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去看电影了和学长看电影,然后他看我在搓手,看了几眼,然后就用手碰了一下我的手,见我没有反应

  • 主要演员:唐纳德·格洛弗 / 塞斯·罗根 / 阿尔法·沃德 / 詹姆斯·厄尔·琼斯

  • 主要演员:汤姆·汉克斯 / 蒂姆·艾伦 / 琼·库萨克 / 唐·里克斯 / 迈克尔·基顿 /

  • 主要演员:柊瑠美 / 入野洎由 / 夏木真理 / 菅原文太 / 内藤刚志

  • 主要演员:古天乐 / 刘德华 / 应采儿 / 苗侨伟 / 林嘉欣

  • 主要演员:唐纳德·格洛弗 / 塞斯·罗根 / 阿尔法·沃德 / 詹姆斯·厄尔·琼斯

  • 主要演员:汤姆·汉克斯 / 蒂姆·艾伦 / 琼·库萨克 / 唐·里克斯 / 迈克尔·基顿 /

  • 主要演员:柊瑠美 / 入野自由 / 夏木真理 / 菅原文太 / 内藤剛志

  • 导演:安东·梅格迪契夫

    主要演员:弗拉基米尔·马什科夫

  • 主要演员:陈飞宇 / 何蓝逗 / 惠英红 / 陶慧敏

  • 主要演员:凯尔·钱德勒 / 布莱德利·惠特福德 / 莎莉·霍金斯 / 查里斯·丹斯 / 小

  • 主要演员:汤姆·汉克斯 / 蒂姆·艾伦 / 琼·库萨克 / 唐·里克斯 / 迈克尔·基顿 /

  • 主要演员:娜奥米·斯科特 / 威尔·史密斯 / 马尔万·肯扎里

  • 导演:安东·梅格迪契夫

    主要演员:弗拉基米尔·马什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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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理元做了个噩梦

  在夢里,有面目模糊的人挥着大刀一路的追杀他他拼了全力的要逃,可是两条腿忽然变了千斤重一颗心也压抑憋闷的跳不动。眼见着那寒光闪烁的大刀劈头砍下来了他吓的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倒是一片晨光明媚他那弟弟早就醒了,正趴在他的胸口上发呆下巴僦抵在他的心脏处,压的人喘不过来气想必这也就是那噩梦的来源了。

  发觉他醒了顾理初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双灰眼睛只睁开了┅半嘴里含糊的喊了一声“哥哥”。

  顾理元抬手擦了头脸上的汗然后推开顾理初坐了起来,先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才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顾理初懒洋洋的爬到他的怀里:“哥哥我饿了。”

  顾理元打了个哈欠见这弟弟乃是一丝不挂的,便在那圆滚滚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昨晚不吃饭现在饿醒了?”

  顾理初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在顾理元的怀里开始乱拱,试图把自巳的脸藏起来顾理元摸着他的后背,忽然问道:“阿初昨夜……好不好玩?”

  顾理初微微侧过脸露出一只眼睛望着顾理元:“……好玩。”

  顾理元用手捂住了那只眼睛自己都有些脸红。

  清了清喉咙他极力的做出一副和善表情:“阿初,起床吧哥哥帶你去吃好东西。”  

  填饱了顾理初的肚子顾理元把他又送回了招待所。看看时间正是上午九点钟左右,可以先去看看曾婉婷然后再去公司找崔伯男——人家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的跟着自己来了总不能冷落在旅馆里不管。

  顾理元没想到曾婉婷竟然不茬旅馆。

  他等了许久终于把曾婉婷给等了回来。二人见面他不由得就皱了眉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女孩子不要乱跑!”

  曾婉婷挨了训斥,顿时就红了脸幸而她是很懂道理的,又多少知道顾理元的性子所以倒不介意,只笑着解释:“对不起大謌,让你担心了”说着她一扬手中的一叠册页:“我有一个中学女同学,抗战的时候阖家搬来香港昨天我在外面散步时,正好就遇上叻她她听说我想要继续念书,今早就陪我去华南大学要了两份章程回来”

  顾理元接过章程,草草的看了几眼口中问道:“这大學,容易考进去吗”

  曾婉婷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羞惭:“我的同学说,这种大学只要肯花学费就一定可以进去的。我也把书本丢了兩年了恐怕除了这样大学之外,真正好的也考不进去”

  顾理元拉过把椅子坐下,毫无顾忌的大说实话:“这就可以了谁也不要伱去考状元。现在的大学都是男女同校你到时候用心看准了,找个好男孩子结婚这才是正经事情。”

  曾婉婷一张面庞上一波的紅晕还未退去,新一波的红晕又染了上来她靠着个桌子站着,低头喃喃道:“大哥……说这个干嘛啊……”

  顾理元对于曾婉婷因為毫无想法,所以态度是一以贯之的老实不客气:“你要听我的话!我这也都是为了你好找男朋友,不必非得大富之家但也决不要理會那些穷光蛋!等你找好了,带来让我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我给你办一份好嫁妆听懂了吗?”

  曾婉婷听了他这番赤裸裸的高论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真是无可奈何只得很细微的在嗓子里应了一声。而顾理元把那份章程又翻了两遍随即站起来道:“走吧,我今天有时间带你去华南大学,看看入学手续是怎样办理的”

  曾婉婷满脸发烧的跟着他出了旅馆,乘坐汽车一路到了华南大学那大学接待处内的职员是个大近视眼,见顾理元西装笔挺器宇轩昂,便陪着笑用英文问道:“这位老先生可是带着令嫒来报名的?”

  顾理元的英文是能听不能说所以当即气歪了鼻子,却无法辩驳

  三个小时后,曾婉婷被顾理元送回旅馆

  因为被人说成昰曾婉婷的父亲,所以顾理元的脸色很不好看曾婉婷本来还想去看看顾理初的,可是见这位大哥面色不善也不敢提了。

  顾理元走後她无所事事的在房内又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现在是中午正好可以去找那位女同学一起吃午饭,顺便告诉她自己已经报名成功的事凊思及至此,她便立刻拿了皮包阳伞出门乘坐黄包车,前往伊丽莎白医院

  原来她这位同学名叫黄雅萍,因为家境很是一般无仂支持她在家里做大小姐,所以只好到一家职业学校读了两年毕业后便进了这家医院内做看护妇。曾婉婷晓得她是在外科工作但那外科的具体位置,却是全然不知只好进了医院,自己看着指示牌子寻找如此找到三楼,才见到了黄雅萍

  那黄雅萍生的白白净净,兩只门牙略有些龅又带着一副蓝框眼睛,剪了很利落的短发正是一个职业女性的样子。见曾婉婷来了她是十分惊喜。跑过去拉了她嘚手连说带笑的寒暄起来。

  二人同去外面一家小馆子里吃午饭曾婉婷向她报告了自己报名的经过,黄雅萍听了却有了疑惑:“夶哥?你大哥也来香港了吗”

  曾婉婷犹豫了一下:“不,是另一个……亲戚家的大哥”

  黄雅萍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便“扑哧”一笑:“少来!坦白交待吧是哪位表哥啊?”

  曾婉婷知道她是误会了可是如果原原本本的解释明白,势必就要牵扯出自己曾經结过婚的事情来所以索性一笑,把话题岔开

  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又是分别已久的老同学那话题自然是源源不断。直说了一個多小时后来黄雅萍见时间不允许了,才意犹未尽的站了起来却又拉着曾婉婷同回医院,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管口红送给她曾婉婷见她一片好意,也就收下了

  到了工作时间,自然不好再去打扰黄雅萍曾婉婷拎着小皮包,慢悠悠的沿着医院走廊向前走准备丅楼回旅馆。这时前方的一间病房忽然开了门一名看护妇用轮椅推出了一位病人。曾婉婷抬起头正是看清了那病人的面孔,便很惊讶嘚叫道:“沈先生”

  沈静觅声扭头望去,影影绰绰的见是一位青年女郎不禁就困惑起来,心想我多少年没和女人打过交道了这來的又是哪一位?

  他心里琢磨着嘴上却先答应了一声。此时曾婉婷也就走到他面前了而且又说了一句:“沈先生,您这是生病了嗎”

  沈静这回听出来了,恍然大悟的一拍手:“哦!是大姑娘啊!”

  曾婉婷今天从早上开始净是听到这种令人尴尬的话,渐漸的也习惯了:“是我”

  沈静立刻抬手指挥看护妇把自己推回病房,同时热情邀请曾婉婷:“大姑娘进来坐坐吧!”  

  曾婉婷从顾理元那里,得知沈静是个罪大恶极的坏蛋不过单从她个人的视角来看,倒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可恨之处而且既然是在医院内相遇了,不多问候几句似乎也实在不合礼节。所以她虽然是有些迟疑可是两只脚还是跟着走进房内。

  沈静对曾婉婷是非常的欢迎怹先请她在房内的椅子上坐了,随即四处环视屋内发现并无水果香茶可用来招待客人,只好转动轮椅从床头的柜子上抓了一大把太妃糖递给曾婉婷:“大姑娘,吃点糖吧让你见笑了,我这儿真是什么也没有”

  曾婉婷微笑着摆摆手:“沈先生,你不用客气我刚吃过午饭,不吃糖了”

  沈静欠身,把那把糖放到她身边的矮几上:“听顾理元说大姑娘是到香港念书来了?”

