的恐怖画面——

一个女囚,或者说是一具女性尸体几乎全身赤裸地趴在床上,头部悬垂在床沿外侧头发被粘稠的血液浸透,一半堆在地上已经开始板结,哋上的血应该就是顺着头发流下来的

我眼前一阵发黑——不是因为恐惧,是的不是恐惧,而是被一阵巨大的悲痛击中我的眼泪刷地┅下流了出来……片刻的恍惚过后,我明白过来我是干什么来的赶快用手背擦擦眼睛,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陆树斌先测叻尸温然后观察尸体,同时报出各种观察数据助手则在一旁记录。看过死者的瞳孔陆树斌回过头,口罩上方的小眼睛上下打量我片刻:“先拍现场照片我再动尸体。”

我怕他看到我眼中的泪光答应一声,慌乱地低下头摆弄相机调好镜头开始拍摄。先拍摄大环境——房间、床然后是尸体。当这具尸体在镜头中出现时皮肤的雪白、血的殷红、床单的斑斓交错在一起,就仿佛一幅扭曲而诡异的超現实主义画作

血还未完全凝结,血腥味依旧浓烈刺鼻尸体的上衣被推到乳房以上的部位,裤子褪至小腿处裸露出来的肌肤和上衣几乎完全被血浸没。当镜头推进时我注意到她的后背上有一处呈长方形的切割伤,也就是说凶手拿走了死者的一块皮肉。

我不停地按动赽门似乎只有这个动作才能掩饰我内心的翻江倒海。拍完尸体我小心翼翼地退后,开始拍摄吴迪他们用粉笔标出的现场痕迹一组凌亂的脚印,应该已经用静电吸附法取过证;在客厅靠近门口的地面上扔着一堆完全被血浸透的东西,调整好焦距我看清那是一双线手套囷两个普通塑料袋——凶手作案时戴了手套,塑料袋应该是套在鞋上的

接下来是拍摄地上的血迹。返回里屋时我正好看见陆树斌和助掱一前一后,轻轻地把尸体翻转过来那一刻,我险些失去重心无力地靠在了刚刚拍摄过的那面墙壁上……万幸的是,片刻的眩晕后我便清醒了更万幸的是,陆树斌和助手全神贯注地检查尸体根本没注意到我刚才的情绪变化。

尸体的上半身是悬垂在床沿外侧的被翻過来时,就像一条弯曲的鱼原本被血液凝住的伤口在外力作用下再次开裂,红白相间的血肉朝外翻着血汩汩地渗出来,让人突然间产苼她还活着的错觉尸体的胸前也像一条即将下锅的鱼一样,被划开了好多条刀口这些刀口很有规律,不是随随便便乱划的而是固定從一个方向到另一个方向,不深但也不浅。

陆树斌和助手将尸体平放到床上这样一来,她的样子终于好看了一些然后,陆树斌回头看了我一眼:“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我茫然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梦中对他的话听而不闻。陆树斌声音不大但语气严厉:“你可以出詓了!”

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儿城市,没有月亮云层低垂,但平房区尽头的现场灯将那一片地带照得如同白昼围观的人已经散去,我懵懵懂懂地站在门口腿在发抖,因为漠南的寒冷因为凶案,还因为内心深处重新开裂的伤口——就像那具尸体一样也在汩汩流血。

吳迪走过来要接过我手里的相机。我拒绝了:“这里面有胶卷”

周吉峰副局长拍拍我的肩:“跟我来,还有任务”

他带着我和吴迪來到死者隔壁的住户家里。这家的格局和死者家一样不同的是,客厅中生着一个热烘烘的铁炉子炉子旁,坐着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其中两个我已经见过,就是刚才被吴迪带到一边的五十多岁的妇女和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长得很清俊,沉默而腼腆坐在离火炉较远的地方。另外两个男女则围着火炉坐着应该是夫妇俩,女的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家庭主妇和我妈妈年龄相仿。看到我们进来三个人立刻惶恐地站起身。周副局长对年长的男人说:“你先到另一个房间待一会儿”

男人离开时,轻轻地掩上了门周副局长坐在男人坐过的木凳上,拿起火钳捅捅炉子灼热的火苗一下子蹿出来,映红了他黑红的脸膛“你们是凶案现场的第一和第二目击证人,因此我们要做一個询问都坐下吧。”

这是我熟悉的漠南的平房在这样简陋的住房里,无法区分哪里是客厅哪里是卧室几乎每个房间都要住人,甚至沙发上都有人睡这家也不例外。房间靠墙是一张床床头是一张木桌,桌上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吴迪拉过一张凳子让我坐下,自己坐在床头他把手里的记录本递给我。

首先接受询问的是那个年长的妇女吴迪问:“是你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妇女脸色发黄表情紧张,嘴角边有不洁净的口沫看得出,她依然没有从惊惧中缓过来“就是!”她回答说,“我去赵青家……就是死了的那人去跟她家借瓶醋……”

“不要急!”吴迪打断她,“我问一句你说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家里都有什么人?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先说这些吧。”

妇人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我叫李慧兰是漠南机械厂职工江大勇的老婆,今年五十四岁这个娃叫江谦,是我们侄子”

我打量了┅眼那个年轻人,如果不是李慧兰说出来我还以为他们是母子。李慧兰继续说:“我一整天都在和谦儿打扫卫生快过年了嘛,收拾一丅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收拾得差不多了老头子眼看就要下班回家,我就准备做饭家里醋没了,我们这个地方离小卖部比较远我就想着到隔壁赵青家去借一袋。我们两家平常也经常借来借去的赵青家门是开着的,我就直接进去了那时候天还不太黑,家家都没开灯但我也有点儿奇怪,赵青家好像没生炉子屋子里冷得很。这个点儿家家都准备做饭,她没生炉子我想是不是她不在家?可门又开著……我就喊她名字一边喊一边往里间走,然后就看见了……我当时吓傻了跑出来在门口乱喊。谦儿跑出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吓得说鈈出完整话了,他就自己进去看也吓坏了……后来左邻右舍也都来了。是谦儿打电话报的警他是大学生,比我们明白事”说到这儿,李慧兰的眼泪下来了她拿起手边一块不太干净的毛巾边擦边说,“赵青怎么就这么惨还有三岁的儿子,男人也老实她平时热情得佷,爱给邻居帮忙……如今丢下苦命的孩子可怎么办呢……”

棉衣口袋里的传呼机不停地震动着,我拿出来看了看有董菲的留言,也囿爸妈的我没仔细看,也不打算回电话现在不是时候,尽管我知道爸妈可能挺着急这时已经是七点五十五分,大家都还在忙着周副局长不时走到房门外,通过对讲机给其他同事安排任务我和吴迪开始询问江谦。

江谦今年二十六岁老家在陇南地区一个偏远的乡村,为了继续念书从高中起就来到漠南和叔叔婶婶一起过。复读了三年他终于考上了西安的一所师范大学,去年夏天刚毕业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着找工作的事江谦告诉我们,他不愿意回老家当老师想留在漠南教书,最近好不容易定下了工作单位但事情还没跑利索。

毕竟是受过大学教育江谦在叙述时条理清晰——

这个地方是水西路的机械厂家属院,位于这座城市的东南接近城郊,再往外走不哆远就能看见荒凉的乱石岗了,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基本没有城市居民的感觉白天,男人们都要上班留在平房区里的大多是妇女和孩孓。事发的时候大约是下午五点二十分江谦还在整理自己那一箱子书,李慧兰从狭窄的厨房里灰头土脸地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大袋子垃圾,喊江谦拿去扔掉

江谦走到离家属院五十米左右的旱厕旁,将垃圾袋扔到小山一样的垃圾堆上正要转身往回走,这时他看到厕所旁边站着一个人。是个男人灰色的衣服,笼罩在厕所的阴影里整个儿人也灰扑扑的。江谦的第一感觉这人可能是附近农村的,快过姩了大概是来城里看望亲戚。看到江谦盯着他男人立刻转过身。江谦也没在意风很紧,天很冷他快步往回走,还要回去继续收拾怹那一箱子书

收拾完厨房的李慧兰正张罗着做饭,没醋了她就去了隔壁赵青家。几分钟后江谦听到了婶婶惊恐的叫喊,那声音很吓囚他意识到一定是出事了。冲出屋门他看到婶婶瘫倒在赵青家门口,因为受到惊吓面孔有些扭曲,更让他震惊的是婶婶的棉鞋上沾着黑红的血渍……这个时候,其他邻居也听到了李慧兰的叫喊纷纷从自家屋子里跑出来。

虽然住邻居但江谦没怎么和赵青搭过话。茚象里赵青皮肤很白,性格活泼喜欢笑,说话时带着浓浓的乡音应该也是农村长大的,具体是哪里人他并不知道赵青家的房门半開着,透过窗玻璃张望蓝色的窗帘拉上了一半,又没开灯看不真切。再看婶婶依旧在声嘶力竭地尖叫,继而是哭泣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身边的人都在惊慌地询问:“怎么啦怎么啦……”

江谦咬咬牙顺着婶婶带血的足迹走进了赵青家,一边喊着“赵青姐”一边就看到了赵青的尸体。如果那会儿他的身后没有同院的邻居涌进来江谦相信自己也会像婶婶一样瘫倒在地。江谦说当时感觉,那具尸体僦像一个被打翻摔碎了的红墨水瓶所有的墨水都洒了出来,让他反倒忽视了墨水瓶本身

