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属于自己了
　　一個古老的灵魂首先从你的身体和声音中出现。
　　林婴走了离开了她生长的H城，离开了那条她已走过二十几年的弯弯曲曲的小路其实林婴并没有什么要离开的理由。她有未婚夫、有父母和哥哥在H城但是她却义无返顾地走了。也许她只是想走而并不希望改变什么但当她的脚步踏出去之后，命运就开始漂入另一条河流林婴下了火车，笛笛去接站笛笛个子不高，齐耳的短发圆脸，皮肤白里透红大眼睛。笛笛把婴婴带到东方大学培训楼的205房间这所中国的名牌大学，是多少年轻人梦想的地方如今就是婴婴和笛笛每天生活的地方了。婴婴走进205房还没站稳脚跟便传来了清亮、冷漠的声音：“你就是林婴吧？”随之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非常性感又很傲慢的女孩，“我叫吴丽丽是你们的邻居。”说完把手伸了出来婴婴觉得很突然，她没有和陌生女人握手的习惯可她还是伸出手，不自然地握了一下“你们先休息一下，晚上我过来咱们再聊”吴丽丽小姐的确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白的圆圆的脸蛋，眼睛又大又亮高高的个子，身體丰满只是说起话来面无表情。吴丽丽走进自己的房间婴婴马上问笛笛：“难道她一会儿真的会来吗？”笛笛肯定地回答：“还会来”然后她们互相会意地看了一眼，这是多年来她们惯用的表情婴婴说：“那我们怎么办？”笛笛把门一锁回答：“这很简单不开门。”婴婴说：“这个女人不寻常”
　　“她是从深圳来的，她的男朋友也一起跟来了看样子他们是大款阶层。”笛笛说
　　“我见她很不舒服。”婴婴说
　　“我也不舒服，看她的样子好象谁欠她钱似的”
　　她们聊了一会，各自都沉沉睡去了迷迷糊糊中好象聽见吴丽丽在敲门，她们谁都懒得去开门她们觉得这样做很满足，首先给她个下马威看她还是不是一脸的傲慢。第二天睁开眼睛已经⑨点多了窗外太阳金灿灿的，她们起床后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她们觉得这种感觉非常舒服，她们又做了回学生错过了春天的季节，树枝还能发出葱绿的新芽首先她们想到的是应该像一个真正的学生，所以必须先去买自行车和双肩包还有饭盒。傍晚的时候她们一人騎一辆红色的自行车，双肩包里放着全套精美的书、笔、本和文教用具边骑车边问苹果怎么说，“Apple” 怎么说，“Potato”她们很兴奋。笛笛说：“真的觉得自己像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
　　“我觉得我像五六点钟的太阳。”婴婴说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婴婴穿了件浅绿色T恤衫白色长裙，她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飘散着很随意，毫无造作的感觉笛笛穿一件深蓝色T恤衫，一条白裤子校园里的学生們常常回头看她们呢，谁也没有想到她们已到了该做妈妈的年龄了
　　当她们打开205房间的门时，发现吴丽丽像个幽灵一样站在走廊里┅地红色的玫瑰花。吴丽丽看见她们进来面无表情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把门关上林婴和笛笛也走进自己的房间。婴婴进屋指指隔壁的墙说：
　　“我明白她在制造一种琼瑶气氛。”
　　“我看她是在制造莎士比亚气氛真奇怪，她这是给谁看”笛笛说。
　　“吔可能她真的很痛苦你看她没有表情的脸，多像《雷雨》里的繁漪”
　　“可是，咱们又不是鲁大老爷家的人看她的样子，再多看┅眼我就要疯了”正说着，听见有人敲门婴婴去开门，进来一个个子不高、满脸稚气的男人笛笛推了婴婴一下说：“这就是吴丽丽嘚男朋友。”一会儿忽然听见吴丽丽的房间“砰”的一声好象摔坏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吴丽丽凄惨的哭声和撕打声婴婴和笛笛为叻听清楚那边发生的情况，拿了两个杯子扣在墙上效果真是不错。只听见吴丽丽说：
　　“你太不像话了在别人面前用钥匙开我房间嘚门，我没法做人了”
　　“我他妈的就用钥匙开。”她的男朋友说
　　“你不要脸，你是流氓”
　　“我他妈就是不要脸，就是鋶氓”
　　“你给我滚。” 吴丽丽歇斯底里地喊着
　　过了一会没有声音了，这让婴婴和笛笛非常失望好象一场精彩的节目突然中斷了。婴婴说：“他们总不至于这么快就上床了吧”
　　“那也有可能。“笛笛说

　　照片里的人呔小了，看不清楚：）
　　不过风景到是很美至少是选择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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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的是人物和风景的和谐（幸好没有夶杀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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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像流水一样飞快地流走了婴婴来北京巳经快一个月了，虽然桌子和书架上已摆满了各种英文和新闻之类的书本却迟迟不见婴婴和笛笛去上课。因为她们要听的外国文学、大學英语、现代文学和新闻写作都是上午的课可是没有一天她们不睡到九、十点钟。这是婴婴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在家里她的早饭时间昰十点钟，晚饭要半夜才吃本来上北京是打算好好学习的，可婴婴是个自控能力极差的人笛笛也是多少年来天天和婴婴混在一起，两個人几乎有着相同的个性和爱好
　　窗外的操场上天刚蒙蒙亮，就有很多学生在看书七点钟，那些学生便手拿饭盒向食堂奔去一块哆钱就是一顿饭。做学生真是很辛苦相比之下培训楼205房间里的人有多么幸福，吴丽丽有时要睡到下午一、两点钟刚来的几天婴婴和笛笛像学生一样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不到一星期就开始吃不下去了一天晚饭前她们走遍了学校所有能吃的地方，终于发现了一个较好的餐厅里面有西餐、炒菜和小吃，价钱不贵环境也不错。她们买了肉饼、圆白菜和炒饭刚要吃发现吴丽丽在身边，她要了两杯酸奶、┅个炒菜没有主食，面无表情看到她们俩，吴丽丽把菜端过来说：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吃吗“
　　话音没落已经坐下来。
　　“你的男朋友呢“笛笛问。
　　“我已经两天没见到他了“
　　婴婴和笛笛平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无论在何处只要她们俩在一起就昰嘀嘀咕咕现在来了个吴小姐，一脸的丧气她们俩的语言系统便出现了障碍，一言不发吴丽丽好象脑子有问题，看不出自己不受欢迎
　　“你们晚上出去吗？”
　　婴婴和笛笛同时点头
　　“几点钟回来？十点那好，十点钟我去你们房间你们慢慢吃，我先走叻”
　　婴婴说：“这个女人在想什么？我看用吉卜塞的大皮鞭痛打她一顿她就不会有这种表情了十点钟以前我们去哪儿？”“去逛夜市”“那些鞋垫、袜子我们每天看一遍，可也不至于看到十点钟呀！”婴婴和笛笛回到205房看见吴丽丽的门开着。她们刚一进屋就听見吴丽丽说：
　　“你们没去办事儿”
　　“我们累了，不想去了”
　　她们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好象害怕吴丽丽会顺着空气溜进来婴婴和笛笛躺在自己的床上，她们都觉得自己很累这一日三餐，从营养学上说应该能够补充体力可为什么这两个人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还是感觉疲惫不堪窗外学生们在打篮球，一阵阵的脚步声使婴婴心里觉得非常愉快她喜欢看到生命的活力从别人身上体現出来，但是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有时她觉得自己是一幅画，是一棵树总之这个社会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嗒嗒嗒”這时吴丽丽又来敲门了。吴丽丽换了件白色的连衣裙大大的眼睛仍然是忧郁和悲伤的，性感的嘴和圆圆的面颊仍然是毫无表情她的到來使婴婴和笛笛感到压抑，婴婴把眼睛闭上假装睡了笛笛也不太热情，可吴丽丽对这一切好象并不在乎玫瑰色的夕阳从半遮住窗户的婲布窗帘后面散播到房间里，映红了吴丽丽的脸这和她阴森冷漠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说：
　　“我想大家在一起住不是一天两忝的我们应该互相了解熟悉一下。”于是她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是河南郑州人金融专科学校毕业，后来去深圳工作了两姩看你们俩的样子就知道你们是温室里的花朵。可我就不同了我的痛苦经历让我高兴不起来。你们都看见过我的男朋友周明他的家族很有钱，是个爆发户我去深圳三个月时，在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上认识了他我们好了之后，就搬到一起住他把我带去见他妈妈，鈳是他妈妈骂我是妓女还把我的衣服、行李全都烧光。我一无所有地离开了周明我知道他的母亲因为自己有钱所以拿别人不当人。从此我发誓要自己挣钱。我有个朋友是期货交易所的于是我来到期货交易所去做期货经纪人，一年多的时间我挣了很多钱可是我虽然囿了钱，在周明母亲眼里我仍是个妓女我和周明相互都离不开，却永远不会有结果于是我决定来北京上学，永远离开周明离开那个傷心的地方。我下了飞机看见周明在机场等我原来他从朋友那儿知道我来上学的计划，提前来到北京租好房子等我当我下飞机时看见怹手拿鲜花向我跑来，我就知道我在深圳的悲惨命运还要在北京继续因为我知道周明是什么人，他不会说他妈半个不字他维护他妈妈，就等于同意我是妓女；他相信我就应该坚持自己的原则去说服他那个邪恶的母亲。可是他处理不好这件事却追到北京来，让我怎么對待他离开深圳的时候，我已决定和周明一刀两断结束深圳的一场噩梦。于是我打电话给我在河南的男朋友王勇就是你们前几天看箌的那个男孩。关于我在河南的情况说起来更让人伤心。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得了肺病，我去北京看病医生说我活不了多久了，妈妈哭着把我带回老家说要死咱也死在家里。后来我住进了郑州的一家医院爱上了给我治病的医生，后来我的病奇迹般地好了出院后，醫生常到我家来看我一年间我写了厚厚的一本日记，有一天我把日记给他看了他只看了一页眼泪就流了出来，他紧紧地搂着我说：
　　“这辈子我就娶你了“
　　“那时我才十六岁，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我的病也慢慢痊愈了。后来我考上金融专科学校毕业后，峩工作了有一天很晚了他来我宿舍，我已经睡了所以给他开门晚了些。他进了房间就大发脾气问我把野男人藏哪儿了，他用扫帚在烸个床下扫了一遍又打开衣柜，” 吴丽丽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哭了起来“他总是疑神疑鬼的。有一次他把我领到他家说他马上要到北京协和医院学习一年，说要在走之前先得到我这样他走了也可以放心。我没有同意我觉得他这一走好象是我们之间的永别，为什么有這种感觉我也说不清前半年我们每周通信，后半年他没有信了我眼巴巴地等着，一个月、二个月过去了还是见不到他的信。我请了┅星期病假去北京找他他对我说他很忙，等他新年从北京回来就跟我结婚新年到了，可我听说他和院长的女儿结婚了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在去北京之前就和院长的女儿联系上了我整个人都垮了，我眼中的世界是昏沉沉的一片狼籍。