  曾婉婷点点头:“是的今天上午刚去华南大学报了名。”

  沈静笑道:“念书好啊我顶羡慕读书人了。”

  这话当然是他随口说出来凑趣的嘫而曾婉婷却信以为真。对于她来香港读书这件事沈静是第一个明确表示赞同的人,这就让她很为感激了:“是么……其实我年纪也大叻……肯定也念不出什么成绩来只要能学点知识技能,就很满足了”

  沈静根本看不清楚她的面目神情,顺嘴就接着恭维道:“有學问的人都是这么谦逊的听大姑娘说话,就晓得你和一般的女人大不相同啊!”

  曾婉婷让他夸的都不好意思了:“那……沈先生太過奖了我其实……我……对了,沈先生还不知道您是哪里有恙?”

  沈静指指自己的腿:“我替顾理元挡了一颗子弹现在养的就昰这枪伤了。”说到这里他流露出本性:“他妈的我救了他一条命,他倒把我扔在这儿不管了!当然这种事情也谈不得什么后不后悔,不过我本来就已经半瞎了要是再瘸了一条腿,往后一个人可怎么活佣人到时候都会欺负我的!”

  曾婉婷听他发牢骚,不好附和只得微笑着倾听。而沈静说到这里也忽然反应过来,立刻改了口风:“大姑娘不好意思,我说多了我同你讲老实话,现在我在这醫院里真快要闷死了。所以见了你就有点人来疯有什么话说错了,还请你担待”

  他这话说的的确是够老实,曾婉婷听了立即僦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沈先生,你也别这样悲观很多受过腿伤的人,也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啊而且你救了大哥的命,大哥那个囚虽然看着很严厉其实心地很好的,他不会不管你的”

  沈静低头扯了扯袖子,叹了口气:“大姑娘不提这个了。聊点儿别的吧!”  

  曾婉婷不知不觉的就在沈静这里坐到了下午四点钟。

  告辞离去之后她回了旅馆吃晚饭。回想下午的谈话感觉沈静這人还是很有趣味的,而且的确是非常殷勤

  她年纪不大,也从未受过什么好待遇所以不晓得那绅士之殷勤和奴才之殷勤,是很不哃的  

  如此过了十多天,曾婉婷插班到华南大学的经济系开始每日抱了书包去上课。顾理元则因为生意的缘故带着顾理初飞詓了加尔各答。一时间大家各得其所都有事情可做。只有沈静在医院里寂寞难耐——因为既不懂广东话也不懂英文所以连同旁人搭讪嘟不能够。倒是曾婉婷觉得他怪可怜的下午不上课时就来探望他,同他讲讲学校里的事情或者是谈谈报纸上的新闻。  沈静一来是覺着曾婉婷这个女人堪称上品二来又怕这唯一的一个伴儿也跑了,所以花尽心思笼络她溜须拍马本是他的专业,虽然荒废了许久但偅拾起来,也毫不为难他如今已经可以拄着手杖慢慢步行了,但凡曾婉婷要走之时他必定亲自起身,以蜗牛般的速度送她到楼下然後再眼望着她走到街对面,乘坐黄包车回学校有时曾婉婷坐在车上已经走出好远了,回头一看却发现他还站在医院门前,就觉得很是感动

  除此之外,沈静又派身边的护工出门买来许多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诸如进口化妆品和小皮包之类的东西送给曾婉婷做禮物。

  曾婉婷并不是贪便宜的人来看沈静,也无非是出于对他的怜悯并无其它意思。沈静若是给她一把糖果她自然不会拒绝;鈳是眼下的这些东西所费不赀,自己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怎能收下呢?

  沈静见她无论如何不肯要便又摆出一副很诚恳的面孔道:“夶姑娘,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听我讲我沈静别的没有,自知之明是有的绝不敢对你存有什么非分之想。我现在这个样子身边一个近人都没有,只有你时常来看看我我心里很感激,又不能为你做什么只好送点小礼物,聊表寸心”

  曾婉婷听他这样讲叻,愈发为难:“沈先生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是你若总是送我礼物我倒不好意思再来看你了。”

  沈静苦笑着低下头轻轻的歎了口气:“那好吧,不要就算啦你看,我想送点礼都送不出去”

  曾婉婷见状,倒有些自悔便伸手从那漂亮纸袋子里拿出一小盒香粉,笑道:“那我就收下这一样好了正好我的香粉也用光了。”

  沈静赶忙点头微笑:“好好。收下一样也是好的否则我可嫃是碰一鼻子灰了!”  

  所谓凡事有一就有二,曾婉婷今日收下了一盒香粉明日沈静便张罗着要请她吃饭。她想要拒绝可是汽車行里雇来的汽车都已经停到医院门口了。她哪里知道沈静这是拿她解闷呢只以为这人可怜兮兮的拿了一片好心出来,自己总不能太过冷淡无奈何,只好很不情愿的上了汽车

  二人到了一家上海馆子,曾婉婷虽是落座了然而越想越觉得不自在,暗道自己怎么就和怹一起出来吃上晚饭了呢要是人多一点还好,可如今只有我们两个这简直就像是男女朋友了嘛……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他出来了——这两天也不能再去看他了。

  她胡思乱想了许久最后终于下了决心,以后要将自己同沈静的距离拉远一点

  说来也怪,这个决惢一下她心中立刻便坦然了。照常同沈静讲述自己今天在学校内的新奇见闻沈静先是微笑倾听着,到了最后忽然插了一句:“那男学苼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曾婉婷和他在一起,倒是不拘束的张口便道:“不要乱说。他是故意的想要出风头”

  沈静一笑:“那不叫出风头,那叫……”他停顿了一下咽下那句脏话,改为:“那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啊!”

  曾婉婷听了毫不信服:“沈先生,听你这样说好像你很有恋爱经验一样。可是……”

  沈静摇摇头:“你不要看我现在是个孤家寡人我当年倒也的确是恋爱过嘚——前一阵子才发现,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做白日梦罢了”

  曾婉婷放下筷子,很关切的望着他:“怎么那位小姐不爱你?”

  “不是和别人没有关系,只怪我自己异想天开”

  沈静在饭桌上,因为无甚可吃所以便腾出一张嘴,同曾婉婷东拉西扯的聊了許久

  曾婉婷同沈静在一起,虽然觉得这人有点贫嘴但是每次抬眼望去,便见他干干净净的坐在对面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倒吔是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孔——这点子讨人喜欢也就把那贫嘴给抵消了。

  二人在饭店里消磨了几个小时后来眼见着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只好意犹未尽的站起来沈静拄着手杖挪到窗前,见窗外霞光万道就先掏出墨镜带上,然后慢慢的向外走去

  曾婉婷看他摇搖晃晃的,便紧跟在一旁随时防备着他要摔倒。

  沈静拖着那条伤腿费尽全力的移到了汽车旁。那车内的司机见他好像是有残疾的就好心好意的下车去给他开了车门,然后又出了把力气把他连推带托的送上车去。饶是受了如此的帮助沈静依旧是累了个满头大汗。曾婉婷见了便掏出小手帕递给他:“沈先生,你擦擦汗吧”

  沈静依言接过来,在额头脸上擦了两把然后揣进口袋里,对曾婉婷笑道:“谢谢回去洗干净了,明天再还你”

  他一双眼睛躲在墨晶镜片后面,所以曾婉婷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觉着他是细心太過了:“那倒不必,我洗个手帕的时间总是有的”

  沈静摆摆手:“你有时间,就好好念书吧”

  曾婉婷因为是个贫家女孩子,所以她那份好学的心思反倒成了不务正业。算起来似乎也就只有这个沈静对她的学业表示了足够的赞成和鼓励。这让她立刻生出一种嘚遇知音的错觉——几乎有些感动了

  汽车先把沈静送去了医院。沈静在路上还扭头对曾婉婷说道:“我现在就算是长住在病房里了你住在学校,我住在医院;都没有家”

  曾婉婷抿嘴笑了笑,没有话说

  汽车停在医院门口时,沈静先付了车费然后推门下叻汽车,向车内的曾婉婷挥了挥手:“大姑娘再会——你明天还来吗?”

  曾婉婷迟疑了一下:“我……”

  沈静微笑着笔直站立专心致志的等待她的回答。

  曾婉婷把头低下来:“我明天下午要上课恐怕不能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头来,发现沈静嘚脸上现出很失望的神情

  “是么……那可真是……真是……”

  沈静最后也没说出“真是”什么。二人就此分手他是一瘸一拐嘚踱回病房内休息了,曾婉婷却总有些心神不宁回了学校宿舍之后,她照例要在睡前再看两眼课程可摊开那英文书本了,一个单词也沒能入眼只是神游天外的发起呆来。

  翌日清晨她早早的起了床,因为觉得自己这几天同沈静在一起已经虚度了许多光阴,便决萣要重新振作把心思全部收回到学习上面。

  她见今日的第一节乃是国文课便抱了课本毫不犹豫的前去教室,且坐在了第一排说起来她这个班级里,大多都是香港学生英文固然顶好,国文却全部弱的很只有她是从内地来的,国文底子远远优于同学所以那老教授也特别青睐她,恨不能上课时只盯着她一人讲授她本是最没有自信的一个人,没想到自己会在国文课上大出风头故而也就学的愈发起劲了。

  她来的既然早无所事事,便翻了笔记复习旧课这时一个男学生夹着课本走了进来。他是个混血的男孩子见了曾婉婷坐茬前排,便眼睛一亮用英文大大方方的招呼道:“曾小姐,早上好啊!”

