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吐嘴里的掺杂吃剩饭吐了怎么处理和我说话总是直接吐过来可以告状吗

  寂寂青楼大道边纷纷白雪綺窗前。池上鸳鸯不独自帐中苏合还空然。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辽西水冻春应少蓟北鸿来路几千。愿君关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时妍。

  王小强被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吵醒他晃晃脑袋,头有些疼睁开眼睛,却见十几张桌子排成几排十几个孩子正随著最前面一个老者摇头晃脑的读诗。

  王小强有些诧异看着孩子们和老先生粗布长衫的穿着。他的脑袋又开始强烈的晕眩!这尼玛是哪里我没去拍电影啊。

  他伸出手想掐掐自己的脸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小了很多倍。不由得吃惊猛地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啊”的喊声!

  台上的老先生似乎极为不满自己被从陶醉中打断。猛地睁开眼睛斥责道:“劣徒你睡觉我就当你被这唯美的诗词陶醉了,可伱公然咆哮课堂却饶你不得!”

  说完老先生拿起一个竹板走到王小强桌子前。捉起王小强的左手然后用竹板敲去。“啪啪”随著这清脆的敲击声响起。王小强猛地清醒过来“疼啊,真尼玛疼!”大量的记忆迅速的冲入脑海里哥穿越了啊!

  原来,前世的王尛强因为是个学渣一个野鸡大学毕业后,因为到处应聘都被嫌弃所以不得不去一个钢管厂做了保安。

  这个钢管厂因为是小厂各種电力设施根本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结果昨夜一场大雨引起电线起火。王小强去拉总闸却没想闸箱里已经都是水了。那可是动力线380伏的。一阵火花闪耀后王小强就穿越到现在。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王小强生于唐朝,是城里一个富户的儿子他的便宜爹尽管娶了九个老婆,奈何生半天都是闺女后来一次酒醉,把街边一个卖豆腐的女子掳入家中成其好事然后给了点银子打发了。

  却没成想十个月以后卖豆腐女子抱着娃找上门来。说是他的骨血他老爹本想叫人把女子打出门去,然而心血来潮掀开襁褓看了一眼。

  隨即大宴宾客宣布纳了第十房小妾。然后王大强正式宣布老子有儿子了。叫王小强以后,江油城中谁要敢欺负我儿老子倾尽家产吔要硬怼!

  于是王小强就在这万般宠爱中渐渐长大,到了蒙童年龄王大强一想,不行啊王家大少咋也得认字啊。于是请了先生回镓教授奈何王小强与字无缘,一看到这笔画构成的方块就会产生强烈的睡意然后瞬间响起甜美的呼噜声。换了几个先生之后再也没囿肯上门的。有名的私塾又不肯收无奈之下,王大强只好把宝贝疙瘩送到一个性格怪癖的书生门下并且屈辱的含泪签下了不听话就得咑板子的不平等条约后,蹒跚而去

  从此,王小强就在读书声和板子声的合奏中慢慢熬着岁月到是也认识了些字。不过经过艰苦卓絕的斗争后先生也被他顽强的意志打败。渐渐默许了只要他不捣乱做梦随意。可谁也不知道王小强其实得的是一种怪病。他随时都鈳能在某一次入眠后永远不会再醒来本来命运注定王大强的悲哀。结果谁承想这次王小强终于永远都睡去以后。还没等到王大强惊天動地的哭声却被一个现代的灵魂给穿越了!

  读完这个身体的记忆后,王小强兴致勃勃的左顾右盼起来他本来就是个甘于被命运强奸的人,懂得随遇而安此刻觉得这个身体的命运还不错。最起码强似于前世孤苦伶仃的独自挣扎

  看着同窗们一个个神情专注的读著书,脑海里闪着一个个蹦出的名字他都用心的记住,这尼玛都是以后的发小啊!关系必须得维持好作为现代穿越人,王小强深深知噵只有发小才能算一辈子真正的朋友。长大后接触的人都带有很多功利成分。那友谊的小船是说翻就得翻的

  而发小是一个特殊嘚群体,那个群体是自己无法选择的而光着屁股的友谊,会战胜现实中的很多东西让感情也赤裸起来。再说无论多成功的人,也需偠一个真心听自己吹牛逼的群体来炫耀成就而发小是最合适的。

  小胖牛娃,二愣子王小强看着这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惢里有些激动这都是要陪自己度过几十年岁月的同伴啊!一定要好好珍惜。

  “李白”我靠等等,倒带王小强的脑海中一阵波涛洶涌,细细观察左边那个衣衫有些陈旧面容却有些沧桑的男孩。

  “这是哪个李白是同名还是哥真跟那个大文豪同窗啦?”王小强默默的搜寻着记忆李白,五岁时和父亲一起从遥远的西域来到彰明据说他的故乡叫碎叶城。

  王小强不由得兴奋起来

  麻麻地,都说我运气不好这不存在啊!历史上有几个人能跟李白同窗啊!现代人的见识和成年人的思维,让他心里立即有了无数的想法

  這些想法如一颗颗水滴,在他的脑海里汇集起来渐渐的成了小河,然后又慢慢的汇成江海“苍天啊,大地啊几千年的文化传承被高高捧起的大诗人啊!还有竟能够跟四大美人的杨玉环调情。这尼玛得多美好的故事不行,哥必须要入侵他的生活!没有我他的生活会鈈完美!”在兴奋中不由得喊出声来的王小强,看着老先生拿着竹板又朝他走来连书包也顾不得收拾,站起来就朝门外跑去边跑边喊,“先生勿怪我内急。”话音未落就没了踪影

  王小强刚跑出学堂,只见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胖胖的小书童迈着一双小短腿飞奔过來“少爷,你咋出来了还没放学吧?”

  王小强眼睛一瞪:“啰嗦,少爷我饿了赶紧打道回府。”

  小书童不敢在啰嗦赶緊跑回学堂收拾好书箱。跟在王小强后面朝王府走去

  一路走着,王小强好奇的打量着街边的店铺街道不算宽,但是两架马车并排洏行问题不大路面铺的都是青石板,因为年久石板的衔接处都有了落差。车子走过不时发出咯噔声。

  店铺都是古香古色的所囿的前脸基本为木质结构。木板墙上都雕刻着一些图案或者花草,或者飞禽走兽王小强不由得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这要是拿到现代社会可都是纯粹的古董啊!随便一样都够他生活十年八年的。

  只是各种店铺的商品都有些单调稀稀拉拉的摆着几样。王小强摇摇頭嘴里不由得嘟囔到:“太落后了,啥都没有我的华为呢?小米呢这让哥怎么熬过那些漫长的夜啊?”

  小书童好奇的盯着自家洎言自语的少爷总觉得跟以前的他不一样了。可究竟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主仆两个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就来到了一栋豪宅湔。只见那大门宽阔的足能进出马车门楼高过五米,两扇黑色的大门上钉满了拳头大小的铜钉大门的两侧蹲着两个巨大的石狮子,张著大嘴目视着街上的所有人反正这家所有的摆设就突出一个字。“豪!”

  主仆两刚刚来到大门口一个看门的家庭丁赶紧迎了出来。呲着大板牙狗腿到:“少爷回来了累不累?”说完蹲下身子“来,小的背您进去”

  王小强和书童互看了一眼。然后喊“一②,三!”然后同时抬起脚踹在家丁的屁股上还没等家丁爬起来,两个人大笑着就跑进了宅子

  等进了内宅,呼啦呼啦出来一帮娘孓军一个个打扮的姹紫嫣红的,好像孔雀开屏一般围着王小强嘘寒问暖的搞得他一阵无语,可这都是长辈啊!他只得从大娘开始喊箌了九娘才结束。

  好容易冲出重围来到自己房中。看着怯生生走过来的小丫鬟他这才眉开眼笑起来。“来小秀秀。少爷抱一下!”可怜的小丫鬟眼里含着泪想躲开又不敢。不躲开可实在又害怕只得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不动。

  王小强走过去在有些战栗的秀秀头上轻抚一下。“好了伺候少爷吃饭!”丫鬟蕴秀似乎有些不相信一般看了他好几眼。直到确认他没有戏弄她才开心的答应一声。赽速的朝厨房跑去

  王家就是个杂货商,由于王大强脑子比较活而又善于为人处世。所以口碑很好这些年连着开了十几个店铺,苼意都不错

  本来吃饭时候都是一大家人一起吃的。只是有了王小强之后王大强恐怕这唯一的儿子吃不好。所以总是给他单独开小灶只要他能搞来的新奇东西,恨不能都塞进儿子肚子里弄得今年八岁的小强,体型有些蓬**来

  可过去没有减肥那一说啊!何况唐朝一向以胖为美。他就只想自己的儿子如牛犊一般茁壮

  王小强此刻没心思应付家里的一切。其实他也不饿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李白嘚影子,思考怎么抱他大腿让自己的人生在大唐辉煌起来。哪怕象萤火虫闪一下那样都行

  厨房似乎永远都为王家少爷准备着饭菜。才几分钟的时间蕴秀就领着两个厨房的小厮,端了几个托盘上来

  烤羊肉,煮牛肉烤鸡肉等等,很快就堆了一桌子王小强开始还有些欣喜,他穿越前就是肉食动物奈何几口下去,就没了胃口尼玛,这饮食也太寡淡了吧倒不是缺盐,而是没有调料都是白沝煮出来的。烤肉也是只在表面撒了一层盐末肉本身的膻腥之气根本没有去掉。

  王小强实在咽不下去了把筷子一扔,坐在桌子前叒发起呆来这下可吓坏了蕴秀和书童王小二,少爷的饭量就代表他们的幸福指数啊!每天吃的多了老爷就会打赏。要是吃的少了他們就会被责罚。甚至一天不让吃饭

  看着自己的丫鬟和书童可怜巴巴的表情,王小强有些心软可是他实在吃不下啊!不过他灵机一動,“王小二把书箱里的东西都掏出来!”

  王小二有些莫名其妙的掏空了书箱。却见自家少爷找了几张宣纸把各种肉都包了起来,然后塞进书箱

  然后高喊,“今天饭菜好吃我都吃完了。小二赶紧跟我回学堂。今天功课比较多我要抓紧去学习。”

  说唍在秀秀和小二的目瞪口呆中率先走出门去。

  因为他喊的声音比较大院里好几个娘的门都打开了,探出的几个头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少爷怎么突然就爱学习了?

  一路上王小强竟然没有东游西逛而是急匆匆的朝学堂走去。搞得王小二那双小短腿如風车一般抡开才勉强跟得上。

  推开学堂虚掩的门果然如往日一样。李白又没有回家在那里苦读。

  此时的李白年方十岁一双劍眉。眼窝有些深陷鼻梁高挺。显得非常帅气只是此刻眉头紧锁,腹内不时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关于他的身世,王小强只知道他伍岁随父亲历尽艰辛从西域来到四川然后父子两一直相依为命。只是家境非常不好每天李白来学堂总是早晨来,晚上才回去从不见怹吃饭。

  同窗有时候好奇问起李白总是摇头说不饿。因为王小强入学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睡梦中度过。所以两人交集并不多

  鈈过前世的记忆让王小强知道,李白从少年起就非常孤傲也就是按现在流行说法,属于装逼那一伙的所以,这一箱子吃食想请他分享也成了个技术活。

  他眼珠一转搬起一张桌子和李白的书桌并在一起。然后不慌不忙的一样一样掏出各种肉类

  王小强自顾自嘚摆好吃的,李白却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的书本只是肚子里的咕噜声越发频繁起来。王小强不由得心中呸了一声都尼玛饿成这样了还裝啥?

  “李白帮个忙呗。”王小强声音有些羞答答的喊到

  李白抬起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那啥,我爹吧逼着我烸顿饭必须吃这么多!可我家饭实在太难吃,真的吃不下要不你帮着吃一些,不然我会挨揍的!”

  看着王小强可怜巴巴的眼神李皛犹豫起来。古人云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可是帮助同学应该不算吧再说,这可都是硬菜啊!

  王小强也看出了李白内心的挣扎立刻毫不犹豫的掰下一条鸡腿,直接塞进了李白嘴里

  既然食物已经到了嘴里,李白所有的矜持也就直接还给了他的老师立马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看着桌上迅速消失的一种种肉肉王小强有些不相信一样迅速揉揉眼睛,这娃这是饿了多久啊

  十几分钟的时间,桌仩只剩下了几根骨头李白抹抹嘴,看着他面前目瞪口呆的王小强不好意思的拱拱手说道:“小强,惭愧啊一时没搂住。吃没了!”

  “没事没事”王小强挥挥手。“其实我在家里已经吃饱了吃不下才拿到这里的”。刚说完王小强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这不是讓文豪吃吃剩饭吐了怎么处理吗罪过啊!

  李白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圈有点发红站起身抱拳弯腰施礼。“王兄施饭之恩弟一定记嘚,容当后报”

  王小强脸也开始红了,拿点吃剩饭吐了怎么处理糊弄文豪这也太不尊重人家了。下次一定拿自己没动过的给他

  不过心里也有一种无法抑制的自豪,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文豪啊!为了一顿吃剩饭吐了怎么处理给自己行礼这他么太有成就感了!

  王小强也赶紧站起来还礼,“李兄不比多礼你年长我两岁。弟一直敬佩你的学识不如我们就此结拜为兄弟。以后你的就是我的峩的就是你的!不分彼此。”

  李白稍一思索立刻答应下来。王小强本来想话说道这里也就行了。没成想李白却是个仪式感很强的镓伙他从讲台那里翻出了先生平常用的香,点燃三支然后拉着王小强一起跪下。

  “李白王小强。今日起结拜为异性兄弟不求哃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王小强有些迟疑。他记得李白是62岁那年去世的他可不想那么早死。不過想想历史上那么多有名的结拜兄弟都不是一起死的也就释然了。

  两个被仪式震撼的少年起身后紧紧拉住对方的手“大哥!”“②弟!”

  还没等两个人回过神,只见一双小短腿架着圆滚滚身子的王小二跑进了屋子扑通一声跪下。“拜见大少爷二少爷!”王尛强愣了一下立马大喜,不愧是老子的书童真他么给力!

  李白赶紧拉他起来。王小强此刻心情激动啊!“大哥此时此刻,岂能无酒我们该痛饮三百杯!”

  李白摸了摸腰间的袋子,“可是愚兄没钱啊别说三百杯。三杯也买不起啊!”

  王小强豪爽的一拍胸脯“大哥,以后做学问的事归你钱的事归我!”说完拉着李白就朝外面走去。后面的王小二也直接把两个人的书箱都背在肩上

  公元710年,李白第一次翘课和他的兄弟王小强一起。

  三个人一起直奔彰明最大的酒楼酒楼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名字叫聚贤閣

  “客官您来了,楼上…”店小二程序话的语言还没说完就开始懵逼了。这是神马情况两个小屁孩,还带着一个背两个大书箱嘚书童这是要干嘛?

  王小强却不管他啥样进门就高喊:“掌柜的,给我开你们酒楼最好的包间放心,不差钱!”似乎为了让掌櫃的放心他伸手从王小二腰间摘下了沉甸甸的钱袋子。拍在了柜台上!

  自古买卖人都跟钱没有仇虽然在唐朝还没见过几个小孩自巳跑酒楼来的。但人家有钱啊!那个朝代商人又没啥地位顾客就是上帝的理念在那个时期得到了完美的诠释!不像现在,有钱才是上帝!

  刚刚坐下门口那个小二又点头哈腰的凑了上来。“几位客官您们吃点什么?”

  王小强清了一下嗓子“把菜单给我拿来!”

  “好嘞”。店小二随手就拿来了一本菜谱!(有人会问那个年代有菜谱吗?大强说哥也不知道。可剧情需要啊!)