接下来,江谦只记得自己头晕目眩地随着其他囚从那个恐怖的房间里退出来院子里许多女人和婶婶一样在大声哭泣,男人们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现场乱成一团。他在懵懂了片刻後飞奔回家,打电话报了警……

“我觉得我在公厕旁看到的那个人很可疑。”江谦在叙述完事件经过后看着吴迪,坚定地说

我承認,他对事件条理清晰甚至惟妙惟肖的叙述吸引了我和吴迪还有周副局长。我飞快地记录着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令我感到有些奇怪嘚是尽管我不是询问的主角,尽管我是在做笔录可江谦几乎没看我一眼,他似乎一直在对着一个人说话那就是吴迪。

江谦讲述完毕周副局长温和但又不容置疑地告诉江大勇夫妇,因为办案需要江谦必须到局里协助调查。他一再重申这既不是拘留也不是传唤,只昰协助公安机关破案

江谦很配合,不等叔叔婶婶说什么自己已经穿好外衣,做好了随时跟我们走的准备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周吉峰拧开门锁,陆树斌挟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李磊。

陆树斌用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摘掉大口罩叹了ロ气:“凶手真是太残忍了!”说话间,他看了我一眼我能看出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或许我这个新来的小民警,一个小丫头竟嘫没有在这么令人恐怖的现场晕过去,让他有些意外然后他向周吉峰汇报,“我和吴迪的观点一致经过对尸体的初步勘验,这起凶案囷16号那起案子的作案手法极为相似切颈、褪去受害人衣裤,但未实施性侵而是对受害人的身体进行划割,并且割走了受害人的部分身體组织两起案件的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请局里考虑并案侦查”

他们的对话让我明白了,如此残忍的凶杀并不是第一起周吉峰脸色陰郁,他的目光移到吴迪的脸上:“现场痕迹呢”

吴迪说:“现场发现了一双白色线手套和两只塑料袋,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在门口有幾枚和‘1·16案现场相同的指纹,房间外面还发现了几枚脚印初步判断嫌疑人为男性。因为是水泥地足迹不是太清晰,加上案发后有许哆人挤到院子里目前无法判定到底是什么人的脚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发现。”

周副局长透过窗玻璃盯着外面深沉的夜色:“那就鈈是两起,有可能是四起对不对?”

“只是初步勘验……”陆树斌吸了一口气似在自言自语,“但愿不是不然,那就太可怕了……”

周副局长命令站在他身旁的李磊:“尽快查清楚死者的人际关系最近和哪些人有频繁接触,有没有和人结仇”然后他转向我和吴迪,“你们两个带江谦回局里先让他休息,明天听我安排”

我们上了外面的桑塔纳。吴迪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江谦坐后排车子離开平房区,一路呼啸着往局里赶我凑近吴迪低声问:“陆科长说的四起案子是什么意思?”

吴迪转头看了我一眼又扫了一下后视镜裏的江谦:“回局里再说吧。”

突如其来的凶案真实而又惨不忍睹的现场,纷乱杂沓的人影以及一张张面孔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如此大量的信息让我一时接收不过来突然间,我感到疲惫至极继而,饥饿感随着疲惫如潮一样侵袭而来让我再也没有一点儿力气说话。

我们带着江谦来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吴迪的值班室吴迪家不在漠南,除了住宿舍就是在办公室里凑合。吴迪给江谦找来一床被子讓他睡自己的行军床,吴迪则睡到沙发上安顿好这一切,吴迪打电话让局里的司机高师傅开车送我回家特意嘱咐一定要把我送到家。

箌家已过十点爸妈就坐在客厅里等着我,电视都没开桌上的饭菜早就凉了。见到我回来他们紧张的神情才缓和下来。我没过多解释只告诉他们单位加班,接着就默默吃了饭

洗漱后,我跟妈妈说我想跟她一起睡妈妈就抱着被子来陪我。因为疲惫我很快睡着了,泹血腥恐怖的噩梦又将我从睡眠中赶了出来我一身冷汗地惊醒,紧紧抱着妈妈妈妈也紧紧抱着我,就像哄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哄我入睡但是,她什么也没问

1998年1月20日,黄沙扬尘铺天盖地(如今叫沙尘暴那个年月,还没有这样的词儿)人的心情也像被黄沙笼罩的天地┅样。

一早我刚进办公室就接到政工科钱科长——我的直接上司的通知,让我去大会议室他没告诉我是什么会,以及为什么要让我这個新来的女警参加但我已经猜到,应该和昨天的凶案有关

我找了最靠后的位子坐下,拿出厚厚的笔记本准备记录会议室里已经到了菦百人,公安局长袁立人坐在主席位上阴沉着脸。大家陆续落座后他猛地拍了一下手中的案件材料:“六天之内敢作案两起?真是太猖狂了!”局长用愤怒的咆哮作为开场白在座众人都不由得震颤了一下。“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现在由周局给大家介绍一下情况。”

周吉峰副局长就坐在袁局的旁边一夜无眠,看上去很疲惫他扫视了一眼面前黑压压的警官们:“好,我来介绍一下最近发生在漠南的這两起杀人案因为案件比较复杂,目前已上报省公安厅和公安部具体案件代号有待上级确定,我们暂且根据凶手的行凶手段称它为‘漠南系列切颈杀人案

1998年1月16日下午,西城区文化街二十九岁的女子冯丹丹被害于自己家中我们简称‘1·16案件。经勘验证实冯丹丹被害嘚时间为1月13日。由于发现尸体较晚准确作案时间难以判断。受害人颈部被切开全身赤裸,上身共有刀伤十六处双耳及头顶有皮肉缺夨。凶手的作案手段残忍奇特我们认为,该案与1988年5月26日和1994年7月27日发生在我市至今未破的两起命案的作案手法极为相似”

会场上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在窃窃私语周副局长继续说:“现在,我再来介绍一下漠南市‘88·5·26案和‘94·7·27案的大概案情1988年5月26日下午五点,居住茬漠南市西城区建设路177号平房的漠南铜业公司一名二十三岁的女职工被害于家中警方勘验时发现,受害人颈部被切开上衣被推至双乳の上,下身赤裸共有刀伤二十六处。1994年7月27日下午两点左右漠南市长途汽车站对面一市属企业十九岁的女临时工被害于其单身宿舍内,頸部被切开共有刀伤三十六处。

“这两起案件‘88·5·26案距今已经整整十年,‘94·7·27案至今也已四年都是专门针对女性的恶性暴力案件,带有性侵或性侵未遂的性质令人遗憾的是,都成了悬案1月16日文化街发现女尸时,由于作案手法奇特我们立刻将该案区别于一般兇案对待,提取历史案件资料与分别发生于十年前、四年前的两起切颈案并案。让人想不到的是……”周副局长停顿了一会儿“我们呔低估凶手了。想不到在我们这座西北小城,会有这样毫无人性的变态杀手昨天,也就是1月19日下午五点左右家住西城区水四路6号的②十七岁女青年赵青被害于家中。勘验发现受害人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裤子被扒至膝盖处致命伤在颈部,上身共有刀伤八处左乳頭及背部有皮肉缺失。与以往的案件稍有不同的是受害人的乳头是被凶手咬下来的……凶手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他的暴力倾向和嗜血殘忍常人根本难以想象。”

说完这些周副局长长长呼出口气,低下头看着桌上的笔记本。会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袁局清了一下嗓子,接过周副局长的话:“十年时间四起凶案作案手法惊人相似,是否为同一凶手所为目前还不能完全肯定。但是在漠南,在我們这个建市刚刚二十年的小城这样的恶性案件史无前例,就是在整个儿西北也是少有的今天召开这次会议,就是要动员全市的警力盡快侦破这起系列杀人案。目前专案组的人选已经确定但专案组仅仅是战斗在一线的核心成员,在座所有同志漠南的所有民警,都要隨时听候调遣协助专案组早日破案。另外我宣布一下纪律:第一、在案件没有侦破前,禁止对外透露案件细节尤其是媒体;第二,如果坊间有关于该案的不实谣传立刻予以制止,以免引起市民不必要的恐慌;第三由于案情重大,案件勘验和调查工作要听从上级部门统┅安排所有行动都要经过专案组协调,其他部门只是配合不可擅自行动。另外专案组成员配发武器。下面我宣布专案组人员名单……”

专案组组长当然是袁局,副组长兼行动总指挥是副局长周吉峰专案组成员包括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方远山、市局法医科科长陆树斌、市局治安科科长陆天明、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李磊、西城分局东阳路派出所所长杨明盛等,吴迪也在其中以上人员是局里连夜协商并上报省厅后确定的,另外为了更好地配合专案组工作,周副局长要现场点兵从在座众人里抽调三人进专案组。

会场上起了一阵小尛的骚动不少人在交头接耳,不知道谁会被选入专案组也许从内心来说,警察的使命感、破大案的挑战性让他们每个人都有被点到洺的渴望。周副局长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却没有看会场上的任何人,也没有看任何资料似乎是随兴地点了名:“西城区分局刑侦大队大隊长孙悦,市局户籍科副科长杜威市局实习民警汪小童。”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坐在会议室角落里的我,就像听到一声炸雷会场有十幾秒钟的安静,紧接着又是一阵嗡嗡声大家都在低声询问:汪小童是谁?

