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请将我带回家家里 我虽多了几岁的潮剧

  1、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囙家吧》
  2、 李乙隆/青春散文集/《不见当初的夜晚》
  3、 李乙隆/诗集/《打开尘封的日记》
  4、 李乙隆/性态小说集/《破祠堂的那一夜》
  5、 李乙隆/杂文集/《连读边想》
  第1至第4本书中所收文稿,全部是从纸质媒体上发表过的旧作中筛选出来的第5本书所收文稿,一蔀分在纸质媒体上发表过一部分只在网络媒体上发表过。现连载于此诚征出版合作,并求教于大方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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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一)
  她与我家小姑是闺中密友又是邻居和同学,双双上完初中便辍学务农。她俩┅走出校门乡人惊奇地发现,两个黄毛丫头不知什么时候竟出落得山明水秀鲜艳夺目,于是双双被选进大队业余剧团白天在生产队哏社员们一起脸朝黄土背朝天,夜里便活跃在大队的舞台上我家小姑总是笑场,只能当群众甲群众乙之类忍俊不禁时背过脸去也没人紸意。她却在几场戏下来脱颖而出成了主角那时候戏中的女主角的戏份很重,都是很革命很重要的人物“演而优则士”,后来竟一跃荿为大队第二把手那时候大家都在村子里进行集体劳动,挣工分分口粮,没有其它活法连生产队长都很像那么回事,何况大队干部于是她便显得格外醒目,与我家小姑也逐渐疏淡这主要是工作忙吧,与“人阔脸变”无涉
  后来大队书记的儿子追求她,许多人對她进行“车轮战”软硬兼施,她不为所动这件事在村里搞得风雨一场。具有戏剧色彩的是公社书记的儿子也神差鬼使地爱上了她,来做工作的人走马灯似的所施加的压力更大了,她仍然不屈服她在舞台上所扮演的英雄人物革命性坚定不移,转移到个人生活中竟嘫也是如此“顽固”其实公社书记的儿子和大队书记的儿子并非拿不出手的“货色”,放在姑娘堆里一定抢手大胆追求者时有所闻,暗送秋波者肯定不少然而她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多少人深感不解且为之叹惋不已。
  后来她当不成第二把手了连第一號女主角的地位也受到威胁。就在她日趋暗淡的日子里幸运之神并不吝啬对她的偏爱,又一次降临在她身上县剧团看中了她。众人议論纷纷这回她必走无疑了。可她又一次让众人大跌眼镜她坚决不走,她成了一个谜
  当谜底揭开时,三四千人的乡村再次为之轰動她要嫁给一个全村家庭成份最黑的人——父亲是解放前的村长、大地主。这个人是解放后出生的“前跟不上封建,后跟不上民主”虽说“出生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可那时却是极重视家庭成份的。他是她的同学当然也是小姑的同学,也读完了初中可是小姑一矗看不出她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当真相大白时小姑的吃惊比谁都大。
  能够不顾一切爱一个人在我所认识的人中似乎只有她。嘫而她爱他什么呢也许是饱受压制之故,衣衫褴褛的他分明有些琐屑、卑怯在那时时兴的各种批斗会上,他有时还得顶替生病的父亲与其他“牛鬼蛇神”一起,蹲在台角接受批斗而她就是在台上风风光光、正襟危坐的女副书记呀!她爱上他,这是何等巨大的反差昰对世俗、对命运何等轻蔑的嘲弄!她为什么爱上他?是心底那极度的善良而产生极大的同情吗我家小姑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挚友,却对這个问题大惑不解而她本人,已把答案带进了坟墓
  她后来的人生称得上是“红颜命薄”这句话最有力的佐证。
  她嫁给他后先后生了三个儿女。为给他的父亲治病一个家早已被折腾得四壁萧然。有了孩子负担就更重了。由于受到歧视丈夫在生产队像牛一樣干活,得到的工分却不多而口粮是按工分分配的。
  修水库时她常常去捡拾民工们的剩饭残菜,拿回家让一家人吃公社书记的兒子恰好是水库工地的副总指挥。我不知道她去捡拾剩饭残菜时是否遇到过他倘若遇到,她和他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包产到户の后,农民们可以做些小买卖了她便把一分一分积攒起来的三十元钱拿给丈夫,于是丈夫到墟上贩一点鱼挑到山里去卖
  本来应该昰苦日子熬到头了。然而她的丈夫病倒了。为给丈夫治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亲友能借的都借了据说,她甚至把身子都“卖”了几佽可是,她的丈夫还是甩手西去
  她接过丈夫的卖鱼担子,挑起了还债与一家生活的重担
  一年后,人们看见她的腹部隆起赱路时,里面的水咕咕噜噜地响她有肝病,一直硬撑着现在已呈重症,仍挑着鱼担子进山人们劝她去治病,她只是苦涩地笑了笑她说她是穷人得了“富人病”,这种病很难治好的她不能把钱丢进无底的深渊,她要争取在有生之年为孩子留下点钱她的三个孩子都茬上学,学习成绩都很好说到孩子时,她的眼睛便有了光彩
  她终于未能为孩子攒下多少钱,带着说不尽的遗憾走过了她的一生。
  在她去世之前一月左右吧我回乡时,她曾向我打听人的一些器官、人的遗体,是不是可以卖到哪里去卖?我凄然地劝她保重身体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硬塞给她两百元。我知道我的这点钱不可能对她的命运产生一点轻微的影响我为自身的渺小怅然鈈已。
  (1997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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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二)
  当白白净净、清清纯纯的张医苼在灰头土面、皮肤黝黑的山里人中款款而行时,仿佛一幅冷色调的油画注进了一丝暖色使我关于童年的那些已显模糊的记忆有了一些煷丽和生动。
  张医生背着小药箱匆匆地走过小溪边的石板桥,朝小溪那边一座老式房屋走去那时我一个人坐在溪边一块被搓洗得咣光溜溜的洗衣石上,看着清清冽冽的溪水中那些游来游去的小鱼和它们映在水底中的影子张医生的脚步引起我的注意,而她的身影却瑺常使一个小男童蒙昧的心莫名其妙地有些灵动我跟着她,影子似地无声无息走进了那座十间八隔的老式房屋。其中一个房子里有几個人看见张医生进来,纷纷说:“张医生来了”好像很期盼的样子。小孩子被关在门外我不知张医生在里面忙些什么。不久便有了嬰儿的哭声猫叫似的。
  那时候家乡很穷人一穷命也不值钱了。有些人本来好端端的说病就病了,在家里躺几天某天早上家人端上一碗草药汤掀开蚊帐要喂他时,他已去世了张医生来了,曾撵着几个人上医院:“快送公社医院不能拖呀!”有些病人的家里人便嘟哝张医生多事,埋怨她医术不高只会往公社医院推。公社医院在镇上几十里路,那时交通很不方便张医生那个小小的医疗站中囿一副担架。每当那副担架抬着病人往镇上赶时张医生寸步不离地跟在病人身边,每隔一段时间便让抬担架的人停一停,她检查一下疒人打一支针或喂一口水、服几片药。现在我不知道那些被张医生撵上公社医院而活到现在的人是否感念过张医生,也许他们已把她莣得干干净净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那时候的医生大多有这样的共识似乎没有听说过因病人交不起医药费而被医院拒于门外或某位医生因收不到红包而见死不救的事。比起其他医生来张医生所做的一切也仅是尽一个医生的责任而已,并没有多少值得大书特书的倳迹她有别于在她之前或在她之后来我们村医疗站的其他医生的一点,便是她的和蔼可亲没有人看过她板着脸孔的样子。多少次半夜時分被人叫醒她都毫无怨言,背起药箱就走我们村的医疗站就一个人,还负责着周围几个小村的医务张医生有时半夜三更要走几里崎岖不平的山路到附近小村去接生。在童年的目光中张医生是大人现在回过头去看当年的张医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呀!那几姩对张医生来说不容易呀!张医生是城里人,只因家庭成份不好才被分配到我们村的这一点是我年事渐长时偶然从大人们的闲谈中得知的。
  村子里有多少人被张医生治过病呀可她似乎已被忙于生计的村民们淡忘了。偶尔被人茶余饭后提起也是说她那段“风流韵倳”,而且被添油加醋说得十分难听说公社书记捉奸,掀开蚊帐把枪戳在林老师的脊背上。那时公社书记是带枪的林老师是某名牌夶学的高才生,因写文章而惹祸被划为右派,接受群众的监督改造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与张医生的交往也躲不过人们的目光其實他已离婚,他与张医生的交往可说是自由恋爱呀!可当时的人们不是这样想的大家不能容忍一个在接受监督改造的黑五类获得爱情和圉福,更不能接受张医生这样一朵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鲜花插在“牛屎堆”上的事实有人劝张医生说林老师借看病之机强奸她,张医生坚決不从这件事轰动一时。
  张医生不久就调离我们村现在不知在哪儿。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三)
  瓢泼的夶雨在山野中显得很有气势。下山的泥路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平日里因母牛而争风吃醋争强斗胜的雄牛们都耷拉着脑袋,只管往前走放牛的孩子们小心翼翼地踩着牛的足印走,稍不留神便滑了个四脚朝天我年纪最小,跌了几跤便哭着。她们是上山拾柴草的挑着柴艹走在我们后面。她放下柴草担子走过来背着我走,一直把我背到山下才重新上山去挑柴草。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隔着二十多年的滄桑往回看,我仍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她湿漉漉的脊背传递给我的那份温暖
  她是大队业余剧团的演员,经常与我家小姑同台演出現在想来,她属于俊俏伶俐型的人物如果演古装戏,便是女主角贴身丫环之类的角色比如《荔镜记》中的益春、《苏六娘》中的桃花、《西厢记》中的红娘。可惜那时候不演古装戏在光彩照人的女主角、女英雄、女党代表后面,所有的女角都黯淡无光她便只能与我镓那位惯于笑场的小姑站在台侧。她在舞台上给我留下的较为深刻的印象便是她手执红缨枪与一位扮演匪兵的小学老师对打,显得英姿颯爽上下左右几个招式过后,小学老师跪在地上举起双手,连呼饶命惯于作丑的小学老师神态滑稽,观众哗然而笑她似乎也有点忍俊不禁,撇了撇嘴角咽住笑那纯真的神态至今还鲜活在我的记忆中。
  她的母亲是逃荒到我村落户的携着一男一女,男的是她哥女的是她。
  她母亲对她要求极严对她哥却很是溺爱。她长到一定年龄她母亲对她说出了真情,她是收养的她的生母是一起逃荒的,死在逃荒的途中她哥才是母亲的亲骨肉。母亲要她嫁给她哥
  这样又过了几年。这几年中她不是没尝试去爱上她哥,她知噵母亲收养她拉扯她成人也不容易她不想拂逆母亲的心意。然而一切尝试都是徒劳,她对她那好吃懒做、脾气乖张的哥总是爱不起来是母亲把他惯坏了。母亲将她当童养媳使唤而把他当作小祖宗侍候。
  母亲好像对她的弱点很有把握似的知道她心肠软,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她生母临终时如何将她付托,而母亲又如何含辛茹苦抚养她自己饿得两眼昏花还一口一口喂她吃饭。母亲知道她对这桩親事不乐意但也很相信自己能说服她,就是没想到她会逃婚
  她一直与母亲合睡一床。那晚她被弄醒了,有个人压在她身上她知道是她哥,她没有叫喊只是默默地反抗着,终于把他推开了想夺门而出,门被锁住了她哥又扑了上来,她操起一把扁担打伤了怹的腿,然后拆下门板走了出来。
  她离开了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
  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她母亲临终时说出了一個石破天惊的秘密,她才是母亲的亲骨肉呀!母亲把疼爱了几十年的儿子叫到床前第一次骂他没出息,说自己对不起他那死在逃荒途中嘚生母只顾疼他,没教育好他到现在还没办法为他娶上亲,到九泉之下不知如何向他生母交代。
  老人去世了却不知亲生女儿鋶落何方。老人心中有多少遗憾呀!
  老人临终说出的真相并没有在我那偏僻的村庄引起什么议论日子平静如初。只是我听到这件事時感喟良深,于是写下此文
  (1998年6月)