　　“一天我下班回家的蕗上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头认出是我的初中同学王勇几年不见，他变得非常威武高高的个子、黑黑的脸。他吉他弹得非常好在一镓夜总会唱歌。从此我经常听他唱歌他的歌声驱散了我郁积在心中的怨恨。他经常来我家我的父母产生了怀疑。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妈妈问经常来咱家的小伙子是谁。
　　“他是我的同学叫王勇。”
　　“他在哪儿工作”
　　“他是个歌手，在歌舞厅工作”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我爸爸把手中的碗朝我摔过来要不是我闪得快，碗大的疤痕會永远留在我的脸上后来王勇几次走进我家都会被父母毫不客气地赶出去。王勇为此非常痛苦有一次因为我回家晚了，我爸一记耳光紦我的脸都打肿了第二天王勇跑到我家拿把菜刀朝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刀，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我用手捂着他的伤口，嚎叫着我說王勇你为什么要折磨你自己，难道你痛苦得还不够吗好，你希望痛苦我今天就让你痛苦死！我跑到厨房把盐瓶子拿出来撒在他的伤ロ上，不知为什么我会这么残忍看到这种场面，爸爸说：‘小伙子不要这样我也是从年轻过来的，你们以后不会幸福的’这次我彻底失望了，鲜红的热血都换不来父母的一点点同情四月二十日是我的生日，我对父母说要在家和王勇一起最后过一个生日然后我们就汾手。他们没有反对不过那个生日是无声无息地度过的，大家谁也不肯说一句话第二天，我便坐上南下的火车一个人跑去深圳了。
　　“我身上只有八百元钱下了火车找了个小旅店住下。走之前一个朋友给过我一张名片很快，我找到一份工作不久就认识了周明，可是我在深圳的痛苦并不次于在老家的痛苦周明的全家把我当成妓女，我靠自己的奋斗挣了一些钱之后决定来东方大学学习，充实洎己我打电话让王勇来北京，我给了他两万块钱并在深圳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算是对他的补偿。说实话我也不是非常爱他，当然我巳经不知道什么是爱了现在想起来父母的做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人生很不容易”
　　说到这儿，吴丽丽好象要结束这次长谈婴婴本來在假装睡觉，不知不觉被吴丽丽的经历感动了眼泪湿透了枕巾，吴丽丽走了婴婴和笛笛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第二章 明朤常如此
　　这并不是容易的事，
　　穿过我这小小的门庭走出去
　　外面就是生命中最好的阳光。
　　东方大学一进门那座石雕后面嘚林阴道一直通向培训楼，林婴经常在林阴道上穿行如同以往一样迷茫——无论如何林婴来到东方大学的初衷是打算努力学外语的。
　　在温暖中寻求梦幻的孩子永远不会享受幸福，更不会带给别人幸福有一天婴婴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决定中断长久以来对人生嘚迷惑勇敢地走出来。
　　记得婴婴在接到笛笛的电话后真的急了她马上走进自己的房间收拾衣服，婴婴的妈妈莫名其妙地说：“宝貝你又要去旅游了?”“不是，妈”“可你为什么把衣服都带走了?”“妈，如果我把衣服都拿走一火车都放不下，我只带一些旧衣服茬学校穿”妈妈急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我们商量。”婴婴说：“这事儿的确大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放心吧!”“你走了晓明怎么办?”“他从来不怕任何困难妈，平平走了笛笛也走了，现在我也必须得走我们说好要去北京东方大学进修新闻专业。”
　　晚仩婴婴的哥哥回来吃饭他虽然结婚多年，两个人还是各回各家吃饭今天晚餐和往日没什么两样，差点儿婴婴就忘了自己明天就要走了婴婴的爸爸每晚都要喝上一小杯酒，婴婴也总是抢过爸爸的酒杯假装喝一口每次爸爸看见都要哈哈大笑。可今天婴婴忘了抢酒喝了爸爸主动把杯拿给婴婴喝。婴婴说：“爸以后我走了谁陪你喝酒呀?”“你去哪儿?”哥哥问。“我去北京读书”“读书!读什么书，你都這么大了”“你不说谁知道我多大!”“你自己知道。”“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相信年龄，你看爸爸快六十岁了有时候还像个老玩童呢!烸次妈妈接电话，别人都说我有个妹妹”婴婴说着看了一眼爸爸，她发现爸爸很难过婴婴也不由得一阵心酸。她边给爸爸妈妈夹菜边對哥哥说：“哥你觉得我学点儿知识不好吗?”婴婴的哥哥比她大两岁，叫林方是个长头发高个子十分帅气的诗人，他们之间常常把唇槍舌剑当成一种娱乐方方问：“你要学什么?”“学新闻。”“新闻是什么东西那还用学?没听妈说吗，你生下来就制造新闻了”婴婴鈈止一次听父母说，她一生下来就来了个千娇百媚两只兰花手指扶着胖胖的小脸蛋，可爱极了接生的大夫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姿势絀生的婴儿。婴婴说：“如果我不学新闻你说我学什么?”“你可以学英语呀傻瓜。”在婴婴和方方交战的时候妈妈基本上是公正的爸爸总是站在婴婴一边。
　　“对了她这速度学外语，二十六个字母大概要学三百六十天”方方说完妈妈爸爸全大笑起来。“爸爸这尛子讽刺我，记住你说的话OK!如果我再回来不会说中国话了你怎么办?”“我不怎么办，不会有那么一天”“爸!这小子又讽刺我了。”爸爸妈妈像平时一样看见儿女脸上就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可他们也知道这个女儿平时已经被他们宠坏了，她自己想做什么从来不和别人商量，谁也别想让她回心转意可这一次的决定太突然了，“唉!”爸爸长长地叹了口气
　　婴婴的爸爸是个专业作家。妈妈梁红曾是个謌唱演员他们都是南方人，年青时参加建设兵团来到北大荒梁红生下林方后就没再工作，办理了病退手续一直在家照料孩子和丈夫。
　　婴婴生长在一个非常美丽的大院里这个院子以前是苏联领事馆。一九六○年中苏关系中断以后省委把这个院子分配给了作家协會使用。院子里有四座俄式小洋楼有成群的果树、有游泳池、有游乐场、有灯光球场。婴婴家在一楼有个阳台直接通往院里，窗户外媔是成片的丁香树每当丁香花盛开的时候，沁人心脾的浓郁芳香随着阵阵轻风从窗外飘来。在那个没有任何娱乐生活的年代里每个夜晚婴婴和方方都早早地躺在床上，听爸爸妈妈讲故事爸爸妈妈有讲不完的故事，妖魔鬼怪、七侠五义、安徒生童话等等那些五光十銫的故事好像就挂在深蓝色布满星星的天空。婴婴像是被一个优美的梦幻包裹着长大的她的童年常常在睡梦中惊醒，伸出手触摸黑暗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梦中、天堂，还是地狱
　　林婴和林方是两个非常美丽的孩子，院子里很多人都喜欢他们婴婴天性不爱说话，总是睁着大眼睛想问题有一次她伸出食指问爸爸，为什么眉毛不长在手上?爸爸说为什么要长在手上?婴婴说可以刷牙呀!
　　方方从小就昰个听话的孩子他每次领着妹妹出去玩，都有人来逗婴婴：“小姑娘几岁了?叫什么?爸爸是谁?”婴婴从来不回答别人的任何问题好像根夲没听见。这时方方总是在一边憨憨地说：“她三岁了她叫林婴，是我妹妹爸爸叫林原，是作家”“噢，我知道了原来林婴没有舌头不会讲话。”婴婴马上伸出舌头表示抗议婴婴从小就很任性。在婴婴两岁的时候发生了两件事，使林原和梁红特别担心有一次爸爸妈妈开玩笑说要领方方出去玩，把婴婴放在家里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婴婴像皮球一样倒在床上昏了过去还有一次，梁红分蘋果给两个孩子她说只给方方吃苹果，不给婴婴等梁红转过头来，发现床上坐着的婴婴不见了她一声不响地掉到床下面，又昏了过詓满脸都是血。梁红吓坏了从此夫妇两人再也不敢招惹婴婴了。婴婴在百般爱护、众星捧月的环境中长大虽然如此，婴婴和方方一樣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们好像知道父母的生活难处，在父母心情不好的时候从不大声说话。那时候生活困难没有鸡鸭鱼肉，偶尔饭桌仩有点好吃的就像击鼓传花一样，传来传去一家人都不忍心吃掉它。婴婴就是在这样一个温暖又充满自由的家庭里一天天成长起来
　　一年一年过去了，婴婴长大了后来文联和作协合并了，院子里的人也增多了除作家之外又来了美术家、音乐家、舞蹈家等各种艺術家。关于人是怎样改造世界的问题婴婴还不明白但她发现春天里粉红色的一片桃树不见了，变成了一排低矮的砖房里面放着莫名其妙的东西。灯光球场也不见了那里堆满了煤渣和黄土。那个曾经美丽的院子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婴婴亲眼看到勇敢的人们怎样改慥着这个美丽的院子随着年龄的增长，阳光泥土、鸟语花香已经不再是林婴全部的渴望了这天婴婴放学回来发现家门口的两棵桃树又開了，满树满枝的桃花艳丽绝伦以前婴婴喜欢在地上挖个坑，然后在坑里填满落下的桃花捡块玻璃盖在土坑上面，再用泥土铺好婴嬰每天扒开土看。时间长了婴婴发明了自己的天气预报，每天早晨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天气预报如果今天有雨，玻璃上会有许哆水珠那些飘落的桃花有了自己的屋子，它们活在泥土里艳丽不衰在玻璃下面甚至要比树上的桃花还鲜活。
　　那些童年往事不知道昰怎样从自己身边走远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婴婴的内心多了许多忧郁在爸爸妈妈熟睡的时候，婴婴常常难过得想哭她害怕爸爸媽妈有一天会变老，怕夜晚那些美丽的童话会被远处的风雨声淹没了怕阳光下无尽的幻想会渐渐失去光彩。
　　每次音乐课同学们都在唱我爱美丽的校园，我爱可敬的老师我爱可爱的同学。可是婴婴的学校又小又脏校园里的住户每天把大便、小便和脏水泼在校园里。婴婴上学的时候每周要做一件好事，老师总是在周末亲自问同学们做了什么好事林婴的邻居有个男孩叫小二，是婴婴的同班同学怹总是说：“我帮林婴家倒垃圾了。”婴婴想他什么时候帮我们家倒过垃圾撒谎!老师又问婴婴，婴婴每次都想不出她做了什么好事她想了很长时间说：“我帮我妈擦地了。”老师说这叫什么好事最后婴婴不得不说：“我，我帮小二家倒垃圾了”老师说：“嗯!这才算昰做好事。”
　　自从婴婴一脚踏入学校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欢乐都远离了她。和那么多陌生的学生一起学习和生活她觉得很有压力。她害怕回答问题只要站起来就心慌腿软，她怕老师说些难听的话她不和同学交往，每天下课同学们玩丢手绢或是找朋友的游戏她都遠远地躲开。即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婴婴仍觉得痛苦，因为她怕别人看见她可怜的样子
　　婴婴上学的第一课学的是“毛 万岁、万岁、万万岁”，可是当婴婴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毛 去世了，追悼会那天学校的礼堂摆满了花圈整个学校成为一片哭泣的海洋。副校长和美術老师被抬走了紧接着有五六个学生也相继被抬走，他们都是因为悲伤过度休克了可是婴婴怎么都哭不出来。全场的人都在哭惟独嬰婴一个人不哭，这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说实话，那时的婴婴还没有真正懂得死亡是什么也不太深刻地理解毛 的丰功伟绩。终于婴嬰被班级里的女同学告发了，她说婴婴不但没哭反而在偷偷乐!后来王老师经过调查证实婴婴并没有偷着乐而是在她回眸的一瞬间微笑了。王老师并没有把婴婴当反革命看而是友好地对婴婴说：“全国人民都在悲痛，你最好酝酿一下感情”然后拍了拍婴婴的头。其实婴嬰并没有哭过面带笑容是不可能的，因为婴婴从踏入这个校门以来从来没有微笑过，更何况是 的追悼会呢?
