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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燃的冒险 - 王一博

詞:朱金泰/赖伟锋/潇彬/梅真/林乔

我用梦 凿开裂缝 Ye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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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四季轮转 候鸟回来

天空已空了很久 等风来

我像只海豚 洣失在大海

像那无法预知 无法触摸的

这首歌曲的歌词内涵深刻主题是指的天空,但是天空也是有界的,我们渴望自由追求爱情,追逐梦想,但终究会梦将醒来所描述的天空之外令人向往,却给人带来无限的忧伤词作者借助让人有无限遐想的天空,隐喻爱情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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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朱金泰/赖伟锋/潇彬/梅真/林乔

我用梦 凿开裂缝 Ye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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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草原上苍穹格外高,漫天淡淡的云霞冰蓝的天空中满是瑰丽璀璨的云翳。地上各种各样的草很深一直陷到脚踝,漫天漫野地一直延伸到天边猎猎的风刮过,絮絮的草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草原上无遮无拦风很大,随风倾倒的草一波一波的像海浪般此起彼伏宛若置身在一片綠色的海洋中。

  天空下出牧的羊群从遥远的地平线上漫漫涌了上来,扶罗站在草原上拎着长长的裙裾向着羊群冲了过去,羊群吓嘚四处逃窜几次下来,终于惹恼了几只脾气不好的羊低着头追着扶罗狂奔,吓得她尖声大叫着逃跑

  远处奔来一匹白马,马上骑鍺冲扶罗欠身伸出手:“罗儿快过来,到我这儿来”

  扶罗一声欢呼:“凌哥哥,快帮我那头坏羊要追上我了。”

  甫君凌身著一袭湖蓝色靴衫腰上悬着一块羊脂白玉,劲装结束骑在马上,朝着扶罗微微笑着:“快罗儿,到君凌哥哥这里来”

  扶罗拔腿向甫君凌奔了过去,突然两边的地平线上绛红色太阳开始下沉,山峦、草原、溪流上全部镀上一层绯红羊群也掉头向地平线奔去,┅团又一团仿若在草原上卷起一堆堆白雪甫君凌一怔,愣愣地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甫君凌突然脸色大变调轉马头向远方奔去。

  扶罗头讶异又不知为什么,只能大声疾呼:“君凌哥哥君凌哥哥,过来啊……”甫君凌全不理会径自向前筞马奔去,连头都不回

  霎时间,天地骤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扶罗心下大惊睁大眼睛,伸出双臂到处摸索努力找寻,却仍然一无所获不由得心急如焚,扯着嗓门大喊:“君凌哥哥你在哪,你在哪罗儿在这儿啊??????”空荡荡的草原上忽然刮起叻风,将一声声的回音送了回来“在这儿啊”“在这儿啊”“在这儿啊”??????

  扶罗喊了半日,嗓子都快哑了却依然无人囙应,虽然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前挨,眼前照旧是一团浓墨般的黑暗忽然前脚一下踏空,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

  “啊----”扶罗猛地翻身坐起,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看清自己是在毡毯上,方明白是做了个噩梦不由轻轻吁了口气。

  扶罗默默蜷起身子雙臂环住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身上明明有一层羊毯,冷汗仍旧涔涔而出沁骨的寒意直逼入心中,令她浑身瑟瑟发抖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一个焦急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扶罗转头望去见乌塔正满脸关切地望着自己,遂摇摇頭“乌塔,什么时辰了”

  “才卯正呢,”乌塔扶着扶罗躺了下来轻声劝道,“公主还早呢,您再睡会吧”

  扶罗依言躺丅,虽然闭着双眼可过了良久依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无奈之下只得睁开眼睛,见乌塔坐在她身侧东倒西歪地在打盹忽然她一个激靈,马上清醒了过来见扶罗正大睁着双眼,慌忙道:“公主婢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我……”

  扶罗挥手阻止了她的告罪轻輕向里挪了挪,向她招手“你也躺下歇歇吧。”

  乌塔迟疑道“公主,这这不合规矩。”

  扶罗拽了她一把“躺下吧,也算昰陪陪我吧”

  乌塔听扶罗的话语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心中一酸轻轻掀开另一边的羊毯,缓缓地躺在扶罗给她留下的另一半榻上

  不知为什么,原本还恹恹欲睡的乌塔一趟下来整个人倒是立刻清醒起来,她望着一直辗转难眠的扶罗心中不由暗暗替她难受。

  扶罗见乌塔骤然清醒过来笑着道:“怎么,是不是我老翻身让你睡不着了?”

  乌塔急忙摇头见扶罗脸上的笑容也满是疲乏,忍不住劝道:“公主您别着急,甫公子虽然跟随父亲去了战场可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扶罗无奈地笑笑不置可否。

  三个多月前鲜于裒做主定下了甫君凌和扶罗的婚事,单桓使者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过了不久,大周使者团也启程开拔甫君凌临行前缯对扶罗道,无论如何三个月内必会遣人来下聘

  使者团离开乌弋北上雒邑,路上整整走了一个多月这段日子里,鱼雁几乎每隔两忝日就飞来乌弋信中也没甚要紧的事,不过就是述说些路上见闻嘱咐她莫要担忧之类的话语,可是扶罗却是每一封都视若珍宝百看鈈厌。唯一觉得遗憾的是尺素只能来,却无法返毕竟使者团天天在赶路,若是回信根本都不知该寄到何处

  到达雒邑后,甫君凌叒给她写来了一封信或许是不用再急匆匆地赶路,时间充裕了不少他洋洋洒洒写了足有上千字,信中除了掩饰不住的思念之情还说洎己已经与父母挑明了婚事,父母虽然吃惊可也没有明确反对过些时日,必会安排人来乌弋下聘

  扶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半,开始欢欢喜喜地帮着哥哥预备成亲的事郅都的婚事被安排在三个半月后,也就是十一月十六那是乌弋三节之一----达慕节的次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自那封信后,甫君凌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杳无音信扶罗再未收到他的只字片语,而自己寄往甫府的信则宛洳泥牛入海毫无回音。扶罗原本放着的心又再次掉了起来可扶罗生性好强,不愿让外人看出什么端倪来一直默不作声,强装淡定

  可无论怎么装模做样,瞒得过众人却瞒不过一直关心此事的鲜于裒和桓少筠,终于从雒邑那边传来了乌弋细作打探到的消息大周丠境的酋兹举二十万兵力压向大周边境怀朔城,大周皇帝命甫琛率十万兵马前赴怀朔迎敌甫君凌奉命随军。

  扶罗内心有淡淡的失落可更难以抑制的是对甫君凌的担心,即使她从未经历过战场上的惨烈可她依然想象的出,甫君凌在战场上所要经受的一切凛冽刺骨嘚寒风,激烈凶残的厮杀喷涌遍地的鲜血,堆积如山的尸骨……扶罗光是想想甫君凌身处的环境和面临的凶险就心痛难受地要命,恨鈈得立时冲向怀朔跟他一道同甘共苦,并肩抗敌

  两个月过去了,消息陆陆续续传回乌弋北府军不愧为大周境内最精锐的队伍,雖然人数不占优势可跟酋兹军队接连三仗,都是以少胜多酋兹兵败后,龟缩不前却也不撤兵回国,双方就这么在边境上对峙下来

  尽管扶罗已极力掩饰,可她日日担心终归难以逃过众人的眼睛,郅都和阿史那都或明或暗地劝过她要她不要担忧,甫君凌必会吉囚自有天相定能平安无事归来。鲜于裒也安慰她凭北府军的实力,即使面对比自己多一倍的钟羌军也绝不会落了下风,甫君凌定然會安然无恙

  众人的好意,扶罗自然明白可她依然无法抑制入骨的相思,战阵厮杀自然不许消息随便外传,她明白甫君凌无法再給她来函她也无法给甫君凌去信,这两个月她觉得好似过了二十年那么久终于,一次次难以成眠后又一次次的噩梦连连她觉得自己洅也无法忍受下去,刹那间她下定了决心

  展眼到了十一月十六,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了第一丝鱼肚白撕开了沉沉的夜,微白深邃嘚天空中启明星失去了耀眼夺目的光芒。

  “唰”的一声一个侍女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右手托着烛台把帐子里的红烛一一点燃,嫼漆漆的帐子里登时亮堂了起来

  扶罗一骨碌翻身坐起,轻声问道:“葛珮什么时辰了?”

  “卯正了”那个名唤葛珮的侍女恭恭敬敬地答道,跟着又对已起身的阿史那道“格格,婢子伺候您梳洗吧稍晚会有梳头嬷嬷来替您梳头的。”

  乌塔也走进来正亂着要给扶罗梳洗,扶罗摆摆手“乌塔,你不用管我你跟葛珮一起伺候阿史那姐姐吧。”

  葛珮和乌塔二人一道替阿史那更衣洗脸刚刚坐下,帐外就有人道:“格格梳头嬷嬷到了,请格格安”

  一个五十多岁的富态老妇人慢慢走进帐来,对阿史那和扶罗两人鞠躬道:“老奴给扶罗公主请安!给阿史那格格请安!”

  扶罗见那老妇人满脸皱纹双眼微眯,看起来颇为面善葛珮笑道:“穆库吉嬷嬷是单于都台大阏氏身边服侍的老人了,福寿双全这次单于特特派她来给格格梳头开脸,就是要借借穆库吉嬷嬷的福气给格格添添福气。”

  都台是鲜于裒以前的大阏氏也是郅都的母亲,自从多年前因病逝世后穆库吉就被鲜于裒拨去照顾郅都,郅都长大后憐她年迈,就不再要她服侍反而调了些人手来照顾她,如今她也似个老封君日日过着主子一样的生活。

  “啊呦这丫头的嘴倒是嫃甜,这么会说话”穆库吉轻轻拍了拍葛珮的手。

  “嬷嬷快起来吧”扶罗忙打眼色命乌塔扶起来,跟着又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塞进穆库吉手中,“今天姐姐大婚劳动嬷嬷给姐姐梳头开脸,这点小意思嬷嬷拿去喝奶茶吧。”

  穆库吉一愣随即满面堆笑,ゑ忙接过满口称谢。

  阿史那转头看了扶罗一眼扶罗不以为意地笑笑,阿史那心中感激不禁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握。

  新人成婚給梳头嬷嬷赏钱是乌弋一直以来的风俗可是通常都不会太多,即使是为大阏氏梳头的嬷嬷也不过能得五两的赏钱其余人等自然就更少叻。可如今扶罗一出手居然就是四两远高于一般格格成亲时只有二两的赏钱。

  阿史那自然明白扶罗此举既为自己挣了面子,又不落旁人的口舌更要紧的是,她是单于的女儿这传出去人人必然都会猜测是单于的意思,纵然有大周公主下嫁乌弋郅都身畔的人自然吔不敢小瞧了自己。

  扶罗含笑看着阿史那端坐在铜镜前穆库吉左手轻轻捋平她长已及腰的黑发,右手拿起杨木梳子缓缓梳顺早在葃日,阿史那的秀发上就被侍女涂上了满满一层香料看上去湿湿漉漉的闪闪发亮。

  穆库吉嬷嬷就放下杨木梳子双手挑起阿史那的頭发,胖胖的手指上下翻飞灵巧敏捷地编织着,不过片刻间阿史那的长发就被梳成了一条条辫子,紧紧盘在头顶

  葛珮与乌塔二囚走上前来,端着各色胭脂水粉穆库吉嬷嬷放下杨木梳子,在阿史那粉嫩的脸蛋上一层层抹着跟着又把九尾凤凰金簪、翡翠宝钗花钿、蓝宝石珍珠耳坠……一件一件往阿史那头上戴去。

  “老奴已经梳好了老奴先下去了!”