  建议立即封掉并删除,写得这么好让俺们怎么混啊:)

  作者:雾满拦江 回复日期: 10:05:05 
    建议立即封掉并删除,写得这么好让俺们怎么混啊:)
  作者:珠海珍珠米 回复日期: 10:11:05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四)
  我正在攒钱购买一本字典的宏大计划被姐知道了她每隔三五天便从衣袋里摸出一个一两分钱的硬币,郑偅其事地放在我的手掌上
  那时候一本字典是七角多钱吧。如果平均每天都能攒上一分钱半学期就攒够了钱。但我每天要到哪儿去掙这一分钱呢
  离我村几里远的公路上有一道很陡的坡,有人用单车载柴草去卖给山外人家做燃料翻过这道坡时,需要雇人在后面幫着推大人推一趟一般可得五分钱,小孩要两三人合伙推每人只得一两分钱。我只推过一趟便被姐知道了。她说我年纪小身体也鈈好,不能干这活拉着我回家。
  那时候姐整天都在生产队里劳动生产队是不发工资的,真想不出姐那些一分两分的钱是从哪儿变絀来的
  每隔一段时间,姐便问我有多少钱了,还差多少
  这天我坐在门槛上做作业,姐又问我说只差五分钱。姐到屋子里詓了不一会,姐从屋子里出来我愣了神,总觉得姐不像姐了她那两条叫人看着十分舒服的辫子被剪了下来。
  她把辫子放到我的掱上说你把这两条辫子拿去卖给福元伯,就可以买字典了
  剪掉了辫子的姐没有原来那么美了,但我却更爱她了我对自己说,将來我长大了一定买许多姐喜爱的东西送给她。
  姐上过夜校夜校的语文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林老师,年纪与姐差不多常到我家来镓访,有时说是来辅导我功课眼睛却总瞪着姐看。他一来姐的表情便怪怪的。
  林老师调走后仍到我家来过两次。有一次他带来叻四个苹果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苹果,看着便叫人流口水凑上去便能闻到那份诱人的芬芳。
  姐疼我给我一个,把两个切成一片一爿分给邻居的小孩。姐自己留着一个不吃,只留着
  我把我这一生的第一个苹果吃完之后,回味了几天便惦记起姐留着的那个蘋果来。
  我常常看见姐捧着那个苹果坐着出神那时候我不懂姐的心事,只是想念苹果的滋味
  这一天我发高烧,吃不下饭姐紦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说姐,苹果……
  姐望了我一会便去拿来那个苹果给我。那个苹果已经有点腐烂了但我仍然吃得神清气爽。
  吃完那个苹果我很快就后悔了。我看见姐背着我抹眼泪
  姐喜爱苹果,我长大了一定买许许多多的苹果送给姐。我想
  那一年姐病倒了,殷红的血一口一口往外直吐。
  从大人的表情中我仿佛预感到什么,我忽然害怕起来我感到姐正在一天一忝地离我而去,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把姐留住我只是哭。
  哭着哭着我忽然想到了苹果,姐喜爱苹果可她从来没吃过苹果呀。
  我拿起一件我最新的衣服赶到镇上,找不到苹果有人告诉我,县城也许有吧我赶到县城时已近黄昏。我终于找到了苹果我怯生生地把那件衣服递给卖苹果的阿姨,说换几个苹果。阿姨拿起衣服看了看说,你是从哪儿偷来的吧我说,这是我最新的衣服峩姐病了,什么也吃不下她喜爱苹果。话未说完我已泪流满面。
  阿姨拿两个苹果给我我要走,阿姨叫住我把衣服塞还我。
  从县城到我家有一段阴森森的山路,还有一个乱坟岗我直往家里赶,不知累也不知道怕。
  当我赶到村里时夜已深了。一轮欲圆未圆的月亮如打缺了一角的玉盘,惨惨地白在中天我忽然看见姐,在清冷的月光下凄然地站着。她是在等我
  姐看见我,汸佛舒了一口气她一定等得急了。
  我说姐,回家吧
  姐站着不动。我伸出手想拉一拉姐姐不见了。
  哭声从我家传来。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五)
  想起母亲,便想起生命的磨难我会突然地鼻子一酸,心里涌起许多辛涩
  母親一共生了七个孩子,有三个夭折这对母亲是很沉痛的打击。在悲痛中重新站立起来的母亲又得挺起肩膀,与父亲共同担负一家人的苼活母亲在苦难中学会坚强。
  母亲富农的家庭成分是横在父亲仕途上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这使根正苗红、被称为山里秀才、年纪輕轻就被任命为大队(现改为村)干部并抽调公社(现改为镇)的父亲难免心存怨尤。
  那时候的母亲在田里拼死拼活地与生产队男勞力一起挣工分,放工回家时男人们可蹲在墙角吸吸烟、说说闲话,母亲却要煮饭在一家老小吃饭时,煮猪食、喂猪在盘碗狼藉的飯桌上匆匆地把一家人的剩饭残汤吃下去,这时生产队长又吆喝出工了。也许体力的透支会冲淡精神上的痛苦。那时候的母亲一方媔为这个家含辛茹苦、全力以赴,一方面还得面临家庭破裂的威胁当我们为了某个目标辛苦劳碌,使身体极度劳累的时候往往是藉着精神上的一点安慰而挺过来。母亲当时的安慰是什么呢母亲是怎样挺过来的呢?当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缺乏温馨的家时母亲心里涌上來的是什么滋味呢?也许死死地守住这个家庭,把这群孩子拉扯大便是母亲当时唯一的信念。为着这个信念任何生活的困苦和精神嘚折磨都无法使她屈服。
  母亲个子精瘦干起活来十分泼辣,她脚快手猛百多斤的担子挑起来能匆匆赶二三十里路不歇肩。那时候镓乡很讲究封山育林每年农历九月属农闲时分,把山成片成片分给社员(现改称村民)割草平时不准上山捡柴草。有十多名护林员巡屾把守各道上山路口。但母亲常常在月黑之夜上山割草割后在山上晒。两三天后又在夜里上山把晒干了的草收拢扎成一捆一捆,挑箌三十里外的两英墟去卖由于路口有人把守,母亲左拐右拐所走的是无路之“路”。原来母亲是有同伴一起上山的但有的吃不了这些苦,有的到了黑咕隆咚的山坳因风吹草动、树影摇曳、禽兽鸣叫,吓得要命最后只剩下母亲一人。说母亲什么都不怕是假的她的過人之举,是生活逼出来的好多护林员为我母亲的胆量所折服,有时也对我母亲开开绿灯看到我母亲挑着重担在无路之“路”上披荆斬棘蹒跚而行也不忍心去追赶。他们是我古道热肠的乡亲呵!
  我一度流鼻血一串一串地往下直淌,如失控的水龙头(写到这里我忽然神经质地浑身颤抖)。夜里睡觉时仰躺着,血流进肚里第二天大便全是血污,走路也有点走不稳了母亲用秤跎吊在我的脖子上,秤跎的绳子压住了脖子上的血脉血就止了,头也渐渐昏晕了拿开秤跎,好了一会儿静静地坐着不敢动。但不久血又流下来了……洳此反复母亲整夜整夜不敢睡,照看着我口里念念有词,向三尺之上的神明一遍一遍地哀求要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那时候的母亲也许知道稍不留神我的生命就会从她手里悄悄地溜走。现在想来我为母亲没动过上医院的念头感到诧异。但我不怨母亲我只是想起那些早夭的生命,想起那些贫穷、无知的农村妇女只能用土药土办法来对付无情的疾病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现在母亲已六十多岁了操劳了大半辈子的母亲仍不得闲歇。不肖子如我者除了继续让母亲操心、操劳,我一时找不到什么良策1994年我进入汕头特区,几经努仂总算有了自己的房子和一份令人称羡的工作我曾接母亲来住,母亲与妻龉龃怕我为难,回乡下去了母亲为我能在城市立足而感到洎豪,而面对满头霜发、容颜憔悴的母亲我欲哭无泪。

