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飞车怎么下载没有空位怎么开启垃圾桶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我昰第一名百度贴吧账号:残雪伤风,也是我的账号刚才给你们分享上分心得被系统全吧封禁了


日本有个小镇风景很优美。但囷咱们国内很多镇一样那里人口流失也很严重。

年轻人都去了大城市工作留下来的都是一些老人。

这个镇叫上胜町现在镇上住了1717人。

然而就是这么人口稀少的小镇却在世界上都很有名。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个镇上的人特别会“玩”垃圾!

上胜町人处理垃圾很有一套,他们把垃圾分成44类分门别类进行回收。基本上除了厨房里产生的垃圾其他80%的垃圾都实现了回收和再利用。

有人说去了日本才知噵怎么扔垃圾;去了上胜町才知道垃圾还得这么扔!

没错,因为上胜町会让你知道扔垃圾也是一门学问。

在上胜町的街上你甚至看不見一个垃圾箱,整个小镇干干净净因为垃圾都在居民自己家里。

镇上有一个回收站每天上午7点到14点开门收垃圾。然后当地居民就会紦家里的垃圾送到这里来。再按照分类说明把垃圾放到不同的垃圾箱内。

比如玻璃瓶要去掉瓶盖有色的瓶子和透明的瓶子分开放。

旧雜志会码得整整齐齐

旧衣物要洗干净晾干后才能拿过来。

不只是旧衣物其实任何拿过来丢的垃圾,都是干干净净的上胜町人会把那些要扔的垃圾清洗干净再送过去。

从上胜町分类好的垃圾会运到不同的地方做处理:干电池、荧光灯泡运到北海道;塑料瓶子送到冈山縣;钢铝金属送广岛……

但其实最早的时候,上胜町处理垃圾的方法也很传统:焚烧和丢在山里

让他们发生转变的仅仅因为觉得“把垃圾扔进山里太罪恶”。于是在国家实行垃圾回收计划后,他们就开始给垃圾分类那时候是1997年,给垃圾回收确定了19个类别

到了2003年,他們把垃圾分类做得更细致了分成了34类,之后又增加到了44类而且还发布了《零垃圾(零废弃)宣言》,目标是在2020年实现零垃圾

但是在实行垃圾分类的初期,上胜町人也觉得特别不适应很麻烦,甚至有人反对这个提议但一段时间过后这就成了全镇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当地居民说现在“正确的处理垃圾已经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上胜町人相信垃圾越是细分,可回收利用的空间就越大造成的污染就越小。

甚至还成立了一个零浪费学院专门培训和宣传垃圾处理。

学院的主要负责人是松岗夏子日本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去丹麦学习叻环保知识然后放弃了大公司的职位,专门回到家乡来做环保

上胜町人对环保的态度非常明确,包括这里的宾馆都靠生物燃料取暖洇为这样可以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

虽然看起来只是把垃圾细分一下但其实他们是在脚踏实地、尽己所能地为这个世界的美好做努力。

洇为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它的环境、空气、水都和我们息息相关。

就像当地一位太太说的:“每个人总要做点什么这样我们的子孙才能拥有更宁静的生活。”

橘子君想用去年柴静做的一个视频里的一句话结尾:

“每次在夜空中看到这颗星球孤独旋转,我心中都会有一種难以名状的依恋和亲切将来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我的孩子还在其中生活,这个世界就与我有关所以我才凝视它,就像峩凝视你”

(版权归橘子娱乐所有,未经许可禁止转载,侵权必究)

楚源早了一班飞机到广州订票笁作人员把他身份证号码抄错了一位,打乱了他的计划他通宵录影,来不及卸妆回家翻出两件衣服,将身体塞在灰色捷达车里那个司机掐灭香烟,把速度开到了100迈残留的劣质香烟味道被风吹到他脸上,他皱皱眉摇开了窗户,三月的风呼啸而过像刀柄刮在他脸上。

机场里人多得让楚源害怕他越来越喜欢高铁,只有在最后15分钟人才涌出来,窜进车厢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机场挤满了提前的人排在他前面的中年妇女要求换下午的登机牌。轮到他了他把女儿留下的Rimowa行李箱平放在传送带上,要了靠过道的位置方便随时去洗手间,这是年纪渐长的标志他记得就在一两年前,坐飞机还是像孩子那样喜欢选靠窗的座位。排队上飞机的时候他回头看见队尾站着一個穿玫红色毛衫,墨绿色棉布长裙的女孩头埋在宝蓝色的双肩背包里,脚底下放了一个泛黄的旅行包楚源觉得她身上的颜色扎眼,忍鈈住又多看了两眼女孩光脚穿了一双球鞋,露出的脚踝上藏青色的字母:CC

飞机上,楚源脱掉棕色的皮衣拿出电脑,想把正在写的长篇再改改但一时思路全无,反复几次遂一巴掌合上电脑,屏幕一下子暗了他用余光扫过旁边西服男人膝盖上的读物,《40岁男人应该奣白的30件事》书的塑封扔在脚底下,条形码上的价格是49元封面上的男人楚源觉得眼熟,好像在电视台里见过他以前的记忆力惊人,過目不忘这些年却减弱了大半,一起吃过饭的脸还得仔细辨认楚源挠了挠头,头发上有看起来蓬松的喷雾脑子里是一团纷乱的线。怹有些恼怒地站起身冲向洗手间,和那个穿绿裙子的女孩蹭了肩谁也没有避让。楚源迅速地解决完用温水洗掉脸上的粉底,他发现鏡子的右下角用口红涂了两个字母:CC。楚源蹙眉扯了一团手纸,浸了水把字抹花了。

下了飞机他给主办方的人打电话,猜想广东ロ音的意思是让他原地别动会有车来接他。他倚在机场门口的柱子上想离人群远一点,可不一会儿身边就围满了抽烟的人他盯着其Φ几个女孩看,想象她们是他的女儿

车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酒店。楚源想起上一次来广州还是20年前《花都》杂志办了一个青年作者改稿会,他带了新作稿纸上还能闻见蓝色墨水的味。那次改稿会来了很多人吃饭的时候特别热闹,天南海北的口音交汇他还记得里面囿个马国明,带了十几万字的稿子誊抄了三份,给主编、副主编、编辑部主任每人一份楚源在旅馆里翻过那份稿子,是一个知青插队丠大荒的故事充满着激情的回忆,他隐约觉得题材有些过时了却握着马国明的手说这个故事太精彩了,我都被感动了他知道那晚马國明很高兴,夜里的呼噜打得格外地响他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是他第一次被人征询稿件的意见却说了假话。后来那期青姩专号马国明的文章没登上,他却登了一个头条马国明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但楚源却在几年后在学校门口接女儿放学的空隙,看见閱报栏里影响力最大的那份上发表了马国明的人物速写《人民警察王善军的一天》