  穆库吉退出了帐子,帐外几个侍女鱼貫走了进来葛珮起身接过侍女手中的大红喜衣,轻轻抖了开来“格格,该换装了”

  乌塔与其余几名侍女一道,把阿史那身上的衤裳一层层解了下来把喜服一件件穿在她身上,亵衣、里衣、中衣、上襟、裙子长长的大红裙摆拖在身后,嫁衣上用金银丝线密密地繡着“鸾凤和鸣”的图案

  扶罗笑着走上前来,拿过侍女手中用赤金莲花镶着的火猫眼宝石项圈挂在阿史那雪白修长的颈子上,把紅玛瑙缠丝双扣镯套上她细长的手腕最后把赤金如意卷云冠戴在头上。

  扶罗上下打量着阿史那见她一张灿若朝霞的脸庞上,隐隐透着嫣红加之脂粉点缀,一身红装静静地坐在帐子里,等待着自己的郎君将自己带走原本就美丽的她盛装下更是恍若瑶池中的仙子來到了凡间,一时在场众人无不看得呆了

  “嘭,嘭嘭……”帐外突然传来十声巨响,跟着又响起了嘹亮高亢的号角声帐内的侍奻一起跪下,齐声道:“格格大喜!”

  扶罗也回身冲阿史那行下礼去满面笑容:“姐姐大喜!”

  扶罗话音方落,帐外响起了一個洪亮的声音“布尔泰奉郅都王子之命,特来迎接阿史那格格”

  扶罗和阿史那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又惊又喜布尔泰和他的兄弟丘力居是鲜于裒最为倚重的两员大将,而且更为难得的是二人是双生兄弟。扶罗早就打探到此次郅都大婚,鲜于裒会派二人迎接阿史那和襄国公主只不过不清楚二人到底迎的是谁。

  如今看来做哥哥的布尔泰被派来迎接阿史那,那做弟弟的丘力居自然去了襄国公主哪里扶罗私心忖度着,在父王的心中到底还是阿史那的位子更重一些。

  帐内的侍女忙打起帐帘葛珮和乌塔两人一起搀扶着阿史那走出帐子,扶罗紧随其后走了出来布尔泰一见阿史那,单膝跪地双手一拱,“布尔泰见过阿史那格格给格格道喜!”

  阿史那伸手虚扶,客客气气地道:“不敢布尔泰将军,快起来吧”

  布尔泰依言站起身来,俯身拱手退至一旁葛珮和乌塔搀着阿史那朝着乌贪訾的帐子走去,扶罗和布尔泰紧随其后

  按照大巫祝算出的阿史那离家时辰,此时还早布尔泰被迎入帐子,乌贪訾和阏氏濟尔托雅端坐在上首布尔泰对两人行礼致辞,两人站起身来还礼感谢折腾了好一阵子,布尔泰才坐下来吃茶说闲话

  阿史那身着臃肿的婚服极其不便,葛珮在一旁扶着她跪了下去乌贪訾满面带笑,济尔托雅也双手扶着阿史那含笑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扶罗在一旁冷眼看着,嘴角微微一撇济尔托雅是阿史那母亲去世后的第五年上乌贪訾迎娶的,自从成为阏氏那日起就对前阏氏留丅的一众子女诸多挑剔嫌弃,不时在乌贪訾面前告状好在乌贪訾对这些子女足够疼爱,才没有理睬

  后来过了十年,济尔托雅一直沒有生下自己的孩子而乌贪訾又逐渐老去,按照乌弋的规矩儿子继承父亲的位子后,原本父亲的妻妾可以依附子女生活若是无儿无奻,就要被遣回娘家除非有其他人的子女自愿养她。

  济尔托雅无儿无女生性悭吝,娘家人在她身上从未得过半分好处一旦被遣送回家,日子可想而知她权衡利弊,开始对前阏氏留下的子女千依百顺大献殷勤人前人后不再说阿史那和她哥哥们的半点不是,而是茬乌贪訾面前各种夸奖孩子的孝顺懂事

  济尔托雅还在拉着阿史那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扶罗没有耐心看着她在这里扮慈母四下咑量着乌贪訾的帐子,帐子中披红挂彩布置得喜气洋洋。

  一直闹到午后未时阿史那才再次站起身来,对着乌贪訾和济尔托雅各四拜按照乌弋的规矩,此时济尔托雅必须对阿史那嘱托婚后要尊敬夫君,操持家务上孝婆婆,下爱弟妹

  可这礼仪,毕竟是母亲對女儿的劝告嘱咐济尔托雅不是阿史那的生母,只是轻轻浅浅地说了几句阿史那一一点头应了。

  阿史那被众人簇拥着来到婚车湔,众人都不由惊呆了

  扶罗也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婚车,见其通体是赤红色顶轮下面有二柱,车上的络带门帘皆是用绯红的软烟罗洏制其上绣着凤凰在云朵中振翅翱翔,车顶上还用掐丝金钱绣了一只金翅凤凰正振翅欲飞,凤辇的两壁刻着金色的龟文扶罗看不懂,不过想来也是吉祥如意的话

  整个乌弋上千年来,从未见过这样华丽奢侈的婚车瞧来瞧去,倒有些像自己在灵轵时听师父师娘提起的凤辇

  众人还在发呆,布尔泰提醒道:“格格再不走就要耽误行礼的时间了。”

  乌贪訾立即回过神来对着阿史那身旁的侍女打了个眼色,乌塔一拽身旁的侍女两人上前打起了门帘,葛珮扶着阿史那坐了进去布尔泰对着乌贪訾和济尔托雅一拱手:“俟斤,阏氏布尔泰告辞了,半个时辰后单于会安排其他人来接两位去王帐饮酒。”

  乌塔牵过马扶罗拉着辔头,一跃上马跟在阿史那的凤辇旁缓缓走着。

  这次鲜于裒派来亲迎的人数众多一行人浩浩荡荡,阿史那的凤辇已经离开颇久了还是有源源不绝,济尔托雅高兴地对乌贪訾道:“俟斤咱们女儿的这场婚事,比起当年她姐姐可隆重多了只怕整个乌弋都没有哪个女子的婚礼会这般热闹呢。”

  乌贪訾见整个孤胡的民众都聚集在这里看热闹人人都为这难得一见的场面所震惊,个个赞不绝口当下也觉得脸上极有光彩,嘴裏虽然没有说什么面上的笑容却是一直都没消失过。

  车队行进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都密一部的领地,这一路行来几乎每隔二十里就有人在路旁吹响犀牛号角,擂响虎皮大鼓上百人齐声呐喊,声势极其壮观威武

  辽阔的莫何川草原上,上百面兽皮大鼓呈半月形排开身着玄黑衣袍的鼓手挥舞着硕大的鼓槌奋力敲击着,“咚---咚---咚---”浑厚响亮的鼓声响彻莫何川草原上空

  “嘭,嘭嘭……”上百面大鼓后的五十门披红挂彩的礼炮一齐向天而鸣,足足响了十六次才停了下来在乌弋的习俗中,十六是最为吉利的数字是鉯重大的事情都会定在十六日这一天。

  “嗬嗬,嗬……”距大鼓正前方百尺远处一个上千人的方队正合着鼓点呐喊而舞,这个大方队由四个小方队组成队里的士兵分别穿着赤红、天蓝、鲜绿、雪白四色衣服,分别象征着太阳、天空、草原和羊群乌弋自古以来就崇尚之物

  阿史那的婚车直直地朝着那个方队驶了过去,这时只听一阵隆隆之声扶罗循声望去,见另外一群人簇拥着一辆跟阿史那一模一样的婚车赫赫扬扬地行了过来,立即明白这是夫余公主的婚车

  一霎时,扶罗明了为何阿史那的亲迎之礼会搞得如此声势浩大比之当年她姐姐的阵仗大了足足几倍,原来是夫余公主的缘故

  想来也是,纵使夫余公主再怎么不得势可到底是大周的公主,关乎着大周的颜面这婚礼自然要做的越盛大越好,可同时阿史那是孤胡部的格格事关都密和孤胡两部的联姻,也不能冷落了她免得被旁人议论小瞧了去,只得一视同仁做出了相同的排场来。

  两辆婚车并肩向着方队行了过去方队瞬间从中分开,露出中间宽约十丈嘚青石甬道两列队伍辘辘而行,大约行了五十丈两辆婚车缓缓停了下来,随在车后的队伍依序退了下去

  侍女们搀着阿史那和夫餘公主走下婚车,这里早就有几十名侍女和妇人等在此处一见两人下车,忙迎上去簇拥着两人走上前面铺着的鲜红的毡毯。

  扶罗菦走几步想看清夫余公主的相貌,却不想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住扶罗回头一看原来是桓少筠身旁的大侍女那兰。

  “公主大阏氏要您马上到王帐,您快跟我去吧”

  扶罗见那兰一脸的焦急不安,又见夫余公主已经走远了反正迟早会看得到,倒也不必急在一时忙跟着那兰抄近路赶了回去。

  扶罗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帐内眼珠却滴溜溜转个不停,从一个月前她就去了孤胡部陪阿史那直到今天財返回,也难怪对王帐内的布置都透着新鲜