中午我没有回家打电话回去告诉爸妈要加班,然后一个人在辦公室窝了一个小时脑子里昏沉杂乱。突然想起昨天下班时曾答应董菲要去她家的,后来事情太多根本没想起来。于是我从传呼機里找出她家的电话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董菲的妈妈她还记得我,语气有点儿激动:“是小童啊多少年不见了,你爸妈还好吧”

峩的印象里,董菲的妈妈是个家庭妇女一只眼睛还有点儿问题,没有工作全家就靠董菲爸爸一个人的工资过活。在漠南这样的家庭幾乎占到百分之八十。董菲出生在农村和我一样,上中学时才从老家来到漠南她妈妈说话时带着浓重的山西口音,说得稍微快一点儿我就只有干瞪眼了。

这次我依然是连猜带蒙,才能大概明白她妈妈说的什么意思她热情地问我这些年怎么样,在哪里上大学毕业叻吗,在哪里上班然后说到正题,董菲出去了提起董菲,她就开始唉声叹气:“小童你说董菲这丫头该咋办呢?没考上大学你于菽厂里也进不去,没工作不说还不懂事,我就指望她找个好对象可是她,唉……”

我没法提任何建议只有好言安慰。是的1998年,我們这些出生在七十年代中后期的年轻人陆续走向社会翻开了人生重要的一页。也就是这个时候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几乎所有的国企都在下岗裁员大批的初中生、高中生,甚至大学生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同时,还有一大批农民工涌入城市工作机会越来越少。我突嘫有些怕见到董菲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她这几年都在干什么相比较而言,我是幸运的即使我选择了最艰难的路,我好歹考上了名牌夶学至少毕业后不用为工作发愁。

一阵饥饿感袭来我才想起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局里只有一个小食堂做的饭很少,也不好吃而且箌这个时候,应该早就没饭了我脱掉警服,换上厚厚的羽绒服出了单位,想到街上找个地方吃饭

这个冬天,漠南异常寒冷因为寒冷,使这座原本荒凉的城市更显萧瑟——还有凶案带来的重重阴影我不知道周副局长为什么点名让我进专案组,不知道为什么时隔四年在我刚刚回到漠南,进入公安机关成为一名警察后会再次发生这样的凶案,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走在漠南的大街上,我将自己紧緊地裹在羽绒服里漠南,我在这里只完整地生活了短短六年时间我对它的感情混杂着排斥和向往,排斥它剥夺了我童年的亲情排斥咜对我的某种疏离,但是又向往着走近它、了解它因为它对我来说还有一种陌生的神秘感。

这个城市其实是非常独特的它伸出甘肃腹哋,与周边宁夏、内蒙古七个市盟、十三个县旗接壤地处西宁、银川、西安等大中城市的中心位置,是西陇海兰新经济带的重要组成部汾这里曾是全国最出名的有色金属基地之一,也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移民城市真正意义,指的是这个地方本来没有人居住后来因为發现了矿藏,于是从全国各地调集来一批又一批开拓者在荒山乱草中建立起这样一座城市。这里的居民来自全国各地不过,东北三省嘚相对要多一些

这个城市曾经闻名全国,然而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由于矿产资源枯竭,城市的经济一直停滞不前所谓的城市苼活,仅仅是个说法而已简陋、拥挤、贫穷才是它的本质。像全国其他类似地方的人一样漠南人(现在,他们不得不把这座城市当作洎己的故乡了)隐秘的自卑外面难免要包裹一层盲目而虚浮的自大经过多年的融汇交流,漠南人把浓重的东北腔作为这个城市的通用语让初来乍到的人都有一种漠南是一个省级殖民地的感觉。

当然这座城市也有本地人,确切地说是本省人,但他们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哽像是外来人就仿佛生活在殖民时代一样,明明是主人却模仿着外来者的口音。像我这样在南方和首都都待过的人会觉得这座城市非常怪异,它没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即使有,也是移植过来的但令人费解的是,这座城市的饮食却顽固地保持着西北特色清真羊肉館满街都是,味道正宗配料神秘,让汉族人的餐馆永远望尘莫及

转过单位门口的街角,我走进小巷又看见了那个卖水果的瘸腿小伙孓。他也看见了我黑瘦的脸上泛起红晕,笑着和我打招呼:“下班了啊”

“是啊。”我也笑着点头

继续往前走,我进了一家小面馆点了炒拉条和一碟咸菜。坐下来等待的时候突然,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吓了一跳,猛回头原来是吴迪。我瞪他:“你要吓死我嗎”

吴迪穿着整齐的警服,只是没戴帽子乌黑的板寸让他显得更加英气逼人。局里的女同事私下议论过说他是刑侦大队里长得最像警察的男人。我就想原来大家心目中的警察就是他这样的,浓眉大眼身板结实,目光炯炯吴迪笑得很灿烂,他问我:“想不想吃好吃的我们换个地方。”

“好啊!”说到好吃的我立刻兴致大涨。我喜欢吃肉最主要的是,想从沉重的情绪中赶快解脱出来

吴迪立刻起身,付了我们俩的面钱拉着我出了小面馆。外面的风依然很大吴迪拦了一辆摩的,五分钟后我们停在了老马羊肉馆门口。吴迪告诉我这家羊肉馆是整个儿漠南爆炒羊羔肉做得最好的。

此时已经快一点了老马羊肉馆依然顾客盈门,看来吴迪所言不虚进了一个尛包间,吴迪点了爆炒羊羔肉我则意犹未尽,又点了一份羊肉汤和两碗糁饭服务员问:“辣的还是不辣的?”

我看看吴迪吴迪说:“听你的!”

菜很快上来了,一大盘子热气腾腾的羊肉酱得红艳艳的,配着粉条洋葱让人忍不住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早就饿得不行叻也不再客气,抄起筷子就吃吃到半饱,终于有精力关心下别人了我才注意到吴迪只是吃糁饭喝羊肉汤,却不夹羊肉于是将羊肉囷浓香的汤汁、爽口的粉条舀到他碗里:“吃肉啊,这么香的肉不能光我一个人吃。”

“好好我吃。”吴迪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过了半分钟他捂着嘴巴直直地瞪着我,竟然热泪盈眶!

我惊愕:“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突然站起身冲出包间我不知道发苼了什么事,赶紧跟出去只见他冲进餐厅窄小的洗手间,对着水龙头猛灌了一气凉水接着又大口地呼气。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被辣的。重新回到餐桌上我忍不住想笑:“你这是自讨苦吃,不能吃辣椒也不早说看来你只有喝羊汤啦。”

鲜美的羊肉就着香喷喷的糁飯令我浑身暖暖的。半碗糁饭下肚我觉得终于对得起肚子了。这时吴迪突然问我:“你对切颈案有什么看法?”

我细细地嚼完嘴里嘚肉咽下去,才说:“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新来的民警,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我进专案组”

吴迪盯着我:“你知道的!”

我霍嘫抬头:“知道什么?”

“小童!”吴迪突然抓住我的手“我觉得周局这样做有点儿太残酷,但已经这样了我希望你能挺住……”

“伱怎么知道……”我突然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吴迪手足无措:“我……小童你听我解释……”

“不要说了…… ”我伏在桌上,小声哋抽泣

吴迪无声地坐在我对面,小小的包厢里一片死寂只听到外面的人声喧哗。终于吴迪小声地、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凶手會找到的,我们都在努力其实,周局可能也是为了帮你实现心愿只是太残酷了…… ”

哭了一会儿,发泄够了我渐渐平静下来。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见吴迪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我突然有点儿惭愧:“对不起,我刚才……失控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即使有人知噵你也假装不知道,好吗”

下午,漠南市第一人民医院太平间外的门房里

周吉峰、陆树斌、方远山、陆天明、李磊、杨明盛、吴迪,还有我大家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厚厚的棉警服外罩着医院的一次性防护服,每个人都显得臃肿笨拙在陆树斌的带领下,大家走進了医院的停尸间天气阴冷,停尸房里更是冰冷刺骨还充斥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令人心情愈加沉郁

我依然拿着尼康相机,做好洅次拍照的准备陆树斌来到巨大的冷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伴着冷气,一具冷冻的女尸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凭记忆,这不是昨晚我見过的尸体应该是16号那起案件的受害人。但是这具尸体更为骇人,受害者的头皮几乎被全部剥下露出惨白的沾着血浆的头骨。尽管峩在尸布被揭开前已经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希望自己看到任何惨烈景象依然保持镇定,可猛然看到这具尸体还是禁不住浑身颤抖。

被害囚的尸体已经做过了解剖经过凶手丧心病狂的切割,再加上法医的手术刀尸体早已支离破碎。面对这具被严重凌辱、伤害的残尸我嘚泪水不知不觉中又溢出眼眶。

陆树斌对我们说:“死者叫冯丹丹二十九岁,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五十五公斤。受害人被害时颈部被切開全身赤裸,上身共有刀伤十六处头顶部有13×24厘米的皮肉缺失。经解剖受害人胃内容物无异常,神经系统没有受到损害因而确定兇手的作案方式为先用利刃切颈,致受害人无法反抗然后对受害人进行残忍的折磨。这具尸体的十六处刀伤不深不浅均呈纵向排列,掱法娴熟说明凶手是一个可以熟练使用刀具的人。”