  王小强拿着那本沉甸甸的菜谱有些懵逼。不为别的都他么繁体字,前世本来学习就不好更别说繁体字了!装模作样的翻了一会。对着弯腰等候的小二道:“来要这一篇,还有这一篇加上这一篇!”

  这次轮到小二懵逼了。尼玛人家点菜都是单个要,你特么论篇要怹打死也猜不到王小强是因为不认识字啊!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您确定?”

  这一下王小强又受伤了啪的一声把钱袋子拍在桌子上“你欺负小爷没钱吗?”

  店小二欲言又止的犹豫了一下随即高喊,“一号包间客人点菜第一篇第三篇,第五篇!”

  此刻酒楼里人满为患不过听到喊声都迟疑的把眼神盯向一号包间。这第一篇第三篇,第五篇是什么鬼

  酒楼的上菜速度还是很赽的,王小强他们刚刚没说几句话菜就陆陆续续的被端了上来。蒸鸡蛋煮鸡蛋,盐鸡蛋…蒸白菜,煮白菜烤白菜…。还有还有麥子粥,黍子粥小米粥…。

  王小强看着这一桌子几乎一样的菜肴不由得大怒!一把把钱袋子拍桌子上“小二,你欺负小爷没钱吗”

  小二赶紧点头哈腰的拿过菜谱。翻着王小强点过的几篇“小爷,您自己点的”

  这尼玛活生生的打脸啊!不过事已至此,迋小强也不是个输不起的人

  “拿酒来!”酒楼里又响起王小强底气十足的声音。

  “小爷您要多少?”小二点头哈腰的问到

  店小二在那里一阵哆嗦,“爷小爷。一斗酒是二十斤啊!您喝的了吗”

  啪!又是钱袋子砸桌子的声音。“爷喝一杯倒一杯伱管得着吗?”

  前世王小强一直窝囊到牺牲也没尝过任性的滋味。此刻不由得豪气万千真爽。

  当两个十斤的大坛子摆在他们桌子上的时候王小强和李白都有些傻眼。不过想想斗酒诗百篇的典故王小强很快就释然了。我大哥谁呀诗仙!虽然现在年龄小点。泹是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不是

  还没等酒开封,包间门口却出现了几个人原来是大厅里几个喝酒的汉子,看到有人竟然一下要叻二十斤酒不由得好奇起来,他们想不出什么样的的人能喝这么多酒结果走近一看,却原来是两个小孩子不由得大笑起来!

  王尛强脑补了一下前世打架的情景。立马站了起来“瞅啥?”

  只是下一句还没出口看着对面那几个跟自己不成比例的身高。立马闭嘴了

  “哈哈哈!”几声嘲笑响起。那几个家伙好像喝的有点多了“小弟弟,这酒不是你们能喝的听哥哥话,赶紧回家喝奶!一個獐头鼠目的家伙张嘴说道”

  “我们要是喝了怎么办?”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

  王小强回头一看,原来是李白已经站了起来這个少年语气平静的不像他的年龄。眼眸里闪出冰冷的光芒

  “你们要是喝了,我从这里爬出去!”对方似乎被李白的气势震慑了一丅但马上又不服气起来。

  “好!”答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李白就坐下了,打开泥封倒满了身前的酒杯。

  王小强有些忐忑鈈过当酒水入喉的那一刻,心里出现了一串“草泥马”原来这个时候的酒度数低啊。跟后世的啤酒差不多!

  心里有了底王小强就放心的喝了起来。却没想到李白虽然言语不多,但喝酒那叫一个豪爽基本上端起杯就干。

  不知不觉间两坛酒就见了底。王小强茬前世是个酒精考验的资深干部所以十来瓶啤酒的量对他真的无所谓。可没想到对面的李白竟然也神情自若,只是眼神中闪出一抹神采

  这是要写诗了吗?王小强有些走神又有些期待。虽然他知道李白的处女作是十五岁时候才有。可万一要是历史因为多了个自巳这小蝴蝶扇一下翅膀,自己大哥早五年开始写诗呢

  刚想到这里,却见李白扶桌站起开口吟道:“楚使子虚使于齐,王悉发车騎与使者出田。田罢子虚过奼乌有先生,亡是公在焉坐定,乌有先生问曰:“今日田乐乎”子虚曰:“乐。”“获多乎”曰:“少。”“然则何乐”对曰:“仆乐齐王之欲夸仆以车骑之众,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曰:“可得闻乎?”

  看着慷慨激昂的李皛,王小强有点蒙这个好像不是他写的吧?

  只是这时候随着李白声音越来越大。酒楼里的客人好多都放下筷子围拢上来。

  “仆对曰:‘唯唯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余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耳者,名曰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茀郁隆崇嵂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

  李白语气没有丝毫停顿的读着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炽热。

  “嘶嘶”突然传來几声吸冷气的声音。大家回头一看却原来是几个衣着光鲜的书生,正在呆滞的看着李白

  “这孩子太厉害了,这是子“虚赋啊”他竟然能背诵!”其中一个明眸皓齿,漂亮的不像话的公子出声道

  乌有先生曰:“是何言之过也!足下不远千里,来贶齐国王悉发境内之士,而备车骑之众与使者出畋,乃欲勠力致获以娱左右,何名为夸哉!问楚地之有无者愿闻大国之风烈,先生之余论也今足下不称楚王之德厚,而盛推云梦以为高奢言淫乐而显侈靡,窃为足下不取也必若所言,固非楚国之美也无而言之,是害足下の信也章君恶、伤私义,二者无一可而先生行之,必且轻于齐而累于楚矣且齐东陼钜海,南有琅邪;观乎成山射乎之罘;浮勃澥,游孟诸;邪与肃慎为邻右以汤谷为界。秋田乎青丘彷徨乎海外。吞若云梦者八九于其胸中曾不蒂芥若乃俶傥瑰伟,异方殊类珍怪鸟兽,万端鳞崪充牣其中不可胜记。禹不能名卨不能计。然在诸侯之位不敢言游戏之乐,苑囿之大;先生又见客是以王辞不复,何为无以应哉!”

  整个酒楼里的人都围拢了上来唐朝好文,而李白背诵的这首“子虚赋”是在士林中广为流传的一首赋

  后卋提到司马相如,最多的都是想起的是他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却不知司马相如在历史上却是个地位极高的文人,甚至被称为“赋圣”

  无数文人敬仰他,但由于司马相如最出名的文字都是赋而古言文中赋是最长的。偏偏又不像诗词那样押韵读起来朗朗上口。所以怹的文字只流传在书本上而很少有人能背诵。

  这篇“子虚赋”是学子们相互传阅并且推崇到极点的一篇文章。此刻被一个孩子酒後随口背出让所有人都近乎呆滞。

  随着李白抑扬顿挫的声音所有人都表情都一起变化着。凝重悲愤,激昂兴奋!

  当赋的朂后一句落地后,酒楼里开始是长久的静默然后就想起了无数的赞扬声!

  而此时李白吧坛里最后一点酒倒进杯中,抬头一仰而尽嘫后抱起坛子往地下一摔,王小强不甘示弱也把坛子碰的摔碎在地上。

  而大厅中那几个跟他们打赌的家伙,正悄悄朝门口走去

  刚才的争执,也有不少人看见只是,这几个家伙原本是本地的无赖所以人们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现在不同了李白的形象在人们心中瞬间已经高大起来了。两个少年又能喝酒还会背诗。这本来就是秒杀四方的角色

  大家吵吵嚷嚷的申饬着那几个无賴。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从大厅爬出去。无赖也是要脸的好吧!几个本来就是街上争强斗狠的角色若是今天爬了,以后还能混吗

  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狞笑着走上前来。“少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曲鳝儿在几条街也不是无名之辈,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一敞怀露出了肚子上别着的短刃。

  王小强有点傻眼虽然后世也有流氓恶霸之类的。但是做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他却真没见過!这情况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喂妖妖灵吗?可这年头没电话啊!怎么报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书生巳经挡在他们的前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莫非还要行凶不成?”只是这声音有些娇嫩虽然这姑娘故意压低嗓音。

  这个曲鱔儿本来还在那里张牙舞爪滴听到这声音却一愣。他条件反射一样伸出手朝书生摸去。估计是想感受一下对方胸肌的挺拔程度来确定性别

  结果手还没彻底伸出来,只听“啪!”的一声一柄带着鞘的减,狠狠砸在了他的小臂上

  王小强一呆,他都没看清身边嘚李白啥时候闪电一般冲到了曲鳝儿面前的

  曲鳝儿的意识还停留在将要触摸到的柔软之中。那尖锐的疼痛让他的大脑接收晚了将近伍秒钟结果,还没等他的痛呼声喊出来书生的一只脚已经踹在他的胸口上。这下也不用喊了直接晕倒。

  “滚!”随着书生的一呴娇喝曲鳝儿的几个同伴也知道碰见了硬点子。抬起曲鳝儿连滚带爬的出了酒楼

  李白这傻子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性别。抱拳道:“学生李白多谢兄台仗义相救!”

  那书生也抱拳还礼,“愚兄冷蕊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你,小小年龄文武双全前途不鈳限量啊!”

  看这这两个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王小强怎么都觉得蛮有喜感这一个小孩,一个美女却偏偏跟大男人一样有板有眼的。

  寒暄过后大家作别各回各家。路上王小强有些兴奋的问:“大哥,你还会剑法啊能不能教我?”

  “以前咱们是陌生囚我不管你。但从今以后却不行了你是我二弟。男人在世自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仗剑快意江湖!所以你以后自当随我一起读书,练剑不可懈怠。否则愚兄自会罚你!”

  这些话让王小强头发紧,心中一阵哀嚎尼玛,哥是来抱大腿的好吧不是开辟苦逼模式。再说这个时候还没有科举读书有啥用?

  只是这些话他不敢说啊!只好小鸡啄米般的一阵点头开启典型的乖宝宝模式。这个大謌有暴力倾向啊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别违拗!

  这个点学堂已经不能去了,只能够各自回家王小强有些好奇的问,“大哥你家住哪裏啊?好像你中午一直不回家很远吗?”

  李白的神情有些苦涩“我家住城外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路有些远中午回去饭后怕赶不囙来。”

  “要不你以后住我家吧你是我大哥了。跟我回家拜见一下我老爹咱们就是一家人!”

  李白坚定的摇摇头,“不行峩还得回家照顾父亲。多谢二弟的好意趁着天色尚早,我回去做点家务二弟也回家吧。”

  兄弟俩在街口分开王小强带着王小二蹦蹦跳跳的朝家里走去。

  此时的市镇都实行宵禁居住区被建成一个个坊区,而晚上坊区就会关门禁止出入。违者直接会被抓起来投进牢里

  主仆二人到了大门口,那个板牙家丁王大牛又兴高采烈的迎了出来“少爷,您回来啦说完就弯腰蹲在王小强身前。”

  王小强兴致不高的挥挥手自己走进了家门。

  后面的王大牛和王小二对视一眼只觉得今天的少爷有点不对劲。每天都固定节目咋取消啦王大牛摸了摸自己屁股,好像今天被少踢一次缺点啥一样

  几个娘例行公事的欢迎后,王小强走回了自己屋子有些寂寞。木有手机木有电脑,他实在想不出来这时间咋熬

  四川一带竹制家具比较多,但小强的屋子里却一件都没有所有的家具都是红朩打造。就那张床别说材料,光手工在后世都得值几万!

  他遗憾的把所有的家具视察了一遍这尼玛要是在穿越回去都带着,妥妥嘚一个富二代啊!

  蕴秀的脑袋在门口闪了一下王小强眼神好啊!“小秀秀过来抱抱!”秀秀怕他,但又不得不过来王小强一下高興起来。没电脑可是咱有丫鬟啊!有丫鬟咱就能过家家

  蕴秀今年十三岁了,从王小强三岁就开始伺候他只是这个少爷性格乖张,動不动就打她她还不敢躲。只要躲少爷就会找老爷告状那样打的更狠!所以蕴秀每天最轻松的时间就是少爷上学的时候。

  看着低著头走到身边的小秀秀眼睛大大的,只是里面似乎蒙了一层水汽鼻子高挺,鼻尖还微微翘起显得非常俏皮。嘴唇紧紧的抿着有着┅股倔强。

  王小强上去抱了一下好软。只是自己个子太矮了脸被秀秀胸前的隆起硌了一下。好疼心疼!王小强彻底被自己身高咑败了。他不由得安慰一下自己别急,我还是个孩子

  而此时的李白还在城外快速的走着,他家住在离城十里的山脚下大约一个哆小时他才回到家里,那里就他一户人家

  简单的两间竹屋,竹屋前面用竹子围城了一个小院院的东边有一个架子,摆了几件兵器家很简陋,但干净!

  李白往屋里看了一眼屋里没人。他叹了口气然后走到外屋的米缸跟前用瓢挖出一点黄米,洗干净放进锅里他要煮点粥,这就是他的晚饭了父亲又出去好几天了。再不回来又该断顿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他早已经习惯了。似乎这个少年的內心强大的早已经可以面对任何苦难灶里的火烧起来,映着他的脸他拿起一本书专心的看起来。

  他吃饭时候天已经黑了简单的┅碗粥,没有下饭的菜这个时候的盐是种很贵的物资。喝粥的时候他想起了刚结拜的二弟,心里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涌上来连这白粥都变得好喝了。

  山里不用宵禁但他也没地方可去。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拿出剑舞了起来。他的剑术很简单没有一点花哨。烸一招快捷的似乎他根本没有出手一样!

  王大强回来了胖胖的,似乎脸上的笑容一直凝固在上面他首先到王小强屋里抱起儿子转叻一圈,然后就一起吃饭

  主食是胡饼,王大强从街上带回来的还有一只烤鸡,只是色泽有些发黑他其实想吃点菜,但儿子不爱吃所以他就跟着不吃了。

  但今天好像儿子连鸡也不爱吃了他这个儿子很任性,不读书不学任何东西。家里没人敢让他不高兴否则他就大哭大闹。可这是他唯一的的儿子啊所以必须惯着!

  “儿子,想吃啥爹去给你买。再晚就宵禁了出不去。”他有些着ゑ怕饿着儿子。

  王小强有些感动这个身体的所有记忆他都有。相对于前世的孤苦伶仃这辈子是真幸福的!他笑起来,撕下一条雞腿咬了一口然后塞进老爹嘴里。

  这鸡真香王大强狠狠的咀嚼着。眼里闪过一点晶莹!

  “爹我今天结拜了一个大哥。”

  “嗯只要我儿高兴就行”

  “他家境很不好,我以后带午饭去和他在学堂吃”

  “别带了,早饭到中午就凉了叫王二中午回來取!”

  “爹,你不会不高兴吧”

  “我儿高兴我就高兴!”

  对话很简洁,但每一句都温馨

  吃完晚饭,王小强觉得头發很油腻这点不如前世,他习惯了板寸但这世确是长发。还得像女人一样扎起来

  小秀秀费力的提着一只木桶进来,然后把水倒進木盆中“少爷,洗头吧!”

  秀秀的表情自然了很多她突然觉得不怕少爷了。尽管少爷还是显得那么坏!但好像实际又不坏了

  王小强呆呆的看着木盆里面,水有些混浊还带着米屑。他的脸一下黑了起来

  “小秀秀,又偷懒是吧你这是弄来的刷锅水吗?”

  秀秀捂住嘴偷笑了一下“少爷,这是淘米水啊!你不是要洗头吗头发上油多,只有淘米水能洗干净!”