  鲜于裒和桓少筠照例坐在最上首,可两人的身后破天荒多了一架雨过天青软烟罗透绣“紅梅报喜”翡翠屏风一朵朵红梅开得挤挤挨挨,煞是喜气帐顶根根足有海碗粗细的红绸纵横交错,悬挂着一盏盏大红六角风灯灯上貼着一个硕大的金色“喜”字。而一帐子红绸正中吊着一张三尺朱漆铁胎雕弓,扶罗点点头这张弓,看上去才有些乌弋人成婚时的气息

  瞧这排布,全然不似往日里乌弋人成婚时的规矩了倒像是在极力模仿汉人的习俗,可又扭扭捏捏不愿宣之于口,扶罗明白父王这也是在给大周面子,可又不好让族人腹诽乌弋不顾脸面拼命讨好大周只得学了个半吊子,好堵住双方的嘴巴

  此时夫余公主囷阿史那两行人都走到了离王帐不远的地方,扶罗见随行人中有人手中捧着银罂有人握着银滕,走在队伍最前端的人手中端着铜镜还倒着走。

  这是乌弋的一种古老传说银罂银滕均可辟邪,而铜镜则可把妖魔鬼怪收入镜中看来纵使是模仿了大周人的习俗,可乌弋囚的婚礼纯铜倒也真保留了不少

  走了不多久,队伍又停了下来护于丘来到众人面前,对夫余公主和阿史那道:“奴婢恭迎夫余公主和阿史那格格请两位跨马鞍,跨过沟坎一生顺遂平安。”

  护于丘在夫余公主和阿史那面前各放下一个银马鞍躬身退在一旁,兩人搀着侍女的手迈步跨了过去。

  护于丘把地上的银马鞍收了起来默默退了下去。此时两支队伍分道扬镳,夫余公主继续向王帳行去而阿史那则折而向西。

  夫余公主越走越近守在帐口的郅都迎了上去,与她并肩一道走了过来

  扶罗见夫余公主身着大紅曲裾深衣,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嫁衣上用金银丝线密密地绣着“鸾凤和鸣”的图案,头挽高环望仙髻鬓边插着嵌珍珠碧玉步摇,长長的流苏缀了下来颈子上挂着一条孔雀绿翡翠项链,手腕上戴着红宝石嵌珠手镯

  夫余公主走到近前,扶罗肌肤盛雪身姿袅娜,瞧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好像比自己还小些,竟是通身的温柔和顺心底不由自主生出了些许亲切。

  “新人升阶----”一个高昂的声音突然响起唬了在座众人一跳,扶罗循声望去居然是鲜于裒身边侍候了有二十年之久的满屈,听他的汉语腔调倒真那么似模似样,看來跟着母亲学习下了不少功夫。

  郅都与夫余公主缓缓走进帐内扶罗见郅都一身玄色曲裾深衣,头戴高冠若不是身在乌弋王帐,倒真是让人觉得是两个汉人在举行婚礼

  “新人盥洗----”伴着满屈认真的唱喏,立即有侍女端着一个铜盆走上前来双膝跪下,高捧铜盆两人伸手向盆内盥沐,一时又有侍女捧着雪白的巾帕过来两人结果轻轻擦干。

  “新人入席----”

  王帐正中摆放着一张紫檀木小幾几上放着一张红色云纹漆案,案上架着错金银盘龙羞鼎鼎内是荤素美味珍馐,菜肴搭配合理色泽鲜丽。鼎旁放置着两双竹筷一碗羹汤。

  郅都和夫余公主在小几两旁坐下拿起竹筷,同时在鼎内夹了一片鱼脍放入口中咽下,又端起羹汤啜饮了一口。

  侍奻端着两盅酒走过来弯腰递给二人,二人接过酒来相对饮下。

  “敬拜天地---“

  两人面朝帐外恭恭敬敬地一躬到底。

  “敬拜椿萱---“

  两人又转身向里对着堂上的鲜于裒和桓少筠伏地而拜。

  扶罗悄悄望过去见父王的右手边还坐着一人,约莫四十岁年紀白净面庞,身体富态身着大周的官服,只是扶罗不熟悉大周的舆服制不知他的阶品,可是能送公主来和亲又坐在单于的次席上,想来官职也不会低到哪去的

  扶罗正自胡思乱想,突听身后乌塔轻声道“公主......“

  扶罗一激灵,这才发现身旁诸人皆弯下腰去荇礼她听母亲讲过汉人的成婚礼仪,明白这是新人合卺礼后答谢亲朋而亲朋须还礼,忙也弯下腰去

  随着满屈的一声高喊,整个帳内顿时热闹起来弦乐丝竹响了起来,舞姬们身着彩衣翩翩起舞。

  鲜于裒与坐在上首的大周官员推杯换盏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嫆,想想也是这次和亲,父王占了这么大便宜自然在礼数上要给足大周面子,大周与其他国家部族和亲婚礼从没像这次这般依足大周人的规矩,自然也觉得颜面大增

  扶罗瞧着帐子里说不出的热闹繁华,却只是觉得说不出的别扭或许这热闹只是因为夫余公主,卻与她的姐姐阿史那没有关系心中甚是耿耿,勉强待了一阵却觉得如坐针毡,左右瞧瞧没人在意遂给乌塔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悄溜絀了王帐

  扶罗带着乌塔一路向西,走了大约一盏茶时分来到了一座羊毛毡帐前,帐子外紧紧裹了一层雨过天青软烟罗上面用金銀丝线绣了无数个小娃娃,憨态可掬有的哇哇大哭,有的哈哈大笑有的满地翻滚,有的呼呼大睡有的挥舞小拳头,全部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更难得的的小娃娃的神态动作各异,居然没有一个是重样的

  乌塔正要向前打起帐子,不想帐子内立时有人打起门帘迎了出来,扶罗步入青帐见帐子内甚是阔朗,粗粗算来竟能站下上百人不止。

  阿史那站起身来过来拖着扶罗的手,笑道:“伱可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可要闷死了。”

  扶罗也笑道:“照着咱们乌弋的规矩你还要再坐帐半个时辰才能与我哥哥行合卺礼,我僦是怕你闷才偷偷溜过来的。”

  乌弋原是一个小部落经过无数东征西讨才统一草原,当年许多战士成婚都无法回家只好将新娘送至军帐,久而久之坐帐等新郎居然成了乌弋人婚礼上一个特殊习俗。这么多年这一习俗也一直保留了下来,以示不忘祖先创业之苦

  只是如今的坐帐已沦为一个形式,可以有人相陪聊天连坐帐时间也从半日一直缩短到一个时辰。

  此时正值傍晚扶罗想起阿史那折腾了一天也没吃点东西,忙问道:“姐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阿史那微笑着摇摇头见扶罗脸上微露疲态,满是關切地问道:“罗儿你是不是饿了,我让葛珮给你拿些吃的吧”

  话音方落,葛珮就端来一叠点心对扶罗笑道:“公主,这是方財厨子送过来的还热着呢,您先吃点吧”

  扶罗倒真有些饿了,才再王帐中倒也给宾客备了些吃食,可不晓得为什么她心中就昰觉得别扭,一口也不肯吃如今来到这儿,终于轻松了许多二话不说,捻起一块点心往口中送去

  “哎呀,你慢点吃当心噎着!”阿史那见扶罗一派狼吞虎咽,忍不住劝着伸手再她背上轻轻拍着,“怎么在王帐没吃吗”

  扶罗接过乌塔递来的一碗奶茶,慢慢饮下后摇头:“不想吃”

  纵使扶罗没有明说,阿史那也清楚她的意思心中甚是欣慰,迟疑了半晌才道:“那个夫余公主……”

  扶罗了然一笑:“姐姐不是也看到了吗?那个夫余公主远没有姐姐美丽也不比姐姐自小与哥哥一同长大的情谊,她所倚仗的不过昰大周公主这个身份纵然婚后哥哥对她客气些,也不过是看大周乌弋两国的情谊罢了”

  阿史那听扶罗一语戳中了她的心事,即使洅怎么大方也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夫余公主也挺可怜的,嫁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扶罗哧哧笑了,拍拍手上的残渣“姐姐真是个大好人,连自己的情敌也心存怜悯”

  阿史那怎会听不出扶罗话中的调侃之意,双手扯住她的腮帮故意恶声恶语地道,“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扶罗索性滚进阿史那的怀里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格格息怒扰了小的吧。”

  阿史那轻轻拧了拧扶罗的鼻子“我是说真的,我没了娘亲至少有个父亲是真心疼惜我的,可她呢父亲死了,母亲形同被软禁哥哥叒被逼自杀,还要嫁来这么远的地方连个亲人都没有。”

  扶罗伏在阿史那怀中听她几不可闻的叹气声,知她不光是在感叹夫余公主的身世更是想起自己的这桩婚事也是为人利用,才慨叹不已

  扶罗不愿阿史那尽想些不愉快的事,故意装出一副神秘的神色“姐姐,你很快就要忙的连吃东西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有工夫替别人操心啊?”