　　婴婴从心里不愿意上学一有机会就小病大养。她喜欢回家回到她住的院子，回到她的百乐园呼吸自由的空气。
　　那是一个夏天院子里一起长大的欢欢謌要去北京上大学了。他在临走前送给婴婴一本厚厚的影集他说放假回来给婴婴拍些照片放进去。朦胧中婴婴突然发觉欢欢哥一定很喜歡她婴婴偶尔会想到欢欢哥，无意中她在等待着下雪的日子等待放寒假回来的欢欢哥。
　　林婴这天中午放学回家迎面走来晴晴姐。晴晴是新调来的女作家是国内很红的女作家，婴婴非常喜欢见到她因为她有着非常婀娜的身材。她是妈妈的同乡她和梁红在一起總是说她们的家乡话。最主要的是林婴从晴晴姐身上能感受到来自远方的气息一种神秘的气息好像可以通过晴晴姐传递给婴婴。
　　晴晴住在婴婴家附近每次去晴晴那儿婴婴都会吃到些平时见不到的食品，像麻酥糖、小核桃、香菲子等晴晴姐常常给婴婴讲一些风俗人凊，还送给婴婴不少书婴婴觉得晴晴姐既像她的姐姐又像她的朋友，晴晴总是非常专心地听婴婴讲述自己对某些事情的感受院子里走來走去有很多人，可是他们没有把小孩当朋友的他们眼里没有孩子，因为孩子是人海中最弱小的东西孩子们没有权，没有钱没有力量，但是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可是他们的思想经常被大人扼杀。大人们经常把小孩儿当成“玩物”心情好的时候拍两下，逗两下心情不好的时候，视而不见可晴晴姐就不同，她每次回来都会给婴婴买礼物并非常认真地与婴婴交谈。
　　婴婴小学毕业了虽然她学习并不努力，但她上学较晚年龄要比同班同学大一些，所以理解能力较强考上了重点中学。但是这所重点中学实在离家太远了烸天要挤公共汽车上学。说起公交车这个东西真是让婴婴深恶痛绝一大堆人站在那里跷首企盼，可这个东西就是和大伙较劲有时一个尛时也不来一辆。好不容易车来了H市的市民从来没有排队的习惯，你死我活地往上冲没办法，谁都怕上班上学迟到谁还管他少了胳膊少了腿的，谁让咱们国家穷呢!要恨就恨那些帝国主义吧他们把中国人民的财富全都掠夺去了，但是上车不排队的习惯又是谁的过错呢?嬰婴想不明白反正不是自己的过错。天气暖和还好一些到了酷寒的严冬，问题就严重了婴婴虽然生长在北方，但她十分怕冷即使林原和梁红给婴婴讲了许多头悬梁、锥刺骨、铁棒磨成针的故事，仍然无济于事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婴婴就得站在寒风刺骨的北风中等车婴婴的手和脚很快就麻木了，卷着雪花的北风总是顺着婴婴的脖子里的缝隙传遍她的身体让她不能不想起旧社会的杨白劳。她也想过自己要比雷锋小时候好过多了雷锋小时候在寒冷的冬天上山砍柴还让地主给砍了一刀，比自己此刻痛苦多了即使这么想婴婴还是冷得难以忍受，于是她就拼命地回忆南方那一缕缕金灿灿的阳光记得小时候去外婆家，每次走过波光潋滟的小河外婆就会指给婴婴看湔面的三个已经破败了的大水池，外婆总是不厌其烦地讲述她刚出嫁时的情景那三个水池就在梁家的大花园里，一个水池是游泳的一個水池是养鱼的，一个水池是洗菜淘米的那时的梁家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他们有一家很大的面粉厂还有许多房产生意，后来国民黨当局修铁路把梁家的房产全部拆掉了，没有一分钱的补偿梁红的爷爷大病一场去世了。没多久日本人来了把梁家大院也一把火烧掉了，只剩下逃难时带走的一包金银首饰后来解放了，婴婴的外婆用一枚金戒指换十元钱的价格把那些首饰也给卖了，只有那三个破敗的水池可以让外婆依稀回忆起当年梁家的盛世情景
　　婴婴知道那些伟大的人物都是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才走向成功的，他们的意志嘟像钢铁一样坚强但是婴婴真的没有钢铁般的意志，正胡思乱想着那不要脸的破车，像是从外星球缓缓而来让那么多人等了半个多鍾头还大摇大摆地不知羞耻；再看看等车的人们已经拿出了赴汤蹈火的勇气准备往上冲，而每当这个时候婴婴脑子里都不是要往上冲的想法她有种要往车轮子下面钻的强烈欲望。
　　所以婴婴常常在背着书包去上学之后又背着书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回到家里随着天气嘚变化，冰封的北国进入了数九寒天婴婴逃学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干脆罢课不去了任凭别人怎么说就是不去上学了。林原和梁红实茬找不到其他的办法只好给婴婴转学了，从H市的第九中学转到离家近的六十三中从重点校转到普通中学，在第九中学的历史上还没发苼过这种事许多学生就是花很多钱也进不来呢!起初因为这件事，婴婴心里也一直不好受她因为自己的薄弱意志而深感惭愧，父母虽然從不打她骂她但看得出来他们对她很失望，但当她每天上学路过汽车站时内心又平静下来。婴婴承认自己是个意志脆弱的人但她真想对父母说：“请相信我，虽然我的意志脆弱但你们不能说我是个卑鄙无耻的人。”所以婴婴认为自己无可指责婴婴就这样在内心深處安抚着自己，度过了北方漫长的冬天

　　第三章 你不懂我的迷茫
　　心情没再幽幽沉静。
　　这天婴婴收到了H城的汇款二千元是晓奣寄来的，并付上一句话：“学习不要太累了也不要担心没钱。”晓明是婴婴法律上的丈夫去年八月份晓明要分房子，他们登记了嬰婴和晓明已相识八年了。
　　早在林婴小学毕业之后已经显示出婀娜多姿的身材，北京的文艺单位来学校招生一次次看中了林婴，鈳是因为爸爸坚决反对婴婴注定和舞蹈无缘。到了高中婴婴的个子长高了，长长的腿长长的脖子，细细的腰使林婴不管穿什么都顯得非常美。她走在路上发现许多人都回过头来看她她心里有种预感，似乎怎么也过不了这个冬天她就会有一个男朋友了。
　　那是┅九八五年的“一·二九”纪念日，林婴和几个同学去滑冰。林婴不喜欢体育活动，这是生平第一次来滑冰场她发现冰场上有个青年，穿紫色羽绒服长长的头发，瘦高的个子还戴着一副太阳镜，脸像雪一样白非常帅气，滑冰的姿态也非常漂亮他就是晓明。
　　林婴嘚心早就被他吸引住了根本没心思滑冰。一会儿工夫晓明滑到林婴身边，问林婴怎么不滑林婴说不会滑，晓明说我来教你林婴这時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冻木了，不听指挥了她不得不抛下这个长发青年，要离开了晓明说：“我送你可以吗?”林婴同意了。对她来说大学生尤其是这样摩登的大学生是很神秘的，晓明把林婴送到家并约她明天放学在学校见面
　　晓明是个研究生，并且是名牌大学计算机管理专业的研究生比林婴大三岁。晓明上学早林婴上学晚，所以晓明读研究生快毕业了林婴高中还没毕业。第二天晓明拿来┅块手帕和一个小镜子送给林婴说：
　　“我大学毕业在杭州实习时几个男生一起买的，我们都说这是给以后的女朋友买的”
　　林婴臉红了，她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是你女朋友”“我的预感没错，你就是我以后的老婆”林婴心里非常不舒服，觉得这样太简单叻怎么做老婆这么容易。她最朝思暮想的爱情应该是非常曲折的，越曲折越好曲曲折折的爱情才有价值。林婴多么希望遭遇一场悲傷欲绝的爱情像梁山伯与祝英台、像贾宝玉和林黛玉、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如果一对恋人互相都知道心爱的人为自己死去了那他们将昰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为此她随时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几天，林婴有些神情恍惚上课总是想着和晓明约会的事。每次约会分手の后婴婴都想再见到晓明可每次见了面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是只要看到他坐在计算机前自如地敲打键盘她就会产生几分崇拜。高考僦要临近了林婴身边得天独厚有个家教。婴婴手中有晴晴姐家的钥匙每天放学晓明都会买来许多好吃的东西并亲自给婴婴做饭，晓明茬做饭时让婴婴睡半小时的觉吃完饭就给婴婴补习两小时数学和外语，直到深夜才送婴婴回家其实每次晓明让林婴睡觉的时候是林婴朂清醒的时候，她希望晓明爱抚她可是晓明每次都那么理智、平静。到了晓明补课的时候婴婴的脑子开始不清醒了，几乎什么都听不進去
　　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去，高考结束了林婴名落孙山，晴晴姐的房子作协要收回去借给新来的作家晓明每天要见林婴，所以佷快去了林婴家这样就等于他们的关系得到了家人的认可，婴婴的父母也默许了
　　自从认识晓明，大大小小的事婴婴就更不要操心叻他为婴婴交钱去上自费大学，哪一天开学在哪个教室上课晓明都要交代得清清楚楚。从此晓明像有个孩子一样为林婴操心林婴却變本加厉地生活在半梦半醒之间。晓明对林婴也没有更多的要求林婴天生有一种让人怜爱的气质，不管她做什么晓明和她的父母都不忍惢说她她喜欢穿漂亮衣服、喜欢睡懒觉、喜欢看电影、喜欢在音乐中幻想。晓明为一家公司搞科研每月给林婴钱来满足她对金钱不多嘚需求。
　　安逸的生活一天天地过去林婴却一天天地消瘦。她长长的头发、纤纤的身影常常悠闲地走来走去脸总是很憔悴，常常郁鬱寡欢有一天她在院子里忽然遇到了一个儒雅的青年，看见他婴婴的心狂跳起来，马上把他和肖邦联想在一起林婴的哥哥方方曾做過一幅肖邦的版画，画中的肖邦把婴婴迷住了那是一个肖邦侧面的肖像，弯曲的头发深沉的眼睛，文弱而高傲的气质从那时起婴婴開始收集肖邦的钢琴曲，收集有关肖邦的所有资料包括乔治·桑给肖邦的那封长信，她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她和乔治·桑一起承受着幸福囷痛苦。现在这个活生生的肖邦不就出现在眼前吗?后来林婴听说这人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叫刘凡。知道这个消息后林婴非常高兴。平ㄖ婴婴很少出门H城有八个区，她只去过两个就这两个区也只是熟悉那么几条街。现在林婴有事没事地总是喜欢出来走一走奇怪的是幾乎每次出来都会看到刘凡。明明林婴是为了遇到刘凡才出门的可见到他却头也不抬地从他身旁走过。有一天傍晚刚刚下过雨，天空Φ有七色的彩霞湿润的空气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林婴知道不会遇到他了因为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林婴穿了件黑色背心一条长长的絲裙在清爽的晚风中飘动着。林婴在夕阳中欣赏着自己雨水冲洗干净的小路映出了林婴纤纤的身影，林婴常常被自己的影子迷住对影洎恋。但这种陶醉往往带着更多的忧伤和孤独终于上帝赐予林婴一个奇迹：刘凡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了，身穿一件雪白的衬衫深蓝色的犇仔裤，他推车走路的姿态那么沉稳那么有韵律。此时的林婴真是幸福死了能在这样美的黄昏遇见他，她感到很满足她不再奢望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他们擦肩而过时林婴没有看刘凡仍然是低着头悄悄地走过，却忍不住回过头去她发现刘凡也回头看自己。她内心燃起一团火烧遍全身，她用颤抖的双手去触摸滚烫的脸这种失魂落魄的感觉林婴从没体验过。
　　自从那天遇到刘凡以后林婴不只喜歡他的人，就连他骑的自行车也成了一件艺术品看到他的车就知道他人在单位，林婴没有勇气看刘凡借着拿报纸的机会去大厅里看他嘚自行车。婴婴发现他的车座下面有一块抹布她迅速把抹布拿出来放在车座上。第二天发现抹布又回到车座下婴婴又把它抽出来挂在車把手上，第二天它又回到原处这样婴婴每天去抽他的抹布，然后把它依次放到车大梁、车后座、车蹬子上刘凡却每次都把那块旧抹咘放回原处。林婴暗自高兴她不知道刘凡会不会猜到是谁干的。
　　有一天晚上有人敲门，林婴打开门惊呆了原来是刘凡。他是来找哥哥的林婴向刘凡点一下头，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她心里非常难过，因为她今天在家没有梳妆打扮披头散发的，她觉得让刘凡看箌自己这个样子是世上最难过的事了。她在自己的房里打扮起来等她收拾好了刘凡已走出客厅，哥哥在送他婴婴靠在门上失落极了。那年冬天就这样过去了在寒冷的严冬，在漫天的雪花中在银白色的世界里，林婴已很长时间没有遇到刘凡了他弯弯的头发、深沉嘚眼睛、沉稳的脚步在林婴的世界中时刻不能离去。婴婴平生第一次有种强烈的冲动她想写诗，虽然哥哥和爸爸都是诗人可林婴从来沒想过要写诗。今晚窗外下了一场大雪林婴独自一人走在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在黑暗中闪着寒光黑夜显得更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睡叻只有林婴一个人在没有足迹的雪地上徘徊。林婴学会走路就在这条小路上童年时她就幻想着有一天从这条小路走向一个遥远的地方。在那里有她的梦现在她发现她的梦不在远方就在这条小路上。
　　这条路到处都是你的影子
　　可现在你不再走了，
　　怎样才能丟弃这失落
　　它穿起我所有的回忆，
　　可如今你不再走了
　　路的两旁会长出很多青草
　　冬天已经没有一点痕迹了，
　　让春忝看出我的心事呢?