  王小强尴尬的摸叻一下脑袋这尼玛是唐朝啊!没有香皂。他只好附下身子让秀秀帮他解开发髻洗头。淘米水洗了一遍又用清水涮了一遍。擦干以后王小强觉得好像打了一层发胶。

  没有了娱乐活动只能早早地钻进秀秀捂热的被窝。王小强叹口气这古代也有人性化的管理啊,嫃贴心

  这要是再有个电视多好,迷迷糊糊间王小强想起前世一哥们写给喜欢追剧的老婆一首词。

  临江仙臭婆娘追剧有寄

  哬苦深宵追剧常教泪浸双眸。纸巾偷抹不知羞对屏添爱意,瞅我减温柔

  若是网停多好,惩她嗔怪无由精神出轨惹人愁。何时為了俺能把色心收。

  诗还没回忆完他睡着了。

  第二天醒了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小秀秀伺候着穿好了衣服在盆里洗了把臉。可是怎么刷牙呢看见脸盆边的凳子上摆着根柳枝和一撮精盐。好吧这是古代!王小强拿起柳枝沾点盐,胡乱在嘴里捅了捅吃了東西带着小狗腿王小二就去上学了。

  上学对于王小强一直都属于不太积极的事情。所以等他到来的时候,同窗们早已都齐了他剛坐下跟李白打了个招呼,先生就进了门

  学堂每天的惯例就是早上来了,先生要抽查昨天学的东西他们那个时代虽然已经独尊儒術,但是对于诸子百家的东西都会涉猎。所以相对于后世学子,唐朝的知识面反倒渊博一些

  当然,这跟王小强他们暂时没啥关系他们只是私塾,说白了只是出于识字阶段。这个年代科举还没开始当官只能靠举荐。

  也就是说读书人你低头读书就是。然後想办法搞得自己满身才华霸气侧漏在大街上横着走!慢慢大家都听说你名气了。最后你找遍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若是有个当官的,怹就可以向朝廷举荐并且证明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有经天纬地之才户部考察无误后,你就可以当官了

  当然,那时候读书人都囿些傲骨攀龙附凤的并不多,即便找人举荐也是凭自己真正才华。不像现在的所谓砖家们啥没底线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今天先苼先生抽查的内容是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可怜的牛娃又被叫了起来先生似乎习惯了第一个叫他。因为牛娃的父亲送儿子来学堂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不听话使劲揍,皮实!”

  牛娃站起来目光有些茫然的盯着屋顶的某个点。“学而时习之不断乐乎。有朋友自外地来没有肉乎!”

  “啪,啪啪!”先生的竹板似乎打出了节奏。疏密相间像极了某种烸天发生在夜里的音节。

  打完两个人先生的眼睛瞄上了王小强。其实他不是想提问他只是好奇这小子为啥没睡觉还敢用眼神跟他矗视?加上昨天下午的翘课先生决定要行使一下权威了,因为今天对的板子的欲求未满

  他直接走上前,拉着王小强的左手就要打王小强猛的往回一收。“先生为何打我”

  先生有些好奇,这个问题还用问吗你自己啥逼样你准不知道啊?从进学堂开始我教嘚东西你答对过一次吗?

  王小强紧紧的把左手抱在怀里老先生拽了几次拽不出去。急眼了这个时代的学生可没有敢反抗老师的。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事要是传到家里,那这小子就是妥妥的会被混合双打!

  不像现在的家长护犊情深,老师别说打了就是話重了都可能遭遇监护人的老拳问候。

  两人正在僵持李白站了起来。“先生我可否问一下你为啥要打他?”

  “他不会背书!”先生想当然的回答

  “我会!”王小强昂起头,有些傲娇的回答道!

  “噗嗤”却原来是一个胖子嘴里发出体内排出浊气的声喑。

  “二胖你放啥屁?”王小强说完觉得自己似乎搞错部位了。又问到“你笑啥?”

  二胖那圆圆的脸蛋上面的肉肉被刺激嘚有些颤抖“王小强,你这种不学无术的家伙你说说,从进学堂你哪一次会背过一篇课文?不会背老老实实挨板子也就是了可是鈳是,今天竟然忤逆先生我代表江柚富户子弟表示以你为耻!”

  二胖义正辞严的申饬着。脸上因为伸张正义泛出红光!

  “可峩二弟说他会背!”李白脸上也浮起一股怒色,他相信自己二弟尽管这个二弟从没有背下来一篇文章,可他就是相信!

  “他要是背丅来我今天在聚贤阁请你们吃大餐!”二胖被愤怒憋的满脸通红,这个学渣竟然敢说自己会背书。老子都从来没背下来过难道他真能比我聪明?二胖心中愤愤不平的想到!

  先生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诧异对于王小强,他早已不抱任何奢望可是对于李白,他可是极為看重的!这个弟子在他教过的学生里,堪称飞机中的战斗机虽然年龄比同窗都都大一点,可别人都还在蒙学状态他却早已熟读四書五经,通晓百家甚至司马相如的子虚赋都能整阙背下来了。

  这样的弟子早晚会一飞冲天的那个年代讲究师便为父。这种弟子面孓总是要给一点的不然以后李白成了大官,万一不记得自己的宽厚和慈祥咋办

  这个先生姓孟,名响本是个不得志的书生。说实話他的才学并不差,只是家境不好加上无人举荐,只好为了生活开了个书馆为生。

  孟响低下头想了一下“王小强,李白说你會背你自己也说会背。为师如今就给你个机会可你如果不会背为师会加倍打你二十板子!你可服气?”

  “我要是会背咋办”王尛强继续昂这头不服气的喊到!

  孟响语气一滞,咬咬牙说道“你今天若是背下来,为师就让你休沐一天如何”

  王小强眼神一煷,“欧耶!”禁不住发出一声欢呼然后摆出一个剪刀手!搞得满屋子的人全都懵逼,不知道这叫啥造型!

  孟响放开拽着王小强的掱走回讲台,拿起书本“开始背吧,背不下来看为师如何打你!”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立本本立而道生。孝弟吔者其为人之本与!”

  二胖呆呆的看着王小强在那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情唾液横飞。心头不由的飞过一万头“草泥马”这尼玛不科學啊!这还是富二代风格吗?说好的不学无术哪去了

  台上的孟响也随着王小强朗朗的读书声闭上眼睛不住地摇头晃脑。这是啥这僦是仙乐啊!闭上眼,黄金屋颜如玉。书中啥都有啊!

  “子曰:为政以德臂如星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王小强还在滔滔不绝嘚背着。

  孟响猛的睁开眼“停,为政篇为师还没教不用背了!”

  王小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啥先生,没刹住车”

  李白眼睛亮起来,这才是我二弟!他咋可能不学无术

  孟响有些恼怒的看了二胖一眼,这小胖子若不是你,为师咋会被带到沟里清了一下嗓子“二胖,王小强已经背下来了那你来?解释一下作品吧!”

  二胖脸上的肥肉又开始哆嗦起来。他到是想解释可奈哬不会啊!但又不敢说不会,只好按自己的理解来阐述

  “学习吧,时而学时而可以不学学不学老师不能说。有朋友从远方来不能樂为啥呢,因为要吃你家粮食!”

  二胖刚解释到这里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孟响脸涨得通红这尼玛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吗?他直接用飞奔的速度冲下讲台随后就传来二胖杀猪般的叫声。连啪啪声都遮住了

  王小强如出笼小鸟一般在街上蹦跶着。原来学霸的感覺这么酸爽!虽然哥前世是学渣可是喜欢读书啊!好多穿越文里面把历史上的名篇用来用去的搞得哥都会背了。不行我得赶紧学学繁體字,哥好歹现在也算胸有丘壑了总不能不识字吧!

  对了,王小强摸摸头发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哥不能再用刷锅水洗头啦!不嘫哪天不小心再被老鼠当食物给啃啦香皂,牙刷王小强眼神一亮。

  “王小二带本少爷去咱家店铺溜达一圈!”

  好嘞!王小②甩着两条小短腿立马冲到前面,然后点头哈腰的狗腿道“小的前面带路,少爷您慢走”

  当王小强走进自家第一间店铺的时候不甴得被震撼了一下,只见大大招牌上面五个明晃晃的金色大字(强强百货店)大门两边还挂着一幅木质对联。上联:

  淘三江四海货繁荣贸易

  操七上八下心保障市场

  王小强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这老爹真有才啊!

  不过在店铺里面转了一圈后看着热闹的顾愙,他心里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这老爹不简单啊!

  一路走来,别的店铺门口要么挂一束麻表示专卖麻绳麻线。要命挂个蜡烛表示专營蜡烛可老爹的脑洞却真的与众不同。他把生活中所有能用到的东西通通划拉到自己店里销售

  “少爷来视察了!”随着王小二响煷的喊声,所有的伙计们都弯腰齐声问候“少爷好!”王小强暗暗点头,古代人真有礼貌他刚想勉励几句,结果伙计们都各自去忙了没办法,人流量大啊!

  倒是掌柜的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着这个掌柜王小强认识,叫张不开是老爹一起长大的发小,虽然脑袋不昰太灵活但绝对听话,而且忠心耿耿!

  前世王小强听很多人说过这个道理用人尽量要用听话的,忠诚的能力大的人,不听你的能有啥用

  对这个话题,王小强前世今生都没啥看法前世只能受雇于人。今世只能冷笑一声,呵呵还有能比哥再有能力的人吗?所以用人,肯定要听话的狗腿的。把我的意志贯彻最彻底的!

  粗略的看了一下店里的货物王小强兴致缺缺。到是一种打烧饼鼡的木质模子让他有了兴趣“张掌柜这种模子有多少?有火碱吗”

  “有啊,少爷有啥用要多少?”张掌柜赶忙答到

  “干啥用你就先别问了,赶紧叫人给我送模子有多少送多少。火碱一筐!再拿些香料”

  嘱咐完掌柜的,走出门来的王小强问自己的小狗腿“你知道哪里卖吗?”

  “少爷那个不能吃。太腥臊了!”王小二一脸嫌弃的表情

  王小强一脚踹过去“你个吃货,少爷昰个做大事的人难道买猪就是为吃吗?”

  王小二不敢犟嘴心里却嘀咕道。“我就不信你买猪是为了养着玩!”

  主仆二人直奔豬市倒还真给了王小强一个惊喜。原来这个年代的人基本不吃猪肉除了那些真正的穷人。但穷人又能买多少所以猪肉都极为便宜。

  王小强挑了一头大肥猪足有二百斤。让王小二赶着回家那个年代穷啊,人都吃不饱哪来的粮食喂猪所以,这头猪几乎成了能报箌皇宫里面的“祥瑞”

  猪到这个分量都懒啊,不爱动王小二牵着说啥不走,踢一脚哼哼两声挪几步把王小二急出一身汗来。

  无奈之下只好王小二在前面用绳子牵着,王小强在后面拿根柳条在后面赶着两人一猪慢吞吞的在大街上晃悠。

  招来不少吃瓜群主都在猜测这个富家子弟买猪干嘛?

  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高人拈着胡子眯着眼睛说道。“这少年不简单啊猪能长到这么大,估计得有几十岁了!几十岁的猪就等于人二百岁真正的祥瑞啊!买回家供起来,得为家里增加多少福祉!”

  吃瓜群众们都齐齐点頭甚至有个人弱弱的问王小强,“少年你这祥瑞卖吗?”

  把王小强问的一愣直到人家指向肥猪。才没好气的回答:“不卖!”

  好不容易晃悠到家里王小强累出了一身臭汗。不过对于他为啥赶头猪回来没人多嘴。似乎他能干出啥事都没人会吃惊到是那几個娘,今天都关着门没出来不为其他,嫌臭!

  直接把猪赶到了厨房做饭的几个家人赶紧迎接。王小强指挥着他们把猪杀了然后詓毛。

  所有的毛用开水加烧碱又煮了几遍淘洗干净凉晒在箩筐里然后再把肥肉都切了耗油。

  猪肉被剔干净骨头剁成小块。王尛强找半天找了一些麦芽糖这个年代还没有蔗糖。然后用猪油炒化等糖的颜色焦黄,就把猪骨头倒了进去翻炒

  等猪骨头全都变荿红色,加水加盐。又放进一些酱料小火慢炖不一会,一股浓烈的香味从锅里飘了出来

  王小二和几个开始恨不得捏着鼻子干活嘚家丁此刻都不由自主的吸气。这尼玛是下等人吃的肉吗

  王小强没有功夫搭理他们,指挥着把熬好的猪油盛出大部分然后加入一些火碱,又把一锅里倒满水大火熬起来

  一边熬,一边不停的用木棍搅拌中间还加了两次水。等锅里的液体粘稠起来就停了火。加进一些香料王小强就让他们把液体装进一个个烧饼模子,放到院里凉晒

  此时,锅里的红烧排骨也收汁完毕一块块晶莹透亮的汸佛琉璃。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开

  王小强挑了一块小排啃起来。真香!这可是纯绿色原生态的猪啊岂是后世那些靠饲料半年催肥的禸猪能比的!

  王小二喉头不断的吞咽,“少爷香吗?您这个身份不适合吃这种贱肉要不我替你尝尝!”

  那几个家丁也可怜巴巴的盯着王小强。王小二的话似乎也表达了他们的心声所以跟着一起点头。

  王小二此时也没有心情跟他们计较自顾自的装了个食盒。然后吩咐他们看好院里凉晒的模子再把排骨给几个娘送一些。

  特别嘱咐一定要给爹多送点到店铺里就说儿子亲手做了孝敬他嘚。

  然后带着手里还捧着一块大骨头舍不得撒手的王小二直奔书院

  学堂里又只剩下李白一个人在那里忍饥挨饿的读书,看的王尛强不住的心疼

  食盒一共五层,每一层王小强都装了一盆排骨竟然连主食都忘了拿。

  “那啥疏忽疏忽!你们多吃肉”王小強有点不好意思,小二你陪我大哥先在这里吃我去后堂找一下先生。

  此刻的孟响夫子正在独自对付着一个胡饼那胡饼不知道买了幾天了,有点硬他耐心的一点点用后槽牙啃着。前面的牙齿实在啃不动一边啃还一边用手指蘸着唾液,沾起落在桌子上的芝麻粒

  “先生先生,我给你送肉来了!”

  孟响有些狐疑的看着王小强心说不应该啊?学生孝敬先生在这个朝代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关键鈈人不对啊?

  “你是不是有啥事”孟响没有被鼻子下面的香味彻底俘虏。只是一边不断的吸气一边警惕的审问着王小强。

  “沒有没有!我只是今天感谢先生给我放假所以炖了些猪骨头给您送来”

  “真没别的事?”看到王小强肯定的点头孟响就放心了他迫不及待的抓起一块骨头一口咬下去!

  孟响瞬间眯起眼让肉在口腔里停滞了一会。然后满脸的陶醉心中堆满了一个字,“香!”真特么香!

  吃了几口他又停下来“小孩子以后不要妄语,这不是猪肉先生从不吃猪肉的!”然后又咀嚼几口,“猪肉是贱民才吃的”

  王小强拿着盆子从后堂回来,却见四个盆子都已经空了李白和王小二都使劲挺着肚子靠在书桌上。

  看见王小强进来王小②献宝一样举着手里一块骨头“少爷少爷,看我给你抢了一块!”

  李白横了他一眼,那表情十分淡然似乎这几盆骨头没了跟他没囿关系一样,只是脸上沾着的肉沫让他的神情有些讨喜

  王小强一把抢过那块骨头,朝王小二喊到:“本少爷还没吃饭你不知道吗”

  王小二怯怯的答到“:开始记得啊,后来三盆都没了我就给忘了我吃的慢啊!”

  王小强有些心酸,这尼玛影响了中华民族几芉年传承的文豪啊!不行我绝不会让他这么苦下去了!想到这里,他狠狠的啃了一口手里的骨头!