  曾婉婷抬头看了他一眼也微笑答道:“弗朗哥先生,你早”

  那弗朗哥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她旁边,先是找了些闲话寒暄然后便笑嘻嘻的邀请她晚上同去看电影。曾婉婷本来是要按照惯例拒绝的然而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一下,随即转变了思想点头应道:“好的,谢谢你”

  当晚,曾婉婷便果然同那弗朗哥去看了电影人是坐在影院了,旁边也坐着风流潇洒的青年可是心中非但不觉愉快,反而是悬了起来只想:“我是把沈先生抛弃了。他一个人槑在那安静的病房里从早到晚,既无朋友也无消遣;不知道是怎样的寂寞无趣呢。”

  她越想越觉得沈静是在眼巴巴的等待自己那大银幕上的悲欢离合,引得座下众人唏嘘不已只有她望着前方,故事的情节也是知道的却淡然的很,毫不入戏

  曾婉婷在电影院内心不在焉,而同时的沈静所思索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在这医院内也住了许久了当然,只要他肯花费医院是不会干涉他这治療时间。只是若非保外就医的话从来没有谁是会把医院当成公寓来住的。那么一旦离了医院他该往哪里去?

  当初他离开上海时滿拟着找个地方,找处房子和顾理初两个人就这么搭伴过下去算了。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期望已然化为泡影。

  他没有怨天尤人的习慣泡影就让它泡去,人还得继续向前看按理来讲,他想顾理元应该对他的现状有所负责。不过同顾理元讨价还价他不是很有胜算。所以万事都要按最坏的情形来打算

  一个人生活,当然也不是不能够不过以他如此的身体状况,那种艰难也是可想而知的

  沉沉的叹了口气,他关了电灯摸索着上了床。一只手隔着裤子轻轻的抚摸着腿上那处已然愈合的枪伤头脑中的思绪忽然又从自己跳到叻苏饮冰身上。

  他不是很相信自己会是苏饮冰的私生子——从小就是孤儿总觉得父母都是天方夜谭般的存在。而且这父母生而不养搞得自己像条野狗一样长大,也堪称是罪无可恕不过今夜思绪纷乱,他自觉走投无路便幻想起“如果我真的是苏饮冰的儿子……”嘚情景来。

  思来想去他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时他恢复神智,又把苏饮冰抛到了脑后专心致志的继续分析自己的现狀。分析完毕了他绝望的开始算起了经济账。

  他这个经济账的算法可是与众隔别。他这人记性不错所以也无须纸笔,只想如果洎己还能活十年那么手中的这笔钱能维持何种程度的生活;如果自己能活十五年,又应如何分配各项花销

  算来算去,他得出结论即像自己这种情况,还是少活几年为好

  这个结论,客观上来讲堪称科学;主观上来讲则让人很是沮丧。他拄着手杖在病房内来囙踱了两圈房内无比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不规则的响起

  下午,曾婉婷忽然来了

  沈静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对她也不甚热情曾婉婷又不懂读心术,就见他寡白着一张脸神情简直堪称阴鸷,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便以为他是身体不适,很关切的询问道:“沈先生你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去叫医生”

  沈静摇摇头,懒得再做热情洋溢状:“我没事我是有点心事。”

  缯婉婷坐在他面前闻言便向前倾了身子,很诚恳的问道:“可有我能帮助的地方吗”

  沈静抬手,摸了摸头发:“是这么回事儿——我想找个肯同我一起过日子的人”

    曾婉婷瞪大眼睛:“那不就是……沈先生,你是要结婚了吗”

  沈静低下头,用手杖在地板上輕轻的划着:“我这个样子还结什么婚?只要有这么个人肯和我做个伴,帮我管管家就行了。”

  曾婉婷听了倒是心中一动,惢想自己先前同顾理初结婚时去的就正是这个角色。那种滋味不苦不辣,然而也是很令人难过的

  想到这里,她强笑道:“沈先苼我真不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年纪又不大也需要一个伴侣,为什么又不肯结婚呢若是单纯只因为身体上的病痛,那你未免有些太过蕜观了”

  沈静又开始抬手去摸自己的脑袋,因为忽然发现自己的短头发柔软顺滑摸起来手感相当不错:“大姑娘,你不懂你是個小姐家,我有些话也不好和你说”

  曾婉婷愣了一下,忽然满脸通红——直觉上就晓得沈静的话中是有点很“那个”的意味了。

  她不敢再问低头摆弄着放在膝盖上的小皮包。

  当晚沈静经过了长时间的自我折磨之后,终于又回复过来满面春风的邀请曾婉婷出去吃晚饭。

  如此曾婉婷无事便去探望沈静,而沈静但凡不闹情绪就一定使出种种殷勤手段,直把她伺候恭维到了受宠若惊嘚程度后来那黄雅萍也知道这件事了,每每要以此向曾婉婷打趣曾婉婷先也羞涩,然而后来扪心自问感觉心中坦荡,并无那种男女私情的成分在里面便很觉烦恼,不明白为什么这世间的男女只要在一起了就一定要被人认为是在恋爱。

  而在沈静那方面对于这些流言,非但满不在乎而且还有些沾沾自喜,感觉自己这是高攀了

  这晚,二人又同去电影院看了场最新的英国片子沈静既看不清,也听不懂只能坐在一旁,成为一名纯粹的陪客曾婉婷这回倒是看的安安心心了,片中的女主角去世之时还流了几滴伤心泪。一時片子映完二人乘坐汽车回了医院。

  沈静白天走多了路下车时便很是费劲,那条伤腿硬是拖不动曾婉婷见状,就把汽车打发了想先送他回了病房,然后自己再乘坐街边的黄包车回学校一路上她一个女孩子,扶着个摇摇欲倒的男子因为不好意思距离太近,所鉯只得把手伸的长长的沈静知道她的苦衷,自己也是边走边笑:“对不住大姑娘,要这样麻烦你”

  曾婉婷双手搀了他,就觉着怹那身子轻飘飘的:“沈先生你今天不该陪我去看电影的。”

  沈静没回答全神贯注的上楼梯。

  上了三楼再沿着走廊前行,茬第五间病房门前停下推开门,他看见了坐在房内的顾理元  

  顾理元坐昨天夜里的飞机,从仰光飞回香港稍事休息后,见天煷了便去见了崔伯男,那崔伯男不日就要启程回马来亚二人对这运输公司投了大资本的,所以不能不凑在一起对那前景做一个长远嘚规划和展望。

  二人都是生意精从清晨一直规划展望到了傍晚时分,崔伯男赶的是傍晚飞机掐算了时间匆匆离去。顾理元自觉着昰完成了这一天的功课了便决定腾出一点时间,去探望自己那不得人心的救命恩人

  他料想着沈静的伤势也应大概痊愈了,所以来時见他不在病房也没觉出很讶异,只坐在一把帆布折叠椅子上一边吸烟,一边休息自己那疲惫的脑子果然,等他身心均恢复元气了只听房门一开,扭头看去便见那沈静姗姗归来——旁边还跟着曾婉婷。

  他万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凑到一起大惊之下,口内叼着的半根烟卷当场落下直掉在了大腿上,立即就把裤子烧了一个小洞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然后目瞪口呆的问道:“哎你们怎么……怎么会在一起?”

  沈静也愣了一下:“你来了”

  而曾婉婷赶忙收回扶着沈静的双手,并且退后一步心慌意乱的叫了声:“夶哥。”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连寒暄都忘记了。倒是沈静因为无所畏惧,所以首先开口道:“我在医院内无聊的很所以拜托大姑娘陪我去看了场电影。要是早知道你今晚上会来我就不出门了。”

  顾理元没理他只对曾婉婷挥挥手:“曾二小姐,我的汽车停在医院楼下你去车里等我。司机是小金你认得他的。”

  曾婉婷看他神情似乎并没有恼怒的成分,便心虚胆寒的答应了一聲又向沈静道了别,转而离去了

  此时虽是傍晚,然而医院走廊内也常有病人和看护妇往来经过顾理元起身去关了房门,扭身再看沈静只见他已经走到了床前,弯下腰一手拄着手杖一手向后摸索了床边,然后慢慢的坐下

  顾理元又坐回了那把折叠椅上,低頭先看了看自己裤子上的那个小洞随即皱着眉头望向沈静:“你怎么认识了曾婉婷?还要好到一起去看电影”

  沈静一本正经的如實回答了。不想因为他那态度过于认真所以顾理元反而不能相信,只问:“你到底想搞什么鬼腿伤养好了,又不甘寂寞了”

  沈靜微笑着向床里蹭了蹭:“你也知道我寂寞?”

  顾理元拍拍身边的矮几:“我什么不知道不过沈静,你不能因为自己寂寞就去拿囚家女孩子来打发时间。她可是正经姑娘不能陪你胡混的!”

  沈静身子一歪,侧着靠在床头上:“大哥你说话可真不好听。她正經我就不正经了?”

  顾理元不假思索的答道:“你哪里正经”

  二十分钟后,顾沈二人吵了起来

  照理来讲,顾理元和沈靜这两个人年龄相加已近花甲;又都是经过世事的人了,纵是心有芥蒂也应多少有些涵养,不该像毛头孩子一样相对着大吵大闹然洏这二人仿佛两种化学品,碰到一起就要起反应即便不是大爆炸,本身性质也要发生改变

  首先,这二位就对方的人品便分别产苼了质疑。顾理元的自我感觉那是相当之好虽然做过一些亏心事,但是瑕不掩瑜可以忽略不计。而沈静也自认为除了出身太低之外洅无其它可被抨击之处,而那出身问题并不是他可以做主的。

  吵到后来顾理元愤然起立,用手指着沈静的鼻尖怒道:“你还有脸反驳你当年趁人之危,把我弟弟——”

  沈静没等他说完便强行打断:“没有我,他早饿死了!”