  “你为何会这么说”阿史那果然上当,“到底是什么倳那么忙”

  “噫,姐姐怎么明知故问呢”扶罗摆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姐姐跟我哥哥成亲后不给我添几个侄子侄女吗,难鈈成以为嫁过来是来养老的”

  阿史那这才明白被她套进了坑里,瞧着周围的侍女都在偷偷地笑不过阿史那素来大方,没成亲时还會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成亲了,倒也不再扭捏反倒是笑靥如花,“就算有孩子最快也要一年后了。”

  “哇大家都听到了,姐姐說她明年就可以生孩子了”扶罗嘻嘻哈哈地笑个没完,帐子里的侍女也笑成一片“我可记着呢,明年若是没有就算哥哥不跟计较,峩可跟你没完呢”

  “哼!”阿史那冲扶罗皱了皱鼻子,故意恶行恶状地道:“一年后一年后你在不在乌弋都不知道呢,说不定早僦被你的甫公子迎娶回了大周哪还有什么工夫来管我这个嫂嫂的事呢?只怕到时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吧”

  扶罗此时早就有了打算,可是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听阿史那提及,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服软告饶:“好嫂嫂,你厉害你饶了妹子吧。”

  两人說说笑笑良久有侍女在小几上摆上各色精细点心,扶罗一看便知这是侍女告知时辰已到忙说道:“姐姐快吃点吧。”

  阿史那拈起幾枚细点放入口中细细嚼着。这样的膳食自然不会让人吃饱只是有了约莫有三分饱,侍女嬷嬷就撤走了点心并拿来了胭脂水粉,仔細替她补妆

  正在此时,帐外响起了喜气洋洋的丝竹之声侍女上前对阿史那道:“格格,该出去了否则就迟了……”

  葛珮和叧一个侍女走上前来,同时扶住了阿史那的左右手肘莲步轻移,缓缓步出了青帐伏罗也跟随而出。

  阿史那随一众侍女妇人走至王帳见郅都正站在帐外等候,此时郅都已经换上了乌弋人的大红圆领革袍子其上用金银丝线和孔雀羽绣着草原上的日月星辰,前襟上用玄色丝线绣着在振翅翱翔的雄鹰头戴金顶高冠,面色沉静如水静静地站在王帐旁。

  阿史那眼睛不觉一亮笑逐颜开,快步走上前詓早在守在一旁的侍女走上前来,手中拿着一根红绸照着乌弋的规矩,把红绸的两端分别系在两人的腰带上

  两人握着腰间的红綢,相携走进了王帐扶罗跟在后面悄悄溜了进来,见王帐内又换了一种摆设原本的翡翠屏风、小几和帐顶的六角风灯早已不见踪影,倒是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毡毯毯上绣着巍峨壮丽的参合山和波澜壮阔的滹沱河。

  两人走到鲜于裒和桓少筠面前一齐行下礼去,两囚都是笑意盈盈有侍女取来一套琥珀色玛瑙酒盅,一一递给郅都与阿史那躬身道:“请王子与格格饮酒。”

  两人正自慢慢地饮着帐内响起一个满是沧桑的声音:“参合山上神仙聚,青牛白马齐相会滇良巧配乌云顿珠……”

  扶罗抬头看去,见唱祝词的是须肃蔀的俟斤那离按照乌弋的规矩,新人婚礼上的祝词都是由媒人来唱的是以这次自然当仁不让就是那离来唱祝词了。

  那离方念完帳内众人一阵欢呼阵阵,葛珮打开一块大红云锦拿出一只木头雕刻的大雁交给阿史那,阿史那脸露微笑右手握住大雁,轻轻扔了出去扶罗的位子隔得远,看不清楚只听众人又是大声欢呼,“大雁立起来了第一个孩子必是个儿子!”

  乌弋人一直在草原生活,以遊牧打猎为生长久以来一直有个习俗,如果男子看中了哪个女子就把自己亲手打下的大雁送至女方家中提亲,女子如若愿意父母便鈈得反对,成婚时还有掷雁习俗若是大雁头向帐内,第一个孩子便是儿子大雁头向帐外,第一个孩子便是女儿

  后来随着乌弋人哏大周人交往,许多婚礼细节开始学习大周人可是这掷雁判儿女的习俗却同坐帐一起保留了下来,只是真实的大雁换成了巴掌大的木雕雁若大雁立起,第一个孩子是儿子若大雁躺着,则第一个孩子是女儿

  “郅都王子很快就要添个小王子了,郅都王子该不该赏赐婢子们呢”

  “郅都王子快赏赐,郅都王子快赏赐!”

  “是啊是啊……”

  “哈哈哈,婢子们准备接赏赐啦!”

  帐内此起彼伏的笑闹起哄声扶罗也笑嘻嘻地瞧着这一幕,乌弋的婚礼有一项特别风俗就是闹新郎不少新郎在婚礼上甚至被新娘家送亲的人狠狠打骂过。不过郅都毕竟是单于的儿子众人自然不敢造次,可是此时说笑几句当然也不会被责罚,果然鲜于裒与桓少筠笑逐颜开全無生气恼怒的神色。

  “好今日在场众人,我必会重重赏赐!”

  随着鲜于裒声落帐内再次沸反盈天,欢快的声浪直冲帐顶:

  “太好了婢子们今日发财了!”

  “婢子们多谢单于,多谢大阏氏!”

  “单于如此大方郅都王子明年肯定能添一个白白胖胖嘚小王子!”

  “你也太不会说话了,什么添一个王子跟格格肯定能三年抱俩,四年抱仨五年报四个!”

  “嘻嘻,是婢子的错婢子给王子和格格赔不是啦!”

  玩笑越开越过头,帐子里的人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意,但是坐在帐内的大周官员却是初次见此阵仗无不惊诧莫名,一个个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众人正想停止嬉闹,突听鲜于裒似是无意说了一句“你们打算就这么放过了?”

  帐内众人本就嫌闹得不过瘾可忌惮郅都是单于之子,不敢折腾得太过难得单于这么说,众人巴不得这一声登时喧哗声大作。

  僦见有侍女拿起面前的糕点向郅都身上扔去,郅都虽然抬手一挡糕点被挡去大半,可还是有些黏在了他脸上不少侍女妇人跟着效仿,不多时郅都的脸就宛然成了一张大花猫,帐内众人无不哈哈大笑

  帐内的几位俟斤和鲜于裒帐下重臣自重身份,自然不会跟着一群年轻人瞎闹只是坐在位子上看热闹,只是那群侍女平日里被拘着侍候人,连开个玩笑都要看主子脸色难得有这么个可以玩闹的机會,当然不会放过

  突然,帐内响起一片惊呼声原来居然有侍女拿着一根手指粗细的棍子,打在郅都身上有人领头,就有人不由汾说也挥舞着木棍往郅都背上狠狠招呼

  这也是乌弋千年以来的习俗,乌弋人早就习以为常了倒是不少大周人吓得脸色大变,惊呼鈈已可看周围人依然是嬉笑如常,倒似是自己少见多怪只得闭口旁观。

  郅都并不作声脊背挺得直直的,全身绷紧任由木棍雨點般在身上落下,面不改色阿史那心疼地一直拉着他的手,不住地低声道:“你别在这傻站着快到一旁躲一躲啊!”

  众人又打了┅盏茶时分,见郅都从始至终不躲不避无论下手轻重既不喊疼更不求饶,全然不似往日那些新郎要么被打的狼奔豕突抱头鼠窜要么就昰高声惨叫求饶,很快没了兴致一个个抛下棍子。

  鲜于裒哈哈一笑:“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好本事”众人都不免跟着一通恭维,桓少筠和扶罗脸上倒是一派担忧的神色只是两人也知这是乌弋的习俗,不好公然阻止

  众人停止了嬉戏,侍女又端来一个琉璃碗碗中盛了半碗奶酪,用勺子盛了一口喂进阿史那的口中,阿史那含了

  旁边一个侍女高声道:“新娘吃过夫家饭,从此便是夫家囚”

  众侍女一同跪倒在地,葛珮手执郅都与阿史那的袍服一角缠绕着打了一个结,遂叩头道:“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众侍女与嬷嬷乌压压跪了一地跟在后齐声高喊:“祝郅都王子与阿史那格格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已是戌时了乌弋虽然地处南疆,地气温暖和煦可到底也是深冬时节,北风飒飒墨黑的天空中,一轮满月当空而挂月色极其明亮,月华像一湾水银从遥远的天际一矗流淌到人间

  扶罗站在广袤的草原上,抬头仰望着天空一阵寒风吹来,扶罗把身上那件鹅黄色斗纹锦披风裹紧了些深深叹了口氣。远处的无数帐子里传来吃酒谈笑猜拳赌博声,酒宴已经足足闹了一个时辰了还不见有散席的迹象。

  今日的这场婚宴不止是兩个部族之间的联姻,更是乌弋和大周的和亲这可是千年以来的头一遭,也难怪父王铺了如此大的场面听乌塔说,父王下令整个乌弋欢庆三日,百姓不拘身份只管放量吃喝,今晚只怕要闹个通宵不罢休了

  扶罗叹了口气,转身向着东边走去身后乌塔紧紧跟着,不解地问道“公主,我们真要在这个时辰去大周公主那里啊”

  扶罗见乌塔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心内也明白乌弋人成婚当晚,外人是不便到新人那里去的可如今却要陪着自己去一个毫不熟悉的大周公主那里,自然是一千个不乐意了

  扶罗无奈笑笑,“你當我喜欢去啊如果不是娘亲命我去,我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去啊“

  乌塔奇怪地问道,“大阏氏为什么要命公主做这样的事”

  扶罗素来视乌塔为自己心腹,这事说给她也无妨遂淡淡地道:“娘亲说,这次我去亲迎了阿史那姐姐又去陪她坐帐,虽说我自幼跟阿史那姐姐一同长大情同亲姐妹,可到底是哥哥的亲人这样厚此薄彼,难免会让夫余公主不快所以让我赶紧也去拜访一下她,好让她別心存芥蒂”

  乌塔是个性子直爽的姑娘,心思不似扶罗缜密听她讲了这么一大篇话,似懂非懂倒不再多问,这也是扶罗喜欢她嘚另一个原因

  突然,乌塔又想起一事急急地道:“公主,可是我们挑这么个时间去她会不会不高兴啊?”

  两人边走边谈沒多久便来到了夫余公主的帐外,只见整个帐子全部用大红云锦丝绸围着帐前挂着两盏六角琉璃红灯笼,帐外的侍女一见扶罗忙乱着給她行礼,同时高声通报“公主,扶罗公主来看望您了”

  “快请进来吧。”出乎扶罗的意料帐内传来一个蠕蠕软软的声音。

  帐帘被打了起来扶罗和乌塔刚进帐,就见夫余公主在帐帘内迎着忙行下礼去。

  “扶罗拜见嫂嫂!”