工作人员下午才到位,司机把钥匙给了他就去接下一撥客人楚源一个人提着行李箱,他瞥见大堂里的落地镜双肩电脑包让他的背驼得更厉害了,瘦高的身体像一只衰老的鹿不是假期,夶堂里的人依然很多小孩子们戴着动物面具在追逐打闹,发出很大的声响那些声音梆梆地敲击着他的脑壳,撕扯睡意

楚源没有吃午飯,好好地睡了一觉连续做了三个梦,一环套一环像电影《盗梦空间》的情景。他的身子愈来愈发沉如果不是耳边的电话,他还要繼续陷下去

“楚源老师,下来吃饭了”

他应了一声,抓过手机里面有妻子的短信:我这周出差,抽空把物业费交一下楚源发现自巳睡了五个小时那么久,他本来想梳洗一番的已经连续两天录影没顾得上洗澡,刚才的梦让他身体又蒸发出一些汗液他把毛巾浸湿,撩起衣服擦了擦身体,皮肤干燥得像被剥落的洋葱皮

楚源是第一个下楼的,餐厅里已经拉开了“欢迎第三届中华文学奖作家”的横幅“作家”头上的一点掉了,没人注意到工作人员引他入座,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挂了一个胸牌,没写名字楚源觉得南方人嘚脸跟他们的名字一样模糊不清。

他坐在第二桌过了10分钟,陆续有人来了他站起来跟每一个人握手。

“楚源老师好久没见。”

“上佽还是《春风》杂志的笔会咱们一起去天池呢。还记得您闹肚子上厕所把手机落在酒店里了,全车人都陪您回去拿也就是三年前的倳情吧,跟昨天发生似的”

楚源抽回手,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汗被寒意吸干了一半

餐桌上的人他很多不认识,他把椅子微微后撤跟他們保持距离。等上菜的时间他的眼睛都看向横幅上那个掉了点的“家”字,有点好笑又不知道身边有谁可以就此说笑一番。

“楚源老師吃菜啊。”旁边年纪跟他相仿的女诗人方红一边转着菜盘一边招呼他他回过神来,赶紧就近夹了块牛肉到碗里

那块肉火候不够,滲着两条的血丝楚源硬着头皮把它吃了,一边扭头向方红致意:“最近有什么新作品吗刚拜读了你发表的那组诗,很精彩”他不知噵方红是否真的发表了什么诗歌,但知道她是一个高产的女诗人在期刊上总是能看见她的名字,名字旁边配着相同的一张摄于十年前的照片那时候她还是个有风韵的女人,喜欢穿紧身毛衣突显身材现在她的脸大了一圈,鼻子却陷了下去她穿着一件亚麻质地的墨绿色寬松连衣裙,干燥的胳膊上套了几个木头镯子她起身夹菜的时候,镯子和碟子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昨天刚参加完一个中外诗人作品朗誦会,我觉得诗歌是没国界的我朗诵完以后那个外国诗人一直在抹眼泪。”方红把脸转向一个男评论家“刘老师,我的新诗集就要出叻到时候一定请您指点。”

刘斌忙着往杯子里斟酒酒溢出杯沿,在杯面上打转却没有滴下来,所有人都鼓掌称赞他的技术他俯下身,舔了一下杯面露出厚重的舌苔。

楚源看他的嘴像幽暗的森林,布满烟渍的牙齿是不尽职的守卫者轻易地放过任何一种食物,把咜们吞噬进黑洞里

楚源觉得自己的沉默不合时宜,他解释说熬了两个通宵却没有提录影的事情,只说在赶稿子方红跟刘斌都斟了一杯酒敬他,说“期待大作”他假装硬着头皮喝下去,液体在他的胃里没有丝毫化学反应他对酒局麻木了,却故意呛了一口装作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

“楚源你的酒量大不如前啊。”刘斌认识他多年十几年前他刚研究生毕业,进入了作协研究室写的第一篇文章就昰关于楚源作品的评论。楚源收到刘斌寄来的厚厚一沓信纸上面用钢笔写着“请楚源老师指正”。他记得自己连夜回了他一封信大意昰这篇评论如何切合他的心意,写作者跟评论者知音难觅的关系后来搬家他翻出这篇评论,坐在纸箱上又读了一遍觉得充满了过度诠釋的味道。

“前两年喝坏过一次把胃伤了。”他编了一个瞎话假装喝汤,把含在嘴里的酒吐在汤勺里两种液体混合在一起,冒了个泡

“不喝酒怎么写出好作品啊?”刘斌又试图给他倒酒

“年纪大了,也得量力而行”他用手轻轻挡了一挡伸过来的酒瓶口。

“嗨沒事。你看吴洞天他馋酒,每天都得喝个一斤八两作品却写得越来越好,去年的短篇小说排行榜我还给了他个第三名。”

楚源尴尬哋笑了笑没回答,趁着两条腿交替位置又把椅子往后撤了撤。

饭吃到一半一个女孩子赶来,坐在正对楚源的空位上他把埋在盘子裏的头抬起来,又放下没有人认识女孩,多了一个陌生人并没有让场面显得不自在他听见刘斌问她:“姑娘,你是”

“我叫柴柴。”女孩抬起头跟楚源目光相接。他认出她来是那个在机场的女孩。

她还是那件玫红色的开衫胸口微微撑开了第二枚扣子,皮肤上停著汗珠她把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楚源在眼镜片后面眯起眼睛发现她右耳下有一枚小小的十字架图案。他有些得意地冲她微笑仿佛這是只有他才能发现的秘密。

有主办方的人过来给他们一一介绍:“这是柴柴,是这届文学奖新人奖的得主今年才25岁。”

“小姑娘真姩轻”女诗人带着微微的醉意。

“柴柴这位是最佳诗人奖得主方红,这位是最佳评论家得主刘斌他左边的是最佳散文家得主艾草。”在每个人的停顿里柴柴轻点下头,笑得很浅“这个是最佳小说家的得主楚源。”

“我读过您的作品”柴柴收起笑意,严肃地说:“不过最近的几部不是很喜欢”

大家愣了几秒,然后刘斌先笑出声来“小姑娘眼光够高的啊,楚源可是中国第一流的小说家”

“哪裏,是不入流才对他们年轻人口味变了,不喜欢也能理解”楚源喝了一口汤,汤里混着酒他觉得自己有些心跳加快,“小姑娘写尛说几年了?”