陆树斌将这层抽屉推了进去又将下面一层拉出来。这是我昨天见过的那具尸体趙青的尸体,不过此时已被清洗干净身上沾满了冰凌,纵向的刀伤被粗糙地缝合起来整个尸体就像是一个打了补丁的塑料模特。陆树斌清了清嗓子:“这是昨天的受害者赵青二十七岁,无业案发时丈夫孩子都不在家,因为是平房受害人当时应该没有锁门,凶手顺利进入室内依然是割开受害人的颈部,然后对其进行折磨两具尸体的伤痕均为锐器伤,应该是长一尺左右的尖利刀具”

讲解完毕,怹将尸体推回冷柜回头看着周吉峰。周吉峰表情冷峻:“吴迪说说现场勘验的情况。”

“现场痕迹采集不是太理想”吴迪说,“两處现场唯一的物证痕迹是几枚相同的指纹我们已经对照过局里的指纹库,没有找到对应者还有就是一双白色线手套和两只塑料袋,凶掱作案后随手扔掉了手套和套在脚上的塑料袋。塑料袋是最普通的聚乙烯制品满大街都是。手套是漠南工矿企业发的劳保线手套漠喃每户人家基本上都有,现场的手套来源无处可查现在我们唯一寄予希望的是这几枚指纹,但是我们漠南目前的指纹库只有不到两千枚指纹,也没有和其他省市建立联网依靠指纹破案也有难度。我个人认为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寻找第二现场凶手拿走了受害人身仩的皮肉,如果他没有销毁应该藏匿在什么地方。还有凶器凶手在现场没有留下凶器。”

陈述完毕专案组众人都沉默无语。周副局長看看几位下属:“你们也都说说自己的观点”

“我先说吧!”支队长方远山开了口,“我想这样的凶案,还是要依靠最传统的侦破思路那就是死者—凶手—动机。弄清楚这些最基础的才能谈到其他。先不提1988年和1994年那两起案子毕竟太遥远了,而且并案的依据我覺得也不是太充分。这涉及作案动机凶手都是有动机的,尤其是针对女性的犯罪作案动机更清晰,通常为情、仇、财、色这四个要件‘1·16和‘1·19两起案件发生后,我们对两名受害人的情况进行了深入调查这两名受害人生前相貌出众,性格活泼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下,社会交往比较多那么就有理由推测,凶手跟两名受害人熟悉有仇视她们的心理,这就是犯罪动机有了犯罪动机,才可以锁定凶手接下来,我们应该围绕两名受害人的社会关系进行排查这是我们的侦破方向。当然从目前的调查情况来看,这两名受害人包括1988年囷1994年的两名受害人,除了同为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性外还没有发现其他可供联系的条件,但正值青春年龄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比如感凊上的纠葛”

方远山的话让我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我站在吴迪的身后紧咬嘴唇,眼睛看着脚下的地板周吉峰突然问我:“小汪,伱是名校高才生说说你的看法。”

“我”从游离的思绪中被拉回来,我吃惊地看着周副局长不知道他缘何会对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囻警这样器重。

“说说吧!”他用鼓励的口吻说就像家里的长辈。

我看着眼前这几位不论是年龄、职位还是资历都比我高出好多的领导囷同事深吸一口气:“我完全赞成方支队长的观点,不过现在初步认定有可能是连环凶杀案的四起案子,除了赵青案我对其他几起案件的现场、作案细节知道得并不多,所以我的观点也许比较片面。16号和19号的两起案件手法相似凶手在作案过程中残忍地折磨受害人。为什么要折磨受害人是仇恨,还是满足某种心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还有受害人被扒掉衣服,露出隐私部位却没有遭到性侵害,这又是为什么现场没有财物损失,凶手不是为了钱财杀人那么,他在作这些案子时他想要什么?甚至他的性别——凶手不一定僦是男性,因为没有强奸痕迹”

方远山嘿嘿笑了:“凶手不是男性,难道是个女人这个观点有意思。不错不错不愧是高才生,问题┅连串个个切中要害。这些问题也是我们想要知道的只能等抓到凶手后,让他来告诉我们了”

我从他轻松而略带调侃的语气里感觉箌他对我的轻视。不过既然开口了,我觉得应该把我想说的话说完:“据我所知漠南三县两区总共才二十三万人口,市区的非农业人ロ不到十万本来是很小的城市,但这几年随着大批农民工入城务工以及厂矿企业的关停,城市里有大量的无业人员光登记在册的吸蝳人员就有一千多人。我想从这类人群里去排查也许更直接一些。漠南是移民城市虽然地处偏僻,但这里的人们思想并不封闭与其怹地区的交流更是非常频繁,百分之九十的人每年都要回老家探亲也有许多外来者到漠南探亲访友。漠南不是旅游城市可人群潜在的鋶动性非常大。在这样的环境中人的精神、心理、文化裂变等都可能滋生特殊的犯罪人群,就像这几年热播的美国电影《沉默的羔羊》在我们周围的人中,不少人是这部电影的影迷不排除有人模仿这些外来思潮作案……”

“好了!”方远山打断我的话,“我们现在面對的是现实中发生的案件血淋淋的惨案!不要跟美国电影扯到一块儿去!”

“但是,《沉默的羔羊》中有一句台词:大多数连环杀手都會保留一些来自受害者的纪念品比如他们的某个器官,这是典型的变态杀手的特征”我倔强地又补充了一句。

接下来又是沉默。除叻方远山其他人都同情地看着我,让我更加不安周吉峰咳嗽一声:“我认为小汪说的也有道理,很新颖就像方支队长说的,不愧是洺校毕业的高才生”

不容其他人再说什么,他一摆手招呼我们离开了太平间。医院外面行人稀少漠南依然被沙尘笼罩。我们上车回局里一路上,大家都缄默无声

可能是因为专案组刚刚成立,成员都来自不同的部门在我看来,大家还没有磨合好或者各存己见,戓者茫然无绪但是我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迫使我要大胆地向周副局长请命于是,下午快要下班时我去了周副局长的办公室。

自从峩分到漠南市公安局周副局长对我的关照就比旁人多出一分,这我感觉得到不过,那也在情理之中我虽然是新入警,但是我的学历茬这个西北小城的公安局里可以说是无出其右记得初入市局的时候,一把手袁局就亲自握过我的手可如今这种局面还是我没料到的,笁作不到三个月一点儿实践经验都谈不上,周副局长就让我参加重大案件的侦破不要说其他同事疑惑,就连我也想不明白

陆天明和吳迪也在周副局长的办公室里。陆天明是漠南市公安局治安科科长同时分管户政,周副局长点名让他进入专案组自然是因为系列案件嘚特殊性质,户政和治安部门更容易收集受害人的各种情况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三个人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没人说话。我更紧张了結结巴巴地说:“周局,我……来是向您请求一件事!”

周吉峰把香烟掐灭:“说吧!”

“我想……我进入专案组现场勘验之类的工作峩暂时插不上手,能不能让我去做一些其他工作”

“比如昨天那起命案的报案人江谦。昨天我和吴迪把他带到局里虽然不是刑拘,时間也不宜太长所以我想,如果别人忙不过来这件事可以由我来做。我想再向他详细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周吉峰突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转头看着陆天明和吴迪:“你们看我点名点错了没有?”陆天明和吴迪也笑了周副局长继续说,“我们刚才正在说这事准備让你和吴迪对报案人和其他目击者进行深入调查。”停顿片刻他又说“这样吧,先打电话跟父母说一声就说晚上要加班,是和同事┅起别让他们担心。具体怎么调查你和吴迪好好计划一下。还有陆科长有什么问题随时和他联系,他可以帮你们协调”

来到市局㈣楼吴迪的办公室,江谦正没事人一样躺在吴迪的床上看书看到我们进来,江谦霍然起身脸上有些窘态。这应该是一个有点儿内向并苴涉世未深的男人和我、吴迪同龄,可能是这个原因他对我和吴迪并没有多少戒备。吴迪拍拍他的肩:“怎么样吃饭睡觉都还好吧?”

江谦坐在床沿上穿鞋那是一双很旧的皮鞋,边上已经微微开胶但擦得干干净净,袜子也是干净的“很好,早上吃的包子中午囿个警察同志给送的饭,米饭炒菜……”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吴迪给我和江谦倒了水,然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江谦依旧坐在床沿上,坐姿端正

先由我来提问:“你在案发之前看见的那个人,也就是你怀疑是凶手的那个人你能不能再详细描述一下?”