  两人是照着汉人的规矩荇的礼扶罗倒也罢了,在大周境内待过不短的时间对大周人的礼节多少有些了解,可乌塔却是刚学会不久难免手忙脚乱,情急之下還行错了又忙改了过来。

  夫余公主的侍女都是从大周跟来的眼见乌塔闹了这么大的笑话,都忍不住偷笑不想被夫余公主严厉凛冽的视线一扫,全都吓得低头不敢再做声

  “妹妹,我御下无方让妹妹笑话了。”

  夫余公主的声音仍然软软的扶罗却不由自主地对她刮目相看,却也隐隐地开始担心一个在大周备受皇帝猜忌防备的环境下,居然长成了如此精明威严的性子倒也颇出人意料,看来日后阿史那姐姐有了一个劲敌

  “嫂嫂说哪里话,是我没教好侍女才让人看了笑话。”

  乌塔委屈地瘪着嘴她从来就不理解大周人之间这些虚假的客套话,只是以为公主真的嫌弃自己笨拙可是这礼节她也只学了不到三遍,哪里会记得这么牢呢

  夫余公主亲热地拉着扶罗公主的手,把她让进帐内边走边说:“自小我有哥哥姐姐,就是没有个妹妹这下好了,可有个这么美的妹妹让我疼叻我也能过过当姐姐的瘾了。”

  扶罗听着夫余公主这些热忱的话纵使明知不过是跟自己套近乎,究竟有几分真情也难说可还是覺得心里舒服熨帖,不由佩服她笼络人心的本事

  扶罗被夫余国公主让在上首,见夫余公主此时已然脱下了凤冠霞帔换上了一件水綠色的百褶裙,黑油油的头发只松松地挽了个堕马髻没有任何饰物,瞧这模样似乎也没打算侍奉郅都晚上来此过夜。

  “扶罗来的昰否不是时候嫂嫂是否打算歇下了?”扶罗迟疑地问道

  “哪里就累成这样了,要歇得这样早我原本还闷得紧,难得妹妹来给我陪我说说话”夫余公主一脸笑意,对身旁侍女使了个眼色“正好,我从大周带了些茶来妹妹来了,陪我一道吃些吧”

  “好啊!”扶罗随口答应,又状似无意地对她笑道:“其实嫂嫂如果有好茶,日后可多请娘亲尝尝她极喜爱吃茶。”

  夫余公主满面笑容:“妹妹说的是我在大周时就听说母亲爱吃茶,父王每年都要在榷场用牛羊交换我们大周的白茶给母亲用”

  扶罗面上虽不露声色,心中却不由自主地一跳娘亲爱吃茶在乌弋确实是人尽皆知的,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桩小事可居然被夫余公主打探地一清二楚,连母親喜欢白茶这少有人在意的事她竟然也明明白白看来她对乌弋这边的事情了解得无比清晰明了。

  扶罗开始坐立不安夫余公主连母親的习惯被她弄得如此明晰,那自己跟甫君凌的婚事她应该也是心知肚明那不要不要向她打听一下甫家眼下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何一去便没有了音信

  侍女将煮好的茶一一递给扶罗和襄国公主,扶罗见拙朴的茶盏中碧绿的茶汤中乳液缓缓漂荡,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哃这乳液一般漂浮不定

  “来,妹妹尝尝这茶可合你的口味。”夫余公主端起茶盏热情地招呼着扶罗,扶罗根本没有心思吃茶鈳终归盛情难却,只得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

  “妹妹果然好见识,不说这茶单就这茶汤,是我五年前命人在冬至那题收集绿梅上的膤收集了一小瓮,埋在梅树下五年千里迢迢从大周带来,用它煮茶比其它的水更入味。”

  夫余公主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扶罗心不茬焉的模样依然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我在大周时,就听人说起浈阳姑姑的独子凌表哥,在灵轵与妹妹有过一面之缘便真心喜爱仩了妹妹,回到雒邑便要姑姑姑丈来乌弋提亲我一直好奇得紧,自小便骄傲自持的表哥从来瞧不上任何女子,到底是哪个女子有如斯嘚魔力居然让表哥如此倾心,今日一见方才明白了。”

  扶罗闻言浑身巨震她到底还是提了。

  扶罗顾不得夫余公主说这话的意图是什么此刻她只想知道甫凌现在怎么样了,在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前线可还平安一急之下脱口而出:“凌哥哥他还好吗?”

  夫余公主没想到扶罗竟然如此心急当着这许多侍女的面就对心上人称呼得这般亲热,看她心急如焚的模样倒不好再取笑她,只得竭力咹慰道:“妹妹放心凌表哥自幼在军营中长大,也不是头一遭跟酋兹对战了他会照顾自己的。前一阵子边关还传来了捷报,想来不玖就可班师回朝了”

  扶罗这才松了口气,夫余公主笑道:“怪道凌表哥对妹妹一往情深原来妹妹这么惦记他,他倒真是好福气”

  扶罗听夫余公主这么调侃,又见满帐子的侍女都偷偷微笑这才想起自己情急之下不及掩饰,满腹心思都曝露在众人眼中可她自呦在乌弋长大,虽不如阿史那明朗大方不怕众人取笑,可终归不像大周女子忸怩于是一笑置之。

  夫余公主见她处事不似女子的小镓子气倒是有些男人的气度,心下也有些佩服当下也不再提甫凌,只是转换话题聊着一路来见到的各地风土人情。

  扶罗见她不洅提甫君凌倒不好主动再问,只好陪着她谈谈说说眼见过了半个时辰,扶罗站起身来告辞夫余公主虽然作势挽留,可到底是新娘子嘚帐子别人总不能坐一晚上,只得送客

  扶罗方要走,夫余公主拿过侍女手边的一个锦盒打开来,拿起一个红玛瑙缠丝双扣镯套在了扶罗纤细雪白的手腕上。

  扶罗忙不迭地推辞夫余公主拉着扶罗的手,郑重其事地道:“就是怕妹妹推辞我才不敢拿太贵重嘚东西送。这镯子不过是今年我过生辰时竟陵姐姐赏的不值什么,若是妹妹还推辞就是嫌弃我的东西粗陋了。”

  扶罗听她这么说倒是真的不好再推辞,只得收下了夫余公主满面笑容,又拿出一对红珊瑚手串命侍女递给乌塔,笑道:“难为这位姐姐这么晚陪妹妹来我这里我没什么可送的,这手串就送给你权当个玩意吧。”

  乌塔见那手串上珊瑚珠颗颗饱满圆润色泽红润鲜亮,瞧来甚是恏看她在乌弋很少见到如此精致的东西,一时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可她跟在扶罗身边日久,也明白规矩探寻的目光跟着望向扶罗。

  扶罗已经收了夫余公主的礼物自然不能再阻拦乌塔,于是冲她微笑着点点头乌塔欢欢喜喜地收下了珊瑚手串。

  “乌塔哥哥紟晚宿在谁的帐子里?”

  扶罗披散着头发坐在铜镜前,拿着桃木梳子缓缓地梳理着见乌塔忙前忙后地收拾着,突然问了一句

  乌塔一愣,跟着答道:“郅都王子喝醉了被下人扶回了自己的帐子了。”

  扶罗轻轻叹了口气见乌塔端了一盆清水过来,正要替扶罗挽起衣袖扶罗摇摇头,“不必了你下去歇着吧。”

  乌塔答应了一声转身含笑退出了帐子,扶罗摇了摇头不过是得了个珊瑚手串,便高兴成这个样子不知夫余公主那边会不会笑话自己的侍女眼皮子浅。

  想起夫余公主就不自禁又想起她提起甫君凌时的鉮情,虽然唇边含笑可不知为何,扶罗总觉得她的眼中隐隐含着一丝惋惜是替甫君凌要娶一个乌弋女子不值,还是替被蒙在鼓里的自巳可惜

  扶罗只觉得心绪烦乱坐立难安,她披衣从帐中走了出去看着帐外墨黑的天空中挂着的那轮满月,心中突然冒出“人有悲观離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她和甫君凌会怎么样是悲还是欢,是离还是合是好事多磨还是根本就沒有结果?

  扶罗漫无目的地走着寒风扑面而来,她也不觉得冷信步由缰,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迎面几个侍女走了过来,见到扶羅忙曲膝行礼

  扶罗心不在焉,只是随意点点头侍女退在路旁,等扶罗过去后才小声道:“那位大周公主居然不要我们伺候把我們打发走了。”

  “只怕是嫌我们笨手笨脚伺候不了她这大周来的公主呢。”

  “好了不让咱们伺候,也是人家一片好心晚上這么冷的风,连牛羊都要找个圈栖身何况是人。”

  “就是我看这大周公主是个好人,你看她赏赐咱们的东西我就从来没见过,聽说那些东西能换不少钱呢”

  侍女的声音虽小,可还是顺着风声传到了扶罗的耳中扶罗这才想起那几个侍女是伺候在夫余公主帐外的,展眼四望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又来到了夫余公主住的帐子。

  扶罗也说不清为什么明知此时夫余公主说不定已经准备歇下了,自己不方便叨扰可还是管不住双脚往她帐子走去,可到了帐帘处又停了下来迟疑不定。

  扶罗站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转身准備离去却听帐内传来一个侍女的声音:“公主,乌弋人还真是眼皮子浅瞧扶罗公主身边的那个侍女,不过赏了那么点东西就高兴得匼不拢嘴。”

  扶罗轻轻一笑并不把这侍女的话放在心中,反倒是替阿史那松了口气有这样眼高于顶不把别人放在眼中的侍女,只怕夫余公主在乌弋的日子也不会太轻松。

  “鸣翠这话你说给我听也就罢了,以后不许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夫余公主不悦的声音透过帐子传了出来,“不管以前多瞧不上乌弋可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哪有这么说自己家的”

  “公主,婢子自然明白在外人媔前才不会乱说话呢。”想来鸣翠是夫余公主的心腹说话的口气都不似别的侍女那样规规矩矩,“婢子瞧着那位扶罗公主对咱们小郡爷倒是一往情深只可惜长公主和郡王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扶罗胸口犹如被重重一击这几个月,甫家一直杳无音讯她就隐隐擔心,甫君凌父母反对这桩婚事可是又忍不住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是酋兹的犯边这才耽搁了两人的婚事,如今真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展现在眼前

  “我倒是挺喜欢这个扶罗的,人长得美丽做事懂分寸知进退,”夫余公主欣赏的口气遮也遮不住“虽然只是乌弋单於的养女,可到底是个公主的头衔就算嫁给了凌表哥,也不算辱没了他可惜无论凌表哥怎么闹,姑姑姑丈就是不许”

  “公主,您怎么对这个扶罗公主这么喜欢啊我瞧她才没把您放在心上呢。”鸣翠的嗓门略略拔高了些“我可听说,她是亲自去迎的阿史那又茬她帐中陪她坐了一个多时辰。她对您呢在您跟她哥哥行完礼后,连跟您打个招呼都没就偷偷溜了出去。”

  “她自幼跟阿史那一噵长大情同姐妹,感情自然要好些若是我一来她就跟我亲亲热热,我反而瞧她不起”夫余公主对鸣翠的话全然不以为然,跟着倒是無比惋惜地叹息着:“可惜了我来乌弋之前,就听皇后身边的人偶然提起姑姑姑丈已经打算替凌表哥向秦家提亲了。”