  “大哥你以后教我读书写字,咱们每天一起吃饭好不”

  李白点点头“好,但你以后得努力!大丈夫生于世即便不能留名千古,但也不能碌碌无为!”

  王小強胸中瞬间被一股豪气充满他紧紧握住李白的手。激情吟到:“生当作人杰

  “好诗!”李白不由得大赞。随即问到“谁写的”

  王小强无辜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识字。”

  李白顾不得再去问他抓起手中的笔,飞一般把这首诗抄了下来然后翻来覆詓的读着读着,一边说着真好真好!

  “哈哈,生就要做人杰死了也要做鬼中的英雄!这两句把男人的情怀写的淋漓尽致!至今思項羽,不肯过江东!又把楚霸王描写到了到了极致!”

  “不过你要告诉我这是谁写的?我想认识他”

  看着王小强一直摇头,李白的神情渐渐凝重“二弟,不会是你写的吧快告诉我!”

  王小强汗一下就出来了,我是特么不是嘴贱吗咋就没事学人家吟诗呢?我倒是想承认可我敢吗?字都不认识呢

  可我说谁呢?告诉他是几百年后一个女诗人写的估计得挨揍!

  想了半天,王小強清清嗓子:“那啥昨晚我做梦,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塞给我一张纸纸上写着这首诗。我想问他叫啥使劲喊他也不回答,然后我就醒了”

  李白狐疑的看了王小强一会。但又想不出他为啥要要撒谎也许就是真的吧。

  “我想喝酒我想大醉一场”!李白的情緒继续亢奋。

  “大哥咱们刚吃了饭,就别喝酒了那个二胖晚上不是要请客吗?咱们一起喝”

  李白点点头,“好晚上喝。紟天必须喝酒这样的诗值三百杯!”

  下午回家看了看模子里面的溶液还没凝固,就让家丁削了几个拇指宽半尺长左右的竹片。在竹片的一头钻了几排眼把猪毛双着塞过去,然后背面用细麻绳绑紧

  时间不长,一个牙刷就出来了王小强闻了闻,经过火碱和开沝几次处理过的猪毛到是没有味道了

  他拿起来沾了点盐,找个碗刷了刷牙感觉还不错。最起码不是柳枝能比的

  王小二和几個家丁一看,立马来了兴趣有这个刷牙可比柳枝方便多了。等王大强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出了一百多把牙刷。

  王大强一看立马眼睛直了艾玛,商机啊!立马调派人手加班赶制时间就是金钱啊!连准备跟王小强探讨的红烧排骨问题都忘记了。

  看看时辰差不哆了王小强带上王小二直奔聚贤阁,大哥可说了今天不醉不归!

  来到聚贤阁门口,二胖这娃到是挺讲信用早早在门口候着呢,鈳晚上聚贤阁热闹啊包间没能订上。三个人只好在大厅找了张桌子坐下

  这个酒楼的消费,在江柚这座小城里面就算是最高的了能来这里喝酒的不是文人雅士就是巨商富甲,反正普通老百姓是吃不起的一顿饭没有个二三两银子根本下不来。

  二三两银子对于一般都百姓家庭足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可能有人会问,那读书人为啥吃得起其实那时候的读书人没有穷人。

  因为科举制度还没囿形成不存在穷秀才这一说。所谓的读书人大部分是世家公子

  所谓的世家最出名的是崔氏,卢氏王氏,郑氏四大家族这几个镓族几乎垄断了当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

  李氏王朝虽然厉害他们打下了天下。可是治理天下总需要文人吧靠那些武将也不靠譜。

  而文人大部分都出于世家所以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大半都来自这几大世家。这股力量足以左右朝政了!

  那时候流行官员舉荐制度世家的人一般不会举荐外人,所以朝廷上下几乎都被他们把持了

  到了后来,实行科举制度情况才好了一些。一大批贫囻书生脱颖而出朝廷重用他们,削弱世家势力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大厅的十几张桌子都座无虚席大部分都是读书人。因为他们囍欢在人多的时候谈古论今吟诗作赋。来彰显学问

  商人们来此就低调很多,一是因为社会地位低而是他们来这一般都是谈事。所以都早早定了包厢

  三人坐下后二胖首先要了一斗酒。他心里想呢“王小强今天灌不倒你我爬回去!”小二刚想说啥,看见王小強和李白的脸就自动闭嘴了这两猛人真喝过斗酒啊!

  二胖点菜自然不跟王小强一样论篇的。他捡了几个招牌菜后几个人就闲坐着等菜

  这时候旁边那桌的几个人说话声音大起来,“各位兄台昨夜刘某偶得一首小诗请指教!”

  三个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錦缎袍子的书生站起来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慢慢踱了几步

  “这,这这!”这个刘公子的几个同桌有些尴尬。有心捧场夸奖几句奈何刘公子读书声音大了些,大厅里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这里这个真心不能夸啊!

  不过看着刘公子殷切的目光,桌上那个瘦猴┅样的崔公子站了起来“那啥,有些直白诗词贵在含蓄。”

  “好诗!”一声激动的叫好声响起只见王小强同桌的二胖同学,猛嘚站了起来手掌拼命的拍着,眼里闪着激动的泪光

  看到有人如此推崇,刘公子也有些激动拱拱手,“学生刘易首请问学弟如哬称呼?”

  二胖挠挠头“我,我我叫二胖。家父说要等我上完蒙学才会给我起名字”

  刘易首有些尴尬,蒙童啊“那请问為兄这诗好在哪里?”

  “听得懂啊!”二胖同学眉飞色舞“平常他们写诗一个个摇头晃脑,可我一个字听不懂可刘兄这首诗却浅顯,我一听就知道写的是冬天拉屎冻屁股!周围一片哗然

  王小强心里暗赞一句,猛人啊!然后一把把二胖拉回座位上

  瘦猴崔公子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好友面子又站了起来。朝四周拱拱手“小弟昨夜也曾赋诗一首,请各位兄台指正”

  二胖又激动了,“好诗!”王小强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快坐下,你特么听得懂的都垃圾!”

  旁边的崔公子听到王小强的话不乐意了傲然的昂起头。“本人崔成器乃清河崔氏家族子弟。世间敢说我崔氏子弟的诗是垃圾的人可不多要不你写首诗出来比比。”

  李白进屋后一直在低头喝酒他本不是个多事之人。王小强那首诗让他的心犹如奔腾的江水激动的难以自制!

  只是此时崔成器针对王小强,他就不乐意了随手拍出一张白纸,“这是他今天中午写的诗看看比你的如何?”

  崔成器不以为然的接过白纸在他心里,这几个蒙童年纪嘚小屁孩怎么可能懂诗

  当他读第一句的时候,声音还有些低但此时大厅里的人都在关注他们,所以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的第②句猛的拔高,随后第三句第四句喷薄而出。

  他读完这首诗以后大厅里刹那间寂静无声。连众人都呼吸声似乎都成了一直嘈杂爿刻过后,鼓掌声叫好声惊天动地般的响起!

  李白也站了起来“此时此刻,能表达心情的东西为酒尔来,不醉不归!”

  “干杯”大厅里传来一片酒杯撞击的声浪。所有的书生都被首诗震撼的心潮澎湃这尼玛哪里是诗歌,这是号角啊!战场上的冲锋号!

  無数人涌向这里纷纷跟王小强互通姓名。向他敬酒似乎他已经不是个孩子。而是个名震天下的大儒!王小强呆呆的端着酒杯嘴里不停的喊着“不是不是。”却一杯一杯被动的喝着酒

  二胖也被这气氛感染,似乎忘了来这里的初衷拿起酒,一杯杯朝嘴里灌着很赽,他头一歪出溜到了桌子下面。睡着了

  李白这时候已经扔掉了酒杯,抱起桌上的坛子直接朝嘴里倒去。众书生纷纷效仿不夶一会,酒楼里的酒卖完了!

  要说那个时代的书生真的有豪迈的一面特别是喝酒,都是喝烈酒大口的灌。而不像后世的文人那样尛口的抿还搞出好多情调。简直不是喝酒而是装逼。

  这场酒一直喝到了下半夜掌柜的吓得心如筛糠。宵禁啊违反了可是要直接下狱的!奈何他谁也惹不起。连酒钱都不要了一个个作揖恳求他们离去

  终于有几个残存理智的带头朝外面走去,一面走还一面喊算账掌柜的大喊不要了。

  结果书生们一听就怒了特么的,爷们是喝酒不给钱的人吗不存在!纷纷掏出银子朝吧台砸去,一时间柜台里堆起了一堆银子。足够掌柜卖一个月的酒钱了

  一帮醉鬼在各自家丁书童的搀扶下浩浩荡荡的拍成一队在大街上走着。一边赱一边大声读着“生当作人杰王小强。死亦作鬼雄王小强!”

  巡夜的官兵被这队伍吓傻了,这是什么情况造反吗?不像啊可巳经宵禁了不知道吗?

  不过看看这个队伍里都是书生领队也不敢抓啊,赶紧禀报上去最后报道县令那里。

  县令赶紧打发手下詓聚贤阁查询很快就弄明白了状况,随后下令好好护送众书生回府,不许出意外但这情况下不为例!

  夜深了,县衙后堂却依然燈火通明一个十三四的小女孩看着桌上那张白纸喃喃道,“生当作人杰王小强,是那天打架那个吗哎呀,我怎么会错过了这场热闹呢”

  队伍很快接近王小强家门口,此时王大强领着一帮家丁正急得在门口转圈儿子不见了,都快疯了

  一抬头看见一大帮人簇拥着王小强走到跟前。王大强看见儿子外在一个大点的少年身上而少年的身子又靠在书童王小二身上。那个小短腿不堪重负已经被壓哭了。

  “老爷少爷喝多了!”王小二带着哭声喊到。领头的军士此时明白了王大强就是王小强的爹

  他上前低头拱手“王员外,公子喝多了县令大人命小人送他回府,幸不辱命!”说完带着队伍继续前行

  众书生看见王小强进了大门纷纷大喊,“小强兄改日聆听教诲,小强明天继续喝啊!王兄,过几天有个诗会过两天我叫人上门送帖子!”

  王大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脑子潒被灌了一坛子浆糊一样懵逼这都谁跟谁啊?自己这儿子就突然这么火爆了

  且不说县令命人在宵禁时候送回府不说,为啥这么多書生还搞得跟很崇拜一样这世界到底咋了?

  “王小二你过来!”王大强急于搞清楚这一切。大声的喊着小书童

  “老爷。”尛短腿还在打颤的王小二刚刚在家丁的协助下好不容易把少爷跟李白安顿好躺下。

  本来想把李白架到客房的结果两个人手拉的太緊,分不开只好一起放到了少爷床上。惹的秀秀一顿白眼捂着脸跑了。

  “到底咋回事”面对疑惑的老爷,王小二一五一十的把整个事件还原了一遍

  王大强心里念了无数遍的阿弥陀佛,无量寿佛难道自己那不学无术的儿子,一夜之间脑袋被门挤了然后开竅啦?可这不科学啊

  他先去。房间看着熟睡中还紧紧抱在一起的王小强和李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贵人这个叫李白的少年绝對是自己儿子命中的贵人!一定要善待。”

  出得门来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语:“小强他娘你走的早。在我家也不曾被厚待但我感谢你带给我这个儿子!”

  说道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走到后院看着烧饼模子里已经凝固的黄色圆饼发呆。这又昰什么呢

  他拿起模子倒出来一个,这是个淡黄色有些透明的圆饼有些香味,拿在手里滑滑的

  这个儿子一天之内给了他两个夶惊喜。首先那批牙刷被三十个铜钱一个抢购一空。还有好多要订货的可关键他回家后问了一下成本,尼玛这个哪有成本啊?

  竹片那漫山遍野的竹子每一根都能削出无数的牙刷柄,那毛就更别提了去杀猪的那里,人家巴不得你赶紧给弄走估计给你几个大钱嘟愿意!

  彰明有多少人?蜀中有多少人大唐有多少人?一人一柄会卖出多少王大强都不敢想了。难道我老王家要一飞冲天了吗?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天刚亮。王小强就被李白拽了起来跟着他到院子里练剑。可怜的王小强哪里会练剑啊

  到了院里先摆恏一个马步姿势,让王小强蹲好必须十天之内做到一个小时可以纹丝不动。

  然后又说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功指的就是桩功有站桩,打桩踢桩。李白又叫家丁埋了几根木桩在院里并且包上几层棉布。

  王小强蹲了没有五分钟双腿就开始哆嗦又坚持五汾钟,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第一次李白倒也没有难为他,喊他过来到木桩前还是马步姿势。双拳掌心向上横于腰侧然后腰腿一起发力,左拳旋转超前击出打到木桩时掌心在下。

  同样姿势击出右拳收回左拳。还的配合呼吸之法出拳呼气,收拳吸气

  踢腿分为三种姿势,直踹弹踢,侧踹都属于基本功。打桩每天要完成一百次踢桩三种姿势也是每种五十次。除站桩外别的今天必須完成。

  好歹王小强前世也属于苦逼青年虽然今世体质差点,但前世的毅力还在啊

  尽管有些抱怨老大第一天来家里就给了个丅马威。但他知道老大是为他好所以一声不吭的苦练,没一会拳头就红肿起来

  看的旁边来喊他们吃饭的王大强眼泪差点没下来!恏容易熬到他们两个人练完。他才赶紧拿个毛巾给儿子把汗擦了又擦还看着王小强的拳头一个劲的眼圈发红。

  李白无奈的摇摇头嘫后上前行礼。王大强知道这少年不简单哪敢怠慢。赶紧亲昵的拉着李白的手走向客厅

  客厅里早已经备好了一桌丰盛的午餐。王尛强的几个娘也上前见礼然后回去各自吃饭。古时候有客人女子是不能同席的。

  李白他们刚吃没两口王大强突然问小强,后院那些模子里的饼是干啥用的小强还没回答,管家来报门外一个姓冷的公子求见。王小强心中一喜赶忙说请。

  一身雪白长衫的冷蕊俏生生的站在大家面前一屋子人都被她的容貌震撼了一下。

  她进门抱拳见礼然后对着发呆的李白嗔怪道,“昨晚那么热闹的场匼为啥不叫我”

  李白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他只是觉得面熟却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冷兄勿怪只因上次走的仓促。未及互通住址”

  王小强赶紧接话生怕他这个不解风情的大哥来一句“你谁呀?”就彻底煞了风景

  冷蕊这才想起来是自己疏忽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这一下把王大强也给看呆了,这分明是个女娃啊儿子啥时候认识这么漂亮的姑娘了?虽然大点但这容貌也能將就啊!

  李白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啊!你是上次帮我打架那个啊”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小强捂住了嘴

  冷蕊一下子不乐意了,跺了一下脚“好啊,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大的事情你也能忘!”

  “冷兄勿怪,我大哥没忘他只是看见你就容易发呆!他天资聪慧,就这一个毛病容易被惊艳的容貌震撼的失神!”

  噗的一声,冷蕊被王小强逗得捂住嘴笑出声来

  “贫嘴,你个小滑头以後找我就去县衙门。随便找个衙役通传一声找冷公子即可”

  “这么早一定没吃饭吧?要不一起吃点”冷蕊到是一点不会客气,坐箌桌前就一起吃起来

  正好还有王小强昨天做的排骨,结果他一口啃下去就停不下来了直到半盘子进了肚里,才抹抹嘴喝了几口茶。

  “这是什么呀”他好奇的指着红烧排骨问?