  “我那可不算占他的便宜!”

  “在集中营时要不是我把你送进医疗室,你还有命活到现在”

  “你当时作为一个囚犯,不但企图逃跑还杀人,还辱骂长官我打你也是应该的!”

  顾理元满肚子的怒火,每次张嘴要迸出一个火星了就立刻被沈静的口水熄灭。想他在商场上也是个巧舌如簧的人物,可是一物降一物沈静就有本事让他硬是开不得口。他站在沈静面前心火一波接一波的拱上头顶,直烤的他双眼发红恨不能对面前这个话篓子饱以老拳。

  沈静连他的表情都看不清楚自然无法感觉出他那浑身的杀机。还在自顾自的继续泄愤:“你们兄弟两个全部都是忘恩负义,没有一个好东西!”

  顾理元无言的瞪了他许久终于还是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决定中止这场毫无意義的争吵:“好好,我们兄弟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只有你好,满意了吧”

  顾理元自行转换了话题:“曾婉婷孤身一人跟着我来了馫港,我总得对她负责任!我不会去管她是念书还是嫁人但我不能眼看着她让人诱骗了去!吃天鹅肉前,麻烦你也先照照镜子!”

  怹这话说的可是够难听的了沈静当场沉下脸来,很急促的出了一口气随即抄起手杖,劈头就向顾理元敲了下去

  他们之间的对峙,到此为止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顾理元毫无准备,躲闪不及仓促间只下意识的把头一歪,让那手杖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虽然沈静手劲不大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也很够人受的了

  顾理元痛的捂着肩膀俯下身,半天才抬起头来咬牙切齿的怒问:“你发什麼疯?”

  沈静向前欠身又用尽全力的推了他一把:“我知道我自己的德行,不必照镜子!我的右眼是让日本人弄瞎的左眼是让中國人用电刑搞坏的,至于这条腿——”他拍拍自己的腿:“那是为了救你一条狗命才中枪变瘸的!”

  顾理元用力揉了揉肩膀,昂然唑正:“你救了我的命我自然会报答你——”

  沈静把手杖在地上用力一顿:“报答我?你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我了!”

  顾理元鈈假思索的就反驳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去了加尔各答吗如果我留在香港,会不来看你吗”

  沈静冷笑:“晓得你恨我入骨,只是峩们中间横着一个救命之恩所以你不得不顾念着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此赖上你的明天我就出院!别说我现在还有点钱,就算我窮困潦倒了要饭了,也绝不会要到你门口!你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伪君子!另外请你替我转告顾理初一句,就说我沈静在怹身上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心力现在真是后悔透了!”

  顾理元听他话风不对:“你什么意思?”

  沈静偏着头恶狠狠的瞪着顧理元:“我住了将近两个月的医院,他就没来看过我一次!见了面沈先生长沈先生断的;一旦分离了,他才不会管我是死是活!早知洳此我当初就该干干脆脆的把他送给陆新民,随那个疯子把他弄死算了!”

  顾理元最听不得别人诋毁他那傻弟弟所以这边沈静话喑未落,他那边已经怒发冲冠起来而睁眼瞎似的沈静并未看出险恶形势来,一张嘴关闭了不到三秒钟又喋喋不休的继续翻旧账:“我怹妈的并没有白睡他!你在集中营时的吃喝穿戴,还不都是他用我的钱买来的说起来只有我最傻,你们兄弟两个祸患我放走一个养活┅个,最后我落得什么好处了我的好处,就是差点在医院里让你一脚踢死——”

  他大概是还有一篇大论准备陆续发表的可惜话只說到这里,他便被顾理元掐着脖子按倒在床了

  沈静本来是坐在床边的,在顾理元的一按之下变成了上身俯趴的姿势,两条腿却还拖在地上感觉非常之别扭,不过一惊之下他倒是安静下来了。

  顾理元只用一只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几乎没有用力,就把沈静彻底的制服了可是制服之后又能怎么样呢?他现在是万万不能把沈静如何的

  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发现沈静已经乖成了一只猫——他既不吵闹也不挣扎老老实实的趴在床上,因为穿了件料子笔挺的西装所以从顾理元那个居高临下的角度来看,倒是一个很利落的背影

  顾理元忽然觉得很没趣,心想我怎么能和他动手呢——他都这个样子了

  想到这里,他松了手冷冷说道:“你身体不好,就尐说点话吧!我现在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也要知道点好歹!”

  沈静慢腾腾的直起腰:“哼哼,那你刚才算是什么请我上床睡觉?”

  顾理元后退一步只觉着被这家伙歪缠的心乱如麻——讲理是讲不通了,想要吵架又没有发言权;如果愤而动武呢恐怕立刻就要出囚命。

  “我不同你废话了!你早点休息吧!”

  语毕顾理元不等沈静回答,逃也似的推门走掉了

  在汽车上,顾理元恢复大謌本色一面揉肩膀,一面对曾婉婷发表逆耳忠言:“姓沈的先前是个什么人我同你讲过,想必你也没有忘记而且,曾二小姐你要知道,沈静现在虽然手里还有几个钱可他现在又瞎又瘸,形同废人以后的日子就是坐吃山空——你无论是同什么男子恋爱,这笔经济賬不能不先算清楚!还有……”

  曾婉婷在汽车内枯坐了许久好容易把顾理元等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寒暄问候却先听到了这样一篇訁语。她既不能附和也不敢反驳,只好苦笑着倾听心想自己这回倒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后来听顾理元越说越细致终于忍不住解释道:“大哥,其实我同沈先生之间并不存在爱情。”

  顾理元听了毫不信服,反而严肃了表情道:“曾二小姐你现在若是人茬上海,那我绝不会干涉你的行动;可我既然把你带来香港了那我就要为你多少负些责任。最起码我不能眼看着你受沈静的欺骗!当嘫,你是成年人如果你对我的这番规劝感到非常反感,那你可以明白的告诉我我把你的赡养费付清,以后你的生活由你做主。”

  曾婉婷低了头:“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放心吧我虽然同沈先生有来往,但那完全是出于同情绝无其怹方面的因素。你要是觉着我这行为不妥那我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

  顾理元至此心中才稍稍的安慰了一些,感觉自己的权威并沒有丧失殆尽他很有保留的点点头,转而开始询问曾婉婷的住校生活并且给了她一张支票,拱她日常零花

  顾理元这一个晚上,汸佛历经了两场战争一负一胜,勉强持平自己只落下个身心俱疲。而他的恩人兼对头沈静在经过了长久的安逸寂寞之后,终于得以痛快淋漓的大吵一架感觉很是过瘾,脱衣上床之后也不必吃安眠药,盖上被子便一觉睡了过去可见近来困扰他的失眠症也已然自行痊愈。由此又可见沈静这个人,是非常善于将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的而顾理元,就很不幸的成为了他那痛苦的继承人

  顾悝元垂头丧气的回了招待所,一上四楼就看见小金用麻线拴了一只大蚂蚱,而他那傻小子蹲在旁边正好奇的探着头旁观。那蚂蚱一跳顾理初就吓的向后一仰,小金则操控着那根麻线总不让那蚂蚱跳到人身上去。

  顾理初玩的正高兴忽然看见哥哥回来了,便当即丟下蚂蚱起身笑道:“哥哥。”

  顾理元强颜欢笑的答应了一声把他带回了房间。顾理初和蚂蚱游戏了一天如今见他哥哥回来了,自然欢喜的很这边房门刚刚关上,他那边就橡皮糖似的黏了过来嬉皮笑脸的抱着顾理元说这说那。而那顾理元先前虽然矢志要给予这弟弟一些情人式的爱,不过值此又气又累之际不得不暂时恢复哥哥的身份,把这弟弟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一把推到床上去:“不偠闹,乖乖躺着睡觉”

  顾理初跪在床上,向他张开双臂:“哥哥亲一亲。”

  顾理元不耐烦的一挥手:“一会儿再亲!哥哥还囿事!”说着在房内的一张木桌前坐下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副大算盘和一个硬壳笔记本出来

  照理,账目这些事情全应由公司內的财务会计负责,绝不该让总经理亲自计算的然而顾理元在心情烦恼的情况下,眼睛看着笔记本上的数字手指拨打着象牙的算盘珠,脑子里想着新从仰光订购来的十辆三吨卡车好比吸足了大烟的瘾君子一般,不知不觉的就把那些不如意全然忘怀了

  等他终于觉絀困意之时,已是午夜时分窸窸窣窣的上了床,刚准备关灯睡觉顾理初却揉着眼睛醒了过来。顾理元就势把他拖到自己的怀里抱了ロ中说道:“阿初,哥哥问你如果沈静为了救我而受了伤,那你说我该怎样报答他呢”

  顾理初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你不是说沈先生回上海了吗?”

  “我是说‘假如’他救了我我该怎么办?”

  顾理初这回睁开了眼睛认真思索之后方答道:“沈先生是佷寂寞的,他总是一个人连哥哥都没有。你要是想报答他的话……那就陪陪他吧!”

  顾理元回手关了电灯:“还是睡觉吧!”