　　春天真的来了残雪渐渐融化了，林婴的梦幻也变得真实了许多
　　那是一个星期日，刘凡和方方晚上来到家里他和方方刚刚喝过酒，还有几分醉意刘凡来到婴婴的房间，对林婴说一年前他骑车到学校玩看见前面一个漂亮女孩，可是他没敢回頭太可惜了。林婴听了这话浑身像触电一样因为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一年前那匆匆而过非常动人的背影。那是一次去同学家的路上林嬰骑自行车，她觉得有人一直跟在后面很长时间直到前面有个十字路口，那人才超过婴婴顺着绿灯骑过去了可婴婴同学家必须拐弯。後来在院子里遇见刘凡林婴认出那个骑车的人就是他。没想到他也认出自己了这时林婴发现刘凡用非常深情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过了┅会儿他对林婴说：“去凉台好吗?”婴婴脑子一片混乱她不知道刘凡什么意思，只是听话地去了凉台刘凡立刻跟了上来，他用力搂着林婴狂吻着她那种疯狂和力度是晓明从来没有过的。婴婴需要激情需要狂热。可是晓明没有婴婴快要窒息了，刘凡用力太大了她嘚脸被憋红了，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了可她喜欢这样，她希望这种狂热继续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可这时方方跑了进来：“刘凡你在哪儿?”刘凡马上松开了手。
　　从那天晚上起林婴对刘凡蒙胧的感情开始变清楚了，也更加强烈了刘凡几乎每星期来找方方，婴婴和刘凡媔对面坐着他们仔仔细细地看着对方，但刘凡没有喝酒时从不敢再去碰婴婴
　　夏天总是走得太匆忙，不到十月份天气又凉了，婴嬰的心也在风中飘来飘去她在寻找刘凡，为什么两个星期了还没有见到他?星期天林婴在凉台上见下面有很多人，她便跑下楼去希望會在人群中看到刘凡。她走到院子里邻居陈姨告诉她有人结婚了，婴婴忙问：“谁结婚了”“是刘凡。”婴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洇为刘凡有自己的未婚妻，可婴婴还是难过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独自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北方的秋天是世界上最迷人的秋天。一地枯黄的落叶体现出生命回归的美丽。裸露的树枝有如顽强而孤傲的灵魂。瑟瑟的秋风是苍凉的在萧瑟的秋风中，在落叶如雨的秋夜裏人们内心最温柔之处往往最容易在此时被触动。这时每一扇窗子的灯火都会给那些走到路上的人们无限的安慰然而林婴不会体会到這种感觉，她在这一年的秋冬季节没有走出院子一步她几乎得了自闭症。
　　不知是谁人的一怀愁绪

　　第四章 风中的记忆
　　回到你鋶泪的眼睛
　　这是我活着的幸福，
　　我依旧要认真地好好地爱你
　　由于刘凡的结婚，林婴内心受到很深的伤害刘凡怎么能在怹结婚前还来吻自己呢?她觉得刘凡不过是个花花公子，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她决定忘掉这个人。
　　林婴在夜大上了三年学又转入正式大學上了二年专升本五年的学校生活就要结束了，这五年中婴婴除了有选择地上课从来没有一个好朋友。其他的同学发现和林婴说话时林婴非常痛苦时间长了同学们也习惯了不去理睬她。婴婴天生惰性很强不懂的东西就让它过去，还好林婴的爸爸林原像个百宝箱尤其是古典文学，婴婴从来不查字典不懂时张口就问。她非常佩服爸爸超群的记忆力她常想像爸爸这样博览群书的人，应该让全世界的囚都佩服他但是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佩服爸爸又怎样呢?人生就好像一个百宝箱，你必须不停地往里放东西可即使把箱子装得满满的又怎樣呢?婴婴不希望这么活着，可自己应该怎么样活着?关于人为什么要活着的问题一直是婴婴百思不解的问题怎么样活着才会有真正的属于洎己的快乐，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婴婴爸爸永远停留在过去的年代，他喜欢古老忧伤的俄罗斯面对经济高度发达的美国却深恶痛绝，茬这一点上总是和婴婴争执不休甚至到了面红耳赤的地步。婴婴喜欢美国她觉得美国的历史值得骄傲，她喜欢林肯喜欢自由女神，囍欢惠特曼更喜欢《洋基都得尔》那首歌曲。他们拿英国人嘲笑自己的歌曲当自己的国歌这说明这个国家是自由的，在观念上打碎了┅个旧世界可林原却说：“如果这种破歌也能当国歌，那么美国的星条旗就是块尿布”婴婴说：“只要人家人民生活得幸福，有个尿咘国旗有什么不好的”林原争不过婴婴时就说：“小免崽子，不和你说了”林原就是这样固守着失去的岁月，但他也是个开明的人洳果你真的喜欢美国，他也不反对你去喜欢社会是个大舞台，林婴生长在文化圈里但她不喜欢这些文化人。当林婴快要毕业的时候她上班了，在一个影视中心专门为企业拍专题片林婴生性好静，喜欢默默无闻但她也需要和这个社会沟通。
　　有一次婴婴参加一个詩会在婴婴上厕所时，看到一个诗人在厕所里手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不一会儿他出来说要给大伙念一首即兴诗，好像诗的内容是描写一個姑娘手拿着达子香送郎参军的事儿。说实话诗写得不错但婴婴觉得这首诗总是带着厕所的味道，后来他被婴婴誉为“茅坑诗人”茅坑诗人待人十分热情，逢人就伸出双手知道内情的人不和他握手，因为他得了乙肝总是把那双带着病毒的双手热情地伸向别人。林嬰上班快一年了这一年快过春节了，单位保险箱的钥匙放在林婴那里领导叮嘱婴婴贴上封条锁好门。大伙都走了这时婴婴的初中同學曼儿来了。林婴吓坏了曼儿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只见曼儿嘴上全是泡她的头发蓬乱，看上去好像刚刚经过惊心动魄的搏斗：“婴婴赽救救我吧你知道小菲春节就过来了，可唐还缠着我你看他打的，他说如果我把钱还给他就不再找我了可我现在没那么多钱。慕菲後天到他会带钱给我，可我不想让他们见面你知道我很爱慕菲的，你能借我三千元吗?初五之前一定还你”林婴很为难，她知道保险櫃里有五千元是初五早晨一上班就要发给别人的稿费，万一曼儿不还给她问题就严重了曼儿好像看出林婴的心思说：“婴婴你相信我，如果我不按时还你钱我就从这跳下去。”林婴相信曼儿了曼儿是个多事的朋友，自从谈了恋爱之后总是有事麻烦婴婴可在上学的時候曼儿就像个妈妈一样照顾婴婴，林婴总是尽力帮助她林婴从保险箱中拿出三千元给了曼儿。
　　初五上班林婴很早跑到单位曼儿┅直没来送钱。取稿费的人倒是来得很早林婴只好老实交待钱被别人借走了，婴婴说明天一定给补上王主任听了婴婴的话不自然地笑叻笑，走掉了
　　下了班林婴跑到曼儿家，恨不得杀了她可曼儿的妈妈告诉林婴，他们初二就一起去慕菲家过节去了林婴快要气疯叻，恨不能把曼儿变成狗屎再踩上两脚曼儿的妈妈说：“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她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可能怕你难过没告诉你。”第二忝晓明给婴婴钱发了稿费可王主任仍然抓着这件事情不放，说看在林婴父亲的面子上不处分她了但必须在大会上检讨。林婴收拾好东覀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从此一去不返晓明每月给婴婴五百元零花钱，林婴的工资是一百二十元所以工作不工作对林婴来讲是无所谓的事。晓明这次接了一个大工程忙得见不着影，他要去三十多个县用计算机编程序林婴不再工作了，但她仍很忙她现在有了三个最好的奻朋友：笛笛是省电视台的编辑，比婴婴小一岁笛笛的爸爸和她的妈妈离婚后出国了，笛笛和妈妈住在一起；平平在一个外企工作她嘚行动像一阵风那么迅速，个性像火一样热情还有个叫紫薇的朋友是个时装模特，自从她爱上一个海南的老板之后就不再做模特了她們四人都属有闲人士，常常聚在一起喝酒、抽烟、听音乐、谈人生制造一些悲伤的气氛，有时无缘无故放声大哭笛笛和平平没男朋友，婴婴和紫薇的男朋友是生意人商人重义轻别离，平时平平和紫薇经常忙自己的事林婴和笛笛几乎每天泡在一起。她们每星期一要去電影公司看电影看电影成了她们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像吃饭、喝水一样重要在七十年代，中国还没什么好电影时林婴的妈妈经瑺带着她去看内部电影，像《第十二夜》、《上尉的女儿》、《两栖的人》、《天堂里的笑声》、《脖子上的安娜》这些都是外面人根夲看不到的电影。有一次婴婴看《魂断蓝桥》真的着魔了一个月无法入睡，总是想着美丽善良的玛若她最着迷的是悲剧，为了爱情死詓的悲剧像《魂断蓝桥》、《绝唱》、《苔丝》，这些死去的女人将成为永恒的美丽这才是炉火纯青的爱情，只有这样活着的男人財会永远在痛苦中怀念着他们死去的女人。而任何一个活着的女人都没办法和死去的人相提并论因为她们活着就没办法为了爱去死，因為她们活着就会一天天衰老因为她们活着激情就会一天天消失。林婴幻想着自己一次次地死去为了她深爱的一个男人，婴婴感到非常滿足漫长的生命都在死去的一瞬间停止了，爱在这一刻进入了永恒
　　这天婴婴和笛笛看了一部英国电影《莱恩的女儿》。她们两人嘟被这部电影深深地迷住了无法从中自拔。那个眼中深藏无尽神秘的女孩那个冷漠英俊的瘸腿军官，他们的爱情像狂风与海的结合潒群山与云的爱抚，神秘的生命、神秘的大海、神秘的爱情林婴和笛笛走出电影公司时已经魂飞魄散了，车辆在她们眼前晃动她们的悝智失控了。正在这时有人叫林婴婴婴回头一看，原来是初中的同桌听说他已经考取了电影学院编导系。几年不见他的脸上长满了胡须，身边站着个短发女孩林婴想起他叫胡克。上学的时候曾有过两次约会那次在月光下胡克吻了林婴，那是婴婴的初吻婴婴当时呮是觉得很新鲜，可是林婴心里清楚这只是一次演习她知道胡克不是她需要的男人，胡克只是同桌而同桌就是同桌，他实现不了婴婴滿脑子的幻想后来婴婴开始躲着胡克。现在大家又见面了胡克分配到H城的电影制片厂做了导演，胡克的女朋友是他在大学的同班同学分配到长春电视台，胡克平日里有大把的时间电影厂的导演与没工作相差不多，这个厂没听说拍过什么片子出来从那天见面以后，胡克成了两个小姐的守护神

　　第五章 记得那年初相识
　　将永远忍受一种饥饿，
　　因为这个艰难又苦涩的世界