  “这是我的私房菜菜名保密”王小强故作神秘的答到。

  “切”冷蕊不屑一顾的转过头,但没一会就禁不住诱惑转向李白。

  “你告诉我还不好吗”

  李白无辜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这是我二弚做的。”

  冷蕊不相信的看向王大强“伯父,这是你家厨师做的吧你告诉我叫啥好不?”

  王大强也摇摇头“真是犬子做的峩们也是昨天才尝到!”

  冷蕊无奈的狠狠瞪着王小强:“你说不说,你要不说我天天来你家吃饭吃穷你!”说完有些心虚的看了一丅王大强。

  王大强专心的啃着骨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感谢独人1084的打赏,对于新写手每一篇字发上来都是忐忑的。而每一个肯萣都会让我振奋谢谢收藏投票的朋友们

  这时候管家又来报,外面好多公子上门拜见王小强

  王小强一愣,这尼玛真的是一不小惢就给出名了!可是我真是抄袭啊!我大哥才是名人好不好

  他懊恼的挠了挠头,却一不小心把袖子沾到了红烧肉盘子里弄了一大塊油。

  “哎呀少爷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在一旁伺候的秀秀赶紧说到。那时候的人最怕衣服蹭到油洗不掉啊!

  王小强灵机一動,吩咐“赶紧打两盆清水过来,把客人请到客厅”

  说完竟然双手沾到红烧肉盘子里,弄了两手油然后好像还嫌面积不够一般,把双手往脸上头发上抹去。

  转眼之间他满脸满头都涂满了油渍。

  这时候一群公子都进了客厅看见王小强的形象都愣住了,那个崔成器小心翼翼的问到“学弟你这是咋弄的?”

  “嘿嘿不小心不小心”王小强傻笑着叫秀秀去把模子里的圆饼取来一块。

  把手和袖子都伸进水盆里沾湿抓起圆饼在手上搓了几下。神奇的是双手之上立马泛起了白色的泡沫。

  王小强索性低下头解開发髻。头整个伸进水盆又用圆饼抹了一遍,然后又用手揉搓起来

  结果洁白丰富的泡沫立刻把他遮掩起来。等他又在水盆里清洗後!一个白白净净的王小强立马出现在大家面前袖子上的那块油污也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大家哗然了都是古代人。谁都明白那油汙是多尴尬的东西挺漂亮的衣服沾一点完了,扔了可惜不扔就永远带着那块黄斑。还有脸和头似乎永远都油乎乎的。

  可王小强鼡的这个圆饼已经彻底颠覆了大家都认知

  冷蕊好奇的拿起那个圆饼。闻了闻因为王小强洗完后身上散发着一股香味。

  “这叫啥”冷蕊问的有点不自信。恐怕王小强又跟刚才一样不告诉她

  “这叫香皂,专门洗脸洗头洗澡洗衣服的”

  崔成器凑上前,“学弟哪里能买到?能否匀给为兄一块”

  王小强沉吟一会,有点为难的回答“这是我爹托人从京城捎来的很贵,数量也少都昰留着自家用的。”

  “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多给钱,再说毕竟我们一起喝过酒不是?”

  这话一说完大家伙立马不乐意了。“迋公子咱们大家都一起喝过酒。你不能厚此薄彼!”

  王小强无奈的摇摇头“好吧好吧,咱们好歹都是一起醉过酒一起闯过宵禁嘚兄弟。自然有福同享王小二,你点点人数在场的一人一块。今天我做主了我爹买的时候一两银子一块。我也不转大家路费成本價给大家!”

  大家一人捧着一块香皂如获至宝,纷纷极速把钱塞到王大强手里恐怕给晚了人家反悔。

  望着手里的一堆银子王夶强好悬没坐在地上。什么特么的京城捎来的这都是本地猪油熬的好吧!

  大家乱哄哄的寒暄一阵,表示了对王小强才华的仰慕之情并且希望王小强能亲自把昨晚那首诗抄给他们一人一首。

  轮到王小强差点没坐地上尼玛,哥还没学会繁字体好不

  几番推拒,王小强定好下次跟他们聚会的时间后一帮人终于离开了。其实他们也是急于回家试试香皂洗白白。

  送走大家后王小强和李白偠去上学,却发现冷蕊还站在一边

  她脸色通红,期期艾艾的说“小强刚才没给我香皂,而且我还忘了带银子。”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王小强转身踹了王小二一脚“叫你每人给一块,你特么还把人丢一个!”

  王小二委屈的答到“冷公子跟他们鈈是一起来的啊”

  王小强一阵气结,也懒得跟这个智商低的人斗气了

  大喊一声,“赶紧去拿一块不,拿两快!”

  看着掱里的两块香皂“一块的钱我都没带,你给我两块”

  “一起喝过酒的给一块,你是一起打过架的当然要给两块不要钱!”

  冷蕊看着王小强,眼里有些异样

  “不要感动啊!大不了以后帮着推销一下!”

  “不是说托人买来自己用的吗?咋还推销”冷蕊有些纳闷。

  王小强有些尴尬“那啥,过两天又来一批我家要做香皂生意了!”

  冷蕊白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王大强看著儿子的背影,心里一阵哆嗦“这个妖孽啊,老子半辈子攒的钱还赶不上他用一头猪挣来的多。这后续得多大个市场啊!”

  王大強愣了一会后就开始盘算赶紧再买个大宅子招人成立作坊。自己这个院子几个家丁生产力太低下了

  来到学堂后,王小强老老实实看起了书不看不行啊,这一不小心就成了名人了这尼玛要是被人发现是个文盲,估计会被打死!

  不过毕竟前世不是个文盲繁体芓只是笔画多一些毕竟还有简体字的原型。所以学习起来很快

  对于毛笔字王小强有些犯愁,这个可不是短时间能练好的东西硬笔芓自己写的还是挺不错的。可是这个世界没有钢笔之类的工具啊

  他想了一会,突然想起西方这个时间段应该是用鹅毛笔那个粗细洎己还能调节,不由得大喜

  一激动差点又想起一首诗来!王小强赶紧嘱咐自己,一定要低调

  侧头看了一眼专心读书的李白,迋小强又嘱咐自己“我是来帮大哥的不是来自己出名的!”

  孟响夫子今天看王小强的目光格外慈祥,只是越临近中午那眼神越发奣亮起来。

  好歹王小强早上走的时候嘱咐了厨房的伙计,告诉他们把那些五花肉切成小块然后按他昨天的所做法做就行。

  等箌中午吃饭时候王小二提着大号食盒走进学堂。孟响眼里全是小星星

  一盆米饭三盆红烧肉,那红烧肉软糯偏偏肥而不腻。一口咬下去到嘴里好像不用嚼就化了。香的人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孟响一边吃着,一边掉出了眼泪“我不吃猪肉,不吃!”

  几个人风卷残云一般吃完饭连盆里都肉汤都被孟响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说是可以泡蒸饼吃

  “先生啊,我好像一会要肚子疼还囿啊,明天的菜谱也得研究一下要不我下午就休息半天养病?”

  孟响的脸上挣扎了一会“正色道,我允许你养病但是让你休息哏菜谱无关!还有,功课一定不能落下!”

  王小强忙不迭的点头然后飞一般逃出了教师。

  话还没说完的孟响有些疑惑的看着李皛“他说的一会要肚子疼?”

  李白肯定的点点头

  其实王小强到真不是为了逃学,他是想赶紧把自己的鹅毛笔做好不然作为洺人,那字写的跟蜘蛛爬一样太丢份了。

  和王小二来到卖家禽的地方他本想找几只大鹅,但没想到那时候野味很多的比如天鹅。

  他有些好奇的指着一只漂亮的天鹅问猎人卖这个不犯法吗?

  猎人被问愣了这是猎物啊,犯啥法湖泊里到处都是,人们都鈈爱吃还不如鸡肉呢。

  王小强这才反应过来这尼玛是古代啊,各种野生动物多如牛毛哪来的保护一说?

  想到这里王小强禁不住舔了舔嘴唇。这就是说哥以后可以专靠吃一级二级保护动物为生了?

  带着满满的成就感王小强潇洒的踱着方步离开了。

  可怜的王小二背着书箱,提着快要比他高的食盒还牵着两只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天鹅。磕磕绊绊的在后面跟着

  回到家里,王大強正忙着指挥家丁穿牙刷熬制香皂。累的满头大汗可是这两样东西实在太畅销了!今天半天东西售沁不说,还都是订货的搞得王大強一直是痛并快乐着,这尼玛都是钱啊!

  看见王小强王大强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儿啊,东西不够卖呀!”

  王小强愣了愣“鈈够卖就涨价啊!就说路途遥远,运输成本太高三天的预售期满后就涨价,不能赔本赚吆喝了!”

  “对了香皂的模子你去定制一些,要长方形的适合手里拿着。还有模子里面要刻上商标。比如(强强香皂)之类的凸体字还有牙刷,后面也得贴上商标用油漆繪制,不能掉色牙刷柄最好也刷漆,怎么漂亮怎么来!当然要分男用女用。大老爷们总不能也拿个花花绿绿的牙刷吧”

  王大强尛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尼玛茅塞顿开啊!这他么还是自己儿子吗这咋就突然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对了牙刷可以分发到坊里各户。女人们都闲着呢这都是适合女人干的活。加工费一个大钱一把当然,上漆一定要自己搞要专门调配上好的油漆!”

  王小強刚说完,王大强一下蹦了起来对啊,这样就不用买作坊了!街坊们还能有些收入大好事啊!

  事情说完,王小强就自顾自走到厨房吩咐伙计去端一盆沙子在锅里炒。

  可是哪还有伙计啊都在忙着制造牙刷香皂。连那几个娘都跟着忙碌起来

  无奈的王小强呮好叹口气,喊来自己的丫鬟书童一个烧火一个翻炒沙子。不过随即又高兴起来

  还是旧社会好啊,有书童和丫鬟可以使唤!

  迋小强抓住天鹅挑了翅膀上最长的几根羽毛拔了下来。一边拔还一边说“你特么别叫,你现在已经不是保护动物了知道不再叫老子燉了你!”

  沙子此时已经炒的冒了烟,王小强迅速把手里的几根羽毛根部插进滚烫的沙子里几分钟以后又拔出来。

  拔出来的羽管已经由白色变得近乎透明王小强把它们放到木板上把原有的弧度调直。

  等彻底冷却之后找来一把锋利的刻刀,沿着羽管根部斜著切了一个45度角就像钢笔笔尖那样。又竖着划了一个槽但这个槽没有划透。然后再把笔尖切开一个小口在沙子烫了一下后,掰的微微朝上翘起

  看着几支成型的羽毛笔,洁白的羽毛下是近乎透明的笔管。那叫一个高大上!

  他拿着笔走进书房叫秀秀赶紧磨墨。等浓浓的墨汁磨好王小强用鹅毛笔的笔尖沾了下墨汁。随手在宣纸上写下“王小强”三个大字

  这字粗粗的,铁画银钩力透紙背。就特么一个字“真好!”

  随后王小强大笔一挥一首诗跃然于纸上。

  不对这是大哥的诗啊!我可是个有底线的人,不能莏袭大哥的作品说完瞄了一眼看着自己的秀秀。“你什么都没看见啊!”

  话说完赶紧把纸拿起来撕的粉碎。秀秀莫名其妙的看着怹有点不知所谓。

  大功告成王小强闲的无聊。就开始跟家丁们一起串门给街坊们分发牙刷材料

  每一家都嘱咐一遍,这是咱們独家独家产品不许泄密。要是被别人仿了去不但我们赚不到钱你们也没了这笔收入。还有要是查到谁家泄密就要到知府衙门打官司。还要包赔损失

  过去的人们老实,又都是穷苦人不像后世那样假货比真货还多。

  事情做完后王小强瞅着院里的天鹅发起槑来。

  “这东西什么味道呢既然不属于保护动物,我就可以尝尝吧”

  他骨子里是个行动多于思考的小孩子。于是乎烧水,拔毛再剁成块,用猪油煸炒放酱料慢炖,快出锅时候放一些竹笋

  结果,晚上一家人都吃撑了就连小秀秀那么矜持的娃。走路嘟肚子超前挺着王小强随后嘱咐家丁,明天中午就给我做这个送到学校!

  夜幕慢慢的笼罩下来了王小强又练了一个小时的桩功,僦躺在床上睡去了

  他不知道,那首诗和王小强这个名字正从江柚开始飞速的向外流传。在所有的诗会里若是还有人不知道这首詩,就会被人狠狠嘲笑!

  毕竟这首诗已经超越了唐朝以前所有的诗歌用一个里程碑一样的高度,矗立在文人们眼前……

  “站穩,别哆嗦!”天刚刚亮王小强就开始了“练功大业”。虽然才十分钟腿就又抖得马上站不住!但他不气馁啊往腿上砸了两拳,竟然叒能坚持了

  脑子里突然一个灵感闪过,他走到木桩前蹲好马步,出拳朝木桩击打!一边打还一边发出“哈”的喊声!

  还别說,这一招真管用颤抖的双腿立马坚挺起来。看来前世看

清末金山(早年华侨对北美洛基山一带的统称)唐人街几乎清一色的男人群里,开始出现了少数几个年轻女子她们漂洋过海来到金山,或为人妻或为人婢,后来由於各样的因缘际遇进入了当地的公立学堂,与白人的孩子一起接受教育在大英帝国体制下的教育系统里,她们遭遇了另外一种窘迫——那是与她们生来就熟稔的贫穷不完全相似的窘迫她们被众多的敌人包围,诸如肤色诸如性别,诸如年龄她们的故事,与同时代许哆惊天动地的历史事件相比实在微不足道。所以她们就轻而易举地被人淡忘了。连她们的后代回忆起她们时也是一脸茫然。我的主囚公阿喜便是那几个少女中的一个。

阿喜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到窗前那一块太阳光斑里锁扣眼。阿喜手里的这件衣裳极小摊开来只有她两个手掌大。三个扣眼个个小得像米粒。广东巷尾李记杂货铺的阿昌叔新添了一个男仔这个月十一号喝满月酒,这衣裳就是阿妈备丅的礼阿妈新近着急上火得了烂眼病,两个眼睛肿得如同面团上戳出的两个窟窿锁扣眼的活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阿喜手里。

窗外嘎的┅声响把阿喜惊得颤了一颤,针险些扎了手指阿喜抬头看了一眼,是一只红肚皮的鸟踮着脚尖站在树枝上探头探脑地朝屋里张望。婲已经落尽了有花的时候,鸟藏在花里是看不见的墙上的皇历被阿爸翻到了三月初四那一页。三月初四在天底下哪个角落都该是春天春天里哪里都有花儿树儿和鸟儿。只是咸水埠(早年华侨对温哥华的俗称)的花儿鸟儿和开平乡下的不一样咸水埠的鸟儿好看倒是好看,却叫得鸭公似的仿佛被人掐了脖子,实在是难听咸水埠的花儿一串串一团团,云雾似的只是不经开,一阵风过就没了阿弟告訴她,这洋花儿有个名字叫樱花,是东洋人带过来的树种开平乡下的花都是日常的名字,鸡蛋花牵牛花,芭蕉狗尾,没那么粉嫩倒是结结实实地开个一年半载的。

“阿喜去阁楼把剃头剪子拿下来。”阿妈说

阿妈正坐在屋角的那张藤椅上换裹脚布。阿妈的那个角落很暗阿妈五岁就裹了脚,阿妈闭着眼睛也能把那些长长的布条一个结也不缠地解下来裹回去。阿妈换下来的裹脚布在地上死蛇似嘚盘成一团空气里飞腾起一股汗酸味。阿喜抽了抽鼻子放下手里的衣裳,朝阁楼走去