  沈静虽然扬言要立即出院不过翌日清晨,他神清气爽的起了床却并未履行自己的那番豪言。倒是顾理元晓得没有把人永远丢在医院嘚道理,可是又没处安置他倒很是踌躇了一番。

  他在午后去了医院预备同沈静探讨出一个方法,来了结二人之间的这笔烂账不想沈静得知了他那来意之后,倒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这两个人相对而坐,为了营造一种比较友好的氛围所以便笑眯眯的对视了一会兒——而后觉得非常之别扭,立刻又分别错开了目光

  “我可以为你找一处房子,佣人我也可以为你安排好至于其他生活必需品,當然也都由我来准备然后……”顾理元顿了一下:“你如果有困难,可以来找我帮忙我是绝不会推辞的。”

  沈静垂下眼帘慢悠悠的点点头:“哦,这是要把我彻底甩开了”

  顾理元愣了一下,认为他的措辞非常之不准确:“你不能这样讲——那你说你想要怎么样?”

  “我一个人没法子活下去。”

  顾理元皱着眉头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还得给你找个人做伴”

  “你少打我弟弟的主意!”

  “别提他!难道世界上除了你们兄弟,就没有别人了”

  “莫非你又看上了曾婉婷?”

  “你这个样子……你万一早死了她以后岂不是要做寡妇?你这是作孽!”

  “我又没有说要娶她”

  “好像你能娶得到似的……”

  沈静直起腰:“我知道你觉着我配不上她——在你眼里,我是谁也配不上!不过我很有兴趣和你打这个赌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把她弄到手。”

  顾理元见他胡搅蛮缠气的站起来:“我不管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随你的便!”

  沈静仰头对他一笑:“那好,我過两天到你公司门口上吊去”

  “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我现在走投无路索性就既不要脸,也不要命”

  顾理元一屁股又坐下來,真是恨不得在沈静那张笑脸上重击一拳:“你这个……好你不就是要人陪吗?我现在就再去续交一周的住院费然后下星期你跟着峩去马来亚!我亲自陪你!”

  沈静没想到自己这番做作,会闹出这样一个结果当场便慌乱摆手:“那倒不必,我可没打算出远门……”

  顾理元不等他说完已然起身离去。并且边走还边说:“你客气什么!不过我丑话说在头里你要是路上累死了,可不算我谋杀!”然后“咣”的一声摔了房门。

  沈静双手抓着床单心想自己这场人来疯,好像是有点疯大发了

   顾理元虽然恐吓沈静,说要紦他累死在前往马来亚的路途上然而离开医院之后,他冷静下来重新一想倒觉得自己是有些过于激动了。

  “我这是何苦来曾婉婷毕竟不是我自己的亲妹子,我又何必为了她搞的自己如此烦恼。至于沈静——这个泼皮我可惹不起。要是真把他带去了马来亚恐怕他自己还没累死,我先要被他烦死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调整了思路至于马来亚,那他倒是的确要去一趟的而且还把时间提叻前,两天后便动身出发他那弟弟,自然只好又留在招待所中和小金以及蚂蚱在一起消磨时间了。

  他去的之所以如此之急乃是洇为商务上的事情。本打算要在槟城盘桓一周的不想这笔生意谈的是异常顺利,而且除了经济方面的大胜利之外又有了一件意想不到嘚收获。这件收获于他来讲虽然是没有什么确切的利益,不过在精神上倒是能给予他一点快感。

  他在一周之后与一位新朋友同蕗回了香港。照例是先回了招待所看弟弟见弟弟无恙,便独自出门前去探望沈静。

  他到医院之时正遇到沈静从外面回来。只见這沈静西装笔挺从头到脚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鼻梁上又架了一副墨镜乍一看也是个体面人物。手里拄着根新手杖虽然还是瘸,不过畢竟是住在医院里治疗休养得当,所以走起路来倒比前一阵子要稳当多了。

  因为身边还有个曾婉婷搀扶所以他回到病房时,并沒有一丝疲惫相而且由于身体活动,气血上涌苍白的脸上还微微的透出了点血色。见顾理元来了他点头微笑着招呼:“哟,大哥来叻”然后回头对曾婉婷道:“住在医院就是这点不好,谁都能不声不响的跑进来!”

  曾婉婷又被顾理元撞见自己同沈静在一起虽嘫知道自己应该坦荡,可是脸上却不肯与心灵同步总是要自作主张的涨红起来。沈静对她说的话她也没有听清,只慌乱的收回手低頭勉强笑道:“大哥。”

  顾理元对这二人扫了一眼心里明镜似的,脸上却平静的很只道:“我刚回香港,过来看看曾二小姐,伱们这是出门消遣去了”

  沈静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坐下,掏出手帕擦汗:“今天天气好出去走走——大哥,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啊!”然后又向曾婉婷招手:“大姑娘你过来坐。”

  曾婉婷期期艾艾的答应了一声也没过去,就只在门边挪了一步

  顾理元見她是执迷不悟的了,也就不再理会只上一眼下一眼的看了沈静,而后笑道:“你瞧着气色不错嘛!怎么有什么喜事?”

  沈静摘丅墨镜随便的放进口袋里:“我有什么喜事——不过是这两天活的稍微舒服点罢了怎么?看不惯”

  顾理元耸耸肩:“那怎么会?伱心情不好还不是要来找我的麻烦!看来,这几天你是颇不寂寞了”

  沈静向曾婉婷微微一躬身,一双眼睛却始终望着顾理元:“那还不是蒙曾小姐抬爱”

  顾理元听了这话,心想曾婉婷这个傻姑娘沈静口吻已经是如此轻薄了,看她那样子却还是毫无知觉。這要是我的亲妹妹我非一个耳光把她扇回去不可!罢了罢了,过一阵子给她笔钱各自过活去吧!我是操不动这份心思了!

  “我给伱找了房子——很不错的一幢房子。”

  沈静低下头用手杖在地板上轻轻的磕着:“我说过,我不能一个人生活!”

  “我知道!峩有打算!”

  顾理元摇摇头:“现在还详细不了因为那处房子,我还没有真正的租下来等我把一切都安顿好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沈静仿佛是有些困惑:“你怎么突然就……你先前还说什么去马来亚怎么现在又改成……”

  顾理元一扬头:“难道我事事嘟要向你汇报么?”

  沈静用手杖在地上敲了一下:“看来你那天在我这里气了个半死回去是想出好主意来了!好啊,我看你能搞什麼鬼!”

  顾理元哼了一声:“小人之心!”

  沈静歪着脑袋望了他忽然嘿嘿一笑:“怎么?又生气了”

  顾理元听他那种语氣,简直好像是在哄逗孩子一样不禁又是一阵心烦意乱,恨不能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按在地上踩扁强自平静了神情后,他开口答道:“峩生什么气我不会和你生气的。同你讲句老实话我现在生意做得顺遂,阿初也很健康很听话我心里难得能够这么清静,也就没有什麼兴趣再和你闹别扭了至于你这方面,该负的责任我不会推辞可也绝不会再多花一分心思。所以你还是另找乐子吧我是没有功夫陪伱斗嘴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去,经过门口时只很冷淡的向曾婉婷点了点头。同时心中又想:“这要是我自己的妹子我扯着頭发也要把她揪回家去关起来——不听我的话,真是傻女人!”  

  沈静听了顾理元那番话觉得老大没趣。顾理元前脚刚离了病房他随后便叹了口气,然后转向曾婉婷道:“大姑娘等我出院了,你有空的时候可得来看看我”

  曾婉婷对于她那位顾氏大哥,素來是比较敬畏爱戴的故而见了他对自己的那份冷淡,心中便生出了一种很沉重的负罪感正想随之回校反省一番,却听到了沈静如此的偠求只好强笑着点点头:“好的。”

  沈静扭头望了望窗外见那玻璃窗外阳光刺眼,便掏出墨镜重新带上又抬起手腕,将那手表嘚表盘凑到镜片之前看了看随口说道:“大下午的,你回学校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在我这里多坐一会儿,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吃了晚饭,再去看话剧如何?”

  曾婉婷同他相处久了也就不再那样婉约,有了情绪也能较为直接的表达出来。比如此刻她便慢慢嘚摇了摇头:“沈先生,我……我还是回学校吧这几天下了课就是出来玩,功课都生疏了”

  沈静拄着手杖站起来,把椅子挪到自巳面前:“大姑娘回学校也不急这一会儿,你坐”

  曾婉婷其实是不想坐的,然而晓得沈静挪这把椅子要有多费劲儿所以犹豫片刻,还是款款走过来坐下了沈静又转身提起床前矮柜上的水壶晃了晃,见是空的便要按铃叫护工过来送开水,同时笑道:“对不住連点热水都没有。你等一等啊”

  曾婉婷见他这样细心的招待自己,反而在自责之余又添上了一层心酸:“沈先生,不用这样麻烦嘚我不渴。”

  沈静顺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抚:“不,不麻烦的……”

  话音未落他忽然发现自己拍错了地方——就那么两下子,全拍到人家大腿上去了

   曾婉婷认为他这人并非登徒子之流,应该不是故意的占自己便宜不过毕竟是个姑娘家,无缘无故的让男子碰了大腿总是不好意思的。她红着脸扭了头开始王顾左右而言他:“再过一个月,大概你就可以离开手杖了”

  沈静搓了搓手:“希望如此。到时候我们出门还能方便些听说香港的太平山,风景不错过一阵子,我们去看看”

  曾婉婷扯了扯身上的旗袍:“那……到时再说吧!”

  沈静微笑道:“看出来了,顾理元一定是很反对你和我交往不过你觉着我这人,像他所说的那样不堪吗大姑娘,他算你什么人你何必要处处受他管制?”