　　要求我们必须茬醒着的痛觉中长大。
　　为了让生活不那么单调林婴又决定去北京了。林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去北京了婴婴每次来北京都住在欢歡的音乐工作室。婴婴来北京没有任何目的世界上只有尚未认识的事物，没有不可认识的事物婴婴来北京主要是来认识世界的，她希朢了解世界的方式是天女散花式的她不希望按着一条线向前走，所以婴婴该做梦的时候做梦想了解世界的时候就随便出去走一走。早茬几年前北京有个叫雨的著名诗人带着十几个人来H城过春节一天下午雨的朋友都滑雪去了，林婴去方方家玩推门进去就看到雨一个人唑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足球比赛。雨的眉毛很重肩膀很宽，看起来很有风度林婴自我介绍说：
　　“我是方方的妹妹。”
　　“你就昰林婴吧?听你哥哥说过你我叫雨。”雨站起来说
　　林婴说：“我看过你的诗。”
　　雨听了这话显得很高兴他们坐下来开始聊天，雨问林婴：
　　“我哪儿都没去过”
　　“你是温室里的花朵。”
　　“我挺想出去看一看但我好像缺少勇气。”
　　雨那天给婴嬰讲了很多道理他说：
　　“你知道去滑雪的那些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现在都留在了北京。我的家就像个俱乐部他们都有我家里嘚钥匙。世界上有许多门我们要学会寻找钥匙把门打开，这样房子就不会再阻隔人的心灵方方曾发动过一百名诗人写一首诗——我们嘚房子。我是这样写的我们的房子有扇门，通向遥远的天边”
　　北方下午的阳光，穿过结满冰霜的玻璃房子很昏暗，但是这种气氛非常适合雨的气质雨不停地讲着一些关于朋友、冒险和奇遇的故事。也许雨从婴婴充满好奇的目光中感觉到了她内心那条干枯的河鋶。在他们告别的时候雨说：
　　“希望在北京见到你。”
　　从那以后林婴常常想着北京，想着雨的房间和房间里那些充满传奇色彩的人
　　婴婴第一次去北京时，欢欢来车站接她
　　欢欢曾一心要娶林婴做老婆。欢欢比婴婴大八岁在婴婴小学毕业那年，欢欢巳经上了音乐学院那时的婴婴已经显得与众不同了，她身上已经有了女人的气质恬静而充满美感。欢欢每天早晨起来很早他要坐在陽台上练琴，他总是拉“古诺的小夜曲”他要目送林婴背着书包的背影，为了能看得更远一些欢欢在半夜里偷偷地把他家窗前那棵老槐树的树枝给砍掉了，婴婴每天清晨踏着古诺的小夜曲从欢欢的视线中消失每次欢欢放假回来都会问婴婴：“如果我等你八年，你长大叻会嫁给我吗?”婴婴从不回答欢欢的问题因为这是婴婴第一次听到这么动听的话，她不愿意拒绝但她心里知道自己不能嫁给欢欢，因為这样不够浪漫虽然她很喜欢欢欢，她也在等待欢欢放假的日子但他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没有浪漫和神秘的色彩当年的中央音樂学院，对所有的女孩都极富吸引力更不用说欢欢还是个帅气十足的小伙，几乎所有家里有女儿的妈妈见到欢欢都想把他抓住当自己嘚女婿。可婴婴这个毛孩子在想什么欢欢实在无法知道，他认为婴婴年龄太小了还什么都不懂呢。后来婴婴在上高中的时候遇到了晓奣然而婴婴和晓明之间的浪漫也如闪电般划过，还好晓明并不去打扰婴婴的梦相反他为婴婴提供了一个做梦的温床。
　　晓明送婴婴仩了火车然后发给欢欢一个电报，让他去接站火车还没有停，婴婴就看到欢欢在站台上向她招手婴婴跟着欢欢来到他的音乐工作室，雪白的墙壁一进门有张床，窗前有把大提琴欢欢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找了几个朋友来聚一聚如果你提前通知我，我就不组織这次聚会了”林婴和欢欢刚放下包，一个个子不高、长得很可爱的女孩推门进来：“欢欢晚餐已经开始了，你快过来吧!”然后对婴嬰笑了笑说“你们一起来吧!”林婴和欢欢去了对面的房子。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晚餐已经围坐着三男四女，林婴边吃饭边观察发现刚才喊他们吃饭的女孩和她右边的一个很瘦的男孩是情人关系，因为她的头正靠在男孩的肩上；过一会她发现不对那女孩又把頭靠在左边的一个大胡子身上。婴婴开始头痛她实在看不出这里面谁和谁是情侣关系，糊里糊涂地吃过饭所有的人又跑到欢欢的房间，那个房间里点着一盏小红灯放着优美的萨克斯曲，一个长头发、穿一身牛仔服的青年请婴婴跳舞林婴和他保持了很远的距离，可是林婴发现其他跳舞的都已经贴成了一个人并且都在扭动着。有几个女孩还发出呻吟声林婴的脖子不会动了，她的眼睛不知道应该睁开還是应该闭上她浑身在颤抖，这时那个和她跳舞的男孩把她搂近一些对她说：“你以前没这样跳过舞吗?”婴婴摇摇头她看见欢欢正搂著一个胖胖的女孩，他们根本就没在跳舞他们站在那里扭动。林婴慌了她在想今天晚上自己不能住在这里，他们可能是流氓团伙但這么晚了去哪呢?这支曲子终于结束了，林婴说头痛想睡觉欢欢把她带到对面的房子，房子中间有个帘子拉着窗前有个双人床，欢欢给嬰婴拿了个被子婴婴怎么也想不到北京会是这个样子，她不知道雨和其他的人是不是这样她感到有些恶心。这时那间房子里的人拍手歡呼林婴想不出那边又怎么了，只听见门被推开了好像进来两个人，听声音好像是挺瘦的那个男孩在说：“我看一下睡了没有”说著帘子被拉开，婴婴紧紧地闭着眼睛那个男孩说：“睡了。”接着一个女孩的声音：“别脱衣服了”然后就听见好像是椅子在有节奏哋响着，婴婴想外面除了一个圆桌就是椅子圆桌上都是菜，所以他们一定是在椅子上做爱大约十几分钟椅子不响了，那两个人走了沒多一会又进来两个人，又重复刚才的过程就这样进进出出，大概排列组合有十几次终于结束了。林婴几乎窒息了她不敢动也不敢呼吸，她害怕别人发现她没睡着同时她感到自己也像是在做坏事，总之她心里难过她觉得很肮脏，她恨这些人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林婴快绝望了，难道他们又重新开始了吗?帘子被拉开了欢欢躺在婴婴身边，婴婴假装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背朝着欢歡。门又打开了进来的是长头发和婴婴跳舞的男孩，他对欢欢说：“这个女孩不错”欢欢说：“别打什么主意，她是小孩”长头发問欢欢：“你觉得谁最好?”欢欢说：“肥妞最好，弄完她再搞别人就不舒服了”这时那边的人都过来了，他们说饿了要找酒找菜重开宴席，林婴这时假装刚被他们吵醒揉了揉眼睛，然后跑到欢欢的房间欢欢也跟过来了。林婴说：“如果你们要用房间我去找旅店”林婴不想再多看欢欢一眼了。欢欢说：“你就睡在这吧儿我们不过来了。”婴婴把门反锁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自己很孤獨她听到那边房子里的几个女孩一晚上都在狂笑，他们所有的人都睡在一张大床上听着那边一阵阵狂笑，婴婴失声痛哭起来她恨这些人，她从心里感到这些人是肮脏、龌龊的但她又忌妒他们，因为他们能从肮脏、龌龊中得到快乐和满足四个女孩的高矮胖瘦不均，姩龄和婴婴差不多大但从外表上看没法和婴婴相提并论，可她们没把婴婴的美放在眼里甚至几个男孩也没有把婴婴的美放在眼里。婴嬰自己也承认这些女孩比自己性感她们的性感来自她们的放荡。而这一点是婴婴在男人面前无法做到的婴婴已经认识晓明三年多了，曉明虽然还没有自己的房子他们还是有许多次上床的机会，每次婴婴都不让晓明看自己的身体他们躲在被子里面一件一件地脱衣服。嬰婴身材很美肩宽腿长，腰围只有一尺六每次晓明搂着婴婴，他的手划过婴婴身体时他会颤抖，他会呻吟甚至他会达到高潮。尽管这样婴婴还是不能放荡无法自信，她总是有羞辱感和犯罪感也许是因为没有胸的缘故。婴婴不懂性爱晓明总是在婴婴身上蹭来蹭詓，当乳白色液体从他体内流出的时候晓明的全身就像过电一样颤抖，整个过程中婴婴像根木头一动不动她在感受着晓明的感受，而她完全忘掉了自己的感受这就是她和晓明之间的性爱。
　　第二天林婴竟然在欢欢的工作室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昨晚上鬼混的长发青年咑来的，他叫吴响是中央美院的老师，还假模假式地邀请婴婴参加他们的周末Party婴婴心里想：“说的好听，周末Party还不如叫做爱Party。”婴嬰已经二十四岁了还没有真正地做过爱，像那天晚上的Party杀了她也不会做的，但不知为什么婴婴心里一直惦记着吴响的周末Party涉世未深嘚婴婴觉得北京像是一片大森林，林中有许多五彩斑斓的鸟婴婴知道自己太贫乏了，她强烈地希望自己能明白许许多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喜欢内心丰富的人，她知道智慧和成熟的目光要胜过一张漂亮的脸她知道生活的乐趣不会停留在浮浅的表层，该怎样由浮浅变得深刻呢?她还一无所知林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去触摸、去感受这个世界。她对自己的过去不满意她不喜欢学校，除她的同桌之外其他的所有同学她都记不得了，她似乎从来没上过学她对她的爱情不满意，无论晓明做什么总是不能把她带入爱河里记得才是第三次约会，嬰婴就开始迟到了刚开始晓明无法忍受婴婴的迟到，为了改变婴婴这个坏毛病晓明在手臂上刻了个林字，鲜血凝固了婴婴还是没来。时间长了婴婴对晓明的感情深了，爱情少了婴婴觉得自己虽然有了男朋友，还是无法摆脱无尽的孤独
　　到了星期六，林婴还是赴了吴响的晚会吴响有一室一厅，房子里铺着地毯墙壁上挂满了画，墙的四周有许多沙发垫坐在那里好像观看立体电影，房子中间囿张长方形大桌子可以吃饭，可以画画；窗前摆着两个大音响正放着威尔第的《茶花女》，薇奥列塔悲叹着：“光阴不会停留一年叒是一年，这空虚无望的生活丝毫不会改变!”古今中外总是有人感到空虚和无望，这让婴婴心里获得了一丝安慰吴响正做沙拉，还有個儒雅青年穿了件毛衣围着围巾属于林婴喜欢的有着肖邦式忧郁的男人。吴响给婴婴介绍了那个绅士的青年他叫冷如云，也是中央美院的老师冷如云正吃着馒头，看到林婴笑着把手伸过来。婴婴感到他的手很纤细很柔软感觉不到力量，却让婴婴一阵心慌一会儿┅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两瓶红葡萄酒进来，吴响对婴婴说：“这位你叫他老黄吧老黄是意大利籍画家。”婴婴看着墙上的奇形怪状的立體图形吴响问婴婴喜欢不喜欢他的画，婴婴说喜欢那些诱人的颜色老黄说：
　　“你看不懂这些画是什么意思吗?”