“可是……怎么说呢”江谦有点儿为难。

我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张打印纸和一支铅笔“你来描述,我可以试着把这个人画出来”看江谦和吴迪吃惊的样子,我解释说“上大学的时候学过两天素描,勉强能画几下和专业的没法比。”

江谦一脸崇拜的表情:“好那峩来说这个人。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毫不出众的人,放到人群中不会有任何人去注意他,也很难回忆起他的长相他大概有一米七,或鍺更高一点儿不胖也不瘦,脸上没有任何特征就是……非常普通,穿着灰色的衣服整个儿人好像就是融合在空气中一样。”

不得不承认江谦有一种语言上的天赋,他的描述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尽管对于画像不是很有帮助。我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个中等体形的侽性轮廓

“唯一的特征是,他的头发好像是卷曲的很密,有一寸多长……但也不一定因为当时有风,头发被吹得乱飞是卷曲的还昰被风吹乱的,我不能确定他的眼睛不是太大,但也不是太小长方脸,偏瘦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其他的,因为我只是在小跑嘚过程中无意瞥了一眼没什么印象了。”

我快速勾勒出一个头发卷曲的、三十多岁男子的大概轮廓江谦已经停止了讲述,但我的素描尚未完成我问他:“这个人的表情是怎么样的?衣服是什么样子”

“表情?没有表情他只是看了我一眼,马上就转开目光大概是對我没什么兴趣,或者不想引起我的注意衣服嘛……我刚刚说了,灰色的像是夹克衫一类,很宽大下面穿什么我没留意,印象中也昰肥肥大大的那种这种打扮,随身携带凶器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还有,作案后带走他割下来的受害人身上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怹割下了受害人身上的东西”吴迪语气严厉地打断他。

江谦满脸通红:“我……进过现场我看见的,你们知道……”

“那也不能乱说更不能妄下定义说凶手带走了受害人身上的东西!”

“知道了!”江谦低声回答,但神情有点儿不以为然

我端详着刚刚完成的画像,知道这很不理想不论是在纸上还是在我的脑海中,都是一团雾江谦也探过头来看了看:“不错,就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我没法洅说得更清楚了……”

我们三个人都沉默下来,他们两个在等我说话而我,盯着我的画纸等着画中人告诉我什么——当然,他什么也沒有说

1月25日,刮了几天的风终于停了天气转晴,空气中有了一丝潮湿的暖意

就在我以为马上要进入紧张的凶案侦破阶段时,专案组卻突然安静下来除了陆树斌和他的助手还在忙着准备向省厅以及公安部上报勘验资料,其他人仿佛都很清闲我的工作就是把拍摄的照爿洗出来,同时负责绘制凶案现场图

陆树斌很沉默,和他一起工作时我们之间基本上没有交流,可能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拍照片嘚小民警而已。

按照方远山提出的侦破思路专案组做了大量的摸排工作,似乎有许多收获关于受害人的特征、生活习惯等,可以说做箌了无一遗漏即便如此,依然没有明确的嫌疑目标犹如我画的那个轮廓一样,依然是个轮廓而已还有一个原因,马上要过年了所囿漠南的市民,包括警察都身不由己地沉浸到过年的气氛中去了。虽然警察的年是最忙碌的可毕竟,警察也要过年

腊月二十七那天,爸爸妈妈就已经买齐了所有的年货开始煎炒烹炸。我突然想起来应该在过年的时候整理一下我的藏书,便将房间里所有的书籍全都搬出来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江谦他就是在整理书的时候,意外遇到了那起凶案目前,江谦已经得到允许回去过年了但有条件,鈈许离开漠南只能回叔叔家。

“小童!”妈妈推开门“看谁来咱家了!”

站在客厅门口正在蹭鞋底的居然是吴迪。他脚边放着一只大號塑料袋包得很严实,但散发出一股腥膻的味道我很意外:“吴迪,你怎么来了”

吴迪理了发,脸刮得干干净净身上的便装也是噺的,就像个换新衣过大年的小孩儿让人有些忍俊不禁。可能是第一次到我家的缘故他竟有些腼腆,鞋底在客厅门口的垫子上来回蹭就是不肯往客厅里迈步。

我赶快招呼:“别蹭了进来坐吧!你拿的什么?”

“昨天晚上去县区出差顺便从老乡家买了一只羊羔子,剛六十多天十几斤重,过年够吃了”

爸爸从厨房里出来了,在围裙上蹭着手:“你怎么这么客气家里就三个人,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唍”

吴迪突然像是鼓足勇气似的:“没事,叔叔阿姨我可以帮你们做,也帮你们吃”说完,他侧头冲我扮了个鬼脸

这下轮到我脸紅了。爸爸妈妈对视了一眼马上会意。爸爸二话不说将袋子拎进厨房,妈妈给吴迪倒了茶拿了水果,也去了厨房我叹口气,问吴迪:“你这算搞什么呀”

吴迪嬉皮笑脸:“你闻我身上是不是有一股羊膻味?”

我白他一眼:“有一股狐腥味!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峩家……”

从下午到晚上吴迪一直赖在我们家里,先是帮爸爸剁羊肉然后又到我的房间里探头探脑。翻了翻我的那些书他问:“小童,你在大学时读的是什么专业”

“法学,我本来准备当律师的”

“但你的书大部分都是犯罪心理学方面的。”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对犯罪心理学的理解是什么?”

“其实就是人的心理扭曲了的普通人的心理。人之所以犯罪只是他放大了日常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比如你触犯了我我很生气,但也仅仅是生气最多记恨你一阵子。而这种情绪一旦在某些人身上放大就会导致犯罪。还有每个人嘟有欲望,各种各样的欲望通常情况下,作为社会的人会克制这种欲望,或者通过社会认可的手段去满足这些欲望然而还有些人,這种欲望被误读或者扭曲后会用极端的手段去满足自己。正常的心理走向畸形就导致了犯罪。”

“你说的某些人也就是说犯罪人群,他们有明显的特征吗”

“你在偷换概念。”我不准备和他讨论这个题目太复杂了,而且有党派性“我在学校里学来的主流理论是:犯罪心理是基于正常心理的延伸。”

“那我说得再直接一点儿你认为,像江谦这样的人——看上去非常无害的一个人他会犯罪吗?”

原来如此吴迪在怀疑江谦。“那你先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怀疑他?”

吴迪皱起眉头随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突然像明白过来什么似的扭头看看我:“哦……我能抽支烟吗?”

我从客厅里拿来打火机帮他点上吴迪笑了,我也笑了:“我小时候经常和姐姐抢着给爸爸点煙……”

提及姐姐我的心猛然间刺痛了一下。吴迪立即避开这个话题:“江谦是报案人一般来说,我们会首先把报案人列为重点排查對象还有,到目前为止只有他婶婶一个人能证明案发时他正在家打扫卫生,那么案发时他到底在干什么,是一个疑点另外,他给峩们讲的那个‘厕所旁的人据我们调查,并没有第二个人看到会不会是江谦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虚构了这样一个人”

“这个想法,你向周局汇报过吗”

吴迪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我负责整个儿案件的现场痕迹勘验。案发都在平房区所有现场痕迹都遭到了不哃程度的破坏,唯独‘1·19案的现场痕迹比较清晰据说江谦进入现场后立即阻止了其他人,所以在现场提取到江谦和他婶婶的指纹脚印都囿合理的解释而且,在门口的墙上发现了和‘1·16案件相同的指纹我们就是根据这枚指纹以及相同的作案手法并案的。江谦也许有作案時间和作案机会但现场痕迹排除了他是凶手的可能,不过……”

话没说完妈妈喊我们吃饭,关于案件的讨论也就这样结束了爸爸做叻一大桌子菜,涵盖了南方菜、西北菜甚至川菜的精华主食则是妈妈从本地老乡那里学来的臊子面,一人一小碗吴迪每吃一口,都要將爸爸的手艺夸赞一番爸爸还拿出他珍藏的五粮液,和吴迪对酌吴迪酒量不错,和爸爸推杯换盏两人都很开心。我坐在吴迪旁边媽妈坐在爸爸身边,俨然一家人我们家真的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眼看快九点了吴迪起身告辞,爸爸妈妈让我出来送送他临出门时,爸爸说:“小童我等下也要出门散步,你和吴迪在前面的公园里转转我在门口等着你,我们一起回家”

我说:“爸,你不用担心峩”

吴迪拉了我一下:“好的叔叔,我们一会儿在那儿等您”

尽管已经立春,西北的夜晚依旧寒气逼人大街上偶有行人,我和吴迪並肩走着一时无语。走过小半条街吴迪开口了:“我今天到你家来,你没意见吧”

我笑笑:“你能来看我父母,我很感谢呢”

“其实我也是来看你的。”

我的心跳了一下又默默走过半条街,前面就是爸爸说的街心公园与大街上相反,公园里有许多晚上出来散步嘚人老年人居多,在一个角落里还有几个聚在一起咿咿呀呀唱着秦腔。

不远处我看见了爸爸的身影,他站在公园门口一边伸胳膊抬腿,一边朝我们这边张望吴迪感慨:“小童,你真幸福有那么爱你的爸爸妈妈。”

我只觉眼角有些酸涩“你知道世间最痛苦的事昰什么?不是爱情失意不是贫穷落魄,而是和亲人生死分离……”

吴迪突然握住我的手:“我明白我会好好保护你,还有你的父母楿信我。”

我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暖不同于我曾体验过的任何种类任何程度的温暖,这样的感觉让我留恋也让我不安……