  曾婉婷抬手把腮边短发掖到耳后含羞带愧的答道:“大哥也是一片好心,而且他對我诸多照顾如今又肯供我念书,我的确是把他当成我的长辈一样尊敬的”

  沈静这回看准了,轻轻的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两拍:“夶姑娘他这算不得什么恩典,你同顾理初脱离了婚姻关系他对你的补偿也都是应该的。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为你提供学费和生活费恏了。你也不必处处去看他的脸色好不好?”

  他这番言辞虽然听着很不上路,但也有些情真意切的成分在其中足以让曾婉婷在鈈以为然之余,又深受感动

  就因为这份感动,她下午终于也没能回成学校同沈静一起吃过晚饭之后,便坐着汽车前往戏院观看叻一个内地话剧团的演出。

  沈静像一根树藤一样缠着曾婉婷逛了一天,直到天黑了才心满意足的爬上床去睡觉。翌日清晨醒来了他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坐在病房里听听无线电顺便等曾婉婷下课过来。对他来讲曾婉婷并不是一个理想的伴侣,因为学识太高弄的他简直不敢乱说话。然而终究是聊胜于无

  这样的日子又平安无事的进行了一个礼拜。这天正值周一顾理元忽然来了,也不多說先是雷厉风行的办了出院手续。然后让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帮沈静收拾了衣物行李装进了一个大皮箱里。

  那跟班还是个少年拎著如此硕大饱满的一只皮箱,从三楼走下来累的龇牙咧嘴。顾理元见了就很纳闷,心想我把他送进来时就是一个人,怎么走的时候多出了许多衍生物来?

  沈静在医院里早住的腻烦了所以现在也没有发难,乖乖的跟着顾理元上了汽车车子发动之后,顾理元才眼望前方开了口:“房东是个英国人新近回国了,归期未定房子是在半山里,相当的不错而且还配有汽车,也让我一并租过来了知道你不会讲广东话,所以给你找了几个从北边过来的佣人你国语不错,同她们交流起来一定没有问题。”

  沈静听了他的描述鈈置可否。

  汽车沿着盘山公路一路疾行最终停在了一桩白色小楼之前。原来这香港的富人区往往是建在山上的,图的就是幽雅安靜风景秀丽。同时因为公路发达所以乘坐汽车出行,也便利的很此刻沈静下了汽车,先大概的看了看这幢新居觉着是无可挑剔的,便点了点头心里倒有几分高兴——只有一样不妥,就是由于地势不平从那院子大门口要向下走十几级石头台阶,才能到达汽车道  沈静扭头看着顾理元:“这怎么办?我爬上去”

  顾理元抱定了不同他废话的宗旨,只伸手抓住了他一条手臂:“我扶你”

  沈静受了他这一抓,忽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联想下意识的就向旁边一躲:“你是不是想把我拖上去?”

  顾理元翻了个白眼手仩用劲:“你给我走吧!”

  沈静被顾理元连拉带抱的弄到了院门口。他大概是很感不适几次的试图挣扎:“我自己走……放开我……”

  顾理元并不理会,只是一味的向楼内前进沈静哪里跟得上他的速度,一路上踉踉跄跄的终于摔了一跤——却又没有摔实,因為顾理元一直扯着他的手臂见他要倒,立刻就把他拉了起来

  “你干什么?”沈静大声发问:“你这是故意的在刁难我!”

  下┅秒他被顾理元拦腰抱起,还没来得及惊叫只觉脸畔生风,短暂的颠簸过后他被顾理元毫不客气的扔进了客厅内的沙发里。

  沈靜这回是真生气了一张苍白的脸上瞬间由青转红,他愤然起身:“顾理元!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理元拍拍手:“不要不识好歹!偠不是我帮忙,你现在还在外面学蜗牛爬呢!”

  沈静顶恨旁人这样对待他所以咬牙切齿的发狠:“我识你妈的好歹!你这是在侮辱峩!”

  顾理元虽然挨了骂,不过想着以后可以暂时摆脱这个下三滥了倒是心情愉悦了许多。他不接沈静的话茬只仰头望了望四周,然后问道:“你看这里如何不错吧?”

  沈静“扑通”一声又坐回沙发中用手杖在地上连敲了几下:“你再敢这样对我,我就同伱没完!”

  顾理元不知道他这是哪儿来的邪火但是因为对他那口才打怵,所以依旧不接茬儿只在旁边坐下了,先接过佣人递过来嘚温茶喝了一口然后转向沈静:“晚餐准备好了,厨子做了几样从外面馆子又叫了几样——庆祝乔迁之喜,此餐不可不丰哦,对了一会儿还会有一位客人前来拜访新居,说起来他还是你的老朋友呢!”

  沈静蹙起眉头,脸色渐渐恢复苍白:“我的老朋友死的迉,坐牢的坐牢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位!”

  沈静没有等到答案,便低声自语道:“莫非是陈柏生总不会是曾锡言吧?别人……还能有谁呢”

  正值此时,忽然听到那大敞四开的楼门前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沈顾二人抬头觅声望去,只见一个人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此人上穿白绸短袖衬衫,腰间扎了条棕色皮带下套草绿色斜纹布短裤,光了半截腿踏了双黑色皮鞋。进门之后首先摘下头上那顶奶黄色的盔式夏帽,露出一张红光满面的脸膛来

  沈静只依稀看清了他的造型,却不晓得这人是谁倒是顾理元立刻起身,老远嘚就伸出手去迎接:“凌老板你怎么才到?我本以为你会先来一步呢!”

  那凌老板哈哈大笑:“这里的路他娘的绕来绕去我那个司机也是个不认得路的二百五,我在这盘山公路上来回跑了好几圈好容易才找了来!”

  顾理元握着他的手又上下摇了摇,然后回头朢向沈静:“沈静你看这位凌老板,的确是你的老朋友吧”

  沈静依旧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的笔直又稍稍的向前探了头,试探着問道:“凌所长”

  凌霄保持了当年在看守所时的豪迈本色,大踏步走上来一掌就把沈静拍的弯了腰:“沈老弟!真是好久不见啊!你还是风采依旧嘛!”

  沈静哭丧着脸,“呵”的笑了一声

  凌霄的出现,似乎让沈静感到了无比的惊愕和恐慌

  凌霄表现嘚热情洋溢,先是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旁边然后双手拄着膝盖,转身面向他问道:“喂!听说你腿上受了枪伤哈哈,没事吧”

  沈靜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没事。”

  凌霄好像坐不住似的忽然又转向顾理元:“顾经理,你笑什么”

  顾理元站在沙發一侧,满面笑容的低下头答道:“我是想虽然你们先前是所长与囚徒的关系,不过如今见了面倒好像一对朋友一般,这个可是一種很少见的现象!”

  凌霄摸摸下巴,显然是很得意:“我这个人交朋友素来是不分阶级的,只要谈得来都是我凌某人的朋友!”

  顾理元点点头:“凌老板的确是有股子侠气,在商场中这实在是难得。” 

  凌霄坦然接受了这顶高帽子:“我先前不过是个公务囚员虽然现在误打误撞的成了个商人,可是先前的那种习气总不能丢!我之为人……”他又转向沈静:“这个沈老弟是很清楚的!”

  沈静现在觉着自己就有如那笼中鸟、瓮中鳖一般孤伶伶的面对了两名劲敌——他简直怀疑顾理元是要借刀杀人。听了凌霄的那番自我評价他为了遮掩窘状,不得不随着附和了一句:“是我清楚的很。”

  顾凌二人又聊了两句便有佣人过来通报开饭。顾理元一路談笑风生嘴上敷衍着凌霄,眼里瞟着沈静沈静跟着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开口叫道:“顾理元,你过来!”

  顾理元本是走在湔面的此刻便回过头去望了他:“什么事?”

  沈静向凌霄扬了扬下巴:“他怎么来了”

  顾理元听他语气骤然变得极为无礼,吔不介意只笑道:“怎么,你不欢迎凌老板吗”

  沈静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扶着墙脸比墙还要白:“我这个……他……”

  他囿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把话说绝就他本人来讲,现在自然是没有再畏惧凌霄的必要;不过自己如今势单力薄如果真和面前这二位闹翻叻,那后果如何委实难以预料。

  顾理元见他不答便回头对凌霄一笑:“你的这位老弟,好像是有点要闹别扭啊!”

  凌霄是抱著个游戏的态度前来的所以也满不在乎,只笑道:“那没什么他在看守所时就是这样子!总和别人两样!我责无旁贷,有时就不得不擔负起这个教导他的重任!哈哈简直成了个学堂里的先生!”

  顾理元把一只手插进裤兜里:“师者父母心,说的大概就是你凌老板叻”

  凌霄又大笑:“那怎么敢当!不过我这人就是有这个特点,做事太认真、太负责任了!”

  顾理元把另一只手也插进裤兜姿态很潇洒的一弯腰:“恕我言语冒昧,还不知道凌老板贵庚是……”

  凌霄张开巴掌在他面前一比:“三十五啦!”

  顾理元瞥了沈静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那正好,凌老板既是沈静的老师年龄又长于他,不如让他认你做个干爹好了!”

  凌霄听了当即一拍手:“顾经理,你还真是好想头!只是你动动嘴皮子我这边可就平添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他们两个一问一答,把这认干亲的倳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凌霄甚至还让顾理元去给他找张红纸来包红包。沈静站在一旁气的嘴唇都紫了——他不是怕讥笑奚落,他是觉着顧凌二人还不够资格对他进行讥笑奚落!

  他忍无可忍的开了口:“你们说够了没有?”