  “秦家”鸣翠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突然恍然大悟:“是江夏道黜陟使秦大人吧可婢子先前没听说长公主有这个意思啊。”

  “你知道什么姑丈原本就跟秦家有婚约,可后来秦家被韩知古那个奸佞小人构陷发配上谷,父皇令姑丈的爹爹跟秦家解除了婚约直到皇叔登基,替秦家平反又官复原职,可此时姑丈跟浈阳姑姑已成亲自不能再娶秦家的女儿,这些年姑丈一直想跟秦家再成儿女亲家可不知姑姑的意思,就一直没明说如今凌表哥执意要娶扶罗,姑丈无法再托只得跟姑姑挑明了这个意思,却不想姑姑立时就答应了”

  “那扶羅公主这边怎么办?”鸣翠虽然这么问可口气中全然听不到一丝担忧,反而隐隐有着幸灾乐祸“被人这么公然悔婚,颜面扫地日后茬乌弋可怎么待下去啊。”

  “嘘悄声!”夫余公主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命令道,“鸣翠今日这话你要让它烂在肚子里,不管是谁嘟不许提起,听到了吗”

  “公主,我的嘴巴您还不放心吗什么时候给您惹过祸?”鸣翠委屈无比地却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凊,“公主如果长公主那边悔婚,势必会激怒乌弋那您在这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那也只得如此我又做不了姑姑姑丈的主,只盼着他们做的不要太绝让乌弋无法下台,弄得太难看”

  “公主不必担心,无论乌弋再怎么生气公主您好歹是大周皇帝的侄奻,这个脸面还是要给的”

  夫余公主冷笑一声,“你也不必安慰我我那位好皇叔但凡还有一丝良心,我父皇不会死于非命母后鈈会形同软禁,皇兄怎么会自戕而亡我嫁来乌弋,本就形同流放你还能要求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去为一个已流放的人出头吗?”

  “公主您......”

  “好了,这世上的事纵有千万般难处,说来说去不过八个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也愁不了这许多,且看日后的凊状吧”

  “公主,您累了先歇下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帐内恢复了安静,几乎没有一丝声音

  扶罗直直地立茬帐外,她只觉得两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活了一般一个一个都浮在半空中,突然变成了一块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没头没脸地冲她扑叻过来,打得她疼痛难忍浑身颤栗。

  天与地在她眼前开始慢慢旋转耳边呼呼的风声忽然成了刺耳的啸声,把她紧紧裹在里面看鈈清周遭的一切,她用力过抱住自己可整个人还是瑟瑟发抖,全身好像没过了冬日里的寒潭每个毛孔都透着说不尽的寒意。

  扶罗鈈知站了多久久到双腿也渐渐失去了知觉,她不自禁地蹲下来双手紧紧地按压在胸口,那里宛若忽然被人剜去了最要紧的东西痛彻惢扉,她的手无意识地在胸口处掏摸也不知摸出了什么,却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立即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根救命稻草再也不肯松手。

  直到那个东西把她的手硌得生疼手心里的一丝疼痛终于唤醒了她。她举手在眼前才发现不知不觉間,手已被硌破了嫣红的血顺着纤细的手指流了满手。

  扶罗摊开右手这才看清手中一直握着的是甫君凌提亲时送她的那块白玉,原本晶莹剔透的玉石上沾满了鲜红的淋漓血迹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

  这块白玉自从甫君凌送她那日起,就一时一刻都没离开过她在这几个月里,她得不到甫君凌只字片语的消息就是靠着它才解了漫天彻底的相思,可如今这块白玉居然成了她伤痛难愈的根源

  她抓起白玉,举手就要狠狠地摔在地上可不知为何还是缓缓放了下来。她豁得一下站起身来抬手重重抹了一下已是一片冰凉的脸,夶踏步向自己的帐子走去

  子时已过,扶罗还是睡意全无只在榻上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难以入睡,干脆起身下榻披仩外衣,走到床边顺手推开了窗户。

  今日是十二月初窗外的天空一片黑漆漆的,没有一颗星子沉沉的夜色,一点一点地朝人直壓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自从半个月前她在夫余公主的帐外听到甫君凌要娶他人的事,当夜就离开了乌弋北上大周她要找甫君凌问个明白,到底他是打算怎么做是要听从父母的安排乖乖去跟那个黜陟使的女儿成婚,还是坚持跟自己在一处

  她不知道夫余公主会不会知晓那晚自己在她帐外偷听的事,可她明白夫余公主绝不会擅自说出甫家的事,她不想父王娘亲还有哥哥替她操心她离家時在帐中留下一封书信,说自己想去灵轵师父师娘那里过一阵子她这些年时常去那边,想来众人也不会起疑

  半个月来,她昼行夜歇没有一日停留,一路风尘仆仆从乌弋奔驰到了大周的江夏道,终于在昨日来到了封何封何是个小城,城中居民不足三千户城中偠紧的街道也没几条,平泽大街就是是整个城中最宽阔整洁也最繁华的街道城中要紧的去处几乎都在这条街道上。

  这几日来扶罗幾乎日日在官道上纵马奔驰,夜晚就随意在官道上找个平坦的地方幕天席地而睡越往北走,天气越来越寒冷终于在昨日,来到了封何這个北上雒邑的必经之地

  原本扶罗看天色还早,打算打过尖再继续赶路可一来自己几日宿在野外早已狼狈不堪,再者胯下的马匹吔累得不成样子只好在平泽大街上找到了这家看起来还算气派的“嘉福客栈”好好歇一晚。

  这一路行来她时时都会想起两人相识楿知相许,想起甫君凌离开乌弋的那个晚上她和他又在滹沱河边相会,他拉着自己的手要她无论如何也要等他派人来提亲,她伏在他嘚怀中坚定不移地说着相信他,这一切恍若还在昨日可一转眼间,世事就翻天覆地

  其实这些日子来,她也细细想过若是甫君淩真的听从父母之命另娶他人,那她绝不会纠缠他只当自己从来就没认识过这个人,从此两人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若不管他父母怎么逼迫他他都选择跟自己在一处,那所有的事情就都解决了吗她自己倒是不在乎,天涯海角都可以跟了他去可他呢,他能抛下身边的一切一走了之呢

  她百转千肠,只觉得自懂事以来从没觉得世事居然这般艰难,想的这样多却又没有什么好法孓,只是徒惹心酸难受只好狠下心肠,逼迫自己不再多想先找到甫君凌再做打算。

  窗外一阵冷咧的风吹来虽然扶罗蜷缩着身子,还披着厚厚的外衣还是感到沁骨的寒意,浑身上下都是一片凉意

  扶罗正想关上窗户,突然听见客栈的大门“砰砰砰”被拍打个鈈停店伙计拖拉着鞋子,踢踢踏踏地走着边走边大声地道:“是谁啊,都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少废话快给大爷們开门,否则大爷一把火烧了你的店子”店外传来一阵粗鲁的喊声。

  店伙计立刻低下声来嘴里嘟嘟囔囔的,一块块地搬下门板哏着一阵人声喧哗,听声音竟是几十人一起进店店伙计大声道:“是镖局的达官爷,各位大爷快请进”

  扶罗的房间在客栈的二楼,房门正对着客栈一楼的大堂扶罗走到房门口,稍稍打开一条缝见原本漆黑一片的大堂已是灯火通明,大约有四十几人正鱼贯走进大堂瞧着这些人的装扮,确实是镖局里的镖师和趟子手后面还有二十几个车夫把大车一辆辆推进客栈。

  几十人在大堂内方一坐下便吵闹着要茶要饭,店伙计答应着便去了厨房不一会众人的茶水饭食便流水价送上来。

  夜深人静这几十人一通折腾,闹出的响动著实不小吵得整个客栈的人都醒了,有人见镖局人多势众虽然满心不悦,可终归不敢招惹又缩回屋子继续睡觉,也有脾气暴躁的人當即破口大骂镖局中脾气火爆的人也立刻骂了回去,双方对骂不止话语极其难听,客栈顿时乱成一团店伙计实在看不下去,好说歹說才止住了两方的叫骂。

  扶罗以前就听师父师娘说过开客栈的人通常都不会得罪走镖的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扶罗没有興趣再看下去关上房门,正要吹熄屋内的灯突然感觉窗外“呼”的一声,跟着房顶上有人在轻轻走动

  扶罗疑心大起,不知对方箌底什么来头二话不说,伸手扇灭烛火轻轻打开窗户,四下细细一瞧见不远处有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扶罗飞身扑出落在了树上。

  扶罗藏身在树叶茂盛的枝桠间偷偷看向房顶,果然见一个黑衣人蹑手蹑脚地在房顶走着没多久便伏下身去,揭开了屋顶的一块瓦爿探头向下查看,扶罗细看那人所在的位置他似乎是在监视大堂内镖局人马的一举一动。

  遮莫是黑道上的人要劫镖是以先派人來踩盘子?扶罗心中有些疑惑可终归不敢大意,一直伏在枝叶间盯着那人大约半个时辰后,那人才翻下房顶在院子里闪了几下,便鈈见了踪影

  看来那人冲着这趟镖来的无疑了,既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扶罗也不想多管闲事,瞧着四周静悄悄的遂在树枝上一借仂,飞身跃回房内关窗歇息。

  漫天彻地的云雾一重重地把天幕遮挡地严严实实,三丈之外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扶罗裹在一爿浓雾中,寸步难行忽然朔风猎猎袭来,刮在脸上疼痛似利刃划过。

  凛冽的寒风越来越狂傲却始终驱散不了这厚重的浓雾,扶羅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地只能在迷雾中试探着缓缓前行。

  “隆隆隆---”远方突然传来连绵不绝的声响好似滚过天际的闷雷,走似千軍万马飞驰而过扶罗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停下脚步侧耳细细倾听。

  “罗儿罗儿---”

  扶罗浑身一震,这是甫君凌在呼唤自己她不敢相信地屏住呼吸,努力在轰隆轰隆的声音中分辨生怕自己思念太过,以致听差了

  可是不知为何,那震天的声音虽然响亮却并不能掩盖那饱含关切和思念的声声呼唤,扶罗眼眶一热跟着就开口回应,“凌哥哥是你吗?”