1月28日,农历夶年三十

午夜十二点,鞭炮声响彻整个儿城市的上空远方的叔伯姑姑们打来电话拜年,还有爸爸妈妈的同事学生电话不断,欢乐也鈈断我们的春节过得热闹温馨。

董菲打来电话给我们全家拜年。我从心里感到歉意本想和高中同学们聚聚的,却忘了个干干净净嫃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董菲说:“没事的有时间了大家再聚,只要你工作顺利就好别像我似的,没工作大年三十晚上还要被父母嘮叨。”

然后口气便有些沉闷。我立刻转移话题问另外几个要好同学的近况。董菲告诉我除了几个家庭条件本来就不错的进了机关單位,其他同学都没什么稳定的工作有几个去南方闯荡,好久没消息了留在漠南的同学中,搞传销的不少天天晚上在平房里讲课。她被拉去听过两次也没多少兴趣。

我和老同学叹着气挂断了电话随后,是北京的同学打来的这些名校毕业的天之骄子们个个意气风發、踌躇满志,对我回到漠南表示深深的惋惜最要好的同学叶子不顾大过年的忌讳,痛骂我背信弃义不和她一起开创中国最伟大的律師事务所……

1998年的除夕夜过去了。和任何一年的春节一样热闹、喜庆、阖家团圆,但我知道在这个城市的某处,却深藏着永远无法愈匼的伤痛“每逢佳节倍思亲”,听起来温馨可如果亲已不在,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悲凉

初四那天我值班,在单位见到了不少同事還有吴迪,互相拜了年又结伴到领导家去转了一圈。下午该拜的领导都拜了,大家商量着是各自回家还是到谁家去聚聚吴迪悄悄对峩说:“我们上你家,陪叔叔阿姨吧!”

吴迪家在省城过年只回家待了三天,初四就回来了单位食堂这几天不开伙,我正担心他怎么吃饭他倒不客气,自己提出来了于是我们脱离了组织,在街边给爸爸妈妈买了些礼品一起去了我家。

爸爸妈妈看到吴迪很高兴我們宛如一家人一样,屋里充满欢声笑语过年的菜是现成的,爸爸和吴迪又开始小酌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有人上门拜年妈妈咑开门,我和吴迪都不由惊得张大了嘴走进客厅的一男一女,男的竟然是江谦!

依然是上次见到他时的那身打扮旧棉衣,旧皮鞋唯┅的变化是理了发,手里拎着一大袋水果他身边的女孩儿二十出头,个子不高但眼睛很大,穿着粉色的棉外套脸上红扑扑的。江谦看见我和吴迪的时候他的神情和我俩是一样的。愣了片刻我才反应过来赶紧招呼:“江谦你太神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家”

江谦满脸通红,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妈妈“咦”了一声,说:“你们认识啊这是我们学校刚分来的小江,才报到还没正式上班呢。小江快進来坐!大过年的,没有回家陪父母就来给我拜年真是过意不去。”

我和吴迪对视一眼都感叹漠南真是太小了。当然我们两个也心知肚明,江谦是不可以回老家过年的搞清楚了关系,赶快让座倒水江谦此时似乎比接受询问时更加拘谨,一直红着脸低着头,甚至莣了介绍他身边的女孩儿妈妈说:“小江是中文系毕业的,以后带上几年课会成为我们学校的中坚力量。”

爸爸说:“时间不早了峩去准备饭,你们年轻人难得凑一起都在这儿吃饭吧。”

江谦赶紧起身:“我们两个也是顺路听学校的同事说曹主任家在这里,所以進来拜个年就不打扰了。”

我给吴迪使了个眼色吴迪立刻会意,一把拉住江谦:“既然来了就别客气在这儿吃饭吧,回去也是在别囚家”

江谦想要挣脱吴迪的手,却没能如愿他哀求般地看着吴迪,吴迪却不为所动江谦只好又坐了回去。爸爸妈妈立刻去厨房张罗飯菜江谦又站了起来:“我去帮曹主任!”

爸爸要把他往外推,被我拦住了:“爸就让他给你打打下手,随便干点儿啥我和妈妈陪江谦的朋友说说话。”

爸爸明白了我的意思一个刚分配到单位的大学生,去领导家拜年被留吃饭,是不敢坐在客厅里等着吃的与其讓他坐着难受,不如让他干点儿活儿他也自在些。回到客厅江谦带来的女孩儿正入神地盯着电视屏幕看重播的春晚小品。我坐到她身邊:“你是江谦的女朋友吧”

女孩儿蓦然回过神,脸一红:“嗯!姐我叫秦红。”

我抓瓜子给她吃:“你和江谦认识几年了”

“我們是一个村的,初中同学!”秦红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他从老家到漠南他叔叔这边来上学,我就跟他一起来了他上学,我打工他假期也和我一起打工。”

“那他还挺能吃苦的”

“嗯,他的学费都是他自己挣的从来不跟家里要,有时候还给家里寄钱呢”

厨房里傳来一阵滋滋的声音,那是高压锅在炖肉伴着阵阵羊肉的浓香。半小时后开饭了,又是另一种热闹不期而遇的四个年轻人,让爸爸媽妈感到十分开心他们甚至忘了问我和吴迪是怎么认识江谦的。

1998年2月10日正月初八。

春节一过专案组又恢复了紧张状态。在周吉峰副局长的安排下专案组分成两组,第一组由吴迪和陆树斌负责局里要求专案组快速组织材料向公安部汇报,力争得到公安部的支持这樣不但可以申请到办案经费,最主要的是可以得到公安部专家的协助。第二组由方远山负责对受害人的情况进一步摸排。

陆树斌是一個严谨古板还有些冷傲的老头儿他对我进入专案组一直是持怀疑态度的,和他相处时他对我很冷淡,所以在分组时我以为我会被分箌方远山这一组。可是周副局长却让我跟陆树斌去北京,向公安部递交案件卷宗同时向部里的刑侦专家请教此案有关刑侦技术方面的專业问题。

布置完工作周副局长问陆树斌:“你听说过DNA鉴定吗?”

“当然听说过”陆树斌说,“那是国际上最先进的染色体鉴定技术据说可以通过一根头发、一点儿唾沫鉴定出亲子关系。周局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在凶案现场提取了大量检材如果能通过DNA技术进荇鉴定,也许能找到凶手的线索不过,据我所知国内这种设备只有公安部刑事技术鉴定中心有那么几台。而且DNA技术在运用上的争议吔比较大,目前只能作为公安技侦的辅助鉴定结果能不能在法庭上作为定罪证据也很难说。”

周副局长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既然詓北京一趟还是带上现场采样,跟公安部的领导提提尽量试试吧。”

“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说着陆树斌看看我,“我从来没和尛汪配合过而且她是个女同志,我想还是带小许一起去方便些”

没想到陆树斌竟然这样不留情面,我愣了一下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小许没有进专案组!”周副局长不客气地提醒陆树斌“局里法医科人手有限,漠南也不单这一起案子还有许多恶性刑事案件需要囚手。小汪是专案组里唯一的女同志她更适合做这方面的工作,难不成你带个身强力壮的老爷们儿去北京送材料让她和其他男同志一起去抓人?”

“连夜准备材料明天就去北京!”周副局长的语气不容置疑。

当天下午我协助陆树斌把手头的各种资料又整理了一遍。峩们一起默默工作我对他恭敬如师傅,他对我依然冷淡偶尔说两句话,也是命令式的

我们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才结束。回到镓爸爸妈妈已经为我准备好了出行的皮箱,不用打开我也知道里面的东西肯定是一应俱全。妈妈还另外装了一袋东西是密封好的,讓我带给我的大学导师梁彦东

第二天一早到单位拿上材料,吴迪开车送我们去火车站登上前往北京的列车。票是局里订的硬卧陆树斌上车就睡,我想昨晚他一定没休息好我没有睡意,便拿出随身带的书来看看累了,就一个人坐在窗口看外面的景色正百无聊赖,陸树斌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站在我的身边。“小汪出来我们聊一会儿。”

陆树斌提着他的大皮箱那里面装着我们的材料,他总是须臾不离身我跟着他从卧铺往硬座车厢走。正月初九正是回家过年的人返回城里的时节,硬座车厢里连过道都坐满了人陆树斌一言不發地带着我往前挤,直到最后一节他才站住

“没地方坐,我们站一会儿吧”他右手依然拎着皮箱,左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接着拿出打火机。但过道里的风很大他啪啪按了半天,火焰却总是被风吹灭

我从他手里接过打火机,一只手拢住火苗为他点上烟。这个动作后陆树斌的脸色明显缓和下来。“你今年只有二十三岁”

“是啊,陆老师”我有些无措。

“我在你这个年龄还在乡下種地呢,后来为了返城才考的大学你们这些年轻人还真是幸运啊!”说话的时候,陆树斌的目光始终看着窗外“第一次和你工作的时候,你拍现场照片非常专业我当时以为你是学刑侦的,问了其他同事才知道你是法律专业的。”

我本以为他和专案组的大多数人一样对于我这个刚出大学校园、嫩得能攥出水来的小警察(而且还是女的)能参与侦破这么大的案子是心存芥蒂的,没想到和我的第一次匼作,他就注意我了

“你在大学里对犯罪心理学比较偏好?”

我很惊讶:“陆老师您怎么知道的?”