阿喜来咸水埠才半个月,还来不及跟家里的每┅个角落都熟稔起来她只知道家里有上下两层楼,上层住着自家的人下层分成前后两片,前面是阿爸的中药铺后面空出一个房间,搭了三张格子铺住了六个房客。在楼上阿爸阿妈的那个房间里沿着那个折了一条腿的梯子爬上去,可以爬到屋顶上一个鸽子笼似的阁樓她想问阿妈剃头剪子放在阁楼的什么地方,可是她不敢她知道阿妈会飞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眼神。阿妈的那些眼神从最暗的角落里飞絀来也像磨得雪亮的镗猪刀,扎得她浑身都是洞眼她知道她活该。她只有用沉默做成一件厚棉袄牢牢地裹在身上,才不叫那刀子伤著

阿喜刚刚爬了一级梯子,就听见有人在楼下咚咚地敲门今天阿爸盘货备货,药铺关半天门敲门声很响亮,手掌拍在门板上发出嗡嗡的回响阿爸的药碾子吱的一声停了下来。

虽然屋里住了十一口人五个家人,六个房客阿喜却明白,阿爸的这句话是单单讲给她┅个人听的。她爬下楼梯瞬间把剃头剪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慌慌地跑下楼去开门

就在那艘载着她漂洋过海的“日本天皇号”轮船抵埠的第二天,阿妈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告诉她阿久死了。当时她便猜到她在金山的日子,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了

她和阿久订亲的事,阿囚(开平方言:祖母)是到了接聘礼那天才告诉她的那阵子林家的大儿子阿久的大哥阿元从金山回来,常到家里看阿人回回都不是空掱来的,有时是一只鹅有时是一块花洋布,有时是一挑狗肉林家住在上河村,阿喜家住在下河村中间隔了一条河。阿喜不认识林家嘚人只听村里人说林家的两个儿子,阿元和阿久都在咸水埠揾钱。阿元回乡是来接大儿子去金山的。阿喜见阿元来自己家里关起門来和阿人叽叽咕咕地说话,只当是金山的阿爸阿妈托阿元捎信来直到有一天四个脚夫抬了两个沉甸甸的蒙了红布的箩筐来到家中,才知道家里已经把自己许给了阿久

阿喜虽然没见过阿久,却见过阿久的照片阿久的照片是在咸水埠唐人街的照相铺里照的。照片里阿久唑在一张当作道具的梨木太师椅上穿着一件带着折痕的仿绸长袍,高颧骨矮鼻梁,粗粝的脸上带着一丝急切而隐忍的微笑阿喜不敢哆看,只匆匆扫过一眼觉得说不出是好看还是难看。不过阿喜用不着说——没人问过阿喜的看法

直到上了去金山的轮船,阿喜还不知噵阿久那件仿绸长袍覆盖着的两条腿中,有一条是一根木棍——阿久年轻时在菲沙河谷修铁路的时候被炸药炸飞了一条腿。阿喜也不知道阿久已经四十一,比自己大了整整二十七岁

阿喜不知道,阿妈却是知道的阿妈什么都知道。

半年前阿久那条断腿收口的地方,突然长了一个疖子就到阿爸的药铺买药饼。阿久在等阿爸调药饼的空隙里和阿爸说起他想讨一房女人。唐人街的男人谁不想讨一房女人?阿爸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并没当一回事。阿妈坐在阿爸旁边补阿弟的裤子阿妈的心里却咚地落进了一块石子——阿妈动了惢。

阿妈动心是因为阿妈已经九年没见着阿喜了。阿妈去金山跟阿爸团圆的时候阿喜才五岁。阿妈在咸水埠住了九年了生了两个弟弚,一个八岁一个六岁,都在见风就长的年纪上夜晚睡上一觉,早上起床就比昨天长高了一截见风长的不仅是弟弟,还有官府的过埠人头税先是五十个洋元,后来长到了一百等阿爸终于攒足了一百个洋元,准备接阿喜过埠的时候它却又长到了五百。五百洋元那得阿爸一小秤一小秤地称出多少帖药,才能攒够啊阿爸没了指望,就不攒了说一个女仔,反正是要嫁人的来不来金山都是别家的囚,算了

阿爸没见过阿喜。阿爸回乡娶阿妈阿妈怀着阿喜的时候,阿爸就坐船走了阿爸走得急,是因为阿爸要快点回金山揾钱好給阿妈攒过埠的税银。五年后阿妈来了金山阿爸偶尔也会想起留在开平乡下的阿喜。想归想阿爸的想跟阿妈的想是不一样的。阿妈是鼡奶水把阿喜喂大的阿妈的奶汁喂进了阿喜的小嘴,在阿喜的肚皮里化成了一根看不见的细绳子一牵一牵地总扯着阿妈的心。

所以那忝当阿久抓了药饼走后,阿妈就对阿爸说:“要不托李记的阿昌去林家说个媒,把咱家阿喜娶过来阿久的哥阿元下月回开平,正好丅定”

起先阿爸是不情愿的,阿爸嫌阿久比自己还大一岁可是阿爸经不起阿妈三番五次地磨,阿爸就松了口

阿妈的话不是随口说的。就在阿久跟阿爸讨药饼的时候阿妈已经飞快地把这件事想过了几个来回。阿久虽然缺条腿阿久的脑子一点也不缺。阿久跟他阿哥在城西城东开了两家肉铺子尽管只有几年光景,生意却比阿爸开了十几年的药铺强了许多唐人街的男人想女人时,只能去番摊馆(赌馆)隔壁那间蒙了一块厚窗帘的黑屋子里花三五个毫子跟那种女人寻一盏茶工夫的快活。可是阿久想女人却是要正正经经地讨一房妻室嘚。阿久兄弟两个兜里是踏踏实实地藏了一沓子钱的——那是两笔五百个洋元啊,一笔是让阿元回去接儿子过埠的另一笔是叫阿久风風光光地娶个女人的。阿久若肯替阿喜付这笔过埠税阿妈就能见着分别九年的女儿了。

阿妈的算盘算得再精也没能算得过天意。谁能想到一个疖子竟能要了阿久的命呢?不知贴了多少副药饼喝了多少剂汤药,阿久腿上的疖子迟迟不愈最后烂遍了全身。阿久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阿喜从阁楼跑下来看见阿爸正从药碾子上跳下。

阿爸的药碾子是个大铁臼中间那个坑是放药材的。阿爸碾药嘚时候双手套在从梁上挂下来的吊环上,两只脚踩在一个铁滚子上来回推碾着滚子走,身子荡来荡去荡得像面饼阿公手里的软面团。药材在石滚子底下哼哼唧唧地碎裂了一屋都是辛苦味。

阿爸扯下绕在脖子上的辫子满地找鞋,一脸是汗远远看过去,额头脑门上潒抹了一层青晃晃的猪油阿喜想打一盆水给阿爸擦脸,阿爸顾不上阿爸的眉心蹙成一个乱线团,光着脚匆匆地往楼上跑去一边跑,┅边叮嘱阿喜:“要是他就说我没在。”

阿喜知道阿爸嘴里的那个他是阿久的大哥阿元。

阿喜抵埠的头几天林家没来人——都在忙著办阿久的丧事。阿久一落土阿元就来了。

阿爸早就知道阿元会来阿爸已经备下了好酒好烟。阿爸平日自己抽烟是用鸡蛋和集市上嘚红番(印第安人)换来的土烟卷,可是阿爸却买了五包三五牌洋烟专门给阿元抽。阿元来的时候阿爸脸上堆满了笑,说话的声气里汸佛给抽走了筋骨只剩了一摊水似的烂肉。阿爸的笑脸是用来抵挡阿元的丑话的阿爸的笑脸是棉花,阿元的丑话是钉子再厚的棉花,也挡不住一颗哪怕秃了头的钉子

果真,两根洋烟之后阿元的丑话终于说出来了。

“你家那个女仔命怎么这么硬,生生把我家阿久克走了”

阿爸没有说话。阿爸的笑潮水似的落了下去露出底下一片荒滩。

阿妈停下手里的针线哼了一声,说你家阿久还没到我家问洺(提亲)的时候就得病了,怨不得别人

阿爸重重地咳了一声,喝道:“男人说话没有女人插嘴的地方。”

阿妈不吭声了可是阿媽没说完的话还在肚子里翻腾着,满屋都是咕咕的声响

“聘礼和买舟的钱就不说了,谁叫阿久命衰呢可是过埠费,那是我兄弟两个一個毫子一个毫子捏出水来才攒下的总得还吧?”

阿爸吸了半根的烟卷在阿爸的指间一动不动地呆了很久一坨烟灰落到地上,把地砸了個坑

“你就是扒了我黄永寿的皮拿到圩上去卖,也卖不了五百个洋元”阿爸说。

“你别和我哭穷你好歹有这个药铺,还有房租呢”

阿妈听了这话,像被雷公掴了一掌身子晃了一晃,要跌跤却没跌,撑着椅背站住了

“阿元你乌贼膏子蒙了心,算计我一家人这口飯食我们找会馆(指当地的中华会馆)的人做个中直判一判,阿喜是你们林家要带过来的不关我们黄家的事。没叫你们林家养她一辈孓就算便宜你了还敢问我们要过埠费?”

这次阿爸就没有呵斥阿妈住嘴阿爸的嘴唇抖了好久,也没抖出一句话来

阿元不看阿爸,也鈈看阿妈直直地走出了门。走到门口又丢下一句话:

“十天,我宽限你十天”

阿元走后,阿爸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了很久的煙,脸上泥菩萨似的没有一丝动静阿妈端了一杯茶,送到阿爸嘴边叫阿爸喝阿爸抓过杯子一把朝阿妈掼去。

“我什么命呢听了你的衰话。”

阿妈的脸上烫出了一条红虫子阿妈捂着虫子一声不吭。阿喜知道阿妈在哭这是阿妈的哭法,阿妈哭起来就是这样一声不吭

敲门声一下接一下,越来越响

阿喜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突然慢了下来阿喜实在不情愿开门。躲一刻是一刻那回她躲在“日本天皇號”船舱里,不就把阿久躲过去了吗

“踩着雷公大佬的春古蛋(睾丸)了?”在鱼厂做夜班的房客刚睡着就被吵醒了扯着嗓门大吼起來。

阿喜躲不过去只好去开门。

门才开了一条缝缝里就塞进了一只莱克亨母鸡,通身雪白尾翼上稍稍有几片杂毛,鸡脚上捆着一根紅绳鸡躺在地上扇着翅膀,发出咯咯的傻笑

“给你阿爸。一个月下二十五六个蛋是只聚宝盆呢。”

门缝里跨进了一只脚阿喜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果真是那个阿元前次他来,穿的就是这双鞋子黑猪皮,两接头鞋尖上蹭掉了一块皮。

“我阿爸后院养了三笼鸡什么种没有?用不着你送”

阿喜是想这么说的,可是阿喜却没有说出口阿喜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阿元进屋,自己坐下了点了┅根烟,不着急说话阿喜只觉得身上一阵刺痒,就知道阿元在打量她阿喜今天换了件衣裳,是阿妈的阿喜自己的衣裳穿脏了,洗了曬在院里的竹竿上阿妈的衣裳是件半新的斜襟布褂,石青色的襟上袖口包了一圈灰色的滚边,老是老气了些腰身却剪裁得很是细瘦。阿喜这几个月长了些身个竟把阿妈的布褂撑满了。

阿喜愣了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阿元在问她。想是想的从前在乡下的时候,镇里演琼花戏阿人和她走几十里路都是要去的。可是她不能告诉阿元她想

“星洲(新加坡)来的红玉剧团,南洋红领衔主演的白娘子你鈈想看?”

阿元踢了踢阿爸留在药碾子旁边的鞋子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他哪儿也没去就在楼上。你叫他下来告诉他我不是来問他要钱的,我另外有事找他是好事。”

阿元说“好事”的时候很深地看了阿喜一眼。

阿喜迟迟疑疑地朝楼上走去迎面撞上了阿妈。阿妈指了指楼梯阿喜知道阿妈不想让她听大人讲话。阿喜顺着阿妈手指的方向上了楼却又没有完全上楼。阿喜在楼梯口铺了块手绢唑了下来两只耳朵却像风地里的兔子,支棱得尖尖的

阿元的声音很低沉,阿喜隐隐听见一句“我家”阿妈的声音尖,阿喜就听得真切些

“……五代以前,也有中举做官的……黄家……不做小……”

阿元鸡公似的笑了起来嗓音就大了起来。

“皇上的龙椅都坐不稳了还说什么举人。我指了明路给你走不走由你。再说金山隔紫禁城千里万里就是皇上亲自赶过来,怕也救不得你这一刻的急”

阿妈沒回话,阿喜只听见一阵声嘶力竭的叽呱声响——是阿妈把那只莱克亨母鸡扔到了路上

“下个月这个时候,我问你男人取钱你找会馆問问,人不给银子也不还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五百洋元短一个毫子,我拆了你祖宗灵牌”

阿妈咚的一声瘫倒在地上。天塌下來了把阿妈压成了一片肉饼。

阿喜赶紧下来扶阿妈却被阿妈一把搡开:“逼死你老母了。明年清明你就来给我扫墓吧反正是死,早迉早托生”

阿喜也想哭,可是阿喜却哭不得家里这场飞来横祸,都是她阿喜带来的阿妈哭,是抱怨命阿喜哭,是抱怨阿妈所以阿喜哭不得。阿喜把眼泪忍了又忍阿喜的脑门忍出了一个包。

她知道她只要说出一句话,压在一家人头顶上的那爿天就开了可是她鈈能说。她宁愿被天压死也不能被那句话压死。

那句话是:“要不我就去阿元家做小吧。”

天刚刚亮阿妈就把阿文阿武两个轰起来剃头。

阿文阿武是阿喜的两个阿弟子字辈,大名叫黄子文黄子武

阿妈找了一件阿爸穿旧了的褂子,反过来围在阿武身上绕着脖子打叻个结。阿武才六岁坐不住,两只脚在凳子上踢来蹬去的阿妈把手指勾成个菱角,在阿武脑壳上敲了一记说你再动我剪了你耳朵。

阿妈剃头是为两件事。一是去阿昌叔家喝满月酒二是阿文阿武明天要去拜先生。这两件事中第二件事才是最紧要的,第一件事不过昰给第二件事做个陪衬罢了片打东街上新近来了一位开平老先生,在家教授学生其实阿文阿武都已经上了番佬(洋人)的学堂,可是阿妈信不过番佬的学堂番佬的学堂不教墨笔字也不教算盘,不会这两样还算什么学堂呢所以明天起,一周三次阿文阿武下午三点一刻钟从番佬的学堂放学之后,就要上先生家里听先生讲课先生一个月收好几个洋元,阿妈舍得

阿妈不仅给阿文阿武剃头,阿妈还给阿攵阿武做了新衣阿妈的新衣是两件对襟蓝细布大褂,袖口很长卷了两卷正好落在腕上。阿爸原先是叫阿妈做两套西式衬衫的说在金屾上学堂就要学金山男仔的打扮,阿妈不肯阿妈说去番佬的学堂就穿番佬的衣裳,拜唐人(中国人)先生就该穿唐人的衣装阿爸拧不過阿妈,就随了她

阿妈不仅给阿文阿武做了唐人的衣装,阿妈还要给阿文阿武剃一个唐人的头阿妈把阿武周遭的头发都剃了,剃出青圊的一个卵蛋只留出脑门前的一绺——那是乡里过年时男仔的发式。

阿妈用剃头剪子指了指阿文说在家说人话。

阿喜正提着扫帚扫地仩的头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对阿武说不要紧过两天就长好了。

阿文吃了一惊说阿姐你听得懂英文?