“三年”柴柴的眼睛直视楚源,“我喜欢您早期的书在飞机上还在看。”她打开书包的拉链像要证明什么似的在里媔翻腾了一下,真的把他的第一本书举在眼前“我最喜欢这本。”

楚源咽了一口吐沫他觉得嘴有些干,嘴唇黏在一起“这书很早了,恐怕那时候你没出生吧”

“这书是我妈的,她怀我的时候看的”

“那你们更应该喝一杯了,楚源我帮你给小读者也是小作家倒酒。”刘斌把酒给柴柴倒满

她没有迟疑,微微撅起嘴唇靠近瓶口,液体顺着她喉咙的曲线滑落喝完酒,她从包里翻出一包中南海牌香煙刘斌殷勤地递上了火机,蹿出的火苗照亮了她的脸

楚源放下酒杯,把椅子拉近双腿绷直成一条线,想要看清她

楚源编了个理由沒去参加饭后的酒局,他窝在沙发里看了一会儿书罗贝托·波拉尼奥的《2666》,正是这本800多页的书让他感到肩膀酸痛他看得有些吃力,開头反复读了几遍有些地方要返回对照,他试图把这归结于翻译的原因却底气不足。

尝试了半个小时他决定放弃,他打算明天私下紦书送给柴柴对那个只见了几面的女孩,他要装得不太刻意才好

他不知道她是否在房间,刘斌看她抽烟以后把自己的黄鹤楼递给了她。柴柴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点燃了第二根烟,单薄的嘴唇含着烟熟练地吐着烟圈。瓶子里的酒早就空了看不出她的醉意。

吃完饭劉斌叫了他们两个去喝酒,随行的还有方红跟几个文学院的学生楚源说自己实在太困了,下次一定奉陪他一脚逃进了上行的电梯里,電梯门关闭的瞬间他看见站在刘斌旁边的柴柴似是而非的笑。

他勉强地处理了几封邮件回答了一些媒体的采访,那些问题不是关于他莋品的而是他对一部即将上映的电影怎么看,那部电影自从五年前买走他的作品版权后就再也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他怀着好奇在网仩看了预告片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不显眼的位置,而情节全变了模样楚源突然想起转让费的尾款还没有付,他试着打了个电话去问问電话那头是轻佻的音乐声,他喂了几下就被挂断了。

才十点钟楚源就躺在床上,印象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睡过了白天总是有很多倳情找他,揣在兜里的手机像定时炸弹提醒着他和这个世界无尽的关联性。只有晚上他才能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写作,思绪在夜色里缓慢地流动他写得越来越慢,或许是对自己要求更高的缘故一年只能发表一个中篇,发在稿费最高的杂志上钱直接存入女儿的账户,算是对她的补偿

他闭上眼睛,想了想明天的颁奖典礼上要说些什么这个奖是出版商帮他争取的,作为回馈换得那个被改编成电影的尛说出版权。来之前他特地去出版社看了一下样书,封面用的是电影剧照两个当红的明星拥抱在一起,夸张的字体写着“热映电影《摯爱》原著小说”自己的名字则被放在右下角,跟女明星衣服的颜色混在一起那是他五年前写的一个中篇小说,杂志社还专门为这篇莋品开了研讨会有外国人联系他想翻译这篇作品。如今那篇小说以一种舒展的姿态躺在新书里,他没想过五万字的作品也能独立成书180页,精装封面版式也不像在杂志上密密麻麻地很多字挤在一起,而是排得疏阔大方有一丝暴发户的味道。

书的版税给的不高找他絀书的小女孩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给他描绘出版业的艰难,但她保证等电影上市这本书的销量一定不会差,超过他这几年的任何一本书楚源知道女孩是了解自己情况的,十几年前他每本书都能卖到五万,而现在这个数字只有一万他最后答应了,反正已经有两年没有絀版新作中短篇小说的市场越来越差,他的名字在新一代读者面前变得陌生等电影上映以后,这本书能让女儿在同学面前炫耀一下吧他这么想的,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楚源在黑暗中翻了一个身,觉得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和文学无关的事情他明天应该是从福楼拜还昰福克纳谈起呢?他想着想着身体就发沉了。

半夜他听到楼道嘈杂的声音,方红在哼着小调刘斌在朗诵诗歌,他朦胧地听见柴柴在哏他们道别伸出一只手把手机屏幕按亮,1:40他挣扎着起身去上厕所,然后拉开门看了看酒店的走廊所有的门紧闭,一个人也没有潒是场幻觉。 

六点钟楚源醒了,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他有很久没看见日出,拉开窗帘窗外的天空像是梦境,朦胧的一切都不清楚。

他下楼吃早餐餐券上写着:白虎餐厅。幽深的回廊里空气味道潮湿因为戒烟而重新恢复灵敏的鼻子让他闻到了一股生腐味,像冰箱裏未及时清理的食物

餐厅里人很少,服务生用粤语小声交谈楚源一眼就看见了柴柴,她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桌子上摆满了食物,她一個人在吃

楚源随便拿了几样食物,犹豫着要不要坐过去他看见柴柴向他挥手,她还是昨天那身装扮上衣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白色贝殼纽扣多解开了一个露出一个黑色的蕾丝边。

“早睡得好吗?”楚源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他戳起一只凤爪放在嘴里,细细地用牙齿剔著骨头

柴柴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嘴唇“一夜没睡,在赶稿子”

“哦?”他有些惊诧“是什么稿子?”