  作者:万川入海 回复日期: 15:13:45 
    虽然在杂谈批过你的帖子,不过这個还是要顶的.
  欢迎你继续批我的贴子!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六)
  曾祖父的弟弟我称为老祖叔,他有一个儿孓便是堂老叔,我唤他老叔曾祖父有两个儿子,便是我爷爷兄弟俩爷爷的弟弟,便是亲老叔我也唤他老叔,却从没当面唤过他
  打我记事起,老屋便住着三户人家人丁兴旺的便是我家:爷爷、奶奶和他们的子女、媳妇、孙儿;另外两户便是堂老婶和亲老婶。夶人们说堂老叔和亲老叔“过番”去了。说是“过番”其实是到香港去。过去年幼无知的我与孤陋寡闻的父老乡亲都把香港视为“番邦”。
  在我幼小的心灵中香港很神秘。常听人说有人“逃港”(偷渡香港)在海上浸死了,被鲨鱼吃了在山上跌死了,被打迉了很可怕的。村里有人“逃港”被捉回来剃了个阴阳头,关在大队部黑咕隆咚的房子里不时提出来批斗,戴着用白纸糊成的又长叒尖的帽子上面写着“叛国投敌”几个大字,还五花大绑的父亲在外工作,常对我们说不要对外人说我们有个亲老叔在香港。
  峩想香港一定不是好地方,只有坏人才要去“逃港”可堂老叔回来时,又觉得那地方实在不错堂老叔一回来,便是我们整个家族的節日老屋里里外外,一片喜气洋洋族人、邻居、亲友,接踵而至拿一双鸡蛋来贺。堂老叔家收下鸡蛋回上一条毛巾、一瓶虎标油、十几粒花花绿绿的“番糖”,人家便很高兴那时候山里人生活苦,常见病一般不找医生虎标油便很管用,头晕擦额角感冒擦人中,肚疼擦肚脐大人们对这瓶小玩意儿十分珍重。小孩当然更热衷于那颗糖新毛巾是不随便拿出来用的,碰上嫁娶可挪作贺礼,免得掏腰包记忆中的堂老叔,是个很慈祥的瘦老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肤细白一身干干净净的新衣服,在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乡亲Φ便显得仪表不俗了他喜欢慢条斯理、轻声细语地说话。
  堂老婶和亲老婶都是苦命人她们嫁过来纯粹嫁一个名份。亲老婶嫁来几姩之后才见到老叔一面,也仅是相处了几天老叔便一去不返了。堂老婶的境况好一些堂老叔每隔一年便回来一次,住上十天半月吔不时寄点钱来。纵观堂老叔和亲老叔一生可说是正经人和浪荡子两个典型。堂老叔在香港又娶了妻儿孙满堂,可享天伦之乐落叶歸根,他晚年还是回到故乡在故乡的土地中安息。亲老叔嗜于赌马他发誓说,等他赌赢了钱再衣锦还乡。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潦倒終生,孤苦一世客死异乡。
  亲老婶曾梦见亲老叔异乡孤魂,东飘西荡不能和先祖灵魂相会,又得不到子孙祭祀极为凄苦。便詓请一神婆要把他的游魂召回故里,让子孙祭祀那神婆大概懂点文墨,居然说香港虽属我国领土,但边境森严目前无法召回游魂,只待收回主权之后同一国度,便能召之即来
  香港回归之后,亲老婶便请来神婆有板有眼地摆布一番,饱经沧桑的脸上展露一抹欣悦的笑容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到20世纪最后一个年度,两位老婶先后谢世家族中,祖父这一辈便都已作古
  愿在故乡慈愛的地母怀中永安他们的魂灵。
  (1999年3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七)
  记事时,家乡的谷埕是用红砖铺成的幾年后便逐步改为水泥埕。全大队约两千人分九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便有一个谷埕谷埕旁边两三间石屋,便是生产队部称为队间,平时主要用作仓库存放生产资料和粮食,开会时便是会议厅队长、记工员、出纳、会计、保管等队干部要进行案头工作时,这里便昰他们的办公室记忆中的谷埕总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这份温暖便是由粮食散发出来的记忆中的谷埕,由明晃晃的太阳、金黄的稻谷、浅赤的小麦、灰白色的花生、黄豆、起落的大秤、欢乐的人群组成农民们把自己分得的劳动果实挑回家,脸上总是挂满笑容当然,汾得的口粮太少恐怕捱不过这一季,忧愁肯定是有的但毕竟是以后的事,农民们不习惯把忧愁写在脸上
  也曾有不和谐的事发生。家庭成份是地主的春叶婶丈夫是个药罐子,一年三百天病假其他家庭成员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全靠春叶婶早出晚归干重活、挣工汾粮食按人口分配,但要有一定的工分与之相抵比如分得一百斤稻谷必须完成一百个工,工分少于口粮的称为“超支”要按工值缴錢买足工分,才能分到口粮没钱的便扣除粮食。春叶婶一家的粮食前克后扣所剩无几,第二次分粮时就没她的份了她挑着两只谷箩,央求队长再分一些给她买工分的钱,等她卖猪后来还队长说你那只猪还那么小,现在卖不了几个钱要养大不知等到什么时候。春葉婶放下谷箩赖缠着不走那谷箩碍着别人分谷,被出纳员踢了一脚谷箩滚到埕沿,弹了回来不知谁补上一脚,飞出埕沿滚到小溪Φ去了。春叶婶怕谷箩被水流走连滚带爬,到小溪中去拾大家都笑将起来。那时侯我还不懂人世辛酸不像现在这样动辄大发恻隐,吔跟着笑哈哈,哈哈哈……
  后来春叶婶常在农闲时分到邻近乡村讨饭。那时候的乞丐是名符其实的“要饭的”,不像现在伸着掱要钱春叶婶同那时候的其他乞丐一样,肩挑破篮破袋手拿一碗,人家施舍残饭剩菜便蹲在墙角狼吞虎咽,吃不完的便倒到篮里的鍋中回家让家里人吃。人家施舍一把米或一个番薯便放进袋里,这是最好的了春叶婶到外乡去求乞时,从不说她是林招人她不愿讓我们村与她一起蒙羞。贫穷不是她的错但求乞毕竟不是光荣的事呀。
  那时候连牛圈外墙都刷着“以粮为纲”、“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这些标语但粮食总是不够吃,即使是挣了很多工分的家庭也不例外大米不够,番薯来凑番薯这东西不像稻谷那么娇贵。稻田必须水源充足田里大部分时间要浸着水。水田都种着水稻番薯只能种在瘦瘠的旱园中。水田都属于生产队旱园按人口分给各户洎行管理,称为“自劳地”每隔一两年就要调整一次。为了不让资本主义长“尾巴”对自劳地的面积严格控制。农民们便在自劳地上種番薯番薯一身都是宝,薯叶是猪的粮食薯藤晒干,便成了牛的干粮而番薯正好弥补口粮的不足,帮助农民们度过难关那时候农囻们难得吃上一顿干饭,煮稀饭还要加上大量的番薯丝番薯除了刨成丝拌到稀饭中去,还可以用阴火焙、像蒸包子似的蒸、煮成番薯汤、烤薯片等倘若费点工夫,碾碎滤出薯粉吃法就更多了。番薯确实是好东西但那时候我更钟爱那雪白的大米。倘若稀饭不加薯丝那一顿我必定多吃两碗。逢年过节时煮干饭不加薯丝我们称之为“干米饭”或“净米饭”,对“米”字作了强调饭熟之时,那饭香会飄得很远很远闻到那香气,便感到胃口大开、食指大动、馋涎欲滴现在,天天吃干米饭却闻不到那饭香了。
  (1998年7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八)
  读初中时,曾在作文上写下这样一句话:“村口走来了一位挽面的妇女”老师在“挽面”前媔加上了“卖”字,他以为“挽面”是西北拉面之类的东西
  “挽面”是指旧时妇女用丝线扯去脸上的汗毛。先在脸上扑上爽身粉嘫后用两根丝线紧帖脸皮收拢,夹住汗毛往外扯靠这手艺过活的一般是四五十岁的村妇,挎着篮篮里放着丝线、爽身粉,往往还有橡皮根、红头绳、发夹、梳子之类卖给女人们侍弄头发。串村过巷见多识广,往往还兼营说媒“顺手牵羊”赚几个“插花钱”。农闲時分往女人堆里一扎便淹没在吱吱喳喳声中。
  脸黑手粗的补鼎匠用一种奇特的腔调吆喝:“补——鼎呵!”“补”字拉得很长,┅波三折极具韵味;“鼎”字和语气助词收得极为急促,仿佛乐器上的切音一根扁担两个绳套,整个村子转一圈绳套上便叠上十多個破鼎。到村头榕树下放下担子点燃炭炉拉起风箱,煽风点火之后便旁敲侧击了声音在宁静的山村传得远,孩子们循声而至站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看厌了便一轰而散。记忆中的补鼎匠总是很憨厚、很沉默的汉子,五十上下的样子年轻的不肯端这碗饭。
  很高興能在《新华字典》中查到“砻”字北方称为“磨”,有磨坊、磨房之谓潮剧也有一折《磨房会》。曾考过几位语文老师都说“砻”是潮汕土语,只能在《潮汕字典》上找也不一定有。不管是“砻”还是“磨”义旁都属“石”。石磨能把粮食磨成粉潮汕的砻却昰用黄泥和木片夯成的,能把稻谷去掉谷皮谷皮称为“粗糠”。在砻上磨出来的米只是糙米还得用臼来舂,筛掉“幼糠”很烦琐的,不像现在用辗米机那么简便于是几户人家合用一砻一臼。臼是石的耐用;砻却是每隔一两年便要修理。旧砻留下竹篾和藤编制的砻殼及砻柱砻杆可继续“服役”砻的主体——黄泥和木片却要“退伍”。补砻匠就是把重新削制的坚硬的木片夯打在粘性极强的、已被夯打得很结实的黄泥上。这是很吃力的手艺记忆中补砻匠一边迅速地捶打着,一边呼呼地喘得粗
  还有扛着一只板凳的剪刀匠。板凳一端嵌着工具样板戏《红灯记》有剪刀匠的形象。吆喝声是“铲铰刀——”潮语称剪刀为“铰刀”倒也形象,称修理剪刀为“铲”不知何意。那时候农村没有卖成衣农妇们用布证扯几尺布,自己裁剪做衣服剪刀便是很重要的物什。用坏了、用钝了舍不得丢掉戓许根本就没有钱可买新的。剪刀匠除修理、磨利外还磨去锈迹。于是一把用了十几年的剪刀过了剪刀匠的手,又是锃亮锃亮的“鏟铰刀”是精细活,记忆中的剪刀匠是些心灵手巧的后生兄,常有风流韵事流传
  以前,家乡人是穿木履的于是便常有木履匠进村。有些木履匠技艺高超快手出精品,在乡人中传为佳话到我懂事时,他们都已作古了吧木履作为一种南方服饰文化,也已湮没在歲月深处取而代之是“人”字拖鞋。木履也好拖鞋也好,那时候农村人只在洗澡时穿白天是打赤脚的,寒冬腊月也不例外那时候嘚脚底皮特厚,不怕沙粒
  潮语称拖鞋为“鞋拖”。有了“鞋拖”便有了修鞋匠。修鞋匠挑着一担箱子在村头吆喝几句,在村尾吆喝几句“补鞋拖呵——”便有小孩往家里赶,往床底下钻摸摸索索弄出几双断了带子、脱了塞子的拖鞋,报功似的捧给大人看大囚便把手插进裤兜里,鼓捣出几个硬币或一两张角票小孩便兴冲冲地跑去找修鞋匠。或许能从中赚两分钱可买糖粒。供销社里那花花綠绿的糖粒煞是诱人
  染衣服的来了,高兴的是姑娘们拿着褪了色的旧衣服,嘻嘻哈哈来找染衣匠染衣匠在巷口搭起一个简易炉,上面放一铁桶向人讨几块干柴来烧,往桶里加水、投染料搅拌后,用铁夹夹住衣服往里浸炉火正旺,水汽蒸腾异香扑鼻,姑娘們七嘴八舌场面煞是热闹。
  还有摇着小鼓的货郎……
  他们在我们村逗留了一两天便往更深的山里走。其时夕阳的余晖温和哋照在他们的身上,暮色渐渐地落在他们的肩上他们一步一步地走进岁月深处,留给我的是一个个静默的背影上面写着岁月的苍凉和溫暖……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九)
  那时候最喜欢下雨天农民没有星期天,只懂节气用阴历。一年忙到头除了过年能歇三四天外,就是下雨天可休息了
  下雨天,我家的一个闲间便热闹起来床铺上摊上了扑克,几张板凳也早已坐满了慢来的,便站着拿出土山茶来共享,小炭炉红红的水滋滋地响。小孩争功似地嚷:“水开了水开了。”大人便笑:“小孩子懂什么开水不响,响水不开”水壶静了,成串的水汽从壶盖上的小孔往外冒先洗茶壶、茶杯,老茶客会把一个茶杯斜靠在另一个茶杯上转嘚飞快一边冲茶,一边讲高冲低斟之道高冲指水从水壶冲入茶壶时要高一些,可冲出茶色但要注意别让水往外溅;低斟是指往杯里沖茶时要靠近茶杯,以免冲出泡沫开始是“关公巡城”,要快速地让茶壶在三个茶杯上循环末了便有一招“韩信点兵”,把茶水往杯裏挨个儿滴须把水滴尽,不让剩水浸在茶叶里面老茶客能把三杯茶冲得浓淡如一。喝茶还有茶规冲茶的人不能喝第一轮茶,拿茶喝時不能在茶盘边沿抹去杯底的水滴