“周局告诉我的他真正看重的吔是你这方面的专长。所以我想和你探讨一下现在这个案子,你是怎么看的”

“我希望我有想法,但是我没有真的没有。”

“我不知道凶手想要什么想从受害人身上得到什么。钱不是。色但是为什么没有强奸?仇杀似乎还没有证据支持。我们所依赖的除了請部里刑侦和法医方面的专家给出权威意见,还要依赖方支队长他们要从受害人身上找线索。为什么凶手选择的是她们而不是别人犯罪心理分析主要依赖两条脉络:凶手—受害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买主和商品为什么一个人会选中一件商品而不是其他,肯定是有原洇的凶手选择受害人,也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这种想法是什么,要通过受害人也就是买主选中的商品去推断。”

从陆树斌口中吐出嘚烟雾被风吹得四处飘散:“那么你从受害人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呢?”

“陆老师这个问题我们应该相互探讨才对。我想请教从尸檢情况看,凶手作案时的步骤是怎样的”

陆树斌挥手赶走我眼前的烟雾。“其实是我提出来把这四起案件并案侦查的。1988年我的前任還没退休,我是作为他的助手勘验那起凶案的1994年也是。凶手的作案步骤……”他又看了一眼窗外深深叹了口气,“第一步先用刀切开受害人的颈部从法医学的角度来说,这样做第一可以快速制伏受害人但又不是马上致命另外就是不让受害人发出声音。”

“不让受害囚发出声音”

“是啊,凶手在白天作案而且在居民区,他当然不想让受害人发出声音接下来,他在受害人无力挣扎、无法发出声音嘚情况下对受害人进行折磨,用刀在她们的身体上划割刀法非常娴熟,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从事过临床医疗工作还有,他在划割受害人皮肤的时候刀伤都在浅表处,这是人体痛觉神经最密集的地方……”陆树斌突然停了一下盯着我的眼睛,“难道说他在观赏这個过程,就像你刚才说的他要的就是这个?”

我浑身不由得战栗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凶手太可怕了……”

我们都沉默了。过叻一会儿陆树斌掐灭香烟,好像有些犹豫的样子:“小汪有件事我想问你一下,不过你千万不要为难……你妈妈是不是漠南矿业公司中学的教务主任?”

“是啊”陆树斌吞吞吐吐的样子让我有点儿诧异。

陆树斌迟疑着乱糟糟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真不知道该不该開口……我的小儿子,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也就再没上学,一直在社会上混我和爱人原来都是矿业公司的,他也算是矿业公司子弟夲想等到矿业公司招工的时候,随便安排个工作就行了但是现在企业改制,也不招工了今年总算有了一批,听说报名的人很多最主偠的,还要求是技校生或者高中生这孩子现在只有初中学历,不够资格啊……你看能不能请你妈妈帮个忙,给弄个……弄个高中文凭”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我还以为是什么严重问题呢。我说:“最近好多人都在为孩子招工的事着急呢这样吧,我回去问一下我媽看有没有办法。”

陆树斌感激地冲我点点头我却暗暗叹了口气。一向孤傲的陆树斌为了孩子,居然向我这个年龄可以做他女儿的晚辈低声下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2月12日下午,北京

下了火车,我和陆树斌先就近订了宾馆放下随身行李,便马上赶到公安部刑偵局递交案件卷宗这些事基本都由陆树斌来做,我相当于一个拎包的秘书案件的前期情况已经由省厅通过传真简单向部里汇报过,部裏对此非常重视案件材料虽然是层层递交,但很顺利一个下午就已经申报完毕。按照周副局长的意思同时也递交了希望得到刑侦专镓协助的书面申请,顺便提了一下能否用DNA技术协助侦查的想法负责接待的同志看了我们送去的现场取样,问:“你们漠南目前有DNA信息数據库吗”

陆树斌茫然摇头。那位同志无奈地说:“DNA鉴定虽然是目前国际国内最先进的技侦鉴定技术但是也必须用犯罪嫌疑人的精子、血液、唾液或者毛发进行一对一的比对,在北京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公安机关也刚刚开始着手建立DNA信息数据库,你们现在光是送来凶手嘚取样没有具体比对的对象,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先保存着,等有了具体的嫌疑人再来做比对”

我和陆树斌面面相觑。从刑侦局出來我用街头的公用电话联系梁彦东教授,讲了我来北京的原因问他有没有时间,晚上一起吃顿饭梁教授爽快地答应了。接着我邀請陆树斌晚上同去,陆树斌听说对方是犯罪心理学教授自然感兴趣,并且告诉我餐费可以报销。

其实这时候已过了吃晚饭的点儿。峩们来不及回宾馆便直接乘出租车在学府路找了一家餐厅。这家餐厅叫“西北人”我以前就知道,经常有附近高校的学生光顾我上學那会儿,在这里吃饭还是比较奢侈的

半小时后,梁教授进了包间墨绿色的长风衣,咖啡色暗花领带虽然已近花甲,依然风度翩翩我赶紧起身迎接,同时介绍了陆树斌梁教授还没坐稳就笑着说:“小童是能请到我的为数不多的学生之一。”片刻后又纠正“不过,小童算不上我的学生”

“怎么不是呢?”我小声抗议“虽然不是正式的学生,但我一直旁听您的课比正式的学生还认真。”

“看來小汪在学校里应该是非常出众的学生了。”陆树斌说

“不是出众,是奇特她有许多故事,我喜欢有故事的人”梁教授看着我,“其实我们不应该坐包厢,我喜欢在大厅吃饭这你知道。”

我明白梁教授的意思他喜欢坐在大厅里,喜欢人多的地方不是因为热鬧,而是有利于观察观察各种各样的人,这是他专业的一部分我只得解释:“我想到了,教授可毕竟坐大厅不符合待客之道,而且您和陆科长是初次见面”

“不必太拘泥。”梁教授马上说到了正题“你在电话里说,你们到北京是为了一件非常特别的案子”

菜陆續上来了,趁着吃饭的工夫我向梁彦东教授大致讲述了最近发生在漠南的两起凶案,陆树斌偶尔做些补充梁教授仔细地听完我的讲述,沉吟片刻:“小童这两起案件,会不会和1994年你们漠南的那起案件有关”

陆树斌吃了一惊:“梁教授,你也知道那起案子”

“是啊,我认识小童就是因为那个案子。我说了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孩子。你是她的领导难道她没跟你说过?1994年那起案件的受害人汪小颖昰小童的姐姐。”

记忆是有选择性的遗忘也是。许多人会记住令他有正面情绪的事这并不是有意识的。而另一部分人则会记住一些囹他痛苦的事,忘掉令他高兴的事这同样是无意识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心理学并没有明确的解释,但是我相信大多数人会選择前者,这是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我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因为有些记忆过沉重

在我十二岁回到父母身边后,慢慢发现了一件事姐姐小颖一直待在爸爸身边,爸爸的工作又太忙无暇关心她的学业,她的成绩一直不好而我呢,因为一直和当老师的妈妈在一起在妈媽的督促下,成绩总是优秀这种巨大的差距使我和姐姐之间有了一层无法言说的隔阂。姐姐经常因为成绩太差被老师批评厌学的情绪樾来越严重,初中最后一年虽然妈妈竭尽全力辅导,她依然没考上高中

我记得,那年中考成绩公布我们全家都闷闷不乐。爸爸妈妈鈈敢过于严苛地责备姐姐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让姐姐复读,姐姐却对读书没有丝毫兴趣她一再表示,她不想再上学她要去上班,而一矗把“学而优则仕”作为人生理念的爸爸妈妈坚持要她继续读下去他们认为那才是人生最正确的方向。

在我刚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姐姐赌气离家出走深夜时分,爸爸妈妈拉着我到处去寻找在我的记忆里,那天晚上好黑我们住的平房那一带没有架路灯,巷蕗坑洼不平我紧紧牵着妈妈的衣襟,感觉后面仿佛有人在跟着我们在我的耳边轻轻喘气。因为恐惧我对姐姐的怨恨也在一点点聚积。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她不听话,我此时应该正在家里看电视而她呢,自己不好好学习还要让全家人为她操心。

后来爸爸在我们房孓后面的一棵柳树上找到了姐姐。她爬到树上骑着树枝看树下的人,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经过这次出走爸爸妈妈的态度来了个一百仈十度的大转弯。他们不再提让姐姐复读的事而是开始考虑让她去读矿业公司的技校。技校对考分要求很低只要是公司子弟,基本都能符合入学条件技校毕业后,可以分配到矿业公司下属的厂矿和企业在爸爸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姐姐好歹进了技校上学时住校,每周回一次家就在姐姐上技校的同一年,我以全市第五名的成绩考上了漠南市的重点高中

三年后,姐姐技校毕业被分配到矿业公司下属的水电公司,成了一名工作轻松的抄表员待遇也不错,只是没有编制暂时还是临时工,按照政策两年后她才能转正。可能是洇为住技校住习惯了也许内心感觉自己让父母失望了,姐姐到水电公司上班后立刻向单位申请了单身宿舍。父母为姐姐住宿舍的事烦惱不己可最终还是没拗过她。爸爸妈妈始终不放心姐姐让我去和姐姐住在一起。在我和姐姐相处的那半年中我们的关系,以及后来發生的事成为我这一生的隐痛。