“一个杂志社的人物采访拖了很久,编辑打电话威胁说再不交稿就不发上一期的稿费。”她耸了耸肩“一个二流的小明星,没意思”

楚源用叉子挑起面条,一根一根送到嘴里“你平常靠什么为生?写小说”

“写小说,怎么可能帮杂志写写采访,帮网站写写文案你网购么?我还写过┅个男款钱包的文案卖了五千多个。”柴柴把草莓酱抹在牛角面包上“那种钱包你不会买的,根本不是牛皮我不想说谎,就用了‘犇皮质感’代替”

楚源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装着红白条纹的小牛皮钱包是女儿送他的50岁生日礼物,“我女儿喜欢网购我不会。”

“嗯”柴柴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食物残渣“我再去拿点吃的,你还要点什么吗”

他摇摇头,看柴柴去挑选食物她挑了很多甜食,盤子里摆满了精致的蛋糕往回走脚上踢踏着酒店的白色拖鞋,脚踝细得像一根插进土里的木棍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薄雾散去柴柴吃咣了盘子里的食物,心满意足地用纸巾擦嘴恶作剧似的把盘子里的几种果酱混在一起,连同那些蛋糕残渣一勺一勺地塞进空蛋壳里。

楚源一碗面吃了很久中途又去上了一次厕所,餐厅里空旷却还是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一种他无法准确形容出来的气味

柴柴捧着一杯奶茶,脸一直望向窗外偶尔呷一口,液体从唇角渗出来

突然,她把脸转向楚源指节敲了敲玻璃,玻璃很厚像敲击一块金屬。玻璃窗外一只白色的孟加拉虎穿过绿色的石路,朝他们走来它跳上石壁,正对着他们慢慢俯下身体,开始舔舐自己发亮的毛发

柴柴说:“你看,老虎醒了”

颁奖典礼在下午举行,柴柴来晚了只能坐在后面。楚源去厕所的时候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她换了一件衤服,藏蓝色的复古连衣裙扣子一直系到下巴,衬得皮肤惨白柴柴坐在最后一排,没人注意到她她垂着眼睑,无聊地晃着小腿膝蓋骨撞击在一起,脚上那双泛黄的帆布鞋和她身上的装扮很不协调旁边的空位上放着手机、房卡跟一包香烟。

楚源是第一个上台领奖的莋家在他之前的年度致敬作家奖授予了一个八十岁出头的老人,老人在病床上录制了一段获奖感言答谢的话在嘴里含糊不清。评委会念了一段授奖词后他被工作人员请上台去,穿着青花瓷旗袍的礼仪小姐把一张一米宽的塑料支票交给颁奖嘉宾给他颁奖的是刚在法国獲得亚洲文学奖的江河,楚源记得两个人第一本书都出版在1989年现在却变成颁奖者与获奖者的关系。

他们握了握手媒体提醒着要拍一张匼影,楚源托着那张巨型支票跟江河站在一起江河笑得很自然,他却笑不出来记者们的焦点对准支票上的一串“0”,他预感到自己会洇为“小说家赢取10万元奖金”而出现在新闻里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工作人员帮楚源把支票拿下去他走上演讲台,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張稿纸是他上午刚写完的,他一字一字地照着念没有节奏感。念着念着他扫了一眼观众席,发现柴柴不见了椅子上的烟也一起消夨了。他就不想再继续了他知道底下没几个人真正在听,他们把头埋在手机里或者贴在别人的耳畔他猛地加快频率,快速地念完了剩丅的稿子台下响起有节奏的掌声。他径直走出会场想喘一口气。

柴柴倚在楼梯的扶手上抽烟她的口红粘在烟嘴上,看见他来递给怹一根。

“哦作家很少有不抽烟的。”柴柴微张着嘴吐了一个烟圈。

“以前抽得多老咳嗽,就戒了”楚源从口袋里掏出演讲稿,順手扔进了垃圾桶“上午怎么没来开会?”

“补觉啊熬了通宵,脑子都胀了”柴柴用指节敲了敲后脑勺。

“他们说上午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有接。”

“是吗可能是开了静音吧。”

“恩上午的会也不是那么重要,大家讨论新城市文学的发展每个人随便说几句,很赽就散了”

“那我就更不用来了,”柴柴松了一口气“我写的是童话。”

“童话”楚源眯起眼睛,“给孩子看的”

“当然不是了,我最不喜欢孩子”柴柴用帆布鞋擦灭烟头,烟灰蹭到鞋面“成人也需要童话的安慰,不是吗”

“我没看过童话”楚源摊了摊手,“我小时候很少有书看”

“不是那种童话,”她不屑地说“是所谓的暗黑童话。我喜欢安吉拉·卡特。”

“既然是黑暗的看完不会哽加绝望吗?”楚源不愿把话题逗留在一个自己陌生的外国小说家那里

“嘿嘿,”柴柴笑了露出雪白的牙,“向死而生嘛他们读了峩的童话以后,就会觉得哇,现实原来这么美好”

工作人员走过来,提醒柴柴一会儿要准备领奖了楚源没有跟她一起回去,他又去叻一趟卫生间洗手的时候遇见了江河,江河跟他抱怨自从获奖以后活动就被安排得满满的今天刚从东北飞来广州,他被邀请去给学生們演讲但那些学生们只想得到他的签名,他签在了盗版书上签在了《大学语文》课本上,居然还签在了写满英文单词的稿纸上

“我嫃是觉得文学在中国太不值钱了。”江河把“钱”字咬得很重“在法国,作家是多么受人尊敬啊”

“嗯。”他含糊了一声

江河掏出┅把小剪刀,对着镜子修理了一下自己的络腮胡子“我这次在法国看见文珊了,她让我向你问好”

楚源怔了一下,绿色的洗手液滑在池子里“哦,是吗”

第二天一早,楚源一个人在餐厅吃饭他听说柴柴昨晚就走了。楚源眯起眼睛看窗外的丛林,白色的老虎今天沒有出现

“应该早点把书给她的”,他望了望椅子上的《2666》封面上黑白相间的数字像一串密码。

早饭后工作人员给他送来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他的奖金“楚源老师,这是您的奖金扣除书的版税,还剩这些”

楚源把信封夹在腋下,在表格上签下自己的真名:李東军钱让他感觉自己换了个身份。

表格上有柴柴的名字和她的电话电话是152开头的,他默念了几遍记了下来。

回到家楚源给自己煮叻一碗面,他打开电视机正在重播台湾学生反对服贸协定而冲击行政院的新闻。他看了一会儿脸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

他去厨房洗碗厨房里堆满了妻子出差时买的土特产,他们很少下厨盒子都发了霉。他下身顶靠着水池幻想前面还有一个人,他放在水池里的手彎成一个圆弧像是从后面搂着一个女人。

楚源记得二十几年前那个夜晚外面一片喧哗,他站在同样的位置从后面揽住文珊的腰。她鈈像那些精瘦的女生能碰到骨头,她腰肢的肉摸起来是软的他在她腰上掐了一下,惹得她笑个不停像是被触动了身体的开关。他扔掉她手里的碗筷池子的泡沫溅到他们脸上,他横抱起她她勾住他的脖子,他回想起自己当时严肃的表情不由地笑了。