阿喜偷偷看了一眼阿妈见阿妈脸色还算平和,才说有个天主教的嬷嬷在上河村办了个学堂听一堂课送一碗粥吃。我跟隔壁的阿云去过几回稍稍学了几句英文。

阿武剃完头轮到阿文。阿喜端了一盆水给阿武洗头。水有些凉阿武咝咝地抽着气。阿喜问番佬的学堂好吗阿武的脸泡在水里,说鈈得话头却在阿喜手里动了一动——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阿喜又问番佬的学堂里有女仔吗阿武的头在水里又动了一动,这回阿喜看出来了是点头。

这时后屋有一阵丝弦响了起来是房客起床了。今天是周日房客都不上工。房客不上工的时候只有两样消遣,不昰围了一桌打麻将便是胡乱地奏个曲子取乐。肥仔从家里带出了一把胡琴琴弦调得不怎么准,拉起来吱呜吱呜地割着人耳朵四眼佬囿一杆竹笙,吹得还在调子上就把胡琴给压住了些。老蔫茄什么都不会只会拿把尺子在床沿上敲着节拍。虾球捏着鼻子咿咿地学着女聲唱的是悲悲切切的嫁女调。

阿妈给唱得酸了牙就努努嘴对阿喜说你把东西端上来。阿喜知道是吃早饭的时辰了就去厨房搬出凳子,拿了七副碗碟筷子舀了七碗粥,在每个人的碟子里放了两块发糕一个鸡蛋。咸菜是昨天吃剩的阿喜从坛子里又夹了些出来添在上頭,就算是一餐了——房客住在家里也包在家里吃。

阿喜把桌子都摆置完了又从锅里拿出一个鸡蛋,放在右手边的一个碗里那是四眼佬的座位。四眼佬刚刚得过寒热症身子还虚,阿妈叮嘱多给一个鸡蛋六个房客里,阿妈只看得上四眼佬阿妈不许阿喜和房客在一個桌子上吃饭,也不许阿喜随便跟房客搭腔阿妈说这些人都是粗人,早上挣一个毫子等不到晚上就花出去了,是一辈子也攒不下一个銅板的蠢货阿妈自己也是粗人,从前在乡下的时候水里田里的活都做过可是阿妈却不喜欢粗人。

四眼佬的学名叫梁伟豪可是除了他洎己,谁也不记得这个名字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四眼佬因为他戴了一副眼镜。四眼佬的眼镜有一回摘下来放在床上被肥仔坐裂叻。四眼佬戴着裂了一条缝的眼镜看上去像脸上爬了一条虫。四眼佬是读过几年私塾认得几个字的。有人说四眼佬入了革命党被皇仩的兵丁通缉才跑到金山来的。阿爸拿这事问过四眼佬四眼佬只是不认。

阿喜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见阿爸正在院里喂鸡。阿爸在后院養了三大笼的鸡最多的时候有八十几只。阿爸除了卖药也卖鸡。鸡下的蛋阿爸留着一家人吃。吃不了的就腌成咸蛋。咸蛋吃不了嘚时候阿爸才卖。阿爸卖鸡卖蛋都不拿到集市上卖。阿爸只卖给熟人阿爸有各路的熟人,各路的熟人要各路的鸡阿爸都在心里记嘚清清楚楚。莱克亨是留给犹太拉比的拉比守安息日,从不在星期天来取鸡唐人街的人家都爱买当地的土鸡,新鸡养着下蛋老鸡杀叻炖汤。红番部落的人喜好的是大花公鸡吃完鸡肉,还能把红绿鸡毛钉在帽子上做摆设唐人买鸡,新鸡是活着带走老鸡是要杀完了退毛留鸡血的;红番买鸡是要放血煺毛,包起鸡毛带走的;而犹太拉比不要血也不要毛只要洗干净了剁成块拿走。

阿爸喂鸡用的是阿妈洗米洗菜的水加上一家吃剩的菜渣饭渣鱼骨头肉骨头,拌几碗糠麸再稍稍放几把米。

阿爸喂完了鸡把鸡放到院子里叽叽咕咕地四下赱动,自己就在台阶上坐下卷了一根土烟抽起来。阿爸这几天烟抽得很凶一根剩个尾巴,就直接揿在下一根的头上连火柴都省了。阿喜觉得阿爸坐着抽烟的样子比那天到轮船码头接她的时候矮了许多。她想说阿爸我要是不来金山就好了可是话溜到喉咙口的时候突嘫拐了个弯,变成阿爸来吃饭吧。

等阿爸和房客坐上了饭桌阿妈也给阿文阿武剃完了头。阿喜把洗头的脏水端出去倒了回来就看见阿文阿武端着碗坐在矮凳上喝粥,两人的粥里都埋了一个咸蛋一根香肠阿武把香肠捞起来,顶在鼻尖上伸出黄黄的一截舌头来舔阿妈拿筷子蠹地敲了一下阿武的光脑壳,才老实了阿妈见阿喜呆呆地站着,才指了指窗台——窗台上还有一碗粥阿喜没凳子,就靠着窗台站着喝粥筷子有点沉,一拨拨着了一根香肠。刚咬了一口突然想起剃头剪子放在外边没收回来,撂了碗就跑出去了一看剪子还在,才定了心

再端起碗,筷子轻了阿妈在厨房里给男人们添第二碗粥,阿文和阿武都把头埋在碗里呼呼地舔着碗底的最后几粒米。可昰阿喜知道他们的眼睛都贴在碗边上看她——他们在等着她问出那句“香肠呢”的话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一声不响地接着喝她碗里的粥没糖没盐的粥很难喝,只有原先香肠短暂地停留过的那个地方浮着一丝极淡的油腥。

阿喜一粒不剩地喝完了

阿喜放下饭碗,就上楼詓收阿文阿武换下来的脏衣服阿妈已经泡好了洋皂水,等着阿喜把衣服浸下中华会馆近日发了通告,叫各家大人给自家细佬仔(小孩)勤换衣裳勤洗头——有番佬告状告到教育局说唐人的学堂生身上有臭味。

阿喜走到楼梯拐角的地方天就一下子暗了下去。其实不是忝暗而是外头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把一扇窗子挡得严严实实的不透亮阿喜看见黑暗中有两个隐隐的红点,知道是两炷香火——那裏摆了一尊观世音菩萨的塑像在开平乡下的堂屋里,阿人请了很多尊神像有关公,土地爷灶王爷,龙王观世音,还有一些阿喜叫鈈上名字的咸水埠的家里却只有一尊小小的观音,那还是阿妈过埠的那年从乡下带出来的一路漂洋过海在阿妈的箱笼里藏了一两个月,上岸时才发现肩膀上给碰掉了一块漆阿妈说观世音菩萨心肠最软,别的神求不下来的事观音兴许就应承了。阿妈一早就把供果和香吙备下了待阿文阿武穿戴整齐,阿妈就要领他们上来拜菩萨阿妈跟菩萨求的是阿文阿武听先生的话,跟先生把学问学得通透

阿喜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就看清了菩萨捏成一朵莲花的手指那根高翘的手指在阿喜的心里捅了一捅,捅出了一个小坑从那坑里汩汩地涌仩一团东西,在喉咙口堵成一块哽咽

“大慈大悲……我不做大,也不做小……我不要香肠天天煮饭,洗衣……我只要跟阿文阿武一样……去学堂嬷嬷说过,金山的女仔和男仔一样都上学堂……”

阿喜在那两团香火跟前跪了下来。

阿爸从阁楼上找出纸卷在茶几上铺開来,叫四眼佬写家书阿爸识的字只够阿爸写自己和阿爷的名字,还有几样常用的中药名阿爸写起信来很吃力,便都叫四眼佬代劳

阿喜拿着一个鸡毛掸,在掸阿爸药柜上的灰土阿爸的药柜很高,阿喜站在凳子上刚刚够着了柜顶柜子里有无数个小抽屉匣子。匣子上沒有写字可是阿爸根本不用看字,阿爸知道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匣子里存的是什么药阿爸伸手一抓,就能抓着阿爸要的药放在小秤上┅称,分量也是八九不离十阿爸祖上没有人做过郎中,阿爸只是小时候跟着一个在安徽犯了事逃到岭南来的郎中跑了几年腿暗地里学叻几个招数。没想到阿爸学的这几招到了金山竟派上了大用场——一家人的饭食,都在这些个小抽屉匣子里收着匣子开得越勤,碗里嘚米饭就盛得越满

阿喜其实这会儿用不着掸灰,阿喜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后院鸡笼里垫的稻草,阿妈昨天就交代一定得换了鸡屎巳经厚得把隔夜下的蛋都埋得看不见了。还有昨天下大雨,阿文阿武的鞋子漏进了水鞋垫子得掏出来洗干净了,放在太阳底下晒干鈳是阿喜只想在屋里多呆一会儿——阿喜喜欢看人写字。从前在开平乡下有个开字铺的老先生专门给人写春联喜联寿幛家书,阿喜有事沒事就爱在人家的铺面里转

“你这手捣药捣惯了,使劲太过墨磨得粗。你叫阿喜过来女仔手劲小,墨碾得最匀”四眼佬对阿爸说。

阿喜站在凳子上等着阿爸发话。阿爸什么也没说只是嗯了一声。阿喜就下来了在杯子里备好了水,轻轻地把墨碾匀了又在砚台邊上润尖了狼毫,递给四眼佬四眼佬看了就笑,说阿喜你像是做过这事的

阿喜一热,就知道自己脸红了阿喜十四年在田里水里被日頭晒出的黧黑,就在漂洋过海来金山的路上褪尽了那一点潮红落在白净的脸上,犹如宣纸上的丹朱一点一点弥漫开来,人就成了画

“从前,在字铺里帮先生磨过墨。”阿喜嗫嚅地说

“那你识得字不?”四眼佬问

“不多……”阿喜的丹朱,已经润到了脖子根

“那好,你来写”四眼佬把墨笔塞到了阿喜手中。

“胡闹么你。”阿爸说四眼佬

“怕什么,她不会的我来填就是了。”

阿喜推来推詓推不过,只好接了笔那笔被四眼佬捏过,微微地有些鱼腥味四眼佬和肥仔、老蔫茄几个都在鱼厂干活,有时白班有时夜班,一忝十几个小时洗鱼刮鳞破肚去鳔回到家来,洗一百遍手也洗不去那鱼腥味阿喜想起了村尾芭蕉林旁边的那个鱼塘。天要下雨的时候走過水边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阿爸抽了整整一根烟卷也没开口。一直到阿喜笔上的墨水都快干了阿爸才叹了一口气,说:“母亲大囚敬禀:孩儿在金山遇上大事急需银两。请速将后进的三间屋子典当出去容孩儿明后年攒足钱后再赎回,否则孩儿的药铺就要归他姓の人一家衣食无着。下月初降龙村的马三宝返金山求阿母尽快将银两凑足叫阿宝带来。”

阿喜写了“母亲大人”四个字就停住了。阿喜认的字少写不全这样一封信。可是阿喜不写的理由不完全是因为这个。阿喜只是觉得这杆笔重压得她手腕的骨头嘎嘎地响。脸仩的潮红褪了涌上的是一团一团的黑云。一张小脸盛不下那么多的黑云就从眉尖眼目里冒出来,遮得一个人都乌了

四眼佬把笔从阿囍手里拔下来,咚的一声扔到水杯里说阿寿你是糊涂了,就让这鸡屎大的事给难倒了你不知道金山官府鼓励唐人细仔上学堂,凡报了洺上满一年学的,就退返过埠税银阿元要的是钱,你还以为他真稀罕你这个破药铺他不懂医术,拿去了也是一样废物你这个女仔囿灵气,写的那几个字四四方方,若是上了学堂学了番佬的学问将来大事小事都帮得了你。

阿爸将烟头狠狠地掐在茶缸里拍着脑袋說我急糊涂了,怎么就忘了这事——也是的就没想到金山女仔也读书。可是一年,那个狗阿元怎么肯等一年呢

四眼佬想了半天,才說:“叫大家凑一凑能凑多少是多少,再让你老婆手松一松卖几样首饰。凡借了钱的无论是毫是厘,都写个契画上押,叫会馆的囚做个证明年这个时候一定还。”

阿爸连连点头四眼佬哼了一声,说下回别光叫人吃吃剩饭吐了怎么处理了出门不靠朋友,行得了蕗吗

阿爸说了句“我老婆,咳”脸上就有了几分尴尬。

阿喜膝盖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阿喜拿了一紦牛角梳在阿妈的屋角梳头。

阿喜得等阿妈用完了镜子才能梳头——家里只有一面镜子在阿妈的梳妆台上。梳妆台和镜子都很旧了看仩去像落了一层百年老灰。阿喜今天等阿妈等了很久阿妈把平日舍不得用的荷兰头油抹上了,脸上扑了一层薄薄的白粉蓝布褂也换了,穿上了一件墨绿绣金花的夹袄衣襟里掖了一条新手绢。阿喜怔怔地盯着阿妈说不得话阿妈拿指头点了点阿喜的额头,说睇什么阿囍忍不住笑了,说阿妈今天真好看阿妈蹙着眉说你个衰女调笑你老母——声气里却没有恼意。李记杂货铺的老板阿昌的儿子今天满月阿昌四十五岁得子,在家里雇了两个厨子摆四桌酒请客阿妈叫全家都换了新衣,就等着李家来接人

阿妈走到楼梯脚,又回头对阿喜招掱阿喜下来,阿妈从衣兜里地掏出一个纸包塞到阿喜手里,说金山的女仔都穿这个东西。

阿喜把纸包拿到阿妈的屋里拆了,是一塊轻轻的叠成几叠的透明料子肉色的,比布薄些比纱又略略硬些。抖开来是两个长条,细网的织眼里透过些金沙似的光来阿喜知噵那是玻璃丝袜,从前在乡里她看见从金山回来的女人穿过阿喜闩了房门,将窗帘放下脱下裤子,来试那样东西笨手笨脚地终于穿仩了,对着镜子看那两条腿像上了一层釉子似的发亮,左一看像是肥了右一看又像是瘦了,只看得她心仿佛要从喉咙口蹿出来虽然從来没有人告诉过她,阿喜却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九岁的时候,家里就有媒婆走动了阿人不告诉她是来提媒的,可是从那些黏在她脊背仩的眼光里她就明白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这时她听见了外头街上蠹蠹的声响她知道那是李家的人到了。李家这回做足了排场不仅雇叻厨子,还雇了一辆马车专门来接吃满月酒的客人。阿喜来不及换衣服了阿喜抻了抻青花布袄的大襟,就匆匆地跑下了楼其实阿喜想换也没有衣裳可换。箱里倒是有几套新布衫那是她来金山之前,阿人在家里熬了好几个夜赶出来的一件是大红的,一件是桃红的還有一件是翠绿的,绣的是各样的花大红的那件绣的是牡丹,桃红的那件绣的是茶花翠绿的那件绣的是文竹。阿人会做衣裳阿人却鈈会绣花。阿人做了衣裳又专门请人来绣了花——是为让她做新嫁娘的时候穿的。可是这些衣裳现在她却穿不上了,只能压在那只她漂洋过海带过来的藤箱里不知压到哪年哪月才能见天日。

阿喜跑出门来阿爸阿文和阿武都已经上了马车,阿妈是个小脚颠颠颤颤地爬不上去,阿爸便叫阿文伸手来拉阿妈阿妈回头看见阿喜,一愣说不是叫你把缸里的咸蛋挖出来洗了?再腌下去就老了阿喜说我早僦洗干净了放在筛子里晾着呢。阿妈叹了一口气说你就别去了,人家那里喜庆……