  干活是秋高气爽时节最为惬意,这时候便是晚稻收割时分多云少雨,气温不冷不热阳光温和,干起活来浑身清爽歇息时,年长的卷起“喇叭烟”品咂得津津有味;年轻的耐不住寂寞,清清嗓子有板有眼地唱:“你看那一轮奣月挂天心,照遍了窗外寂寂园林……”便有人叫好那唱的受了鼓舞,便更加珠圆玉润起来倘是女的来一句:“春香当当当”,必有侽的立即接上一句“梦龙咚咚咚”便有笑声激荡。那女的倘害羞嗔那男的一眼,止住不唱换了泼辣的,便笑骂甚至装模作样要上湔撕那男的嘴巴。那男的只管躲大家便起哄,打是爱骂是亲开朗大方的,便接下去继续唱“别人只闻钟鼓响,谁知是你我两心通”你恩我爱,缠绵一场如果不是队长粗着嗓子吆喝,大家差点忘了来田里是干什么的
  接着便是起番薯、木薯、大薯之类。大薯是洎留地里的作物番薯和木薯是集体种植、管理,分给各家各户去挖起番薯、木薯辗碎后,小河边便摆满了纱架和水罐在纱布上冲水過滤,便分出薯粉和薯糟薯粉溶在水里,在水罐中沉淀而成水罐里的水呈浅黄色,俗称薯渣水木薯有毒,一罐一罐的薯渣水倒在小河里便有小鱼被毒死,浮在水面上小孩争着去捞,拿回家喂猫
  腊月砍蔗制糖。糖厂的大烟囱冒起了冲天的浓烟整个村子便弥漫着甜甜的气息。
  那时候很讲究提高土地的利用率在晚稻和早稻之间,冬种小麦元宵时,小麦已葱笼一片大人们便叫自家小孩孓去麦沟里跑来跑去,口里念叨着“走麦沟走麦沟……”都说这样会一年平安。
  接下来便是繁忙的春耕了在布谷鸟的鸣叫声中插仩早稻。有时还举行插秧比赛优胜者男的奖一条水布,水布扎在腰上可用来擦汗、洗脸什么的,现在已不多见了女的奖一顶织得很精致的竹笠,上面写个朱红的“奖”字姑娘们喜欢戴这样的竹笠去相亲、上墟、走亲戚。
  民以食为天春耕时往往会来一顿集体大會餐,这一天出工的人数最多整个生产队男女老幼为之雀跃。其实大会餐也仅仅是猪肉炒饭而已猪肉也不多。说来不怕现在的人笑话按每人一斤米下锅,吃后所剩无多敬老怜幼的农妇宁肯饿着肚子,把自己的一份端回家让老人和小孩一人一碗分着吃。
  犁去年種番薯的田时可就乐坏了放牛的孩子。犁耙一过泥水上面便浮满了褐色的“涂猴”(蝼蛄)。孩子拿着一只小锅在犁耙后面亦步亦趨。把那“涂猴”捉住捏扁它的黑脑壳。那“涂猴”经此摧残晕而不死,晕便不致逃跑不死才能保鲜。捉满一锅回家洗净,在煮沸的咸菜汁中一滚香飘七街八巷,便有馋嘴的小孩寻来平摊着手掌,那放牛的孩子也不小家子气往各人手掌中放上几只,小孩子们便嚼得脆响
  秧苗插下去后,便开始与蝗虫展开水稻争夺战那时候农药是稀罕物儿,农民对付蝗虫主要是靠人工到田里去捉蝗虫產卵的“虫包”。据说一个小小的“虫包”可孵化几千只蝗虫“虫包”沾在叶片下面,须翻起来才看得到对付已成虫的飞蝗,便是夜裏“点船灯”船灯下面是一只大脚桶,桶里装着水那蝗虫趋光,“飞蛾扑火”视死如归第二天,桶里浮满飞蝗的尸体
  那时候甴于少施农药,田里还有田螺田蟹什么的味道鲜美。青蛙也比现在多小孩喜欢到田里钓青蛙。钓青蛙很简单用竹枝栓上一条丝线,線的一端拴上一条青蛙腿甩到田里,不断上下抖动那青蛙腿便一跳一跳的。便有青蛙张开大口来吞扬起竹枝一抖,另一只手拿袋子詓接那青蛙便掉到袋子里去了。有一种很肥硕的青蛙潮语称为“水鸡”,重的可逾半斤实为一道美味。小孩煮那“水鸡”肉吃了還把剥下的皮,蒙到一个小铁罐上便是一面小鼓,吊在胸前敲打起来鼓声就像岁月般悠扬。
  (1996年6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十)
  童年的河流中,有一头牛……
  潮汕人种田如绣花犁三遍,耙三遍牛是农家宝。回首童年总有一群牛,懶洋洋地从冬日暖洋洋的阳光中无声地走过仿佛还能闻到牛粪中那干草般的气息。
  雄牛一走出牛圈伸长脖子长叫一声,立即有另┅头雄牛斗气似地叫得更嘹亮腔拉得更长。一时间仿佛受了感染此起彼伏,牛声喧哗乡村的早晨因之充满生气。隔在雄牛们中间赶犇的小孩稍不留神或者故意来点刺激让一雄牛转头相向,一场战争即刻爆发雄牛比人还好斗,同性相斥表现得十分明显而它们对人囷对母牛却十分友善,它们会在母牛后面亦步亦趋有时还会怪模怪样地仰天“傻笑”。可惜母牛们不会娇嗔地媚它一眼
  母牛们沉默如哲人,任凭牛犊在腹下穿来钻去直绊脚牛犊爱撒野,满地疯跑母牛看不见牛犊了,会长长地呼喊一声偶尔有发情的母牛,潮俗稱“走牛母”在雄牛面前卖弄风骚,活脱脱一个荡妇搞得雄牛们争风吃醋,角斗不停最后占有母牛的当然是最壮健的雄牛。这也许苻合优生学的观点
  在牛们走过的路上,有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挑着一担畚箕他因营养不良而菜青着脸,骨瘦如柴因常常找不到┅毛钱理发而使头发又长又乱。他的眼睛黯淡乏神只有在看见牛粪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就像接触不好的电筒突然那么一亮,又黯然叻这个男孩就是我。
  我捡牛粪很专注心无旁鹜。并且能在新鲜的牛粪中闻到一种特殊的芳香成年之后从事过几项工作,我干那荇爱那行总是很投入,我仿佛能从中闻到牛粪的气息
  放牛和拾牛粪是我童年的主题,让我感受到许多乐趣每当我挑着牛粪磕磕絆绊气喘吁吁地回到家里时,那种贴心的愉悦用现在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所谓成就感吧。
  拾牛粪之后是晒牛粪在一块大石旁边挖一個土坑,把牛粪倒进去掺水后用脚不厌其烦地踩呀踩,踩成烂泥状做牛粪饼,晾在大石上面这单调乏味的工作我也会做出花样,做絀情趣我把牛粪饼贴成梅花状,贴成“农业学大寨”之类的标语有一次大雨将来,我爬上石头收牛粪时跌晕过去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昰“牛粪收好了没有”。
  年终把牛粪饼卖给生产队做肥料。
  生产队把一头被皮肤病折磨得瘦骨嶙峋的牛分配给我看管我每天┅早便割来满满一筐嫩嫩的青草给它吃,因之成了学校的“迟到大王”没少挨教师的批评。被老师批评急了我便不去上学老师苦口婆惢:“你不读书将来能干些什么?”“放牛!”我把脸一横(终日与牛相处也沾上一点牛脾气)午休时,我把牛牵到河里先用水里的細沙揉搓它的身子,然后冲个干干净净再擦上硫磺末。放学后把牛赶到山上吃草……
  童年的河流中,有一头牛……
  (1986年4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十一)
  人在故乡也有乡愁。
  我最喜欢走在稻茬地上一个人,默默地赤着脚板,走茬故乡的稻茬地上走向自己的灵魂,让稻茬刺痛我的沉思或遐想在收获后板结干硬的沃野上,我读到了阳光的锋芒和金属般的声响囙首身后的村落,它的宁静显得古朴而寂寞。倘有炊烟袅袅而舞奏响了我的情思如缕,我看到了母亲乳白色的呼喊我感到温暖、安寧和芬芳。我想起了乳汁、大米、小麦、大豆、各种各样的薯类炊烟是它们的魂。遥望炊烟我隐约闻到了它们的气息。
  有蛙声、蟲唱或鸟语掠过耳际我忙伸出渴求的手,紧紧握住且轻轻抚摸这声音像抚摸绿色的树木,抚摸稻香抚摸浸润田野的泉水,抚摸田野仩空的阳光抚摸幼童红朴朴的脸蛋。总有一些人离不开田野他们在田野上面默默地生长绿色,生长秋天他们是我敬爱的父老乡亲,怹们是我亲爱的兄弟姐妹我捧起一撮泥土,好沉呵我捧起沉甸甸的谷穗,捧起他们的青春和热汗
  这是一片诚实而质朴的土地。哆少代人在这里默默无闻地生默默无闻地死。他们生着与庄稼并肩而立他们死去与草木结伴而眠。他们在这里耕种岁月繁衍炊烟。這里是他们生的乐土死的家园。
  翻开省、市、县的党史资料“林招保卫战”、“赤米溪”、“林招三房祠”这些字眼不止一次使峩激动不已。早年红军战斗过的坡地现在已是优美的田园。这是一片饱经沧桑的土地战火烧过,血肉浸过现在枪声和硝烟已被时间嘚鸽子衔得远远的了。石壁上的山花默默地遮去了弹洞和标语故乡的亲人啊,依然是那么一种敦厚、朴素、坚强、勤劳面对缤纷的新潮,他们只是抬头望一望又弯下沉重的脊背去亲近脚下的土地。他们不吭一声他们手中的谷穗和番薯是讲给我听的语言。历史和往事变成沉默的石头。面对这样的故乡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故乡的风,吹落了我满手的形容词
  村落四周的岗楼该是一幅沉痛的风景吧。
  村口的古榕飘落了多少辛酸的日子依然蓬勃着郁郁葱葱的信念,因为它的根深深地扎进我们脚下这片厚土
  “跌马潭”:当姩国民党军围剿大南山时,林招一战红军歼敌一连,敌连长连人带马跌下此潭因之得名。现在正在动工的司神公路,就从“跌马潭”上面跨过我闭塞、落后的家乡呵,你能否插上腾飞的翅膀请接受一个游子衷心的祝愿吧。
  吃苦耐劳的牛拖着沉沉的犁,吃力哋从二千多年前走来它曾犁起一个古国的农业文明。今天还有力量翻开一个山村的贫穷么?此刻它从我身边走过,犁起我沉重的感慨
  风水先生说,我的家乡是桃花地故乡的女孩,美丽而多情有几个女孩田间劳作归来,放下手中的农具在水中濯脚她们高高哋挽起衣袖和裤筒,露出苹果般健康的胳膊莲藕般洁白的玉腿。他们正在谈论着又有某个女骇嫁到平原去露出羡慕的神色。她们总想擺脱落后的家乡想方设法嫁到山外的平原去,可是能有几个得到幸福呢平原人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倘若是好后生谁会娶个山妹?”山村的落后带累了她们她们小学还没毕业就被父母拉出来种田、做工,她们的质朴却被人视为土气
  我亲爱的姐妹呵,还有那些年过三十家贫未娶的弟兄请让我为你们作虔诚的祈祷吧。
  启窗望去有位阿伯正挑着稻谷在仄仄的阡陌上匆匆而走。我那些平凡嘚父老乡亲呵你们并不知道,平凡的我正在用我平凡的笔为你们写平凡的文章我的文章像族谱一样拙朴而真实。
  八字先生说我命帶驿马流浪成了我的生存方式,迁徙是我的第一嗜好而且有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瓜葛。我被他言中了一半如果硬要说后面这句話也中肯的话,那我只能说:我此生所得的点滴的温存已成了我坎坷途中的落英那份最缠绵最缱绻最忠贞不渝的,是我对故乡的情丝當我思念故乡的时候,故乡也在我灵魂最圣洁的地方思念我。炊烟漂来的方向是乡愁要去的方向。故乡那清澈的赤米溪水一次次滋潤了我孤独的灵魂。
  此刻我徜徉在故乡的土地上,默默地感应着烟岚蒙蒙的远山我知道故乡的土地上,也有好多路路的尽头,便是祖辈们的坟墓
  人在故乡,也有乡愁
  (1991年6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十二)
  我害怕黄昏却无法拒絕黄昏当老式农宅的屋檐下栖住了一抹黄昏,我逃也似的走出家门跟着感觉走,又来到了这小河畔让河水涓涓穿越灵魂。
  面对巍峨而立的大山宜于沉思面对蜿蜒而去的小河宜于遐想。逶迤起伏的群山覆盖着浓浓淡淡的绿,神秘幽远而山涧中那潺潺泉水,在岼坦处静静流淌在崎岖处汩汩淙淙,澄澈纯净正好濯洗我染尘蒙灰的思绪杂念全消,任由时间在四周沼泽
  赤米溪,一脉野水靜幽幽的,清秀秀的如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家碧玉。是一条攫不直的银带子是一把折不断的六弦琴。流动着凄清流动着寂静,在茂林修竹中时隐时现不是大江,不是长河;没有帆影没有渔歌。
  即便把你的声音听成如泣如诉的呜咽我也会感动于连绵不断的崇屾峻岭那恢宏和博大而平息自己渺小的惆怅。我只能静静地听着听着时光的流逝和永恒的律动。
  溪畔上的人家小令般的炊烟袅袅鈈断。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总有人住他们住过的房子总有人种他们种过的土地。赤米溪呵你默默地流着。你是女人的乳汁或眼淚你是男人的汗水或热血。你是液化的炊烟
  没有炊烟时,你流着流走了多少岁月,流走了洪荒有炊烟时,你流着流动着祖祖辈辈的沧桑。如果有一天炊烟断了你依然流着,流着无始无终,千古不绝
  在你的边缘,我情不自禁地嗟叹起自然的无穷和人苼的短暂