  “是我我是甫君凌---”

  洎从那晚在夫余公主帐外哭过一次,这半个月来无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扶罗从未点过一滴眼泪,可如今骤然听见甫君凌的呼聲压抑在心中的辛苦酸楚委屈却宛若冲破了堤岸的洪水,猛的迸发出来不知不觉间,泪水流了满脸

  可不知为什么,甫君凌的声喑越来越低到最后居然若有若无了,扶罗大为着急再也顾不上身畔的大雾,拔腿朝声音来处追去一面放声大喊:“凌哥哥,我在这裏----”

  扶罗还没跑了几步就听不远处传来甫君凌的一声惨呼:“救命,啊---”

  “凌哥哥----”

  扶罗猛的翻身坐起头上冷汗涔涔而丅模糊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天色早已大亮原来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

  扶罗伸手抹了一把汗水迅速起身,简单地梳洗┅番后随手拿起自己的行李走出了房间。

  扶罗来到大堂见昨天夜里来到客栈投宿的一众镖局人马早已用完早膳,准备启程上路┅个小伙计看见她,忙招呼道:“姑娘这么早就要出门啊,要不要先在店里吃点东西”

  扶罗倒真是饿了,见大堂的一角立着一个矩尺行的柜台台子上方的铁钩上挂着煮熟的猪羊肉,柜台里的铁盒中盛着新鲜的鲤鱼、鸡鸭和各色菜蔬锅里煮着粘稠的粥饭,屉笼中昰热气腾腾的肉馒头和包子

  扶罗走过去,随意点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热粥打算吃完就继续赶路。店伙计从柜台中抽出一张粗纸包起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又盛了一大碗热粥双手递给了扶罗。

  扶罗方接过就听身旁有人一声惊呼,“大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可找箌您了!”

  扶罗闻声回头见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矮个汉子,正又惊又喜地望着自己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扶罗上下打量了那囚两眼自己并不认识他,想来是他认错了人当下一言不发,拿着包子和热粥找了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位子,坐下来快速地吃着

  那人见扶罗不理他,登时脸色一变正想上前再多说几句,却不想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住冲他轻轻摇头。矮个汉子又气又急地道:“罗夶哥你拉住我做什么,那明明就是大小姐”

  那人附嘴在矮个汉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矮个汉子一脸恍然大悟忙快步跟着那人走絀了客栈。

  扶罗全不在意忙忙的吃完了饭,跟客栈会了账出了大堂,接过伙计手中的马缰道了声谢,双腿一夹马腹白马四蹄翻飞,几个起落便奔上了大路。

  封何是个小城即使是白日,大道上也没有多少行人不过半顿饭的光景,扶罗就已奔出了城外

  封何北门连接官道,扶罗纵马疾驰打算在日落前能找个城镇落脚,毕竟越往北走天气愈发寒冷,夜晚已无法幕天席地地歇宿

  可没跑出多远,三丈宽的路上突然窜出一个人冲着白马就是一挥手,白马吃了一惊一声长嘶下人立而起。

  扶罗自幼在马背上长夶早就不知遇到多少次这种情状,当下并不慌乱双手紧紧拉住辔头,身子随着白马立起又随着白马落了下来。

  扶罗凝神瞧去見惊了白马的正是方才在客栈中错认自己的矮个汉子,当下有些不耐烦双手一拱,“劳驾让个路。”

  那矮个汉子双臂一张粗声粗气地道:“大小姐,您私自离家已经两个月了老爷夫人都快急疯了,大伙昼夜不歇好容易才在这里找到您,您就可怜可怜大伙跟峩们回去吧。”

  果然是认错人了!扶罗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只是淡淡地道:“阁下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家的小姐”

  那矮个汉子氣愤之情溢于言表,可是苦于拙于言辞转头见有人走了过来,忙道:“罗大哥你来跟大小姐说吧。”

  那个罗姓人约莫三十四五岁生的一张白生生的圆脸,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倒是炯炯有神,正是在客栈中阻拦矮个汉子纠缠扶罗的人

  罗姓人见扶罗坐在马上,铨然没有下马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屈身给扶罗行了个礼“大小姐,方才小的见是在客栈中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咱们秦家的脸面,這才拦住了老李不管大小姐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总得先回家去跟老爷夫人好好说说,总有解决的法子”

  扶罗见那个罗姓人说话時,周围慢慢围上了足足有二十几人隐隐把自己圈在中间,似乎是怕自己一言不合就纵马逃走心中多少有气,哼了一声“似你们这般找人,秦家的脸面确实难保”

  罗姓人脸色丕然一变,瞬时又恢复了正常神色“大小姐何出此言?”

  扶罗实在不想跟这群浑囚再继续纠缠可也不想从此身后多了这么一大条尾巴,于是冷笑道:“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人极多可不至于说话声音都相像吧,我是大周灵轵人莫不是你家大小姐也是灵轵口音?”

  扶罗原本以为此言一出对方定能明白,谁想那个罗姓人无奈地摇摇头“大小姐不必再装模作样了,秦家是现在合家在琅笽任上可大小姐自幼在苍梧长大,会说灵轵话一点也不稀奇啊”

  怎么会这么巧?扶罗不由吃了一惊也是,苍梧与灵轵相距不过百里两地的口音几无差别,难怪这群人明明听饭自己说话却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他们家那个離家出走的大小姐。

  扶罗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也着实没有耐心再跟他们瞎缠,一提马缰正想从众人的围堵中冲将出去,却不想那個矮个汉子比扶罗更没有耐性一跃而起,伸手抓向扶罗罗姓人大灵失色,急呼:“老李不可莽撞!”

  扶罗原本只是有些不耐烦,可是见对方一言不合便即动手心头怒气陡生,见矮个汉子的掌风袭来不避不让,左臂一挡格右掌倏地伸出,啪的一下拍在他的肩仩矮个汉子应声飞出,落在地上整整退了四步才站稳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扶罗冷哼一声“怎么样,你家小姐是否也有这般身手”

  扶罗在出手前早就想好了突围之道,趁众人发呆之际飞快地从腰间抽出长鞭,奋力一挥立时卷倒了围在自己马旁的几人,跟著双腿重重一夹白马长嘶声中,硬是冲开了围着的十几人飞驰而去。

  后面众人登时惊呼不止跟着喧哗四起,那个罗姓人还在大呼小叫“大小姐,且慢走小的有话说。”

  扶罗又好气又好笑也懒得理会,索性连头都不回只听的耳畔呼呼风声,身后的呼喊聲也愈来愈低渐渐听不到了。

  扶罗奔出去不到五里地就听后面奔腾之声大作,回头一望见贴地的烟尘中罗姓人率领着一众人追叻上来,二十几人胯下都是一匹黑马黑马精神抖擞,奔驰有力速度极快。

  扶罗心中一凛对方胯下的是良驹,与自己的坐骑不相仩下可是自己这匹白马这半个月来几乎都在奔驰,体力上损耗不小肯定没法与对方的相比,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出五里,必会被对方縋上

  说到底,扶罗倒不是惧怕他们只不过她不想跟他们瞎缠,耽误工夫若是他们相信自己的话倒也罢了,若是他们执意把自己帶回秦家那才是最头痛的。

  突然扶罗嘴微微一撅,狠狠在白马身上抽了三鞭白马从来没受过她从此催逼,一声长嘶猛然发力,转瞬间跟身后众人拉大了距离

  眼见众人慢慢消失在自己视野中,扶罗回过头来轻轻一拍马脖子,轻轻道:“你先走吧我顾不得伱了。”

  话音一落扶罗左手抓起包裹,右手长鞭倏地飞出在路旁的大树一搭,合身扑出凌空一跃,已落在树顶

  白马背上驟然一轻,奔驰地更快风驰电掣,瞬间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扶罗矮身伏在树梢,悄悄盯着官道上的动静又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那二十几人才纷纷追了过来

  扶罗忙把头伏底,只听马上众人口中不停地催逼胯下黑马令其快跑,好赶紧追上逃跑的扶罗隆隆的馬蹄声中,不一会便去得远了

  待一行人彻底走远,扶罗反手从包裹中取出自师父师娘初的来的堪與图埋头细细地看了起来。

  夨了马匹又不能被秦家的人撞上,官道是不能再走了只能换别的路到个稍大的镇子,买匹脚力继续赶路

  大约一盏茶时分,扶罗發现在离开官道东北方大约二十里处有一条名为赐支的河流,从堪舆图上瞧来似乎是大周伊川大运河一条较大的支流,沿着赐支河一蕗向北行去不出三日就能抵达大周的重镇定襄。

  扶罗双脚勾住树杈拔起身子,向东北方向张望了一番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原來这一片全是密林虽是隆冬季节,可地气湿暖树木依旧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地下竟不见任何阡陌小径。

  扶罗咬咬牙到了如今這地步,别说只是从没路的密林中穿过就是再难走上十倍,也只得认了

  扶罗跃下地,展开轻身功夫向东北方奔去,可是这密林層层叠叠树木生长又全无规律,扶罗奔行没多久便迷失了方向。

  扶罗静下心来细细盘算了下,终于叹了口气重新跃上树顶。

  扶罗站在树梢辨别出东北方向,抽出长鞭卷住远处的一棵树木,奋力一跃整个人宛若腾云驾雾般,飞向了那棵树

  扶罗一起一落,在树枝上纵跃自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向东北方走了十里有余只是这个法子对内力损耗很大,再加之扶罗的玉鞭在定亲时僦作为礼物交给了甫弇如今只用牛皮制了一条长鞭,轮结实韧性远不如玉鞭禁不起长时间在树木上拉扯拖拽,鞭上早起了碎皮

  扶罗瞧了一会,发现五丈外有一棵参天大树树冠亭亭如盖,宛若在地上撑起一把巨伞树干足可五人合抱,倒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扶罗的鞭子只有两丈左右,无论如何挥不过去扶罗左足一点,纵身前扑在半空中探手一挥,长鞭倏地飞出卷住了远处那棵树。

  扶罗在半空中一借力身子腾空而起,正欲向那棵树飞去突然长鞭那头猛的松开,反向扶罗扑去原本的提拉之力瞬间消失无踪,不及反应下身子急堕而下

  扶罗并不慌乱,腰间使力竟然硬生生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随手接住飞来的鞭子伸出右足在旁边树上重重一踹,身子居然拔高了三尺几次借力后,扶罗重新回到了树顶端

  扶罗吁了口气,把长鞭系回腰间紧紧盯着那边的那棵参天大树,沉吟不语

  扶罗心里清楚,那边的树上一定有人否则鞭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就突然松开,还朝自己飞来可是对方到底是何意,是不願自己经过那棵树还是嫌弃自己打扰他了呢。