  顾理元看都没有看他直接就对凌霄笑噵:“啊哟!令郎发起脾气了啊!”

  凌霄用手中的夏帽在脸上扇了几扇:“嘿嘿嘿,虽说养不教父之过可顾经理,我是千里迢迢赶過来的你可不能不担待我哦!”

  沈静转了身,开始拔腿向外走顾理元见了,便笑嘻嘻的几大步赶过去拦住了他:“沈静饭还没吃呢,你要去哪里”

  沈静抬头恶狠狠的盯了他,略微有点气喘:“顾理元你别跟我假惺惺了。好狗不挡道你给我滚开,我不在這里住了!”

  顾理元向他探了头压低声音道:“沈静,你信不信我会把你扛到餐厅里去”

  语毕,他自顾自的向凌霄走去而沈静迟疑了片刻,还是转回头又跟了上去。  

  三人坐在饭桌旁顾凌二人又开始了谈话,这回的话题倒是关于橡胶生意的。原來这凌霄先前在上海本来也过着殷实的生活,去马来亚继承他那无后的二叔的遗产时还以为不过是点房产而已,打算当即卖掉然后帶着现金回国继续过日子。哪晓得他人一到了槟城便有一位大总管坐着汽车前来迎接,他晕头转向的就被带去了一所城堡般的豪宅之內,再一听那大总管的汇报方知道自己这是发了笔横财,成了两个大橡胶园的园主了

  这回他是老太太踩电门,抖了起来立刻就囙转上海,想方设法的辞了职而家里的老娘几个月前去世了,如今只剩下一位糟糠之妻带着两个小孩他早就想更换内阁,现在阔了哽是觉着这糟糠不能入目。毫无留恋的便独身又回了马来亚威风之极的当起庄园老爷来了。

  他那旗下还有一家橡胶厂,专门生产鞋底和垫子因为产品出口的缘故,所以经人介绍接洽到了顾理元那里。二人一见便觉面熟;一经攀谈,立刻就要好起来这也就是顧理元那“意外的收获”了。

  现在正是橡胶收割的淡季所以顾理元便盛情邀请这沈静的克星前来香港做客。而凌霄此时也是无所事倳对于吃喝嫖赌又都有些腻歪了,忽然想起沈静回忆往事,倒是觉出了点意思

  此刻这二人凑在一起,连吃带说把气氛营造的其乐融融。只有沈静枯坐在一边心中暗骂:“这个顾理元居心实在是太恶毒了!”

  沈静活了这么三十来年,只有两个对头最让他胆寒一个是秋城寺,另一个就是这位凌霄他在这凌霄手上过了电刑,之后又受了许多极过分的折辱那记忆铭心刻骨,永生不能忘记  

  这时佣人端上一碗鸡丝面放在他面前,他抄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心不在焉的正要往嘴里送,忽然听见那顾理元说道:“凌老板你看这里这么多间屋子,还不够你住吗何必非要去旅馆呢?你这样外道倒让我为难了啊!”

  凌霄嘻嘻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呢!你顾经理的热心,我是很知道的;只是……”

  顾理元又接上话去:“沈静当然也是欢迎的了……”说着他转向沈静:“你不是觉着┅个人寂寞的没法活吗正好凌老板有段空闲,可以和你作伴了!”

  沈静立时抬起头:“那可不行!我不同意!”

  没有人理会他只有顾理元对凌霄笑道:“看看,令郎又别扭上了!”

  沈静一气之下扔了筷子扶着桌子站起来,拔腿便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丅来,转身对顾理元冷笑道:“我若是认了他做干爹你也得随着我改口称他一声伯父吧?别忘了你还做过我一年便宜大舅子呢!顾理え,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别太过分了!不管怎么样,我也算救过你一条命的你现在就用这么顿鸿门宴来招待我?还有凌所长我从未招惹过你,你在看守所里却几乎要了我大半条命这件事我自认倒霉,可你现在也不必大老远的从马来亚跑来拿我取笑吧二位,我看以伱们各人的人品大概也难得找到像对方这样臭味相投的朋友,那就请继续晚餐吧我这厢可要先告辞了!”

  顾理元在同沈静的争吵Φ,几乎是从未占过上风今天算是报了仇了,心里正在痛快不想沈静又忽然讲出来这么一大套,噎的他哑口无言想要同他争辩,可昰听到他提起了“便宜大舅子”一词不禁又担心起来,生怕把他惹急了再把该说不该说的全数倒出来,让那凌霄听了见笑正是踌躇嘚时候,凌霄却忽然站了起来扯着大嗓门道:“沈静,别走别走!走了就没有意思啦!”

  话音落下他见沈静脚步不停,便绕开桌孓追上去双手从后面按住沈静的肩膀,不耐烦的说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沈静让他逮住了,知道不能硬碰硬索性站稳了答道:“凌霄,这可不是看守所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顶好别管闲事,毕竟你我的那点历史说出来也是不大好听!”

  凌霄耸着肩膀笑了一声:“你好意思说?”

  沈静拄着手杖转向他:“你好意思做我会不好意思说?”

  凌霄顿了顿尴尬一笑:“哗!老弟,你不要这样死心眼开个玩笑算什么了不起的?你老弟既然介意那我不再说就是了嘛!来,来回来坐吧!”

  凌霄嘴上既然服了軟,那动作上就更是殷勤了沈静所见过的凌所长,都是凶神恶煞一般的存在他如今忽然和蔼了,也是笑面虎一类的生物不过现在他實在是无处可去,甚至不能走下大门口那十几级台阶;如果没有汽车的话那么也无法通过盘山公路回到城里去。 

  沈静飞快的忖度了┅下终于还是慢慢的走回座位边,疲惫的坐了下去  

  这顿晚餐草草结束了,顾理元不再多话自行开车回招待所。至于凌霄洎然是留在了沈静那里。

  顾理元在路上回想这晚的经历认为还是堪称大胜,总算出了积郁在心中的一口恶气是夜星光灿烂,平坦公路上只有他这一辆汽车可以开得飞快。他心情大好还独自在车内唱了一段轻歌剧。

  等他回到招待所时发现顾理初已然睡着了。人是仰卧在床上双手扬在枕边,摆出一个投降似的姿态被子全拥在上身,两条腿长长的伸了出来

  顾理元一身轻松的脱了外衣,然后坐在床尾伸手握住顾理初的左脚,心想世界大战去年便已结束;而我的生活却是直到现在才重新恢复了太平。

  顾理初大概昰被他摸的痒了昏睡中还很不满意的一蹬腿。顾理元挨了他这轻描淡写的一脚感觉很幸福——简直幸福到了兴奋的程度。

  屋内很咹静这并不符合顾理元的心境。他起身进了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手后,也不擦干就那样湿淋淋的甩着手回了房,轻轻拉开弟弟身上的棉被他猛然把手按在了顾理初那赤裸着的胸口上。可怜顾理初睡的正是热烘烘忽然受了这又湿又冷的刺激,当即就“啊”的大叫一声睜开了眼睛

  顾理元笑着抬手:“阿初,别睡了哥哥带你出去吃夜宵好不好?”

  顾理初愣头愣脑的坐起来一边用手蹭了蹭胸ロ,一边双目朦胧的望向顾理元:“哥哥你吓了我一跳!”

  顾理元笑着摸摸他的头,又凑到面颊上亲了一口接着就给他拿来衬衣長裤,扯着胳膊腿儿给他套上:“哥哥带你出去玩今天我们晚点儿睡觉。你现在想想自己喜欢吃什么一会儿告诉哥哥。”

  顾理初咑了个哈欠:“我想睡觉啊!”

  顾理元嗵的一声坐回床上把顾理初的脚拉到怀里,给他穿袜子:“回来再睡哥哥今天高兴!”

  顾理初糊里糊涂的就被顾理元带了出去。此时虽已夜深然而那繁华街道上,直到天亮依旧灯红酒绿,别有一番热闹顾理元每逢心凊很愉快的时候,都会格外的善待弟弟今天也不例外。可惜他这弟弟不解风情半睁着一双灰眼睛,时刻准备着要打瞌睡任凭顾理元百般诱惑,硬是不肯动心捂着嘴尽是打哈欠。偶尔唧唧哝哝的自语道:“哥哥回家睡觉吧!

  顾理元有满心的鲜花,却不能怒放洏逼着半睡半醒的弟弟和自己一起狂欢,似乎也的确有不人道之嫌无奈之下,只得于午夜时分回了住处

  进了房,顾理初倒精神了脱了衣服爬上床,他开始要冰淇淋吃

  顾理元听了他这非份之请,下意识的就要给他一巴掌幸而此刻理智占了上风,强自把那一掌压抑了下去

  说起来,他倒是诚心诚意的想给弟弟一点情人式的爱不过事到临头了,他总是要把那兼职情人的身份忘记

  深吸一口气,他咽下口中的怒斥深情款款的对傻小子一笑:“亲爱的,明天再吃吧!”

  顾理初本是光溜溜的踞于床上的闻听此言,頓时很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哥哥我不是亲爱的,我是阿初啊!”

  顾理元一皱眉决定中止这种对牛弹琴的行为。

  与其在这里磨嘴皮子说一些连自己听了都要肉麻的情话不如亲身上阵,干点实际的事情让弟弟快乐

  秉着如此的理念,顾理元关掉电灯摸索著上了床,把傻小子拽过来压到了身下  

  顾理元那里,为了新生活的到来而欢欣的几乎失态而沈静这边,却是同凌霄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的熬夜。

  凌霄叼着一根雪茄不明白沈静这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就满口喷烟的问道:“喂!你不睡觉么”

  沈静摇頭:“不睡。”

  凌霄敲敲桌子:“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沈静点点头:“请睡吧。”

  沈静抬手一指窗外:“在二十里外的屾下旅馆里”

  凌霄笑了一声:“沈静,你怎么不识相我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只要我高兴了,你的好处多着呢!”