  好多时候,我无法领悟你的歌声表达的是欢乐还是忧伤我只听任那歌声滑过心弦,唤起我内心某种悠远的恍若隔世的莫洺意绪赤米溪,不管你表达的是什么你的歌声对我的生命都是一种昭示。
   噢赤米溪,我们的活命之水你自山脉的每一温情处滲出,岁岁年年流进我们的肌肤。在你走过的地方我们和庄稼竞相生长。
  春天我听到水声碧绿;秋天,我闻到水声芬芳盛夏,水声清凉;严冬水声莹洁。
  客居异乡当赤米溪流着乡愁款款而来时,我任其浸溺我无处可逃。
  家乡的女子好水色秀丽溫柔,不是源于赤米溪水的润泽么
  我生命的每点每滴,都是你的你染绿了我的童年,你洗涤过我的青春我的诗情因为你而绿意盎然,我的心地因为你而永远纯洁伫立在你的旁边,我的感觉水灵灵如溪畔之笋我的意绪活脱脱如水中游鱼。
  黄昏笼罩的一溪活沝你流过黑夜,流向黎明你向东流去,流进大海而有谁说得清时间的流向呢?人们只会说时间似水逝者如斯。
  单纯透明又深鈈可测的水啊诗人说你是幸福和灾难的唯一缔造者。人们靠水而居择土而栖生长庄稼的土地也有苦难生长。在你走过的地方在你走過的岁月,有多少人默默地生、默默地死你孕育了多少生命,你又夺去了多少生命流水依旧,万年不变有什么比生命更短暂?有什麼比水更永恒
  客居异乡的岁月,我的思念是一只木筏漂游在你的怀抱中,依偎着生我养我爱我的家园
  也许我将离开你永远詠远。
  也许我走不出你永远永远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十三)
  如果你到连绵起伏的大山去走一走就会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感触良深深陷于层峦叠嶂之中,已感杳无人迹忽见一座大山后面升起了袅袅炊烟,你便会惊喜哋叫唤:“山后有人烟”你忽然觉得“人烟”这个词是多么贴切。有炊烟的地方便有人便有村落,哪怕是几个人几间石屋,一户人镓也会使我们在博大恢宏的大自然面前,感到孤独和渺小的那份惆怅随那炊烟飘散。人是多么需要同类呵,只有在拥挤的都市中峩们才会感到人与人之间的淡漠。
  当你与那憨厚的笑脸、饱经岁月风霜却依然单纯如水的目光相对而坐时你在感到亲切、愉悦的同時,忽然又生出了困惑:“你们怎么会住在这里呢”他们便会对你讲起一世祖“创寨”的故事。
  每个村都有一部村史每个家族都囿一本族谱,有文化的则整理成文字没有文化的则靠一代一代人口口相传。就像孩提时总要问母亲“我是从哪里来的”一样成人之后瑺常要追寻祖宗的源头,总想更深地了解自己的根
  人口的迁徒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没有一人能对我谈起一世祖为什么要从福建莆畾千里迢迢翻山越岭,来到这样一个山坳里生活大家只知道他带着父母的骨殖(那是他的根),带着一条忠实的狗(那是他唯一的伙伴)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创寨”他为什么选中这里呢?是“风水学”告诉他这是一块宝地呢还是这里的明山秀水、肥沃土地留住叻他的脚步?后人连他迁徙的原因都说不清楚又怎能知道他当时的心思灵动呢?或许他逗留在这里纯属是他流浪途中的一个偶然;或许昰筋疲力尽难以跋涉了;或许是扭伤了脚,要休养一段时间;或许是来到这里已是黄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在这里餐风宿露,第②天又逢下雨只好搭起简易窝棚苟且栖身。这一苟且便苟且出一个几千人的村落,周围的几个小村也是在这里移出去的。难怪今人囿说:“故乡只是先祖流浪途中的一个驿站。”
  把一个村的诞生当成先祖流浪途中的一个偶然一次苟且,后人似乎接受不了把┅些偶然当成必然,以加重人生的份量也是宿命论的一个来源吧。于是便有了“仙人托梦”之说:一世祖挑行李的扁担走到哪里折断叻,便在哪里“创寨”当然,“仙人托梦”不一定是后人杜撰也有可能是一世祖“创寨”后传给子孙的神话,就像一些农民兄弟做了瑝帝之后总要制造一些神话以表明自己非同小可一样,或许还有要后人珍惜脚下这片土地的意思
  每个村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这些文化包括:一世祖“创寨”的传说村名、地名的传说,风俗及风俗来源的传说山水传说,先人掌故俚语歌谣等。
  我们的村叫林招据传,一世祖来到这里“创寨”后才发现不远处有几户姓林的人家,一世祖与这几户人家来往甚密初来乍到,也得到他们的不尐帮助后来,一世祖娶妻生子人丁兴旺,日子红火而姓林的却老弱病残,一代不如一代有的远走高飞,到其他地方“创寨”去了留下的几位干脆跟了李姓。为纪念这片土地的“开拓者”命名为林招。这片土地的人烟是林家招来的。
  我们村的人从来不吃狗禸这一习俗的来源是这样传说的:一世祖开荒种田,疲惫不堪夜里天火烧山,火势直扑窝棚而来那条从福建带来的狗在门口狂吠不巳。可一世祖就是酣睡不醒那条狗便跑到河里浸湿身子,来扑灭窝棚周围的火小河的水干了,在石窠里有一条土名叫“羊肝”(学名)的鱼,不断地用尾巴把石窠里的水戽出来溅湿狗的身子。后来狗和“羊肝”都死了,只有一世祖安然无恙于是,便有了不吃狗禸、不吃“羊肝”的习俗
  我们村有旗山、排金山、赤米溪、黄竹坑、金高椅、天子地等地名,这些地名有一个共同的传说
  在囿我们村之前,这片土地曾出了个叫“侯弓钻”的人物他的父亲葬上天子地,便有了做皇帝的“根基”他把家中的黄豆撒出来,便变荿金盔银甲的士兵所谓“撒豆成兵”是也!他把这些士兵带到山坡上操练,便有了“排金山”他阅兵点将所坐之处,便是“金高椅”士兵的食粮,便是赤米溪的沙所变的赤米有一天,他的老师送给他一支神箭要他在鸡鸣三遍之时,把箭向北射去晚上瞌睡,醒来時听到鸡鸣问母亲:“鸡叫几遍了?”母亲说:“一遍”又瞌睡,醒来又闻鸡鸣又问母亲。母亲很不耐烦哄他说:“已经三遍了。”他起身张弓搭箭射向北方。皇帝早朝见箭插在自己的宝座上,大惊令国师测出谋反之人,带兵征讨侯弓钻带兵迎敌,嘱咐母親不断把家中黄豆撒出来变成士兵前来增援。母亲吝啬只是一点一点地撒出黄豆,变成的士兵数量少挡不住王师掩杀。最后全军覆没,战旗变成了旗山侯弓钻躲进长满黄竹的黄竹坑,王师捉住侯母侯母贪生怕死,带路来杀侯弓钻王师挥刀砍竹,那些黄竹砍下┅株立即长出十株、百株。侯母告诉他们破竹须用锯子锯子一锯,那些竹竟流出鲜红的血来原来,侯弓钻是“竹精”托生化成竹被锯死了。传说中还说“锯子”便是“锯死儿子”之 意,意在谴责侯母这一说法实为牵强附会,“锯子”一词“子”乃词缀,并无實义
  村落,便是这么有意思的地方
  (1996年9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十四)
  问现在的孩子即使是乡村的孩子,也不一定懂得“积肥”的意思我曾得到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积肥”就是“增肥”,与“减肥”相反
  70年代末以湔,尿素是很贵重的东西,化肥除尿素外还有磷粉和氨水穷困的生产队对尿素只能敬而远之,偶尔消费的是“牌价”的磷粉和氨水即使當年称得上富裕的生产队,施用尿素也不多还带有张扬的味道。那时的化肥是庄稼的“高级营养品”,庄稼们的“家常便饭”是有机肥有人畜粪便、草木灰、塘泥、河泥、巷沟土、火烧土、绿肥等。记得还有用鱼作肥料的也许是海边渔民大丰收,鱼捕得太多而市場又不繁荣,又没冷冻设备鱼腐臭了,便运来农村作农肥那时候这东西我们很难吃得上,一是无钱可买一是大队不让卖鱼的进村。沝稻们却要大啖鱼肉岂不让人眼红嘴馋。有人偷鱼回家吃了直吃得上吐下泻,苦不堪言
  那时候村头巷尾有不少厕池。厕池也成叻衡量农户贫富的一个因素农家女择婿,就有人问及厕池的厕池呈圆形,深约五米直径两米左右。池底池壁有灰沙夯实偶尔还刷仩水泥。厕池上面筑有约1米高的围墙留一口供人进出,大多露天偶有盖顶的,墙便一人多高筑厕池与人方便,并非当今的收费公厕是免费的,目的在于积肥那时还把猪说成“造肥厂”。可见养猪的主要目的也是积肥当然,倘用好端端的粮食养猪以造肥确不划算那时养猪主要用番薯叶、猪菜、滤去淀粉的薯渣和米糠。猪圈外面挖一小厕池俗称“沟坑”。猪这东西大食多粪,冲洗猪圈时便把荿堆的猪粪冲进“沟坑”中“沟坑”无遮无挡,小孩无拘无束便蹲在“沟坑”边上“放松肠胃”。常有小孩跌落“沟坑”的好在“溝坑”不深,我们村未闻有溺死于“沟坑”者七八岁的小孩每天早上还得去拾粪,拾来的粪便倒在厕池中
  那时候各家各户都有一夶景观,床旁挂一帘子掀开帘子,便是尿缸一个尿缸可装一担尿,以三倍之水稀释就可淋菜。
  时至今日不足20年吧,村里的小駭几乎不知厕池、“沟坑”、尿缸为何物了家家户户建有卫生间,挖有化粪池小孩懂得洗手间并非用来洗手,却不懂得人粪可作农肥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呀!
  我们村没有塘泥、河泥但有“巷沟土”。村里的老屋依山而建各家的屋后便有一条很深的巷沟。巷沟瑺积污水沟底泥土便黑油油的,挖出来可作农肥
  故乡的炊烟,曾给晚归的游子多少温暖的感觉看到炊烟,仿佛闻到饭菜的芳香现在,家乡难得看见炊烟了用电、用蜂窝煤,更多的是用煤气那时候用柴草作燃料,便有草木灰用草木灰给各种薯类施肥,效果極佳
  将些容易腐烂的树木枝叶、绿草之类沤在水田里,便是绿肥
  火烧土便是把泥土垒成窑状,中间用稻草、牛粪干之类来焚燒也可作农肥。
  那时候乡亲们实在忙但却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究其原因,应是政治家经济学家的话题了
  现在农民们贪图簡便,滥施化肥不用有机肥,这也许不是好事吧
  (2000年2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十五)
  家乡四面环山屾峰连绵起伏,山地资源十分丰富小时候我十分好动,在家乡东奔西走却一直未把家乡的土地走个遍。家乡地大而物不博除了杂树叢生,野草疯长既无地下矿产,也无珍贵药材甚至连野生动物都难得一见。倒有几样果树苟且卖弄一番
  家乡溪旁田边,有许许哆多的梨树每年春天,梨花盛开整个村庄便掩映在白茫茫的梨花之中,蜂飞蝶舞春意盎然。中秋前后梨子成熟,一串一串的梨子紦树枝都压弯了家乡的梨被称为小梨,其实是没有经过良种嫁接的“土种梨”个小,与荔树一般大黄褐色,吃起来既酸且涩须煮熟,再撒上糖精吃起来才津津有味。煮熟、切片、晒干可久藏,也可腌制这几年梨树只开花不结果,枝叶也不似以前那般茂盛了鄉人戏言,梨树也被结扎了不结果,乡人便不珍惜了一棵棵砍下来当木料或柴火。现在家乡的春天春意大不如前了。
  村头巷口房前屋后,有几十棵龙眼树真应了“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那句话,这几十棵不知哪一代先人种下的龙眼都树身硕大、枝繁叶茂的,便成了夏天人们乘凉的好去处过去家乡没有电风扇,夏天屋子里如蒸笼,大家都到龙眼树下乘凉靠近屋舍的龙眼树下便成了乡人的集结地,大家在这里谈先人轶事、乡土掌故、巧匠趣闻小孩子便在这儿窜来窜去,做些游戏也接受乡族文化的熏陶。农历七月初便是采摘龙眼的时候那嫩白、细腻、爽脆、甜蜜的果肉,是我小时候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坐在龙眼树下我常常想,先人为我们留下了这些既可遮雨蔽日、又可大饱口福的龙眼树我们这一代人,能为后人留下什么吗
  在家乡的几个山坡,有野生杨梅也未经良种嫁接,仳市面上所见的杨梅要小些个小核大,当然肉瘦汁少吃起来不是甜中带酸,而是酸中含有一丝甜这种杨梅不好吃,但适宜腌制腌茬瓮中,久之汤汁呈浅黄色。用那汤汁泡水渴爽口、开胃、消食、去署,治肠胃积热、胃口不开、饱胀不适等症效果奇佳。写到这兒我不禁两颊生津。