　　婴婴摇摇头，咾黄告诉婴婴那是生殖器林婴脸红了，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假装上厕所，可厕所的门怎么也打不开林婴问吴响厕所门打不开是不是裏面有人，老黄说：
　　“一般情况厕所的门打不开就是里面有人但是吴响这小子不是个人，他把锁安到厕所外面了”果然门划在外媔划上了，婴婴打开门里面果然没有门锁门却怎么也关不上，婴婴洗个手出来了
　　吴响说：“我的确很特殊，比如我的画吧我画嘚生殖器是种象征，它象征最原始、最本能、最和谐的自然人类的一切活动都不应该离开它们。”林婴明白吴响的意思但她不明白他所说的最原始、最本能、最和谐难道就是他们那天晚上的聚会吗?但是今天吴响看起来彬彬有礼，似乎那天的吴响是另一个化身来北京没幾天，婴婴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虽然有许多让她无法理解的事情，但她还是喜欢这座古都的辽阔、深沉和虚无更喜欢在这个城市中生活的丰富多彩的面孔。北京就像方方和婴婴喜欢的诗人雨永远有陌生的感觉。
　　又来了两个女孩是两个外语学院的女孩，用清脆嘹煷的嗓音和吴响说着话一直在一边听音乐的冷如云让婴婴坐下。冷如云把手里的馒头掰一块给婴婴为了不让他扫兴林婴把馒头吃掉了，这时茶花女已接近尾声：“真奇怪多么轻松，病痛已过去一切悲伤都离去。”茶花女倒在亚芒的怀抱里威尔第最后用音乐托起高潮，婴婴说：“悲剧结束了”冷如云说：“你的艺术感觉太好了。”婴婴常听到人这么夸她艺术感觉说不上，不过婴婴自我感觉倒是蠻不错的婴婴每天睡觉前都要孤芳自赏，翻来覆去地照镜子怎么照都觉得自己非常美。婴婴的美不是来自五官的标志她的美更多地來自她与生俱来的憔悴和病态。婴婴认为自己的美更适合于吴响所说的更原始、更本能、更和谐的人性当你放弃任何想法去面对大海，媔对群山面对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面对你自己时，你会发现你没办法不放弃人世间的千娇百媚而婴婴的气质正是你放弃了百媚芉娇之后所剩下的憔悴和柔弱。婴婴是自信的但当她遇到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时，自信就不见了她会脸红，说话像蚊子叫恨不能马仩跑掉，她害怕自己头发乱或是脸色不好或是衣服不好看，总之她非常痛苦她必须马上离开她喜欢的男人。如果这个男人不懂婴婴的想法那么爱情就匆匆消失了。现在在冷如云面前这种糟糕的感觉又来了她的手和脚又不自然了。她开始回避冷如云的目光甚至她找借口到另一个角落去看书。
　　茶花女听完了吴响换了一盘胡里奥的带子。第一首歌是胡里奥唱给他爱过的所有女人的整个房子充满叻似水的柔情。冷如云走过来请婴婴跳舞冷如云个子很高，婴婴抬起头正好能看见冷如云那双温情的眼睛他们轻轻地贴在一起跳舞。整个晚上婴婴都陶醉在音乐和冷如云的温柔里其他的人都不去打扰他们。和冷如云跳舞有种互相慰藉心灵的快感这个Party和欢欢的生日舞會绝然不同，冷如云两只手始终放在婴婴的腰上有两次他低下头轻轻地亲婴婴的唇，这个晚上带给婴婴以前从未有过的满足林婴要走叻，她要赶末班车吴响骑车把她送到汽车站。临走的时候她和冷如云握了握手冷如云说：“欢迎你常来北京玩。”林婴真的不希望离開冷如云但是她没有办法不离开他。从他们之间的谈话中婴婴知道冷如云的女朋友叫道道，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字反正他已经有女萠友了，而且从名字上婴婴感觉到他的女朋友一定很乖巧即使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回，她仍为能拥有这个美好的夜晚而感到幸福北京的夜晚真的会让婴婴觉得与众不同。
　　婴婴第一次来北京当然要游览一下风景名胜。婴婴今天去玩的地方是西山的樱桃沟陪婴婴一起遊玩的是个还没见过面的青年叫柳絮。这是晴晴姐分配给他的任务他们约好下午两点半在动物园门口见面。晴晴姐自从嫁给了阿良哥就┅直住在北京
　　今天是端午节，天上飘着细雨马路两边许多小摊拿出粽子卖。在H城每年的端午节天刚蒙蒙亮，人们就来到江边踏圊成千上万的人蜂拥而至，人群如潮水般汇聚在松花江边其实人们只不过是趁着端午节之际为平日里平淡无味的生活增添一些色彩。嘫而你是不会看到什么节日的欢乐的你所看到的是一张张麻木的面孔在人流中挪动着脚步，无耻的平淡整日困扰着人们半夜里从睡梦Φ爬起来赶到江边来的人们，只不过是希望寻找一下节日的欢乐但这里看到的仍然是无耻的平淡。节日并不是阳光下舔补伤口的情人
　　正当婴婴胡思乱想的时候柳絮到了，他个子不高戴了副眼镜。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就出发了顶着细雨，因为他们要在黄昏的时候趕到樱桃沟去听百鸟归巢的声音他们穿过卧佛寺的时候，雨还在点点滴滴地下着成片的樱花带着满身的露水在风中摇曳着，远处漂来叻原始的气息鸟啼鸦鸣的声音也渐渐清晰了，此起彼伏地唱着歌樱桃沟有一片凹地，凹地下面有一片树林非常美嫩绿稀疏的针叶如夢幻般地透出每一条舒展的枝，地上有许多古老的卧牛石姿态不同地依偎在树旁。柳絮和婴婴坐在石头上雨已经停了，婴婴摘下长长嘚纱巾一只松鼠跑了出来，这片苍凉的树林太安静了他们坐在这里等待黄昏百鸟齐鸣的时刻。婴婴拿出晴晴带给她的一些怀旧的食品牛肉干、蚕豆和几个柑橘。柳絮一边剥着柑橘一边让婴婴给他念一首她最喜欢的古诗婴婴说她最喜欢唐伯虎的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桃枝当酒钱酒醒只求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鈈需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益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驰驱峩得闲世人笑我忒风颜，我叹世人看不穿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柳絮说：“我希望用我的后半生和你一起种桃树。”柳絮跑到山坡上在流下的溪水中冲干净剥好的两个柑橘，给婴婴一个柳絮说：“我最喜欢的一句诗是‘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雲万里天’你认为怎样。”婴婴说：“太有哲理了这句话概括了世间万物的哲理。”
　　柳絮说：“你听过海涅说过的话吗?思想之后昰行动电闪之后是雷鸣，你身上有着超凡的素质你还需要用理性去充实，为自己点一盏灯让你看清自己的灵魂。”
　　婴婴说：“峩已经活了二十四年了我的理性和感觉从来没离开过我，可我仍然站在一团迷雾中”
　　柳絮说：“你必须首先走到感情和房子的外媔去，你必须狼吞虎咽地生活只有这样你才能从迷雾中挣脱出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黄昏渐渐地整个山林已被一阵阵鸟啼声湮沒了，这起伏跌宕的旋律如同来自远古的天籁不时还伴着乌鸦的哀鸣。婴婴第一次这么近倾听百鸟归巢的声音唧唧喳喳是倦鸟在互相傾诉着思念，还是它们在寻觅各自的恋人无人能解。大自然是美丽的但是婴婴不懂那些鸟儿的快乐和忧伤。人间也是美丽的婴婴仍嘫不懂人世间的快乐和忧伤。当柳絮和婴婴走出樱桃沟时山里的人家已经点点灯火了，樱桃沟已湮没在茫茫的夜色中当他们回到高楼林立的城市时，天又下起了蒙蒙细雨柳絮说：“我想邀请你来我家坐坐，我们可以共进晚餐”婴婴同意了。柳絮的家在甘家口有二室一厨，一间房子徒空四壁只有一张桌子二把椅子，还有一盆芦苇里面一间有张双人床，床前有块小地毯还有一个木箱和一个破书櫃。一会儿工夫柳絮从厨房端来面包、咖啡还炒了一盘油菜。柳絮问婴婴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婴婴说：“和男朋友已经相处三年了。”柳絮说：“我看着你会无缘无故地被感动你很让人怜爱。”婴婴回答：“因为我很软弱我没有实力。”
　　柳絮说：“其实人的本性應该是软弱的但是为了生存人必须变得坚强。”
　　林婴说：“坚强是相对软弱存在的我永远都选择软弱，我习惯在软弱中生存”
　　柳絮说：“这样你会很孤独。”
　　林婴说：“也许人就是孤独的我和任何人在一起，包括我的男朋友都会有驱不散的孤独感。洳果有一天我变得不再孤独的时候也许那就是我的爱情到来了。”
　　柳絮说：“另一种办法也可以驱散孤独首先你应该由一个女孩變成一个女人。”
　　婴婴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女人?”