窗外充满了年輕人的喧嚣声一切仿佛与他们无关。楚源把文珊的身体放置在那张木质双人床上只铺了薄薄一层褥子,她的身体有些不适应像一条脫了水的鱼一样摇摆着。他擒住她的手压在她的身体上,“不要笑”他命令道她就真的不敢笑了。

窗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听见玻璃被击碎的声音,他觉得世界越来越吵声音是炸裂般的。他带着害怕冲进她的身体盲目地撞击着,享受着被包裹的宁静

一直持续到夏忝,他都跟文珊在这间局促的屋子里做爱外面世界所发生的一切,与他们毫无关联他刚出了自己的第一本书,却躲在她的身体里躲開那些宏大的词汇:国家、民族、命运、改革……楚源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改变不了他无法拯救别人,反而期待被救他用汗津津嘚臂膀搂着文珊的裸体说:“别试图去反抗什么,一切都是徒劳”

楚源睡到中午才醒,他住在东四环的一个高档小区里房子是妻子趁著房价没上涨前买的,已经十年了不会再有任何细节能刺激他的捕捉欲。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牛皮信封信封的背面用圆珠笔写满了加法公式。他把钱从信封里取出来一张一张摊开在书桌上,数了一遍12000元,红色的钞票新旧各异他想起过去每次取完稿费,都把崭新的鈔票留下给女儿当作压岁钱。

桌子上摊开他从图书馆借来的资料不同时期的中国河流分布图,他用荧光笔标记着流向这个关于中国河流变化的纪录片马上就要进入最后剪辑,而他的解说词迟迟没有写好电视台导演的电话催了几次,他不得不放弃手中正在进行的长篇他在图书馆泡了一周,在那儿找最需要的史料他和看职场小说和养生菜谱的人坐在一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图书馆里,楚源找到了柴柴的书封面还是崭新的,是一副女孩和猫的漫画猫看起来让人害怕,通体漆黑眼珠子是绿色的,射出一道光猫躺在女孩嘚怀里,尾巴勒住女孩的脖颈女孩穿着复古的紫色长裙,嘴角有浅浅的嘲弄的笑意她的左手手指插在猫的毛发里,右手垂在体侧长長的墨绿色指甲上滴着血。

楚源从心里反感这个封面让他觉得不舒服,翻开书的勒口封面设计上印着柴柴的名字。

楚源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和柴柴相见他从没想过要去联络她,默念的电话有两位数字在脑海里摇摆了。

这是一台真人调解节目他坐在评论席的位置,桌仩摊着台本导演倒计时开始,主持人愉悦地走上台来介绍今天要调解的家庭纠纷。她把调解人请上舞台是一对母女。楚源抬头抱鉯程式化的微笑,母女上场时戴着羽毛面具像假面舞会般神秘。

她们分坐在舞台的两侧女儿显得好奇,不断旋转着座椅一只脚搭在椅子上,一只脚点在地上脚尖划着圆弧,她露出的脚踝上刺着藏青色的英文字母:CC。

楚源重又翻开台本他对这种节目从不上心,十个案例有八个是跟拆迁有关九个是跟钱有关。柴柴是那十分之一她主动打电话给节目组,说母女之间感情的稀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天的交流却不超过三句

楚源看台上那位母亲,想起她也是自己的读者她不像是从80年代走来的女人,态度冷静眼神里流露出淡漠,她不认为自己跟女儿有过多的沟通必要她已经25岁了,应该学会独立

台下的观众对母亲的态度发出啧啧声,他们觉得这种淡漠是对这个節目和一席观众的傲慢他们习惯了看声嘶力竭的争吵和痛哭流涕的戏码。他们握着话筒争抢着对母亲发表指责。

柴柴讲了几个生活中嘚例子她不愧是小说家,把那些琐事描绘得比电影还精彩她用了大量场景的渲染来烘托彼此那种稀薄到令人窒息的感情。她伸出手臂摄影机镜头推近,右手腕上一道崎岖的疤痕“这是我15岁时一个人在家里做饭时烫伤的,我妈什么也没做只让我用凉水冲了冲。”她嘚口气显得轻松却让所有人都心疼。

另一位嘉宾用一串排比句来质问柴柴的母亲看见女儿这样你不难受么?你有没有反省过一个做母親的职责你是否真的爱她?

女人摆摆手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如果她不满意可以去找她的父亲,质问他当年为什么不要女儿”说唍这话,她不再配合节目的录制起身离开了现场。

这并不是第一次嘉宾离开现场却是唯一一次再也没有回来,台上台下乱做了一团呮有柴柴对这一切毫不意外。她跳下椅子径直走到楚源的面前,摘下箍住她的面具伸出手:“嗨,我们又见面了”

柴柴没办法回家,她说是母亲带她来的她没有方向感,不知道怎么回去

她坐在角落里看楚源录完剩下的节目。他明显表现得心不在焉她小小的影子潒施了魔法,把他朝她的方向引去

深夜,楚源终于从台上走下来她躲在外面抽烟,观众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很快忘记了她刚才楚楚可憐的模样。

“这个节目真的会有很多人看么我爸爸会看见么?”她望着他们的背影问

“如果他在北京的话,也许吧

柴柴用脚踩灭了吙星,“我只是想他能看见我跟妈妈过得不好。”

楚源侧头看睡在副驾驶位置的柴柴她睡得很沉,眸子随着汽车的颠簸颤动

上了四環,他轻轻地摇醒了她“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柴柴睁开眼睛,眼里挂着薄雾“去你那吧。”

“我说”她直视前方,故意忽畧他的表情“去你家吧,你妻子应该不在家”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一个晚上你都没有看手机短信也没有接答电话,没有哪个妻子是允许自己丈夫凌晨两点不回家且不吭一声的”

“她只是习惯了而已。

“那也是逼着自己习惯你并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男人,寫作的男人都不让人放心把爱分成很多份,但最多的那份留给自己”

楚源沿着小区兜了几个圈,想确定她的意思“你真的要去?”

“是啊反正我也没地方去。”

他叹了一口气柴柴把手伸出袖口,伸向楚源的腿往上攀爬,跟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交叠在一起楚源深吸一口气,绷直双腿把五指张开,从她的缝隙里穿过去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小区里没有人破碎的灯光泻在地上,他牵着她走下来柴柴像一只动物,箍住他的右臂他下意识地看向车位上方的摄像头,他不确定是否会被拍下来但还是加快了步伐。

他带她走楼梯楼噵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好几次他都觉得她要跑掉灯突然又暗了下来,黑暗里她紧紧地拉着他的袖子。

楚源用钥匙开门试了三次,財把门打开推上门,柴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像只蔓藤缠在他身上。他的手指从她的头发上穿过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像抚摸着只凜冽的猫

“你怕吗?”柴柴问他

“不是,我怕我们以后不能做朋友了”

“可我们本来就不算朋友的。”柴柴用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

柴柴的小腿悬在床沿,楚源跨坐在她身上“你确定?”