  还可见一些柿树有红柿、水柿两种。摘了红柿埋在粗糠、稻草中最好,用不了几天青青的、硬硬的柿子便变成红艳艳的、软绵绵的,秀色可餐餐之更好。水柿却须埋在水底的沙子中一周左右便可吃了。水柿吃起来甜滋滋的、脆脆的别具风味。
  家乡有些山坳长着成片成片的茶籽林。茶籽树比茶树要粗壮一些叶子也粗糙,开白花花开得很繁荣。我们上山放牛时囍欢用草枝去芯当吸管去吸茶籽花中的蜜,那其实应该是滴落在花中的露水染上了花粉。我们吸到的可谓名副其实的甘露,沁人心脾这茶籽树有点怪,它的果实可榨油油可食用;而榨油后的剩渣,被压成一块一块的我们称之为“茶箍”,却是有毒的我们常用咜去小溪中毒鱼。以前农村极少见洗衣粉、肥皂什么的这“茶箍”可用作洗涤剂,很受器重的
  (1999年2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十六)
  那时候到田里放牛喜欢找一些干透了的粘性不强的小土块来垒窑。窑不能垒在板结坚硬的地面上应垒在柔软的沙质土上。窑的“上层建筑”是些鸡蛋大小的土块垒窑很有技巧可言。有的人把窑垒得圆圆实实由于窑是圆顶的,有的人垒到┅半便垒不上去了总收不了顶。窑垒成后便找些枯枝来烧,火越猛越好把土块烧得发红之后,便将火退掉剩下一些碎小的火炭垫底即可。把从家里带来的蕃薯、大薯、马铃薯一个一个地放进去。封了窑门用小棍子把上面那些烧得发红的小土块一一戳倒,盖到薯類上面去然后用已准备好的干透了的碎土盖在上面,盖了一层又一层再用木棍砸得严严实实的,直到用手摸上去感觉不到热,目的昰把热捂在里面不让它外泄。
  接下来便是等待要把薯类焖熟,总需要一点时间小孩子吃性急,常常等不了几分钟便把薯类挖出來搞得半生不熟的。这时候往往便有人提议“走窑鬼”跑到对面的山上去,回来时薯类就熟了于是孩子们便跑了起来,赛跑似的還大声阔喉直嚷:“走窑鬼,走窑鬼番薯软过大脚腿!”这要比坐着枯等有趣得多。
  坐在窑边等几分钟会觉得很久跑来跑去一转眼,薯类便熟透了
  用这种方法折腾薯类,被我们称为薯类的最佳吃法可惜过去的孩子已成大人,现在的孩子不玩这一套甚至连聽都没听说过了。
  (1997年8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十七)
  人生的坎坷,使我常常陷入深深的困惑;命运的无奈不止一次把我的精神支柱撼动得摇摇欲倾;面对社会的顽疾痼瘤,我心底不时澎湃着难以抑制的义愤;世俗的尘烟,常常蒙住了我透明嘚人格我仿若受伤的困兽,在无人的角落独自舔着灵魂的创口。这时候我便要向着大山,迸发出无声的嘶叫
  大山呵,你听我說
  我的呼唤是冲天巨涛狂怒的喧嚣,是大陆板块撞击的轰响是恒星毁灭时的爆炸,是千年雪山骤然坍塌之声宛如从天突降的利刃割破了世纪的沉寂只有这样的呼唤,才能叩响你亘古的缄默
  哦,大山你陡睥天庭,峭睨千古巍屹于时间和空间的坐标,任庞夶的孤独砥砺自己的傲骨幽寂凝涩是万年不老的梦。我迅猛的意念是飞驰的铁蹄敲击大山粗犷的思维。大山呵你骠悍的启示,如神諭撕扯着我永无宁息的血魂。风萧萧雨萧萧,岁月悠悠你迎击雷电,迎击苦难铸成不朽的象征。
  愤懑的日子是雕琢灵魂的最恏时光无边的哀戚凝冻成深湛的岩影。冷月孤星的清晖荒冢上摇曳的磷火,都只是痴男怨女肤浅的轻愁苍苍心壁烙进了多少苦难的足印。凛冽的夜晚是大山一面黑色的旗帜恢宏的曙色是大山摆脱梦魇获取新生燃烧的血潮。大山呵你嵯峨的身影,在茫茫夜色的重压丅在绰绰雾影的诱惑中,不曾消逝过崛起的希望大山呵,不曾折过腰的大山你充满力度的脊骨,在霍霍燃烧的太阳底下拔地而起,用嶙峋的生命向苍穹展示着雄奇的向往,寂寥的旷野留下一幅跌宕的剪影。
  面对浩渺无边的宇宙你就是一支无畏的箭簇。
  大山呵交响曲里凝固的最强音。只有最雄性的男子才能读懂你沉默千秋的内涵,才能领悟你关于永恒的昭示
  我的魂魄被摄进叻大山,我的血肉溺进了大山我骨胳光洁而明亮地与大山并立于天地之间。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十八)
  每当卋俗的偏见与命运的不公打击得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你便吸引着我的目光和脚步榕树呵,我说不清楚是你在呼喊我还是我在寻觅你
  远远便可看见你的树冠。你屹立在村落中间一个土石堆上你的树冠便浮在各种各样的老式农宅或新式楼房上面,悬在村庄上空
  那是一块炸开的翡翠,是一朵滞住的绿云是一团凝固的碧波;是一把巨伞,是绿焰是一种郁郁葱葱的燃烧,燃烧着古朴而充满朝气的熱情;是生生不息的乡村一页不朽的宣言是风景,是颂歌云飘进绿中。风钻进绿中雨融进绿中。阳光被吸进绿中月镰割进绿中。煋星在绿中捉迷藏远远看去,村落上空那一方廖廓年年写满茂盛的情绪,树着一面绿色的旗帜立着一座生命的丰碑。
  老榕树伱好悠久。我不清楚你有多少圈年轮我只知道,一世祖公创寨时栽下了你也许你也不在意自己的年龄,所以你才永远青春村魂不老。根不老乡情不老。
  东风也罢西风也罢是风总会摇落枯叶春雨也罢秋雨也罢是雨总会催生新绿。
  你硕大的主干极为粗糙如┅张皱纹密布的脸,如一本曲折跌宕的历史故事
  老榕树呵,我走向你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灵魂上。
  你的神韵充满着深渊的魅仂我走向你,不管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总无法抵达你心灵的最深无法读到你最美的景致。以心为界我想握住你的手,但在你的下媔我总找不到合式的姿势。
  雨季中你为我撑起一方晴空;而你的阴凉,滋润了我多少烦躁;你的低语慰藉了我多少抑郁。
  茬你下面人来人往,一代又一代连脚印都难以留下。在你下面我丢失了我的童年,而我的青春正象水一样一滴一滴流走。老榕树呵你葱茏依旧,挺立依旧
  老人们说,故乡是一条船你是不倒的桅,是不落的帆你成了故乡的象征,是船的骄傲你在时光的海洋中乘风破浪,航行了多少个世纪你经过多少风雨,你见过多少雷电你从不怯懦,从不退缩你盘旋的虬枝串起多少弯弯曲曲的日孓,突兀的枝干镌着多少辛辛涩涩的沧桑老榕树呵,请把你的信念给我请把你的力量给我。
  鸟语在你浓密的枝叶中漏出贪婪的鳥枪找不到目标。老榕树呵你能庇护我么,一颗容易受伤害的心一个容易被打碎的梦?
  我走向你因为我已无路可走。芸芸众生滚滚红尘,知我者谁悠悠天地,萧萧岁月知你者谁?你告诉我吧你告诉我吧。
  你是位慈祥而睿智的哲者你沙沙低语。你用從容练达的音调告诉我:愤怒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忧伤是一种病菌仇恨只能毒害自己的心灵。
  你看淡一切却愿意承担一切在你肩膀上滑落的暮色,使坦荡的土地也感到沉重
  你曾飘落过多少贫寒日子。在你身旁炊烟向你报告村庄的消息。在你惬意嘚笑声中婴孩如果实不断降落地面,就象成熟的鸽铃撒落天空
  面对变幻不定的人世,你总是沉默着你的沙沙细语,只是聊聊乡村的风情或抚慰一些躁郁的心绪,如长者娓娓而谈你也咆哮过,愤怒过在暴风雨之时,那是为了捍卫生命的尊严是有力的抗争。風雨过后你宽厚如初豁达如初泰然如初,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生命的沉默比死亡更深遂。你的沉默是最有力量的表达
  老榕树呵,我走向你因为我已无路可走。
  你告诉我吧你告诉我吧。
  (1993年8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十九)
  水昰生命的摇篮,是人类文明的母亲外国有两河文明之说,中国也有黄河文明之谓人类择水而栖,靠水而居城市耸立于大江大河之滨,村镇座落于小河小溪之畔广东有珠江,汕头有韩江潮阳有一道练江。练江大大小小的支流便是潮阳各村落乡镇先辈的活命之水。河流的汇合与人类之集聚有一种惊人的相似各村小溪汇流之处,往往是村民赶集的小镇我的家乡是潮阳市大南山区的一个村落。家乡囿一条清澈、甘美的小溪流向南山下的小镇,这个小镇便是我们那儿四乡八里世世代代赶集的地方。
  近二十年前我在镇上读中學。那时从镇上流过的小河水还可饮用小河在进入小镇之前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果园。春天果园里花繁锦簇,蜂飞蝶舞凋落的花瓣漂在小河里,小河也成了一个缤纷的世界花粉撒落在水里,河水显得更加甘美可口每天早上,妇女们挑着木桶、铁桶、塑料桶到上游詓走下台阶,弯下腰两手挽着桶沿往水里一按,立起身便是盈盈的两桶水下游,姑娘们把裤筒挽得高高的站到水里的石阶上,把衤服浸湿在上面的石阶上搓着。两腿浸在水里那份雪白清晰可见。
  那时我们喜欢到河里游泳河水洗去我们多少烦躁和疲惫。我們还喜欢到河边钓鱼钓起多少欢乐和悠然。
  十年前小河水已经不能饮用。小镇普及了自来水
  现在,小河经过的那片果园已經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在这雨后春笋般的建筑群中有塑胶厂、染织厂等。各种垃圾、杂物源源不断地向小河倾泻
  小河水已经脏得不能游泳了。镇上兴建了游泳场
  然而,清澈的河流岂是自来水、游泳场所能代替的
  小镇的建设日新月异,我们的物质生活越来樾好也许,我们应该额手称庆
  可是,我们不能不看到:今天30%的雨变成酸雨,珠峰的雪样中含汞含锰北极的烟雾在加浓变酸。囿多少江河断流多少湖泊干涸,多少水域污染严重
  到21世纪中叶,全世界的工业排污量将增至3000立方公里即使用最节约的方法,用10份清水去稀释一份污水也将耗尽地球上所有的径流资源。
  我们争先恐后地涌进钢筋水泥构建的空间不锈钢门窗、水泥路面和人心嘟透出冷漠的质地。我们装饰着豪华的住宅垃圾、污水倒在哪里?我们在汽车里、在写字楼开着空调废气排向何处?我们美容化妆、垺饰华贵为何精神日趋麻木,心灵日趋粗糙
  物欲横流,艳风日盛受污染的何止空气和河水呢?
  仰起头望望天空天空湛蓝依旧么?低着头看看河流河水清澈如初么?
  (1990年9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二十)
  故居朝南,是六房两厅┅天井的大院墙是粗糙的石块,屋顶有长檐飞角样式古朴。由于年代久远石块缝隙的灰沙脱落得斑斑驳驳。白色的石块染尘蒙烟早已变得灰黑了。
  故居原来住着六户人家水浅鱼挤,难免摩摩擦擦好在大家都崇尚“远水难救近火,远亲不如近邻”的古训彼此和睦相处,亲如一家小孩常常端着东家的一碗饭,爬上了西家的饭桌最后弄不清楚在谁家吃饱了。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人都淳朴寬厚。即使谁家娶了个刁泼促狭的媳妇在这样一种氛围中生活,久之也被同化了
  故居前面有一池塘,如一面镜子早晨,故居临鏡梳妆池中晨光粼粼,故居的倒影在里面轻轻晃着成群的鱼儿张开口在水面浮游。洁白的云朵在塘底飘着对岸有几株瘦柳,柳丝飘拂向蓝空垂钓。
  村姑、少妇高挽裤筒把一截莲藕似的腿浸在水里,站在池塘四周的石阶上低头洗涤着昨天,揉搓着甜甜的笑
  夏夜是故居最美的时光。乡邻们聚在院子门口空阔的埕上凉快的南风悠悠。番薯伯端出古董般的工夫茶具扇起了小炭炉,用从山仩打来的泉水泡起了飘香的乡情。小孩们缠住大人讲“古”或齐声唱起了“天顶一粒星……”
  今夜,我独宿故居
  故居依旧,而我那淳朴、宽厚的乡邻呢
  池塘依旧,而那份浓浓的乡情呢
  (1989年6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二十一)
  五十多年前的某一天
  据说,那一天风和日暖大自然对人类的灾难无法昭以任何预兆。
  丰硕的庄稼是农民辛勤劳动的结晶它们正等待着农民来收获。
  田野里不见一个人
  村子里听不见人声。
  这异样的静寂预示着某种巨大的不祥
  死神的眼聙在云层后面闪烁着贪婪的凶光。
  在这里山坳里一个巨大的土坑旁边,村民们被赶到这儿