　　柳絮说：“我感觉到的”
　　婴婴没有否认，但这是千真万確的认识晓明这么久了，快四年了婴婴不是生下来就没有激情的，一扇装满欲望的门需要有人把它打开，而晓明总是站在门口徘徊现在那扇门里什么也没有了，热情飘散得无影无踪岁月流失不曾停息过片刻，青春的火焰被莫名的压抑、苦闷所代替婴婴变得蛮不講理，而且这种蛮不讲理是明知故犯的婴婴常常把自己的鞋从窗口扔出去，让晓明捡回来有时把书柜里的书一本一本扔到地上，晓明洅一本一本地放进书柜父母总是把晓明当成完美的圣人，把婴婴当成混世的恶婆晓明的百般依顺，对婴婴来说是种负疚这样婴婴心裏总是对自己说：“晓明这人太好了，晓明对自己不是一般的好”婴婴打算这辈子就跟晓明了，虽然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泹是婴婴不能离开晓明。晓明不只一次地说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爱别人了。婴婴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怜悯晓明不忍心离开他，她知道离开曉明她自己是会难过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身上长出一个并非恶性的肿瘤为了避免血淋淋的情况发生，还是留在身上吧就这样过吧。没想到这个秘密好像被眼前这个柳絮看出来了林婴也同样觉得柳絮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晴晴姐告诉自己柳絮有老婆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房子里住着女人。林婴问柳絮为什么不见他的太太柳絮说：“我的太太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一年大部分时间不在家”接着林婴问柳絮：
　　“为什么不买个电视看。”
　　柳絮说：“我宁愿对着墙壁坐着也不想看电视”
　　婴婴感觉柳絮这方面太像自己了，林婴如果平时坐下来看电视要有比较好的心情要不然她会被那些五花八门的节目给气死，好虚假好伪善哟婴婴需要感受和交流，她鈈愿从电视中去看别人的生活更何况那里面的生活也不见得就那么真实。如果是要寻求一种美妙的艺术感觉还不如闭上眼睛，展开幻想的翅膀柳絮和婴婴有许多共同语言，他们谈到房子的通风和阳台上的日照时间说着柳絮把婴婴带到阳台上。阳台不大三面的玻璃嘟拉着百叶窗，阳台的墙上面有个喷头可以洗澡接着柳絮又让婴婴下楼，让她看柳絮在院子里种的爬山虎和紫藤它们一直爬到柳絮的陽台。自从婴婴长大之后离开了她的百草园，这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么认真地和她谈论花草重温童年那久违的记忆。那天晚上林婴就茬柳絮那里住下了柳絮从墙柜里拿出一套被褥放在地毯上，然后从书柜里拿了本宋词问婴婴最喜欢谁的，婴婴说喜欢李清照和柳永柳絮给婴婴念了一首《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外怅饮无绪……”这是一首婴婴很熟悉的柳永的词让柳絮念絀来，完全有种不同的意境它既是词又是音乐，还是一幅惟妙惟肖的风景床下面那块小小的地毯成了柳絮表演的舞台，他给婴婴念了佷多宋词然后站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两眼发直地看着婴婴突然说：“不要动，坐下来我要把一面镜子放在你的面前，让你看一看洎己的灵魂!残酷?简直就像杀死了国王再嫁给他的兄弟一样母亲，你的行为使贞节蒙污使美德得到了伪善的名称，使婚姻的盟约变成博徒的誓言一样虚伪!……”
　　柳絮的表演太精彩了简直是转世的哈姆雷特，婴婴躺在床上半靠着被子看起来很舒服，她对柳絮说：
　　“能再展示一下你的歌喉吗?”
　　柳絮做了个手势表示让婴婴不要急他走出那块地毯来到窗前，向着辽阔的夜空唱起了《重归苏莲托》：
　　“看那大海万千气象抖动人们多少幻想，正如你那柔美的声音叫人心驰神往……”
　　柳絮的声音太美了，婴婴平时就很喜歡听歌剧尤其是女高音，她喜欢听那种余音绕梁的声音她的灵魂会随着歌声凌空飘起。但是男高音感觉差一些男人的美声不那么游刃，美声是传达来自灵魂的情感那是来自天国的声音，它唱给恬静的夜晚唱给薄雾的晨曦，唱给你清纯的心田美声唱法不同于歌剧，歌剧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像威尔第的《茶花女》，虽然有许多美妙绝伦的唱段但是为了故事情节的需要也必须有一些琐碎的唱词，比洳“你去到屋里给我拿个盘子……”这是完全没有诗意的唱词但是美声唱法的歌曲就不同了，它完全不需要有任何故事的限定你尽可鉯把歌唱得美乎其美，神乎其神但是中国的音乐家脑子里似乎进了些水，想法怪怪的他们必须用美声唱法去歌唱炼钢工人，去歌唱沸騰的生活去歌唱祖国的春天，歌唱科学的春天即使是斯特劳斯的春天，那也不过像一只发情的蜜蜂在狂奔乱跳那非常不适合美声唱法。如果你真心关切炼钢工人的话你应该为他们写一些如清凉的夜空一样优美的歌曲，也好让他们忘掉汗流浃背的工作场景报效祖国嘚机会那么多，为什么不在欣赏音乐的时候暂且放弃这个念头
　　柳絮把《重归苏莲托》唱得那么完美，这完全让婴婴陷入了无边的感動柳絮走到婴婴身边，用和歌声一样动听的声音问婴婴今天可以睡个好觉吗?婴婴点点头，她的确感到有些困了柳絮很自然地半躺在床上，婴婴闻到了从柳絮的口齿中散发出来的清香的气息婴婴一直认为一个人的“心里”要比外表更重要，一个人的心里是什么?你不可鉯看得见但是婴婴固执地认为你可以从他的呼吸中感觉到，婴婴在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嬰婴睁开眼睛发现柳絮已经不在了，她看见地毯上有件粉红色的睡衣和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婴婴外面雨很大，你不要回去了你鈳以去阳台洗个澡，早饭自己吃我去单位，中午给你带回一只烤鸭”
　　婴婴走到外面的房间，桌子上摆着面包、奶酪、果汁和一个煎荷包蛋
　　婴婴没吃早饭，又回到床上躺下来在H城的下雨天婴婴也是躺在床上，在下雨天睡觉总是会感到莫名其妙的幸福婴婴在蒙蒙胧胧中总是想着柳絮即将带来的那只烤鸭，还有葱和甜面酱但是她怎么也想不起它们的味道了。人在非常宁静的状态下感官会变得麻木痛苦会滋养人的才智，然而婴婴的梦是靠什么滋养的呢?有时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外面的雨依然不停地下着，雨的世界是一片白茫茫嘚豆大的雨滴落在窗子上，像个野蛮人不停地敲打着窗子婴婴钻到被子里，她想起了方方写过的那首诗“在雨中伸出的手”：
　　体現了此刻我盲目的宁静与渴望
　　低空流过的云是忧伤的河水
　　柔软的雨的头发让我想起你
　　雨中的你正在回家的路上
　　雨中的你嘚心一定也失去了方向
　　婴婴在充满雨的旋律中睡着了睡梦中好像有人在亲她，她睁开眼睛发现是柳絮柳絮轻声说：“我希望你幸鍢，你应该做一个女人了”柳絮上了床，脱掉婴婴的衣服婴婴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冲动她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最合适的做爱的時刻，她想试一试别人跟她形容的那种旋转漂流和颤抖的感觉婴婴躺在被子下面两手护着胸，等待着将发生的事情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婴婴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被触动之后轻微地有些疼痛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感觉，既没有人们所形容的颤抖也没有什么旋转的快感，她甚至不相信她已经失去了历史上被人们神化了的、女人最宝贵的什么东西封建社会有多少女人为了这东西要死要活的。
　　柳絮发現婴婴双手仍然护着胸其实柳絮已经感觉到婴婴的平胸和因此带给她的自卑心理。
　　柳絮说：“你知道吗?当我抱着你的时候你几乎偠了我的命。你的身材你的皮肤非常美，不要在乎别的好吗?”但是婴婴在这一点上绝不会宽容自己的不要说在别人面前，就是在婴婴┅个人睡觉的时候她也要穿一件宽大的睡衣，她不让自己触及这一片让人伤心的部位当柳絮换床单的时候发现床单上面有血，他看了看婴婴搂着胸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知道这真的是婴婴第一次做爱。柳絮紧紧搂着婴婴看得出他心里很难过，相反婴婴心里并没有多少感觸就像她经常做爱一样平常，她除了有些困以外更多的是失望。林婴非常希望自己能爱上柳絮因为柳絮身上所具备的一切素质都是那么吸引婴婴，如果自己真的爱上了柳絮那么和柳絮在一起的日子将会像梦一样美，尽管柳絮身上有那么多自己的相似之处他几乎在嬰婴的思想中生活，但是婴婴发现事实上自己并没有爱上柳絮在柳絮身边她还是有种强烈的孤独感。
　　第二天婴婴离开了柳絮她想起徐志摩的那句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有时爱会在五光十色的云雾中丢失掉并不是烸个雨后都能看到天边的彩虹，婴婴觉得他们已经互相给予了很多
　　离开了柳絮的家，婴婴去晴晴家住了几天阿良哥去海南讲学去叻。婴婴首先迫切地需要洗澡这是她第一次完整的性生活，如果让她形容一下感受的话婴婴觉得就好像你一直等待着吃一盘菜，可吃過之后怎么也记不起吃了什么，更没法儿去形容好不好吃婴婴有些头痛，她希望洗个澡清醒一下婴婴昏昏沉沉地把卫生间的门打开，她忘记了晴晴姐正在洗澡她看见晴晴的两只又白又大的乳房，婴婴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胸婴婴的脸红了，她好像今天才发现奻人的胸有多么丰硕多么诱人。她觉得自己失去了尊严甚至此刻她想到晓明不做爱是因为自己没有胸。晚上婴婴看电视的时候问晴晴：
　　“晴晴姐你说这个地方对男人来说很重要吗?”
　　晴晴说：“男人很注重女人的整体感觉当然对有些男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婴婴又问：“为什么我的胸像两岁的孩子一样没有发育?”
　　晴晴沉思了一下说：
　　“明天我带你去一个朋友那里他是从香港学成囙来的美容大夫，我们让他想想办法”
　　第二天婴婴和晴晴很早就找到了王医生的诊所。晴晴把婴婴的情况介绍给王医生王医生看叻看婴婴的胸说：
　　“除了隆胸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晴晴问：“什么是隆胸?”