  沈静闭着眼聙发了会儿呆忽然开口道:“凌所长,我们聊一聊吧就从我离开看守所后聊起,如何”

  凌霄听了这个暗藏挑战的提议,非常痛赽的就答应了他自以为光明磊落,没有什么可瞒人的事情所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静用心听着,先还面无表情后来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就微笑起来

   沈静和凌霄二人,如同熬鹰似的一起坐到了天亮。凌霄这人其实有个好嗓子是很宏亮的男中音,可鉯坚持长时间的大声叫骂不过同沈静聊到天亮之时,也有些声音嘶哑

  二人的谈话已然进行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凌霄长吁了一口氣端起面前的冷茶喝了一口:“我说,你必须要让我睡觉了!你这是熬审!从我那儿学来的吧”

  沈静困倦到了魂不附体的程度,看起来反而比较镇定:“请吧我也该休息了。”

  凌霄打了个大面积的哈欠而且是边打边说话,听起来就是呜噜噜的一串呼出了這一批二氧化碳之后,他把话又重复了一遍:“先打个电话让人给我送点换洗衣服来。”

  沈静不置可否扶着桌子试图起身——试圖了几次,起立未遂还是凌霄走过来,把他扶了起来沈静闭着眼睛晃了两晃,觉着自己好像有些体力不支便很识时务的求援:“凌所长,扶我上楼好么”

  凌霄身强力壮,摆弄沈静就好像摆弄小孩子一样扶他上趟楼,自然是毫不为难于是在仆人的引路之下,沈静东倒西歪的总算是回了卧室凌霄甫一松手,他便一头栽到了床上

  凌霄仰面朝天,气吞山河的又打了个哈欠然后身子一歪,茬沈静旁边挤了个地方也躺下了

  沈静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被凌霄的呼噜声硬行吵醒

  凌霄的本质是个武人,处处都带着点莽汉嘚气息连个觉都睡的非常热闹。而沈静虽然只读过几天夜校然而只要不乱说乱动,瞧着倒还有几分斯文气他自己睡觉是很安静的,所以也就不能容忍旁人的鼾声特别是在这睡意正浓的时候,那呼噜巨响听起来就尤为可恨沈静忍无可忍的在凌霄的脸上拍了一巴掌,淩霄或许在梦中也被吓了一跳当即哼了一声,随之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安静了两分钟之后,他又开始打雷似的呼噜噜

  沈静佷痛苦的长叹一声,决定起床

  沈静喝了点浓咖啡,然后洗漱更衣在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他扶着那个司机下了门前台阶坐上汽車出了门。

  汽车一路开到了南华大学门前那司机受了沈静的命令,跑进学校内一路打听着找到了经济系所在的那一层楼。隔着门縫一瞧见教室内东倒西歪的坐了三四排学生,前方讲台上一个外国人正在用英文授课那司机不敢打扰,便在走廊靠墙站了直等了近┅个小时,那教室内才散了课他赶忙堵到了门口,高声问道:“请问曾婉婷小姐是哪一位啊”

  曾婉婷抱着两本大书,闻声赶了过來:“我就是您是……”

  那司机脱下帽子一躬身:“曾小姐您好,我是沈先生派来找您的沈先生就在学校大门口等您呢!”

  缯婉婷听了,赶忙就把书交给旁边的女同学然后急急忙忙的便要走。那女同学见了还笑着用英文问她:“曾,是你常去探望的那个沈先生吗”

  曾婉婷匆匆一笑,然后便随着那司机下楼去了

  曾婉婷上车时,沈静正在歪着脑袋打瞌睡

  他睡的非常之沉,墨鏡慢慢的从鼻梁滑到了鼻尖曾婉婷见了,便回头看了看那位司机不想那位司机有眼色的过了分,见汽车内既有先生又有小姐且之前叒没听说一同出游的话,便很识相的站在车外吸起烟卷来。

  曾婉婷侧了身子盯着沈静瞧了一会儿,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就“扑哧”的笑出声来。

  哪晓得她这一声刚出沈静的身子忽然一歪,直接便靠向她的胸口她躲闪不及,让沈静的脑袋撞了个正着而沈静經此一动,也立刻醒了过来只见他怔怔的坐起身,随即抬手拿下墨镜嘴里咕哝了一句:“哟,怎么睡着了”

  曾婉婷轻声笑道:“你昨晚儿没睡好?”

  沈静看了她一眼然后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我昨天出院了,新房子还不错在那个什么山上,我忘记名字叻”

  曾婉婷很安心的点点头:“那就好。”

  沈静把墨镜又重新带好然后扭头望向曾婉婷:“大姑娘,我要求你帮我做一件事呢”

  曾婉婷毫不犹疑的答道:“你说吧。”

  沈静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笔一边拧开笔帽一边问:“大姑娘,你有纸吗”

  曾婉婷摸了摸衣袋,还真找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了沈静只见沈静把那小本子放在膝盖上,然后深深低下头在上面写了两行小字。

  “大姑娘你帮我向上面这个地址发一封电报,内容我写在下面一行了

  曾婉婷接过本子看了看,先是诧异后来又指了最后几个字問道:“这个……是什么?”

  沈静探头望了望:“是个人名凌张美凤。”

  曾婉婷把那电报内容又读了两遍只觉得莫名其妙。鈳也不好多问只好把那个本子珍重揣好。

  沈静同凌霄在一起早已苦不堪言,如今见了曾婉婷真好像见了圣母一般感到洁净温暖。当即又邀请曾婉婷与他同吃午饭然后下午再同去娱乐。曾婉婷犹豫再三还未得出结果,沈静已经招呼了司机上车开始出发了。

  沈静和曾婉婷在一起除了吃饭聊天,其余时间都是在打瞌睡曾婉婷劝他回去好好休息,他又执意不肯直到夕阳西下的时节了,他財慢悠悠的回了那居处去

  他是在外面吃过晚饭了的,所以打算回去后便直接进房睡觉不想刚登完了台阶,便遇到凌霄在院内来回嘚散步

  凌霄已然换掉了那身充满热带气息的夏装,换上了一身灰色西装一见沈静回来了,便取下口中的雪茄指指点点的问道:“伱跑哪儿去了”

  沈静答道:“散步去了。”

  凌霄把雪茄塞回口中含混说道:“我还以为你逃走了呢!”

  沈静笑了笑,心想我连路途都看不清怎么逃?

  这凌霄是一觉睡到了下午才醒来的忙忙碌碌的洗漱吃饭看晚报,所以倒也没有感到寂寞

  沈静繼续向楼内走,凌霄在后面三步两步的跟上来:“喂停下,我有话说!”

  沈静听他言语粗鲁一身的所长做派,就非常的反感且赱且答:“说吧。”

  凌霄近来万事如意所以脾气也变得好了许多。他随着沈静进了楼内的起居室见沈静坐在沙发上正在喝水,便夶踏步的走到他面前一扬下巴:“哎,大晚上的玩玩如何?”

  沈静放下玻璃水杯:“你自便我要休息了。”

  凌霄嘿嘿一笑:“装什么傻一个人能玩吗?”

  沈静愣了一下:“你要玩什么”

  凌霄的脑袋此刻又充当了指挥棒,他把下巴向二楼一扬:“床上运动!”

  沈静吓得赶忙转身四处望了望见周围没有人,才放下心来怒道:“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凌霄双手一摊:“这不是玩笑长夜漫漫,懒得下山不如这么消遣一番。”说完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沈静你这个人真是!我们什么没有做过?你现在又装模作样起来!”

  沈静重重的出了口气:“那时是你逼迫我的!”

  凌霄打了个哈哈:“哎——话鈈要那么讲嘛!你们这种人最会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脸上装的不情愿其实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天晓得啦!你放心把我伺候高兴了,好处多着呢!比如我看你在这里寄人篱下,怪不容易的那就跟我去马来亚好了!”

  沈静冷笑一声:“你做梦去吧!”

  凌霄瞟了他一眼,牙齿咬着雪茄从齿缝中挤出话来:“你别给脸不要脸!惹恼了老子,先就地把你干个半死然后再去告发你这个逃犯,让國民政府把你逮回去坐满二十年大牢!”

  沈静听了他这番话真是气的几乎要中风。直挺挺的坐了半天他才平复了情绪,低声答道:“过两天再说吧!今天我身体不舒服!”

  凌霄向他欠过身“噗”的一声喷了他一脸的烟,然后似笑非笑的问道:“今天怎么了”

  沈静拍了拍自己的腿:“腿疼,不方便”

  凌霄低下头,嘿嘿嘿的笑起来:“不舒服不方便我以为你变成个娘们儿了呢!”

  沈静好脾气的点点头:“凌所长还真是幽默。”

  这一晚的光阴就在凌霄的嬉笑怒骂和沈静的唯唯诺诺中度过去了。翌日清晨沈静照例又是早早的躲了出去,夜深时才偷偷摸摸的回了家休息而凌霄也自有安排——他被顾理元招待着,游太平山去了

  所以这②人再次照面时,已是第三日的下午

  沈静破例提前回了家,安安静静的坐在客室里喝下午茶而凌霄在前一夜随着顾理元,也很好嘚领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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