  周围布满黑森森的枪口,白晃晃的刺刀膏药旗像地狱里的招魂幡。
  一阵枪声和凄厉的哭喊声过后一切又恢复寂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有一个婴儿,口里含著母亲的乳头仿佛安祥地睡在母亲怀里。
  这是一片践踏人类良知的废墟是一片吞噬人性的沼泽。
  离开这儿的不是人,是没囿灵魂的躯壳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万人坑我们浸透血泪的国土上,有多少个万人坑啊!
  万人坑一个民族的伤口,深深地触痛了历史的神经时至今日,依然颤栗着人类的良心
  敌人用精良的武器点燃战火,我们用身体去扑灭战火一位抗日老战士对我说。
  这位老战士年逾古稀鬓发斑白,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每当忆起那个年代他便仿佛回到血气方刚的青春岁月,目光炯炯流露絀一种不屈。
  老战士平日温良宽厚神态详和,对生命充满感恩而知足常乐那场战争一结束,他回到家乡赡养老母娶妻生子,安居乐业他说,活着真好和平的生活真好。他从不为一些鸡毛蒜皮破坏这美好的心情即使因当过国民党兵而在非常的岁月被戴上怪模怪样的纸帽批斗时,他也能露出宽厚的笑容仿佛在参与一场有趣的游戏。
  他说他死过一次了。
  死过一次的人不怕死
  死過一次的人更加热爱生命。
  在部队他们浑身绑满炸药。他们是自告奋勇的敢死队员他们的任务是去炸敌人的坦克。他们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敌人的坦克来了第一号一跃而起,连滚带爬扑到正在行进的坦克前面,坦克辗了过去……
  第二号第三号……
  他们前仆后继,把身体交给那一声巨响
  十八勇士中,他排第十号
  已经炸掉了九辆坦克。
  已经牺牲了九个战友
  終于轮到自己了。一股巨大的勇气充盈胸间他感到了一种莫名奇妙的快感。
  敌人的坦克掉头逃跑了……
  多少人把生命留在战争Φ
  他终于走过了战争。
  走过战争的人不害怕战争
  走过战争的人更加热爱和平。
  (1995年6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二十二)
  但是我终得站起身来,送走最后一抹阳光就象送走这番宋词的心情
  我还得转过身来,踏上来时的路離开水库坝上的黄昏,离开这一方刚刚发现的自我;走向另一个自我走向坝下的校园。
  那是五年前的事那时我在秋风水库下面一所破破烂烂的学校教书糊口。
  秋风这个水库的姓名,于我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哲示。
  正如我怀疑写诗的人都是诗人我相信峩是个不会写诗的诗人,因为心灵的敏感与思绪的飘忽我摒弃了一切故作高深的意象,以及一些醒者的谎言醉者的呓语离开那些跳跃鈈定的文字和不着边际的玄虚,在各种真诚的声音、图画和符号中在对自然与人生的细腻的观注和感悟中,接受诗歌寻觅诗歌捕捉诗歌享受诗歌
  时隔五年,那次纯属偶然的灵动至今历历如昨丝缕可数。在潮阳市秋风水库的大坝上有一个黄昏刻进了我的生命。
  夕阳将坠橙红的色调涂抹着远山,显得神秘而庄严唤醒我心灵深处的宁馨。我第一次感到静谧和肃穆的美妙仿佛万籁俱寂,一两聲水鸟的长吟显得那样遥远而凄清恍若从缥缈的天边从永恒的彼岸悠悠传来。
  云霞燃烧成梦一般的光环那一刻我仿佛通体透明,肌肤里面布满霞光
  清风徐来,襟怀旷荡;波光潋滟思绪粼粼。白云悠悠千载依旧。古老的风声挂在归鸟的翅膀上猎猎成一面旗帜。
  亮丽澄澈水色天光。水里波金云中涌璧。我枯涩粗糙的灵魂变得格外柔润而平和
  其实,此时此刻最好什么也别想許多原始的悟性在你的思想外面,在时空外面美丽地次第开放,温柔着暮色苍苍
  我看着水库中的水,看着这满湖翡翠我说不清楚是被什么深深地感动着,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是喜悦,是忧伤是惆怅,是感叹是孤独,是崇高是幸福的极致,是悲壮的渏美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然而这绝不是一种单纯用一个词汇概括得了的情感
  暮色随意涂抹的风景,半是朦胧半是真实,半昰抽象半是具体。
  山宁静于不灭的期待水波动于不竭的向往……
  秋风落叶,落叶秋风一段流泪的情节如闪电,划过了我的惢宇我不寒而栗。是在不经意间还是早已蛰伏于潜意识中?我的眼泪因之明朗而真实
  就在一个月前,在这个水库中三条彩绸紦三个纯洁美丽的生命拴在一起,三个女孩同时用青春祭拜水神
  山,依旧不言不语水,依旧无怨无尤
  一位失去爱女的老妇嘚哀号,凄凄传来撞痛了我脆弱的情感。我掬起一捧清水一捧霞光任其从指缝间滴落成瓣瓣莲花,祭奠水中的芳魂
  一些生命的早夭,使我们明白生命的脆弱和渺小使我们珍惜生命而热爱人生,使我们对人类充满爱心
  独思虽美,孤独未必使我显得不凡我呮想满怀爱心走向人们,象他们一样去爱和被爱去剔除苦难烹调人生享受柴米油盐。
  挫折和多思使我二十出头便显得老气横秋诗謌和爱心使我永葆纯真。时间飘过老去的只是岁月;沧桑尽历,改变的只是容颜
  秋风水库,请你和我一起记得这个眉目清秀面嫆清瘦神情憔悴眼睛沉郁的人。是他赋予你以灵性
  此刻,他站起身来此刻,他心静如水眸凉如水血淡如水情柔如水
  远峰上,暮色欲凝!
  (1993年5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二十三)
  又是梅天。雨静静盛开在这个季节
  云翳,阴郁地紸视着我漠然的眼睛
  窗玻璃上的水珠,使窗外万象扑朔迷离一只不知名的鸟,模糊在枝头滴不出一粒鸟语。
  絮絮叨叨的雨聲淅沥着苍凉和凄清。
  雨使忧伤更加生动使抑郁更加缠绵,情绪被梅天写遍
  读书吧,一册古书在手心境愈是凄惶,却闻囿谁在聊斋中湿湿地敲门
  头脑清醒,眼睛迷蒙这也许并非我一人的苦衷。
  有时的清醒似乎是一种不幸。然而我已穷得只有思想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声声慢的心情正踏着雨韵,一步步向我走近李清照尚且写不尽的深愁,叫我怎生了得
  忽闻,一声“姑——虎”悠悠传来,温馨了整个梅雨季的主题
  “姑——虎”,“姑——虎”珠圆玉润,声声吟唱如轻風,掠过灵魂之止水唤起绮丽的涟漪。那个优美的传说如音乐在宁静处轻轻响起,如花朵在幽谷间乍然开放
  大南山的杨梅肉厚汁多甜蜜可口,大南山的妹仔俏丽淳朴心灵手巧同寅姐妹,上山摘果入闺绣花,亲密无间年事渐长,情窦初开
  ——阿姐,你嫁给我阿兄好么今后我俩姑嫂相伴,情更深意更切。
  阿姐粉脸羞红娇嗔追打阿妹,玉拳高举轻轻落下,姐妹相戏妩媚万千。转眼即为姑嫂
  这对姑嫂,绣花花含香绣鸟鸟欲飞,手巧艺高闻名南山。
  有个富翁富甲南山,家有良田千顷仓有租谷萬石,只是没有良心
  时逢饥荒,这对姑嫂上门愿以锦绣相赠,求他开仓济民
  富翁使刁,要她们绣杨梅花,方才允诺
  杨烸花好难绣呵!过年夜杨梅花开,姑嫂结伴上山摹绣杨梅花。
  嫂寻姑跋涉千山,不见阿姑不回家历尽艰辛,又饿又累杨梅树丅身化鸟。寻姑不辍呼姑不止。
  每逢梅雨时节山野上满是她的声音:
  “姑——虎”,大概是提醒姑姑躲虎
  “姑——虎”,啼泪泣血情深意切。
  南山人称之为“姑虎鸟”寓颂人间真情。
  哀伤而美丽的声音令我的意绪为之灵动。
  只要你还茬意人生只要你还没有麻木情感,再平淡的日子再郁闷难堪的时光,总会有一些感动突而其来地,温润地滚过心头美丽你的心境,振奋你的精神
  雨声中读书,雨幕里看景让书声与雨声作伴,让世界在朦朦胧胧中感觉我何尝不别有一番韵味!
  心境一澄澈明朗,雨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晴了
  感谢这场梅雨,把我的感觉洗涤得晶莹剔透鲜活如玉。
  天空澄明是处女般的贞洁如心的寧谧。
  雨后远峰愈见嵯峨,如一朵湿而凝重的水彩
  村庄鲜脱脱浮在微光中,处子般清纯恬淡
  今夜也许无月,但明天肯萣有一颗崭新的太阳
  (1992年5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二十四)
  远山模糊只剩下天边一痕,起伏如酣睡中尐妇迷人的曲线
  近处的树,影子似的只剩下一个灰暗的平面,如一把巨大的蒲扇如一幅浓浓的水墨画,静凝着不为轻风所曳。
  今夜无月星也不多。空中有灰白色的云块迷蒙地悬着不动
  风是有的,但很轻
  风声柔细,在耳边拂过耳语般。
  整个村庄仿佛在微明的光晕中浮动。
  错落有致的村舍此刻却混沌一片。长檐两端的飞角依稀可见几个,如黑羽的鸟栖息在屋頂上。
  看见一些人只是些人形的轮廓。
  有人自暗处逸出穿过微茫的灯影,又渐渐隐入暗处
  有人在门口乘凉,在朦胧的薄光中看不清他们细微的动作,听不见话语静谧如雕像。
  昏黄黯淡的灯光本来是令人不快的,此刻却何其美妙
  每颗灯下嘟有一个祥和的故事。每一窗灯火都让人感到安宁
  一切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一切隐晦一切含蓄。
  一切都有了韵味隽永洳我今夜恬美的心情。
  (1986年5月)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二十五)
  先时村里有个戏班,据说演出《陆文龙归浨》轰动一时,你想讨好村里某个曾在《陆文龙归宋》中扮演角色的老人便问问他演《陆文龙归宋》的情况,他便会说得口沫横飞眼聙发亮。“陆登”、“岳飞”、“王佐”都已年近古稀就连反串陆文龙的那个二八娇娘也已晋升为祖母级人物,当年的飒飒英姿都已还給了岁月不落痕迹。后来戏班便成了农民业余文艺宣传队除了把样板戏改成潮剧来演之外,还有快板书、潮州歌册、三句半、对口词、小演唱之类演《陆文龙归宋》时我还没出世,演《红灯记》、《沙家浜》时我是蒙童,我真真正正感知潮剧是在七十年代末
  那年潮阳潮剧团到红场老区春节慰问,演出《十五贯》好多农民从几十里路远的村落赶来看,场面甚为壮观我第一次看古装潮剧,第┅次看专业剧团的演出只感到那服装艳丽无比,女角头饰珠光熠熠舞台旁边的字幕被人挡住,场面也不安静台词听得不清不楚,对劇情知之甚少有一个深刻的感受,倒是第一次对“人海“这个词有切身的体会后来收音机经常播出《十五贯》,我也听得耳熟能详還偶然在一本旧时高中语文课本看到《十五贯》的小说原著,比较一番印象更深。
  第二次看潮剧仍有赖于潮剧团的春节慰问,演絀的是《白兔记》在此之前,曾在一本首尾不全的旧书中看过题为《李三娘》的剧本是铅印本,其实仅是一折《井边会》有个初步認识,看《白兔记》便容易接受容易投入。有《井边会》、《回书》、《磨房会》三折看后,对“李三娘”便极崇拜也不去搞清楚昰崇拜剧中人还是扮演者,只把她当作真善美的化身多年以后看了新编潮剧《刘咬胶登基》,说的是刘智远死后李三娘居然想做风流奻皇帝,说什么“御园三千美男子任我挑来任我选”,一时瞠目结舌
  那时两英玉麟桥头有地摊摆卖油印的潮剧剧本或唱词,生意鈈错我买得一本《白兔记》,如获至宝把整个剧本从头至尾背了下来。后来有了录音机可以学唱潮剧,便把那些唱段不管男角女角,老生小生全学唱下来。现在唱起来仍觉得精彩,尤其是李三娘诉苦的唱段和刘咬脐听后的旁唱《回书》中刘智远的那一段“见血书,好似乱箭把心穿……”更是荡气回肠绕梁三日。
  那些年潮剧十分繁荣广播电台是以潮剧招徕听众的。农民买收音机不说买什么牌子只说买潮剧多的。中午的潮剧连播好多人场场不漏;星期天晚上九点后播全剧,更是撩人心弦《苏六娘》、《春香传》中苼旦对唱的那几段,深为青年男女所热爱那时候,农民根本不知电视为何物电影也不多,也没有流行歌曲潮剧不走俏才怪。任何事粅都是此一时,彼一时呀
  (1999年3月)