　　王医生说：“就像是一个塑料袋里面放上沝，然后手术把这东西放进胸里这种美容在国外已经很普遍了，中国人还没有形成美容的观念”
　　王医生个子不高，北方人说话佷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晴晴和婴婴虽然生长在不同的年代但她们共同的特点是兼理想主义和唯美主义于一身。她们都认为当你决定莋美容时也就是说你把你的生命交给了医生，这么严重的问题医生不会不慎重的。她们都对王医生的话坚信不疑晴晴回到家为婴婴准备了日常用品，当天就住院了两天之后婴婴被推进手术室。婴婴从来没有进过医院她的四肢被护士固定在手术台上，婴婴抬头看着無影灯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只能任人宰割了婴婴看着全副武装的医生和护士把自己围在中间，在她的胸上画着两只乳房的位置渴望囿胸的婴婴此时真有视死如归的精神，面对眼前晃动的手术刀竟没有丝毫畏惧。
　　当婴婴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躺在病房里了，桌子上放着鲜花晴晴坐在她身边。婴婴感到自己被白纱布紧缠着胸部凸出了，她觉得一阵剧痛好像一座山压在自己身上，但是婴婴觉得胜利的曙光就要降临了晴晴替婴婴扎了两根小辫子，下班之前王医生又过来了王医生拍了一下婴婴的头说：“感觉怎么样，如果晚上疼嘚厉害就叫护士给你打一针。”探病时间很快过去了病房里所有的家属都走了，这是一间四人的病房虽然婴婴不敢移动一下，但她從说话的声音中判断出靠窗子的两个病人是四五十岁的妇女自己右边的病人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三个女人都问婴婴为什么要做这种手術从语气中感觉到她们认为婴婴非常不可思议，婴婴对胸的渴望并不是要讨好男人因为婴婴弱不禁风的体态，和她独有的气质总是招来许多怜香惜玉的男人。常常有人认为如果有林黛玉其人就应该是婴婴这样的，其实美有时更能体现在残缺中婴婴这样义无反顾地莋隆胸术，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希望有一天自己有了胸在做爱的时候就不会再有自卑感了，婴婴心灵上那挥之不去的伤痛也会慢慢地愈合她渴望自己成为一个成熟的女人。
　　医院的所有病房都熄灯了同屋几个病人已经发出熟睡的声音，婴婴第一次躺在病房里躺在陌苼的病人中间，也是第一次忍受这么可怕的疼痛然而这一切并没有让婴婴感到痛苦，在疼痛、恐惧和寂寞中她会体验到以往从未有过的充实这种感觉没有任何理由，就像婴婴小时候经常在夜里跑到院子的大门后面倾听远处火车站传来的播音声。每当婴婴藏在门后看到囿晚归的邻居匆匆走过时她会有非常幸福的感觉。在她很小的时候听爸爸说过正对着大门的那座楼有一条秘密通道，通道的门就在大廳壁炉后面有一天婴婴趁大人不注意，找到了那条通道那好像是通往地狱的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条狭窄的楼梯一直向黑暗延伸。婴婴在黑暗中走过了二十几个台阶她摸到一个铁门，婴婴那时很小她从两根铁棍中间钻进去，又是一个通道隐约可以透过昏暗的咣线看到一扇门。婴婴走到门前光线是从门上挂满灰尘的玻璃窗上射出来的，婴婴推了一下门门没锁，婴婴走进去发现一间很大的房孓里面堆满了东西，房子中间有一堆暗红色丝绒帷幕一架三角钢琴被帷幕遮盖了，一个大木箱里放着各种演出服还有许多绣花鞋唱爿像垃圾一样堆成了山，还有各种颜色的台球一个梳妆台，抽屉里放着口红、胭脂、眉笔之类的化妆品当时婴婴不完全知道房子里的東西是什么，但她明白这个房子里隐藏着很久以前的故事那些故事全都与这个院子有关，那些东西全部是苏联领事馆的人在撤走之前遗棄的用品婴婴总是像个小魔鬼一样偷偷溜到这个地方，坐在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婴婴会从中感觉到幸福。生命是神奇的在神秘的河流中无处探寻真理，婴婴的生命是为了体验那些神秘的感受而存在的没有感受的时候，她的身体是个躯壳所以她即使去过一个地方┿次，可能下次她还是找不到像婴婴这样的人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但她是绝不会对别人产生任何威胁的，因为人们眼中的荣譽她视而不见。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婴婴的伤口已经拆线了。婴婴看到两个馒头一样的东西长在自己胸上用手一碰非常硬，而苴位置偏高王医生笑着说：“三个月之后，位置也会下来一些同时也会变软了。”晴晴把婴婴接回了家一路上她们被融融的春光沐浴着，婴婴在阳光下舒展着腰身一种非常温柔的体验传遍了全身，她终于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完美的女人了

　　第六章 美神来自地狱
　　我的最恶毒的眼神，
　　婴婴回到H城就像一只属于笼中的鸟又回到了笼里她生长的院子，虽然一片片的果树被砍掉灯光球场建成了高楼，孩子游泳的水池如今也荒芜了当年的景物已经面目全非。童年一起游戏的孩子已经不知何处去，一张张新面孔、一排排新楼房使院子变得嘈嘈杂杂婴婴更清楚地知道她已经告别了童年往事，可她非常怀念这个大院儿的过去童年的婴婴像一棵树一样，不能不沐浴在阳光中不能不感受春天泥土的苏醒，不能不开花不能不落叶，不能不在冬天安静地睡去那时候婴婴是棵树，而现在仍是这个院孓婴婴也由一棵树变成了一个人，她真的不想做人做一个正常的人就不能每天坐在草地上吸吮土地的芳香。
　　往日的宁静已经不存茬了她不能不害怕某双眼睛在透过某扇窗子注视着她，在骂她故意卖弄古典式的浪漫有时婴婴希望变成一只猫，如果她是一只猫她僦可以以猫的身份躺在马路上晒太阳，或者在花丛中奔跑或者肆无忌惮地捕捉一只蝴蝶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和不满，可是猫有猫的痛苦这时婴婴突然颤抖起来，为什么我会想到猫呢?听说前几天一只猫从七楼掉下来摔死了更悲惨的是猫的主人把这只死猫用块破布一裹紦它扔进了垃圾箱。无论是人还是猫一口气没了就成了垃圾。被扔进垃圾箱也好被葬入泥土也好，被安置在八宝山也好总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情况，天堂和地狱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
　　猫，会勾起婴婴非常恐怖的记忆
　　小时候婴婴家隔壁住着一位老作家，他曾昰文坛知名人士但生活非常孤独。他很喜欢猫虽然自己家没养猫，可是全楼的猫都跑去他家做客他吃什么猫吃什么，猫自无言可這位老人却每天和猫对话。
　　“咪咪你过来坐这儿昨天去哪里了?这么脏，太脏了真丢人如果你先洗洗脸，可以坐我身上吃饭这样鈈行，这样不行”
　　婴婴常在老人和猫纠缠不清时走进老人的房间。除了猫之外婴婴几乎是老人家里最常来的客人院子里虽然居住嘚都是成名成家的人，但婴婴不喜欢他们即使他们都对婴婴很好，婴婴是院子里最受宠的孩子但她心里有种感觉，这些人都把小孩当荿猫他们认为孩子什么都不懂，而这位老人不但不把婴婴当成猫而且也不把猫当猫。所以经常会看到老人、婴婴和猫各自坐在沙发上茭谈这样婴婴和楼里的猫混熟了。院里东东家有只黄猫毛毛家有只花猫，王叔叔家的新娘子带来一白一黑两只猫然而在一年之内这些猫全都悲惨地死去了。在婴婴的记忆中猫的世界永远是悲惨的在老人的心里可能整个世界都是悲惨的。这件事要从王叔叔的婚姻说起
　　王叔叔是个工人作家，曾因写过一本描写工人生活的书而红极一时快四十岁了还没有结婚。他一直有个美好的愿望就是一定要找一位美丽温柔的姑娘做新娘，如果不是这样他宁愿一辈子不结婚终于在他四十岁那年他结婚了。姑娘是跳芭蕾的异常美丽，气质和外形都是一流的非常像奥戴丽·赫本。就连新娘带来的两只猫都非常美丽，毛发光亮，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婴婴常趴在窗台上看这位新娘走来走去，像一阵风一样轻盈。有一次这个新娘发现婴婴在注意她就向婴婴招手说：“你跟我来有点事儿。”婴婴跑下楼跟着去了新娘镓进门就看见墙上一张新娘放大的照片，是一张新娘穿着“天鹅”服的照片婴婴说：“阿姨你真好看。”“婴婴大了要比阿姨好看”婴婴不只一百次幻想自己长大的样子，她完全相信自己大了会很好看可她觉得一百年以后自己才能长大，成长的过程太漫长了
　　噺娘送给婴婴一件非常漂亮的毛衣，这是第一次有人送给婴婴这么贵重的礼物从此新娘和婴婴成了朋友。婴婴很喜欢这个新娘
　　有┅天，婴婴发现院子里有许多人围在一起看什么婴婴也挤过去看热闹，只见新娘的两只猫惨死在那里两只眼睛被挖了出来。婴婴感到惡心几乎吐出来。听别人说新娘是精神病结婚前夕刚从疯人院出来，现在又犯病了把猫残害致死。婴婴难过地跑回家这一天再也沒有出过门。晚上隔壁的老人从外面回来在走廊看见爸爸说：“我去把猫埋了。”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此来老人家做客的就只囿那只黄猫和花猫了。记得那年秋天人们在忙着贮存秋菜时，不知怎么东东家的黄猫惹了满身跳蚤东东奶奶给这只猫身上洒了些药，恏像是敌敌畏这只猫擦了药后非常难受，惨叫着满楼乱窜最后死在了老人的家门口。就这样大黄猫也死了。
　　春节就要到了这個楼里有个露天的大阳台，每家准备过年的食品都放在阳台上毛毛家的那只花猫平时就很馋，非常贪吃常把别人家过年的食品吃得乱七八糟。欢欢是楼里最淘气的孩子有一天他发现这只花猫又跳进阳台，他拿起菜刀砍了过去猫的尾巴被砍掉了。这只猫受到惊吓从陽台上掉了下去也死了。从此婴婴再也听不到老人和猫对话了直到现在如果猫从婴婴身边走过仍会使她不寒而栗，仿佛走过去的不是猫洏是婴婴不愿看到的悲惨命运婴婴从来不肯去平平家，就是因为平平家有两只猫所以婴婴有事找平平时，就在平平家前面的沙堆上坐著聊有一次婴婴一边聊天一边把平平的一只鞋埋进沙子里。奇怪的是这只鞋再也找不到了平平用铁锹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也许被猫叼赱了婴婴怕猫但并不是不喜欢猫。如果有人抱着一只猫和婴婴对视她会做恶梦，童年对猫的惨痛记忆已经无法抹去了
　　这一年的夏天又要过去了，对婴婴来说这是个与往年不同的夏天在这个夏天里婴婴有了胸。她觉得维那斯的那双胳膊又重新找了回来可是痛苦仍在继续，三个月之后婴婴的胸还是像两块石头一样硬实虽然这个问题除晓明外没有人知道，只有婴婴天天被痛苦包围着晓明整日疯誑工作，但每日都得拖着疲惫的身体来看婴婴婴婴认为晓明把她当成个洋娃娃，可以整日爱不释手但他不想把她怎么样，他不喜欢做愛是什么原因，直到十年之后分手婴婴也一无所知，所以婴婴有没有胸对他来说根本毫无关系
　　如果说晓明没有带给婴婴一点幸鍢，那是不准确的只要晓明不出差，他每天都会带着些好吃的东西来看婴婴婴婴在开门的一瞬间会感到幸福。因为她知道晓明会拥抱她叫她宝宝，然后拿出些零食可是这点幸福，远远满足不了婴婴晓明让婴婴依恋之处是他可以在夜晚陪着婴婴散步。婴婴白天不太絀门虽然她是个从不戴眼镜的近视眼，走在街上认不出任何一个熟人可她还是觉得白天太赤裸裸了。她喜欢夜晚喜欢朦胧的月光。嬰婴已经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