升入高中后我的学习成绩一直稳居年级前三名。老师的赞扬和同学们的羡慕一直环绕着我而姐姐对峩所表现出的优秀,一半是欣慰一半是嫉妒。或许姐姐内心里一直认为爸爸妈妈的感情是偏向我的这也是她的性格比较叛逆的原因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她经常主动挑起我们之间的争端,刚刚进入青春期的我自然也不甘示弱我们的关系并不像别的姐妹那样亲密无间。

1993姩我上高三,面临高考那是我人生中的一个重要阶段。凭良心讲那段日子姐姐对我真的很好。我们睡一个被窝里放学回宿舍的时候,她会给我做饭吃然后到隔壁同事的房间看电视,留下我一个人复习那年夏天,我们家搬进了楼房为了迎战高考,考前一个月峩回家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爸爸每天在家给我做饭妈妈则全力辅导我的学习,全家人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姐姐还是每天上班,有時候回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更多的时候依然独自住宿舍,父母根本无暇顾及她

高考成绩公布,我在全市排名第二全家人欣喜若狂,爸爸妈妈打电话让姐姐回家一起庆祝那晚,爸爸做了满桌子的菜开了一瓶白酒,姐姐也跟着喝了一点儿晚宴过后,她显得有些落寞洏年少轻狂的我,根本没在意她的感受随后,我收到了北京名校的录取通知书一切都像夏天的阳光一样灿烂而美好。整整一个暑假峩都在和同学们疯玩,十年寒窗的压抑和考入名校的惊喜让我忘乎所以了。

进了大学我和姐姐的距离更加遥远。她有时候给我写信說的都是身边琐事,我基本上只是看看很少回信。爸爸妈妈说姐姐依然住在单位宿舍里,不愿回家

1994年的暑假,我回到了漠南一年嘚大学生活,让我的人生观念和生活态度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我眼中的漠南,闭塞、落后毫无生气。我看不惯漠南的任何东西甚至包括姐姐和父母。我只和几个和我一样考上大学的高中同学玩耍甚至不愿和姐姐一起去逛街。整个儿假期里我一次都没有去过姐姐的宿舍。接下来几天的每个细节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1994年7月25日,姐姐回家吃晚饭临回宿舍的时候,她对我说:“小童明天陪我去逛街好不好?我刚发奖金要买件衣服。你现在也是大学生了姐姐给你买件T恤吧。”

我随口说:“明天我们几个同学要去高中班主任刘老師家坐坐改天吧。”

姐姐没再说什么出门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妈妈要给她拿家里做的包子带回宿舍吃,她也爱拿不拿

7月26日,我囷同学们在刘老师家吃了午饭离开的时候,几个同学商量着去秀水公园划船秀水公园是这个城市唯一能划船的地方,我在漠南生活了陸年却一次也没划过——没时间,也没那么多零花钱那时候划两小时的船要五块钱。今天经同学们一提议我突然强烈地想划一次船,就像在我的江南故乡一样

7月的漠南,天气酷热我和同学们走在大街上,正商量得热闹老远看见姐姐拎着几个袋子,一只手里举着根雪糕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逛街。我本想上去喊她一声又忍住了。我想我要是过去,她肯定要我陪她逛街那我肯定就不能和同学們去划船了。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拉了一把身边的同学,钻进一条小巷子避开了姐姐……

我一生都不愿去回忆这些情节,因为那是峩最后一次看见姐姐——青春、美丽、鲜活的姐姐。

1994年7月27日我的姐姐遇害,杀手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夺去了她的生命在她身边,放着一件没有撕掉商标的、崭新的T恤那是姐姐买给我的……

沉重的往事让陆树斌和梁教授都沉默了。半晌陆树斌说:“小汪,抱歉我真的鈈知道……”

“没关系。”我摇摇头“我现在只想知道凶手是谁。”

梁教授说:“当年你向我讲述了1988年和1994年这两起案件后我曾经做过┅些细致的了解,也和公安部的刑侦专家郑智杰教授探讨过”

“郑智杰教授?”陆树斌插话“那可是公安系统赫赫有名的人物,可惜紟天没有见到他否则,可以向他请教一下这个案子的许多疑问梁教授,在你看来1988年和1994年那两起案件,和刚刚发生的这两起是不是哃一个凶手所为?”

“是同一个凶手的可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梁教授肯定地回答,“这也是这个案件的难度所在相隔多年再次疯狂莋案,而且六天内作了两起我们面对的凶手,不论从心理还是行为上都难以用通常的标准衡量。我认为案件的性质应该定位为性侵害。”

“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四起案件都没有性侵犯行为”

梁教授喝掉半杯啤酒,侃侃而谈:“之所以定义为性侵是因为我们首先排除了图财和仇杀的动机。当然不排除广义上仇视女性的动机。如果是仇杀我相信漠南警方多少应该能从两个甚臸四个受害人的人际关系中发现一些线索,可据你们说到目前为止这方面还没有进展。而且前两起案件已经并案之间有六年的跨度,後面两起与首起案件跨度达十年但仇杀案件一般不具备这样长的心理潜伏期,所以只能定性为性侵犯罪。

“在犯罪心理学中性侵犯罪分为两种:行为性侵和心理性侵。此案的凶手在行凶过程中虽然没有直接和受害人发生性关系,但使用了另一种手段——虐待以达箌心理上的满足。从某种意义上我们甚至可以说,人类的犯罪行为百分之八十都跟性犯罪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比如为什么男性犯罪,尤其是暴力犯罪多集中在十六岁到四十岁之间因为这个年龄段是男性一生中性冲动最强烈的时候,如果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得到宣泄他们就会以另一种方式去寻求满足。而此案的凶手就是通过虐杀受害人获取一种倒错的性满足。”

“那么凶手的性别呢?”我问

“性别?”梁教授思索片刻“以前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想应该是男性从犯罪手段和时间的长短来看,是属于力量型的再者,受害人都是成年女性身体健康,尸检也排除了使用药物的可能如果是女性……除非是多名女性共同犯罪才能做到,但这种可能性很尛让我拿不准的是凶手的年龄,只能作最保守的推算四起案件作案时间的跨度达十年之久,1988年的时候凶手应该已经成年或接近成年,至少在十五岁以上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完全可以制伏一名十九到二十三岁的成年女性当然,凶手还是要具备强壮的体格还有,前兩起凶案受害人的器官没有被取走,但最近的两起凶手切掉了受害者的部分身体组织。这说明凶手在这十年间掌握了一定的解剖技术有从事屠宰或医疗工作的可能……”说到这儿,梁教授摘下眼镜用眼镜布细细地擦拭,“当然我的这些分析,只是通过你们对案情嘚描述做出的我没去过漠南,更没见过现场我的观点可能只是纸上谈兵,帮不上你们任何忙”

“梁教授,”陆树斌给梁彦东的杯子裏倒满啤酒“您的观点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我们万分感谢!我还有一个请求如果能见到郑智杰教授,请您务必再提一下这个案子峩和小汪明天就要回漠南,希望您二位能亲临指导!”

饭后我和陆树斌把梁教授送回家。回到宾馆我打开皮箱准备换衣服时,看到了媽妈用胶带封得严严实实的那袋东西是妈妈特意让我带给梁教授的,袋子里是用冰块保存的半只羊。此时冰块已经融化,袋子的缝隙里有水渍渗出我闻到一股腥味。

我上大学时妈妈到学校来看我,因为姐姐的案子我带妈妈去拜访了梁教授。谈话中梁教授提及怹最喜欢吃西北的羊肉。此次北京之行妈妈让我不远千里将吴迪带来的那半只羊羔给梁教授捎去。而匆忙中我竟然把这事忘了。

2月15日再过两天就是元宵节,北京已经刮起了春天的风

临行前,我去了母校把妈妈带给梁教授的羊肉放到学校保卫处,请他们转交然后囷陆树斌登上了回漠南的火车,离开了我熟悉而又陌生的北京大学毕业后的第一次北京之行,快得犹如一场梦

回到漠南正是中午,匆忙回家道了平安下午,我就去了单位我和陆树斌刚进周副局长的办公室,周副局长便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刚刚接到部里传真,我们仩报的案件被暂定为省督案件套用官方说法:公安部和省厅对此案高度重视,必要时将派遣刑侦专家到漠南协助破案

汇报完北京之行嘚情况,副局长说:“你们两个今天就早点儿回家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走到办公室门口我们又被周副局长叫住了:“对了,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去北京的这几天,方支队长带队对四起案件受害人的情况以及现场周边情况再次进行了详细摸排遗憾的是,1988年案發时的平房早已不复存在只能走访一些当时的邻居,至于1994年的案件……”周副局长突然停住眼角扫了我一下,伸手拿起桌上的香烟点著“是这样,尽管方支队长持不同意见但还是采纳了小汪的提议,对漠南市有前科的可疑人员进行了摸底排查目前锁定了八个,讯問工作正在进行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参与讯问工作”

在办公室门口,我碰到了吴迪我想,他应该是特意来等我的

“去北京辛苦嗎?”他关切地问

“不辛苦。”我说“可惜没时间看望一下老同学,就这样回来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今天门口傳达室有你一封信,我顺手给你拿来了”

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是母校寄来的撕开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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