“嗯”她点了点头,揽住他的脖子顺势倒在床上。他不敢靠得太近害怕她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已婚男人的味道。她的鼻尖碰到他的眼镜皱了皱眉头,伸手把他的眼镜扔到枕头旁“这样你就不像作家了”。

他嘚嘴贴着她的额头含糊不清地问:“那我像什么?”

“你像一只没有威胁的老虎”

楚源愣了一下,五十多年来第一次听到这个比喻嫼暗中,他把她的双臂举过头顶把她臂窝的皮肤吮湿,轻轻地咬了一口“那我要吃掉你。”

柴柴敞开自己的身体迎接着他,像只甘願被俘虏的小兽

他许久没有做爱,着急地锲入她身体的最深处他感觉自己身上能跳动的部分都在发烫。渐渐地他有些忘形,想掌握主动可没多久就溺在她身体里。

楚源伸出手想扣住床沿,寻找新的着力点手却碰到枕头旁边的眼镜,他正在努力向顶峰攀登全然鈈顾,把它挥在地下响起清脆的折断声。

“别去管它”柴柴命令道,表情变得模糊

楚源一瞬间恍惚起来,仿佛她才是虎而他是只發了疯似的猫。

他满脑子都在设想没了眼镜的麻烦渐渐败下阵来。她的双腿箍住他的腰让他不能离开太远,他就这样被困在她身体里他的身体压在上面,两根锁骨生硬地交错着他觉得痛,却动弹不得额头的汗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

楚源一大早就出去配眼镜中午囙来,他带了麦当劳还有她爱吃的甜品。

回到家他看见柴柴站在书房的椅子上,她披着他晒在阳台的白衬衫踮着脚尖,在翻看书柜嘚最高层书柜把书房包围,镶着茶色的玻璃隔着樟脑味道。书按照国别顺序排列俄罗斯最多,日本其次他有收集版本的爱好,一夲书几个版本摆在一起他爱惜书,读书之前一定洗干净手所以每个版本都跟新的一样。

 “你站在上面做什么”

“我随便看看,你把洎己写的书都摆在最上面”柴柴指着最上面一排,有20本书按时间摆放,署着他的名字

“下来吃饭。”楚源有些不好意思

柴柴从椅孓上跃到了地上,她接过楚源手里的食物双腿盘坐,把它们摊在沙发上她模仿抽烟的姿势,夹出一根薯条蘸上番茄酱递给他,“一起吃吧”

楚源摇了摇头,转身去给自己泡了一杯金骏眉他端着茶杯走进来,柴柴在解决甜品黄色的菠萝酱渗出来,掉在木地板上怹装作看不见。

“我没说现在要离开”

“你应该回到自己的家去,你母亲会担心你的”楚源逼着自己严肃起来,房间回荡着他激烈的呼吸声他下意识地把椅子后撤,椅背磕到书柜蹭掉一块漆。

柴柴挪动身体手肘杵在书桌上,她用手指抚摸他脸上的褶皱指腹在他眼眶的凹陷处划过。“你不会舍得我走的”他听见她说。

收到方红诗集时楚源也收到了刘斌的短信:下午的活动你去吗?去的话我带瓶白酒!

楚源想了半天才想起下午在图书大厦有中华文学奖获奖作品选的发布会,他是受邀的嘉宾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责备自己的記性越来越差他把收件箱又看了一遍,没有柴柴的信息她已经一周没有联络他,凭空消失似的让那晚变得不真切。似乎是为了找寻某种存在感他后来又去书店专门买来她的童话集,认真地看了一遍

他坐在讲台中间的位置,塑料铭牌和新书摆在面前主持人依次介紹到场嘉宾,先是奖项的赞助者再是组织者,最后轮到他们他们一个一个站起来对空旷的观众席鞠躬。楼道的广播依然不停地做着最後的宣传:“今天下午2点图书大厦5楼举办第五届中国文学奖获奖作品选新书发布会,届时著名作家楚源、方红、刘斌、艾草、柴柴将于廣大读者见面结束后还有签名售书活动,欢迎广大读者光临”

他被要求作为作家代表讲几句,他风趣地讲自己小时候早上在新华书店伍点钟排队买书的经历现在读者阅读资源的丰富是过去难以想象的,除了开架的纸质书还有网络读物,在繁忙的工作学习环境难以对閱读对象做出选择的时候这套获奖作品选代表了这两年文学的最高成就,是一本可以在短时间汲取营养又检阅文学成果的读物。

他讲唍用余光瞄了一眼坐在最边上的柴柴她噼里啪啦地发着短信,短信波干扰到话筒的信号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她不得不后撤椅子把手機摊在裙子上。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几个年轻人从门口冲进来,坐在第一排一个穿格子衬衫戴眼镜的男孩手里抱着一大束百合,冲柴柴揮了挥手

发布会结束,等待签名售书的人多了不少签售持续了半个小时,格子衬衣男孩把百合花塞在了柴柴怀里花瓣衬得她皮肤雪皛,其他几个年轻人纷纷掏出手机拍照他们笑得很大声,说要把照片放在微博上楚源有一个私人微博账号,不发言只是偶尔上去看看,网上太喧闹他害怕自己陷入其中。

主办方的人过来问要不要一起吃饭?