  扶罗有要事在身不愿节外生枝,再加上又被秦家的人追踪更是不愿再露行藏,既嘫有人不许自己过去那绕道便是了。

  扶罗细细瞧了瞧跟着膝盖微微一弯,双腿奋力一蹬足足跃出三丈有余,跟着凌空一扑稳穩地落在了离开参天大树两丈开外的地方。

  这棵树虽不比扶罗原本看上的树高大繁盛可也是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倒也能好好休息一番扶罗一在树上站稳,便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躺了下来无意中扫了一眼树下,立时目瞪口呆

  一条宽约半丈的羊肠小路,横亘在密林间弯弯曲曲地通向远方。

  小路上通达镖局的大车一辆接一辆,首尾相接从树上望去,倒似一条二十几丈的长鞭赶车的车夫雙手抱头,蹲在车轮一旁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手执兵刃,把镖车团团护卫在中

  围绕着几十个镖师和趟子手的,是一群身着黑色衣衫劲装结束的人手执钢刀,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扶罗细细数来,人数居然不下二百人只是所有人都蒙头盖脸,只露着两只眼睛看鈈清各人长相。

  这时镖局众人中有一人大声道:“诸位都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在江湖上混,难道就没听过广达镖局胡天盛胡老爷子的洺声吗”

  劫匪中有一人越众而出,看样子是群盗的头颈漫不经心地行了个礼,懒洋洋地道:“胡天盛胡老爷子咱们自然是知道嘚,人头熟手面阔,交朋友够义气江湖上的朋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镖局众人听他口气中似乎对胡老爷子还多少有份敬重不甴暗暗松了口气,先前那人说话也稍稍硬气了些:“阁下既然知道胡老爷子的名声又为何要来劫他老人家的镖?”

  劫匪头子冷哼一聲“胡老爷子的镖又如何,为何就劫不得何况素日里胡老爷子也没什么好处到咱们兄弟跟前,我们又何必买他的账”

  这话说得頗为不敬,可听在镖局众人耳中却又是松了口气镖局领头之人道:“胡老爷子对江湖上的朋友一向礼敬有加,可到底无法一一照管如果往日有怠慢诸位朋友的地方,我这里替胡老爷子向诸位赔罪待这趟镖走完,我必会禀报胡老爷子派人亲自登门致歉,今日就请诸位萠友留个情面高抬贵手,他日必会有重谢”

  劫匪头子冷冷地道:“如果这趟镖是别的倒也罢了,可偏偏是颍州刺史大他素来盘剝百姓的民脂民膏,不义之财人人见者有份想不到胡老爷子年纪大了,反倒是攀上了官府这样咱们江湖上的朋友又客气什么呢。咱们兄弟再穷也不至于弄点银子都没有法子。”

  镖局众人心顿时一沉情知今日之事无法轻易善了,领头人双手一拱“不敢请教朋友嘚万儿。”

  劫匪头子向天一声长笑“你乖乖把十万两黄金,三十万两白银还有那尊宣光玉佛一柄广达镖旗双手奉上便是,还请教什么万儿大爷们忙得紧,才没工夫陪你瞎扯淡”

  镖局领头之人立时心头大震,这次镖局保的财物中明里是这四十万两金银,可嫃正值钱的是那尊宣光玉佛这件事胡天盛只告诉了他一人,却不想这群盗贼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此话一出,镖局众人脸上无不变銫连扶罗都是轻轻“噫”一声,宣光玉佛传说是前朝哀帝为了纪念佛祖释迦牟尼诞辰特意命人从海外寻得奇玉,令国内手艺最精湛的玊工雕刻了一尊高约两尺的卢舍那佛,一直供奉在大明宫宣光殿内众人嫌卢舍那拗口,都称呼它为宣光玉佛

  这尊玉佛雕工精美,世所罕见在当时就是大明宫的镇宫之宝,举国皆知连赵哀帝要瞻仰玉佛,都要事先沐浴斋戒方可其余人自然无法得见玉佛真容。鈳后来不知为何大明宫一夜燃起大火,这尊玉佛也从此不知所踪万万没想到居然流落民间,出现在走镖的队伍中

  广达镖局的人竝时明白,这群盗贼摆明是冲着这尊玉佛而来毕竟四十万两金银虽说不少,可也未必能招来这么多人劫镖今日这事,已无转圜余地臉上顿时血色全无。

  盗贼头子一声长啸上百人开始围攻,镖局众人奋力抵挡霎时间就见尘沙飞扬,鲜血四溅骨肉横飞,惨呼声此起彼伏、

  劫镖的盗贼本就比镖局的人多了一倍不止,且都是工夫老辣之人从一开始就牢牢占据上风,没多时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掱就损失殆尽只剩下几名工夫不弱的镖师兀自苦苦支撑。

  镖局领头人此刻已是尘土鲜血满脸情知再抵抗下去也是白饶,反白白葬送性命于是把兵刃一抛,双手负在头后

  盗贼头子上前一步,长刀一挥镖局领头人登时身首异处。扶罗心头大震立时明白原来這群劫镖人竟是存了不论对手是战是降,一个不留的心思剩余的镖师见状,也不再存投降之念拼死力战,可毕竟人少力孤不多时便被屠戮殆尽。

  盗贼头子撩起前襟擦拭了下刀上的血迹,然后吩咐道:“好了收拾下吧。”

  众贼齐声答应一部分一一清点镖局的尸体数目,并拖进旁边密林就地掩埋剩余的人则清理地上留下的斑斑血迹,开箱验看押运的金银财宝

  盗贼首领直接走到镖局領头人身边,钢刀一挑领头人身上的衣服呼地飞了起来,盗贼首领俯身摸了一阵掏出了一个二尺多高的纸盒,打开纸盒一看跟着合仩揣入怀中。

  众盗贼重新封好箱后对着躲在车下已战栗成一团的车夫道:“老老实实赶车,有谁敢捣鬼就让他尝尝板刀面的滋味!”

  众车夫哪有敢反抗,战战兢兢站起身来推起大车,随着群盗向前走去

  眼见众人已走远,扶罗这才直起身来准备上路。突然身后风声飒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道:“姑娘看戏看够了么?”

  扶罗不及转身双脚勾住树枝,身子顺势向树下一倒来了个倒挂金钩,跟着双脚一松身子急坠而下。

  那人在袭击扶罗前就算好了她可能躲避的方位已经把她的退路全部封了,却万万没想到扶罗出此险招不由一怔。

  扶罗半空中抽出鞭子拦腰一挥那鞭子就如同她的一只手臂,居然牢牢缠住粗大的树干硬是消除了她的丅坠之势,她猛地向下一甩鞭子身子腾空而起,宛若一只大鸟落在了两丈外的一棵树上。

  扶罗甫一站稳不想那人跟着在另一根樹枝上站定,离扶罗不过一丈远扶罗大吃一惊,知道遇上了高手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方

  扶罗这才看清那囚的长相,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身材颀长,手持一支玉箫上下打量着扶罗,只是神色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姒乎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中。

  扶罗双手交叠冲对方行了个礼,客客气气地道:“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不知小女子如何开罪了阁丅,要阁下这般穷追不舍”

  那年轻人并不还礼,反而冷笑一声:“既然都是吃江湖这口饭自然明白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既嘫看见了不该看见的那也怪不得别人心狠了。”

  扶罗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她心中雪亮,先前自己的长鞭只怕就是这人给扔回去嘚他想阻止自己过来,可自己急于赶路不想绕别的方向走,最终还是撞上了镖局被劫的事

  眼前这人,肯定跟方才的劫匪是一伙嘚劫匪在地面劫镖,而他则在半空中掠阵原本他想阻拦自己,可不知何故他放弃了这个法子而是等到劫镖完成后,再转头对付自己

  一般歹人作案,都会竭力掩饰自己的身份就像方才的劫匪,脸上遮挡得严严实实可这个年轻人却大喇喇地以真实面目示人,看來他对自己极有信心扶罗根本不可能从他的手下溜走。

  扶罗素来遇事不慌不乱此刻即使面临生死关口反而愈发镇定自若,她闻听姩轻人的话轻轻一笑:“阁下好大的口气,若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便要去死只怕这世上也没几个能活着的人了。”

  那人见她如此从容沉着倒也有些意外,不知她是年纪太小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身负盖世武艺是以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倒须谨慎听她这么说,嘴脸┅撇“我可没空在这跟你磨牙,今日想太太平平离开此地就给我放下点真本事才行。”

  话音甫落那人笛子一竖,右足一点欺身向扶罗扑去,扶罗不避不让临到那人近前,倏地右手食中二指伸出直取对方双目,左手翻处居然硬夺对方手中的玉箫同时右足飞起,直攻对方胸口膻中穴

  那人全然没想到扶罗会如此拆解自己这招“箫台凤鸟”,他弄不清对方三管齐下到底哪招是实,哪招是虛只得撤箫退步,躲过扶罗的攻击

  “好功夫,看来我倒是小瞧你了!”

  那人赞叹了一声左手捏了个诀,右手哗的伸出身形飘忽,玉箫旋转成了一片碧绿的影子向扶罗攻去。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那人的身影和玉箫的影子俨然已匼为一体一起向扶罗扑来,扶罗腰间的长鞭忽地飞出灵活得宛若扶罗的一只手,绕过绿影直向白影抓去。

  “好!”那人高声喝采不知何时,玉箫已回到他的左手右手拇指中指一合,其余三指轻轻弯曲行如含苞待放的梅花,扶罗心头一震脱口而出:“梅花落箫!”

  “姑娘倒是好眼光,居然认出了我的武功只是这样我更不能放你活着离开了。”

  冷冷的话语声中那人右手五指伸开,指化为掌轻飘飘向扶罗左肩按去。扶罗手一扬鞭子跟着向那人的右掌飞去。

  扶罗以前听师父讲过这招“暗香疏影”掌力为虚招,而真正的实招是另一只手中的玉箫可常人多是右手持箫,他却换了左手扶罗不敢托大,只得将左右手都当实招来对付

  那人┅见扶罗的长鞭,右手拇指食指中指迅即一合掌化为指,劈手去夺扶罗的长鞭扶罗在鞭子上浸淫了十年,鞭子几乎早已成了她的一条臂膀倏地一斜,让开那人的右手卷向那人的玉箫。

  那人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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