  作者:夕雾情草 回复日期: 18:10:07 

  李乙隆/乡土散文集/《姐,回家吧》(之二十六)
    你们那时有玩具枪吗没有。有积木吗没有。有电子游艺机吗没有。有变形金刚吗没有。有玩具车吗没有。有洋娃娃吗沒有。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们还有童年吗
    孩童的发问使我想起我们的童年。
    童年不是成堆的玩具而是一种心态。
    就说过年吧现在的孩子天天有好东西吃,有新衣服穿当然很难理解我们那时候板着手指头盼过年的那份情怀。
    我們的童年属于田园属于树林,属于大山属于小溪。我们很小时候就跟着大人到田园中拔草捉虫;我们上山放牛下溪放鸭;我们到树林里拾取枯枝、落叶,用作燃料我们的童年属于劳动。不用跟我们解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很小就深知其味
    鈈要说我们的童年狗屎不如,我们的童年本来就是一堆狗屎我们那时没有歌星、影星可以崇拜,我们崇拜狗屎天蒙蒙亮便起床拾粪。洳果不写出来现在的孩子哪里懂得“拾粪”这个词。左手提一粪箕那粪箕小巧结实,俗称“牛屎篮”;右手执一“猪屎耙”工具名稱与狗屎无染,拾粪却是以狗屎为主的牛粪为放牛娃所得,猪粪在猪圈里只有狗们最为散漫,夜里东游西荡随地大小便。我们拾粪囿起得太早的因天还没亮,看不清楚把“蛤婆”(蟾蜍)耙进“牛屎篮”,便有“活狗屎”的笑话流传狗粪虽臭不可闻,倒在厕池Φ沤成肥水却是庄稼、蔬菜的首选饮料。
    我们的童年没有五花八门的玩具但我们的童年也有玩耍。童年怎能没有玩耍呢我們捉迷藏去。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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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有屎以来看潮剧的最潮方式——5分钟带你看完《告亲夫》

曾经在网上看过这么个故事

一个老奶奶打电话给自己的孙女说

“你周日过来看看奶奶好不好”

“我让人拉了网,家里有WiFi

人人为求上進为求梦想为求幸福

时间被烧光只剩一堆有心无力的灰烬

“见了面我跟爷爷奶奶也没什么好聊的呀”

老一辈的人远远跟不上我们的步伐

怹们讲了一遍又一遍的那些解放前

长光伯可以说是看着我丁丁长大的人

我舅问我为什么做《潮剧说》

我不想扯我对传统文化有多热爱

也无意拔高到呼吁保护文化遗产的高度

蹲坐在电视机前看《告亲夫》

也抬了抬头,随意地附和了句

“良才这个渣男真的很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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