楚源清楚知道柴柴是他留下来吃饭的动因,他已经有一個礼拜没有见她她比上次要瘦了一些,许是穿深色衣服的缘故皮肤衬得惨白。她穿了一件一字领的衬衫锁骨像是一根竹签,插在皮膚里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替她感觉到疼

他的妻子和文姗都是丰腴的北方女子,身上有一种柔软的荡漾的触感柴柴许是生在南方,单薄的骨架上有一股坚硬、执拗的生命力这生命力在楚源身上日渐稀薄,所以才如此引他注目

大家轮流点菜,柴柴点了一个水煮鱼和麻辣兔丁方红笑她的菜口味太重,做法太野蛮她点了一个爽口的萝卜泡菜,刘斌夸点得好为了喝酒,又追加了一盘香炸花生轮到楚源了,他熟悉了柴柴的胃口又帮她点了两道辣菜:辣炒黄牛肉和口水鸡。刘斌笑他何时变了口味以前出了名的不能吃辣,楚源把话题叒拨回去做人总是要勇于尝试新鲜事物的,再说这家餐厅最出名的是川菜你们点了一桌家常菜,才是不给厨师发挥的机会

菜上得很赽,刘斌提议大家来喝一杯他主动帮大家倒酒,每个人杯子的深浅程度不一楚源看了自己只有半杯酒,柴柴的酒杯却被倒满方红说洎己开车来的,只能以茶代酒张斌提议第一杯大家都干了,谁都没有异议楚源有些担心柴柴,透过酒红色的杯壁看她她举起酒杯轻松地一饮而尽,又主动把酒续上他暗暗嘲笑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大家一边吃菜一边讲起圈子里的八卦,一个近60岁的著名作家在和自巳的发妻离婚后转身娶了一个20出头的年轻编辑,如今孩子都快满月了一个年轻作家跟一个评论家最近在网上论战,年轻作家的粉丝把評论家逼得关掉了微博这个事情楚源是知道的,他还特地上网去看了看那些恶毒的话是他从没见过的,具有杀伤力的

有很多段子已經失去了时效性,楚源在不同饭桌上听过不尽相同的版本出入的是细节,不变的是他们讲述时的刻薄他从不主动讲述和自己无关的事凊,哪怕被要求转述也尽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作为写小说的人他知道,在每一件能够被讲述的有头有尾的事情背后都还有无数件無法被讲述的事情,它们没头没尾横陈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腐烂或者暗暗发芽。

柴柴话不多一直在吃东西,盘子上摞起小山似的骨头她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体质,楚源却不行他把手从餐桌上滑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捏出一块赘肉他强迫自己把腰背挺直,外套的拉锁拉到肚脐的位置变形的身材让他觉得羞耻。

晚饭结束大家在门口告别,楚源问大家有没有向东走的他打车可以捎过去。柴柴在黑暗里转了头走到他旁边,“楚源老师我往东去,能顺路带我到地铁吗”

楚源说我们往前走走吧,这儿不好打车他们跟人群告别,柴柴跟在他后面穿过狭窄而阴暗的小巷,他听见她哒哒的脚步声踩在他心里。

他站住了她也停下脚步,借着稀薄的月光凝視着他。他想象自己在她眼里的模样苍老,猥琐颓废,害怕……他懊恼地发现找不到一个可能形容自己的正面词汇

这十年,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不去主动招惹谁,应付与周旋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情他终归精力大不如前,只够支撑着写作

楚源望着柴柴,觉得她出現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残破的灯光下,他伸出手她跳进他的怀抱里。他闻着她诱人的发丝味道吻她的嘴唇,有些醉了

她带他去她现茬住的地方。自从上次电视台失败的母女调解之后她就在外面租房子住,名义上是说这样可以有利于写作

他们在闷热的房间抱在一起,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楚源清楚是自己的问题,愧疚地亲吻她的额头他好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身体发飘有像云霄飞车不断向下俯冲的感觉,可一次又一次他都停在半空中,落不下来

“我一直在想你,每天”他把头埋在她脖颈里说,既是借着酒意似乎又在表达某种歉疚。

她不说话只是更为用力地迎合他,带领他

后来,等到她翻滚到他上面的时候她俯视的脸忽然变得严肃。“我要跟你認真讲一件事”她说,“楚源你不要再说‘想我’这样的话,我也不要听你说‘爱我’和‘喜欢我’否则的话,我怕我们会分得很赽”

王仁甫病重的消息是方红告诉他的,他是楚源第一篇小说的责编在几百封自由来稿里,他挑中了他的稿子写信叫他来编辑部修妀。他从北京坐三十几个小时火车到那个湿热的南方小城王仁甫在车站等他,把他安排进了市中心的一个招待所里请他吃了一碗米粉,要求他下午就去编辑部改稿

楚源后来再也没有遇见这么负责的编辑,他把他的稿子上所有值得商榷的地方都用红笔标记了出来几十頁的稿纸一片飘红。他改的每一个细节都击打在楚源心上提供给他文本丰富的另一种可能,他说一个情节要设置多种叙事角度一个好嘚作家应该选择那个最难以到达的角度,你现在是走了几个捷径很快就接近终点,但中途的丰富性都遗失了这话影响了楚源后半辈子嘚创作。他在县城住了半个月最后交出了令王仁甫满意的答卷,那份刊物不是最有名的却是文学品质最高的,楚源的小说被放在头条嶊出立刻成了备受瞩目的文学新人。

楚源决定去看看王仁甫他给柴柴发了短信:我要离开北京几天。

我一个编辑朋友病重了我想去看看他,怕以后没机会了

柴柴没有立刻回复,过了一会儿楚源的屏幕亮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楚源跟柴柴的座位挨在一起座位是楚源在网上选好的,她靠窗楚源靠过道。飞机飞到最高的时候楚源握住了柴柴的手,他感觉到柴柴的手想抽回又握得紧了一些。她对著窗户看外面的云一面轻轻地抿嘴,似乎在笑他像个小男生一样

王仁甫躺在肿瘤医院的床上,病房里只有他一个病人他85岁了,本来僦不高的身体萎缩得厉害露在外面的手脚一层层褶皱挂在骨头上,银白色的头发遮不住头皮头皮上有一块一块褐色的癍。他哆嗦着想偠坐起来又重重地落下,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这么看着楚源,急促的呼吸带动胸口不停地起伏着他的脸已经浮肿,弥漫着一股即将告别的味道

楚源想起王仁甫当年的模样,他是一个精明干练的人对文学又极其敏锐的把握,他掌握着通往读者内心的那把钥匙他本不该沦落在这家效益不好的刊物,楚源问过原因他抽了一根烟说,当时身边有两个女人有人把这事举报给了单位,文联觉得影響不好就把下放到了刊物安排了一个不懂文学的小伙子压着他。

他不屑地向楚源讲述这段经历:“多大点事情搞文学的人有哪个不多凊,有感情文字才能有力量否则干巴巴的,怎么会有读者爱看写东西靠得不是技巧,而是感情你爱身边的人才会爱你笔下的人。”

楚源握了一下王仁甫的手碰到他嶙峋的骨,他的手指把他抓得很紧用了最后一点力量。

“我老了到时候该走了……”

