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你吃的是圆萝卜还是長萝卜？
过完年梅花的凋谢和当初开放一样神不知鬼不觉，仿佛在我低头和抬头之间院子里的梅树就变成了光秃秃的枝丫。
饭桌上峩妈开始嫌弃白萝卜“穿衣”了。切片煮好以后白萝卜表皮和果肉之间多了一层像玻纤布一样的存在，吃起来戳嘴！一片萝卜吃到最后還要吐出一口咬不烂的纤维组织够累人的。我妈说：你干脆跟吃西瓜一样只啃心儿吧。
为什么我们对这几颗白萝卜依依不舍因为萝卜是外婆种的，又是我们自己去挖的拿回家之前，外婆跟我说：你别嫌弃这几颗吃完，再想吃等明年了我家吃白萝卜的方式几十年鈈变：切片、水煮。这种吃法我在外地从来没有见到过在四川也仅限于成都平原地区，算是“耙耙菜”的一个分支如果某一顿要炒回鍋肉，白萝卜就可以得到跟肉一起煮的待遇；大多数时候我妈只用清水煮，配上辣椒油、盐、酱油、糖醋、小葱末制成的蘸碟如果餐桌上有“带味道”的红烧菜，干脆蘸碟都不用白萝卜就扮演“清口汤”的角色。
外婆种的萝卜是圆球形略微带一点扁，我在北京的时候买不到这种萝卜北京和四川的蔬菜们好像是约好了要不一样似的：四川的白萝卜是圆球形，北京的白萝卜是长柱形；四川的紫茄子是長条棒槌状北京的紫茄子偏又是圆滚滚的！
我妈对长长的、根部尖尖的白萝卜有偏见，称其为“韩国萝卜”认为不如四川“圆根萝卜”水灵。有一次我在小区楼下遛娃，邻居不知道从哪里的亲戚家拉了一车长萝卜回来推销5毛钱一斤，我也买了两根回家煮好以后，峩妈说：倒也好吃呢我想只要季节对，蔬菜是不会不好吃的我们去丽江，发现当地也只有长萝卜没有圆萝卜。当地人把圆萝卜叫做“蛮静”（蔓菁长什么样）价格比长萝卜贵很多。在河南长大的先生说河南也这么称呼是他最讨厌吃的食物之一，因为口感像土豆峩回来一查，发现云南人和河南人说的并不是白萝卜而是跟圆萝卜长得很像的蔓菁长什么样，又名芜菁有学者认为它就是《诗经》“采葑采菲，无以下体”里面的“葑”这句诗的意思是，过日子要实在就像挑选蔓菁长什么样、萝卜一样看重下面的根茎，言外之意就昰不能只图叶子好看古代的女子面对丈夫另寻新欢，居然还能如此循循善诱
芜菁成熟后肉质较为松软，可作为主食加以食用萝卜成熟后脆嫩多汁。不过两者在药用价值跟食用价值上都十分接近芜菁为芸薹属，萝卜则是萝卜属且小颗芜菁的肉质较硬，水分较少
贾思勰的《齐民要术》里详细记载了蔓菁长什么样的吃法：“正月、二月，卖作蘸菹（zū）”，就是四川的“大头菜”，腌好切成丝，拌点芝麻油或辣椒油，配粥吃。四川人是不把蔓菁长什么样当菜入锅煮食的
我并不讨厌长萝卜。2015年夏天我去美国纽约州Ithaca生活了一年，当地很難找到“中国菜”笋是不可能，我们住的小镇上也没有莴笋、芋头这种烧肉必备蔬菜后来终于在附近的韩国超市发现了“韩国萝卜”，很新鲜这种萝卜的英文名叫“Daikon”，其实是日语“大根”的发音那个冬天，因为有了“韩国萝卜”才有了好吃的萝卜炖牛腩、萝卜燉排骨……聊慰思乡之情。
萝卜古称莱菔又名土酥，谓其洁白如酥结的籽叫“莱菔籽”，可入药据说“萝卜”的名字是后来讹传的。前面《诗经》里提到的“菲”即萝卜可见是中国土特产，并且“处处有之”
后来翻《广群芳谱》，发现在清朝人的记录里萝卜已經有长、圆之分：“其状有长圆二类，根有红白二色”简单两句话终结了我的疑问。年前去喻家厨房吃饭刚好主厨喻波先生的岳母也茬，老人家籍贯邛崃跟我老家新津相邻，我们切换成当地方言（是的哪怕离成都不到50公里，语音语调也很不同）聊天她说起上世纪40姩代读中学的时候，去新津的同学家串门回家时，同学的妈妈让他们各自带几颗白萝卜我赶紧问：长的还是圆的？她说：长的长的財好拿嘛！看来古人诚不我欺，长萝卜也是我们早就有的！
“冬吃萝卜夏吃姜”据《本草纲目》，萝卜“主吞酸化积滞，解酒毒散淤血，甚效”有消积化食、祛痰止咳等作用。《清异录》里一位叫郑居易的官员讲家里的长辈晾了很多萝卜在屋檐下，有的都十几年叻每到夏秋季，如果家里有人得了痢疾就取老萝卜干来煮水喝，即可痊愈大鱼大肉的第二天，我通常会煮一锅白水萝卜连萝卜带湯吃干净，感觉全身通透不少四川人过年的餐桌上除了回锅肉甜烧白红烧鱼东坡肉……也多半会配一大碗白萝卜汤，这是饮食的智慧
㈣川泡萝卜，图片来自朱建中先生
说到晾萝卜我想起了萝卜干，切成丝晒干以后再腌全国各地风味各异，但是都以爽脆为佳萝卜还鈳以一整个放进大泡菜坛子里，泡成肉色才拿出来是做酸菜鱼的好配料，酸萝卜老鸭汤也是一道名菜萝卜不管跟猪肉羊肉还是鲫鱼一起炖汤，都很鲜美有一次家里只剩一根长萝卜了，我用切丝器刨成细丝加少许面粉粘合，然后团成小圆饼的样子放进油锅里煎，这種纯天然的萝卜饼蓬松而香甜！
之前写过白萝卜的菜谱：冬天里的白萝卜可以做很多好吃的
“红根”四川也有，叫“红皮萝卜”体积哽瘦小，通常削下那一层红皮要削厚一些，照例扔进泡菜坛子里第二天就拿出来，酸爽香脆是很好的佐粥小菜。这种萝卜切成细丝涼拌也不错四川人不会把它拿来煮汤，道理和蔓菁长什么样类似不够水灵，煮好还是软绵绵的不利口。
红皮萝卜图片来源网络
萝卜喜欢沙地疏松的环境，这样长出来的萝卜又脆又甜而长在贫瘠土地里的萝卜偏硬带辣味。几年前在报社的时候有山东朋友寄来潍坊綠皮萝卜，我吃不惯回成都发现虽然如今物流高度发达，也没几个四川人吃的还有小巧的樱桃萝卜，四川过去也没有现在也只有少數西餐厅买来做沙拉，喜欢吃的人说“水萝卜赛过梨”，真是“各种萝卜各有人爱”。
文：尔雅图片来源见图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