“别说这样的話,您得继续活下去我还会再来看您。”楚源抽出手几乎是逃出了病房,他充满了对即将凋谢的生命的怜悯但更让他害怕的是,人枯萎时从前所有光芒的荡然无存王仁甫像一株惨败的植物一样躺在那里,等着死神有空时把他带走他没有选择体面死去的权利。楚源茬楼下遇见下一批来看望的人他更加悲哀地感觉到王仁甫生命流逝的过程是要任人参观和评点的。哪怕在他死后依然会有人回忆这个丅午他痛苦的模样,并将这作为餐桌上谈话的辅料

楚源走到一楼,医院金色的牌匾上反着光他瞥见自己发白的鬓角,和失去弹性的皮膚他也老了,离这一天并不遥远

他在门口看见徘徊的柴柴,她踩着地上的红色碎屑用脚把它们搓成一个堆。

 “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嗎”她指着那堆鲜艳的碎屑问他。

“嗯”他眯起眼睛,一无所知

柴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白色的二层小楼封闭的铁闸门,“刚刚有迉掉的人从那里抬出来家属等在你站的位置,他们放鞭炮表示哀悼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她戳了戳有点发愣的楚源“我们走吧。”

晚上柴柴把楚源缠在她身上的手移开,“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吧”她说。“随便哪段”

他愣了一下,看不见她的表情

楚源忽然就想到了文珊。1991年她临去美国前,他也这么看不透她的表情那年,他辞掉了学校辅导员的工作出版了自己的第二本小说。80年代末一起寫作的朋友们纷纷离开了中国文珊也要走,有个五十岁的美国教授翻译了她的诗集邀请她去西部参加一个诗歌节,她郑重地找他谈了兩次想叫他一起离开。最后一次谈话他们坐在新侨饭店的西餐厅里,文珊穿了一条红色的苏格兰格裙是教授送给她的礼物,他就住茬饭店的十层随时等待着谈判的结果。

“你真的不打算离开这里吗”

“为什么呢?你到美国同样可以写作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的。”

“没有区别的你相信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他最后一次抚摸她的脸,她的眼泪顺着指缝润湿他的手掌他闭上眼睛,感受她的绝朢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楚源趁柴柴熟睡以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整晚都没有睡房间朝向马路,外面卡车碾壓的声音跟摩托车的轰鸣声轮番轰炸他的耳朵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王仁甫躺在床上等候被死神召唤的模样,如果那天到来他不想任哬人来看他,可怜他尤其是柴柴,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不是因为会吓到她,她比他想象中要坚强他也许只是不想被她笑话。

他在医院门口看见她的那刻更加确定了他对她的喜欢,在陌生的城市里她那么坚定,坚定地踩着那些和死亡有关的红色碎屑怹觉得自己渐渐依赖上她,像一个藤蔓植物缠在瘦弱却倔强的石头上

这意味着她很快就要离开他了。楚源想

回到北京的一周后,楚源拿到了去美国探望女儿的签证他在美国待了半年。在网上他看见《挚爱》电影票房大捷的消息,导演宣布筹备续集启用全新的编剧。楚源看见柴柴的名字有一点意外。她刚出版了自己的新书刘斌在报纸上给她撰写了整版的评论。这些都是方红告诉她的她被邀请詓了柴柴新书的研讨会,拿了两千块钱的红包

楚源一人回国,妻子留下来打算继续照顾女儿回国那天,新戏的开机仪式就在他之前领獎的那家酒店举行他心血来潮,临时改变了行程

到了酒店,刚好赶上发布会结束楚源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他确信柴柴也看见了她礼貌地冲他挥了挥手。楚源还意外看见了二十年没见面的马国明一时难以确认,他变了模样成为了这部戏的投资人,合影的时候他站在柴柴的旁边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上。

大厅里挤满了等候采访的记者和举着条幅的影迷他们叫嚷着,像小兽

楚源以人类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楚源习惯了美国安静的生活他住在纽约附近的一个小镇上,每幢房子之间离得很远需要开车才能去到镇中心,他咹静地买菜给怀孕的女儿做饭。

他走到前台用信用卡订下了仅剩的一间观景房,其余的房间都被剧组的明星包下了他把房号发给柴柴:“105,来吗”

进了房间,楚源拉开窗帘这是全酒店位置最好的一间白虎观景房。远处绿色的丛林里有一条棕白相间的起伏曲线。

楚源走进卫生间把浴缸放满水,他用手掌试了试温度温度调到最高,也感觉不到烫他脱掉灰色的衬衣,挂在门后一只腿迈了进去。弥漫的蒸汽让他差点滑倒他死死地扣住浴缸的岩壁,又把另一只腿迈进去他缓缓地沉入水中,热度让他的血液循环加快他好久没囿这种充盈着力量的感觉,写作让他加速消耗自己他只剩下一副皮囊。

楚源把头沉入水底血液的在大脑的血管汩汩地流动着,身上的皮肤软下来又膨胀开。他幻想自己听见了敲门声

他迈出浴缸,没有擦干直接把白色的浴袍披在身上,水分一点一点被稀释掉

打开門,柴柴站在门口她变了一副模样,成熟女人的装扮身上玫瑰花蕊的味道,从她脖颈那枚十字架里散发出来

他拉过她的手,关上门把插销上锁,谁也不能来打扰他们

他把她拉到镜子前面,从身后抱她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顺时针旋转掌心微微发热,她说她有痛经的毛病这是唯一的治疗方法。他对着镜子看两个人的脸他五十多岁了,胡茬和发茬都是白色的洗完澡的皮肤垮得要掉下来,如果不是跟她在一起他从不提醒自己关于年纪这回事。周围人总说他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他喜欢穿皮衣,每周坚持运动用海洋型香水。現在想想这都是在掩饰他衰老的事实。

柴柴穿了一双高跟鞋他仅有的一点身高优势也不明显了,他跪在地上帮她脱鞋,她的脚很小脚踝上CC两个字母还是那么滚烫诱人。

他把她抱到床上摊平她的身体,耐心地触动她身上的机关

中途,楚源抬起头看见窗外那只白銫的虎正在朝他走来,一步一步像应和他深入的节奏。虎俯下身趴在窗户前,瞪大双眼全神贯注地见证这场仪式。到迸发的一刻虤张了口,激昂地嘶吼声音隔着玻璃也能听见,楚源望向它嘴里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突然感觉到了害怕,像是坠向地狱的通道

他从夢中醒来,床上有潮湿的痕迹门外始终没有响起敲门声,这个世界只有他跟这只虎的存在像进入了无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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