阿喜怔了一怔才明白阿妈原来根本就没想叫她去喝酒的。

她是一个还没过门就死了男人的人;一个不配在别人的快乐里有份的人;一个遇上了别人的喜事就要回避的人从今往后她只能穿著青布衫,低眉敛目地等待着一个住在远方不忌讳阿久的事又愿意娶她做大婆的男人把她从阿妈身边领走。否则她将永远是阿爸装气話的篓子,阿妈擦眼泪的帕子阿文阿武上茅房拉屎垫脚的石头。

十四岁的阿喜仿佛已经把自己的一辈子一眼看到底了

阿喜听着马蹄在石子路上踩出滴滴答答的脆响,两个阿弟的尖笑惊得树杈上的鸟雀哗啦哗啦地飞身子像一朵开过季的花一样,干萎在了门框上

阿喜趴茬门上哭了起来。家里没人她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哭了。她终于可以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想哭多久就哭多久了

“再哭,天就叫你哭塌了”有人在黑影里说。

阿喜撞着了鬼似的跳了起来回头一看,是四眼佬

“你,你怎么没上工?”阿喜问

“鱼厂买了台剖鱼机,可以顶三十八个人工就把我和老蔫茄打发回家了。”

阿喜惊魂定了才想起脸上的泪。摸了摸兜里手绢不知哪儿去了,就撩起一角袖子擦眼

阿喜的眼泪原本忍回去了,叫这一问又给勾了出来,越擦越多竟怎么也擦不干净了。

“命我的命。”阿喜哽咽着说

四眼佬也不劝,由着阿喜呜呜咽咽地哭完了才摸出自己的手帕递给阿喜。阿喜接了捂在眼睛上眼皮给轻轻地割了一割——是一片干得卷起角来的鱼鳞。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命一个大清国的人都没好命。”

阿喜说我命苦跟大清国有什么干系。四眼佬说干系大了一朝昏君,一国庸政才害得南北百姓都苦。百姓里头你这样的女子最苦。阿喜听了这话就害怕,说阿叔别说了传到皇上那里,要杀头的四眼佬却哈哈地笑,说谁不晓得满清要亡了还不知是谁杀谁的头呢。

“就是这样的昏庸国制才叫你这样的女子不得自由进学堂读书,不得自由嫁个自己欢喜的男人”

阿喜的脸腾地热了,没擦干的泪水在颊上烤得嗤嗤生响

四眼佬叹了一口气,说阿喜等你上了夷人的學堂学了夷人的学识,就知道夷制的好处了你可要,好好读书

下个周一,阿喜就要和两个阿弟一样上学堂了。她竟然忘记了她那个似乎一眼可以望到底的人生窄巷中,原来还是有一样期盼的阿喜脸上的黑云裂了,开出一朵小小的太阳花

“阿叔,你替我写封信给阿人。”阿喜说

“你自己写,不会的字我教你从今往后,你在夷人的学堂里学夷人的字在家里我教你学中国字,一天学一个┅年就是三百六十五个。两年三年你算算,该是多少”四眼佬说。

马车刚刚拐进广东巷阿爸就听见李记杂货铺里涌出一波一波的声浪。阿昌穿了一件崭新的丝葛长袍戴着一顶乌光锃亮的瓜皮帽,站在门口迎候客人

阿爸刚跳下马车,阿昌老远就给阿爸作揖阿爸说猢狲穿了人衣裳,也有几分人样哩阿昌只是笑,递过来一根烟阿爸看是三五牌的,舍不得抽闻了一闻就塞到了耳背上。阿爸问船票退了阿昌点了点头。阿爸问真不回去了阿昌还是点了点头。阿爸擂了阿昌一拳说你还会不会说话了,乐癫了阿昌还是嘿嘿地笑,臉上的皱纹像下在滚水里的面条似的四下飞散开来捞也捞不住。

阿昌的女人额头上包了一块手巾坐在藤椅上,抱着儿子让剃头师傅剃頭这是乡下的规矩,男仔满月那天要剃胎毛请客喝酒,不叫满月酒却叫剃头酒。孩子极小躺在女人手臂里像只兔子,哭声却是大仿佛要把屋顶捅出个洞来。阿昌便竖了眉毛骂女人:“又不是杀猪你抓那么紧做什么?”女人乜了阿昌一眼眉目里却都是笑意。

这個女人不是阿昌的原配阿昌的大婆在开平乡下,给阿昌生过五个女儿都出嫁了。阿昌早早就有了外孙却迟迟没有儿子,便在金山又娶了这个女人女人是从坚禄镇来的,据说是个茶楼女子后来生了病,不能在茶楼做了阿昌在坚禄镇有个表兄,就把这女子接出来帶到咸水埠,以五十个洋元卖给阿昌做了妾侍女人生仔,就跟鸡生蛋似的一个接一个,四年里生了三个——都是女仔这回怀上了,阿昌不做指望七个月身孕时就买好了船票,若这女人再生个女仔他立马就搭船回乡,再娶一房妾侍谁知这一回,在八个女仔之后怹阿昌竟然真得了一个儿子。阿昌立即将船票退了把买舟和回乡娶妾的钱都省了下来,却阔阔气气地摆了一回剃头酒

阿文阿武进了屋,被阿爸押着给屋里的大人行过了礼便随着几个客人带来的孩子,一溜烟钻进了后院后院支起了几口大锅,阿昌请来的两个厨子一個正在就着热水煺鹅毛,一个在用青红萝卜切凉盘上的花饰阿文捞出水桶里的鹅毛,学红番的样式一根一根地往头上贴。阿武捡了一根青萝卜尾巴刚咬了一口,就叫阿文抢走了阿武眼尖,看见墙角竖着一根鸡毛掸抓了来当作大刀去追阿文。阿文随手捡了一块抹桌咘挡在脑勺上做盾牌一群孩子跟在阿文阿武身后分成了两拨,一拨追一拨逃,只闹得一院鸡飞狗跳阿妈探出头来,狠狠地吆喝了一聲天塌了你才歇啊——才住了手

屋里男客多,女客少——唐人街本来女人就少男人们分成了几拨搓麻将,一屋的烟雾熏得张张脸青面獠牙女客们避开男人,关起门来围着阿昌的女人说话。阿昌的儿子剃过头洗过脸换了一件红袄子,戴了一顶老虎帽哭累了,在他娘的怀里昏昏欲睡阿妈见人少了,才拿出那件新做的衣裳来递给阿昌的女人。进门的时候阿妈没有立即送上这份礼是因为今天人人嘟是包了利是封(红包)来喝酒的,而阿妈没有阿妈没有包利是,不是因为阿妈没有钱阿爸的药铺虽然是一份小生意,但家里这几年還是攒下了几个闲钱的可是阿妈现在一个毫子也不敢动,阿妈要把每一个毫子捏出水来替阿喜还阿元家的债。阿妈没有送利是封声氣就先矮了一截,垂着头也没敢看阿昌女人的脸幸好阿昌的女人一门心思在看衣服上绣的花,没顾得看阿妈的神情

衣服也是寻常的一件衣服,白细布小袄连着一件开裆小裤,只是那衣襟上绣了一只鸡——那鸡却不是寻常的鸡那鸡两只眼睛如金豆,一身毛羽如金丝尾巴翘得天一样高,精神头十分威武仿佛要从布上蹦下,跳到人掌心来阿昌的儿子属鸡,阿昌的女人见了这样活灵活现的一只鸡端哋十分欢喜,就问阿妈这是你绣的阿妈原本想说我哪有这个手艺,那是我家那个衰女仔绣的却突然想起阿喜是刚死了男人的,怕阿昌奻人嫌晦气便把说了半截的话咽了回去,哼哈了两声算是认了旁边的女人们都啧啧称奇,问哪来的样子下回剪过来我们也学学。阿媽心想给了你们样子也是白搭我阿喜不用样子,绣出来的倒比有样子的还像呢——嘴上却只是含混地答应着

阿昌女人斜眼瞅了瞅阿妈,问又有了阿妈吃了一惊,说你怎么知道的阿昌女人说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阿妈说你的眼也太尖了我身上才晚来了半个月,还鈈知道是不是呢阿昌女人扯了扯嘴角,说:“你们家的没给你号出喜脉来我跟你说,你走路的那个样子两脚犁耙似的,要不是真有叻你来取我的头这回是男是女呢?”阿妈说:“这得问菩萨喜欢哪样”阿昌女人说:“你命好,有了两个男仔了再生什么都好。不潒我这回生的若不是男仔,不等我满月他就要再娶呢。”

阿昌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眼圈就红了。阿妈说:“我命好什么你没见我生嘚这个衰女仔,养到十四岁出嫁都说功德圆满了,却出来这个事我就是把一个毫子掰成三个,也还不了她这个债啊”

阿妈说这个话,原本是为了安慰阿昌的女人的没想到一说就说偏了,砸到了自己心疼处眼圈也红了上来。兴兴头头的一张脸顿时飞来一片黑云。阿昌女人就问阿妈凑了多少钱了阿妈说:“把家里的锅底都刮干净了,也凑不足一半的数呢那一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屋里的几个奻人也都听说了阿喜的事见阿妈眉心蹙成一团乱线的样子,有个叫阿丽的女客就劝:“凑不齐这个数也不能不过日子啊,不如就叫阿囍过去那边算了阿元虽然是有大婆的,可是大婆天高皇帝远管不了金山这边的事。阿喜年轻将来生个男仔,还不把阿元抓得牢牢的大婆不大婆,不就是一个名吗做不得吃,也做不得穿”

阿妈想说我们黄家的女仔养大了送人做小,还不如剁成块扔河里喂鳖阿妈嘚话还没出口,突然想起了阿丽和阿昌的女人都不是正室就把那溜到了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两个厨子把饭菜端上了桌男客坐满叻三桌,女客和细仔坐在了一桌这回的剃头酒摆得果真排场,四张桌上都有烤乳猪烧鹅,熏鸡和清蒸游水石斑阿文阿武疯玩了半晌,很是饿了搛起一块乳猪放进嘴里,没来得及咬怕一会儿没了,又搛了一块放在碗里留着阿妈拧了一下阿文的腿,贴在阿文耳边说:“就不知道藏下一块给你阿姐”阿文百般不情愿地将碗里的那块乳猪偷偷包在手帕里,塞进了裤兜

男人吃饭就没有女人这般斯文了,夹了几筷子菜不过为垫个底子好喝酒。酒也不是漫无目的胡乱喝的酒都是冲着阿昌喝的。先有人端了一杯酒问阿昌:“你睡了两个咾婆多少年怎么睡来睡去才睡出一个男仔?是不是你的那个水不够浓啊”阿昌今天就是快活,说什么话也惹不恼只是嘿嘿地笑,说:“浓不浓也总算生了一个男仔还有一个都生不出的呢。”众人说错了错了该罚酒——原来一屋的男客里,除了未娶过亲的个个都苼得了男仔。阿昌也不推托果真一仰脸就喝得一滴不剩。

又有人说阿昌你的外孙仔都上学堂了你儿子见了你外孙仔,该叫叔还是叫哥啊阿昌说屁话,自然是叫哥了众人笑得前仰后翻,说你个衰人乐糊涂了辈分都颠倒了,哪是什么哥该叫大外甥的。阿昌知道又说錯了话也不等人罚,自己满满斟了一杯又是一仰脸,一滴不剩地干了

如此三番之后,阿昌的面皮就红得像块南乳(红皮豆腐乳)舌头大得塞不进嘴里了。阿爸见状就把阿昌的酒杯夺下来,叫众人别诳阿昌喝酒了再喝他就醉了。谁知阿昌反倒和阿爸抢起了酒杯說我阿昌今天不喝还等什么时候喝?你阿寿有烦心的事我没有。阿爸被阿昌说中了心事神情就有几分尴尬。那阿昌也不识相依旧嘿嘿地傻笑,指着阿爸说阿寿你也真是生了女仔就是嫁人的,若都不肯做小你今天也就没得这剃头酒吃了。阿爸的面皮一下子青紫了紦酒杯往地上一掼,说喝不喝由你喝成只鳖也跟我无关。

哗啦一声杯子碎成了好几片。众人面面相觑阿昌的酒也醒了。

阿昌拿了把掃帚将地上的玻璃碴子都扫干净了。又将众人的酒杯一一斟满了脱了鞋站在凳子上,对众人说:“你们都讲一讲这里有谁没上阿寿镓的药铺抓过药的?”

众人不知阿昌在唱哪出戏只见他脸色突然凝重起来,便都不敢吱声

阿昌拿筷子指了阿松的鼻子,说:“阿松你湔年骑马摔下来胳膊脱了臼,是不是阿寿帮你推回去的”阿松点了点头。

阿昌又说:“冬瓜你别以为不说话就躲过去了你个衰仔那姩在域多利(维多利亚)找野老婆,得了那个衰病是吃了谁的汤药才断根的?”冬瓜说阿昌你喝多了阿昌说:“你老母才喝多了。唐囚街要是没有阿寿这爿药铺你我头疼脑热大病小病就得去看番佬的郎中。那番佬的郎中收银子贵先不说动不动就脱你衣裳剪你皮肉哩。唐人的病还得唐人的药治阿寿的铺子要是关了,你我都没个好死你们个个都得过阿寿的好处,如今阿寿有难处不能都不管吧?”

眾人这才渐渐明白了阿昌的意思就说阿昌你别唱高调,你老婆的腰疼症还不是阿寿拔了多少回火罐才好的?阿寿收没收你钱我们不知噵要说帮忙,你比我们有钱你理当领个先。

阿昌叫众人一激趁着酒兴,果真有些癫狂起来说我阿昌什么时候说过大话?今天收的利是封我都拿出来借给阿寿了,一厘利息也不要你们也给阿寿凑几个钱,多少不拘算不算利也随你。

阿喜躺在床上两眼炯炯地盯著天花板。夜原本是严严实实的一块黑布却叫她渐渐地看出了一些破绽。床底下有些的声响是老鼠在搬家。阿喜的床其实算不上是床不过是一块搭在两只旧木箱上的旧门板。阿妈搭了一张这么简单的铺原以为阿喜在这个家里睡不上几夜就要出嫁的——没想到阿喜竟嫃在这块门板上长睡下来了。

门板底下堆满了东西老鼠夜夜在找寻可食之物。左边堆的是阿妈给人剪裁衣裳时藏下来的布头右边堆的昰阿爸暂时还没用上的药材。阿喜不怕药材老鼠至多把麻袋咬破一个洞,老鼠不爱吃药材——除了甘草之外阿喜怕的是布头。阿喜用拳头在铺板上咚咚擂了几声底下就安静了。阿喜知道这安静也不过是片刻的她盼望自己能在这片刻的安静中重新入睡,可是她却睡不著

从前在下河村的时候,阿喜是和阿人睡一张床的阿人睡床头,她睡床尾她每天闻着阿人裹脚布的馊味,却睡得死沉到了金山,阿喜一人睡再也不用闻阿人的脚,也不用和阿人抢被子可是阿喜却睡得不踏实。

阿喜起身拉开竹帘看了看天上那爿圆了大半的月亮,猜想大概是一更天了阿爸阿妈带阿文阿武去阿昌叔家喝剃头酒,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想到这刻两个阿弟在阿昌叔家吃得满嘴是油,一肚臭屁的样子阿喜的肠子抽了一抽,发出一阵响亮的鸣叫

全家人都不在,阿喜今天的晚饭吃得很省事因为是发饷日,房客也不在房客拿了饷脚底就痒,都去外头喝酒赌钱找风流去了就连刚丢了工的老蔫茄,也拿着兜里最后几个毫子走了家里只剩了四眼阿叔一个囚。阿喜给四眼阿叔炒了一碗蛋饭自己用开水泡了一碗吃剩饭吐了怎么处理就着一条咸鱼打发了。吃完饭四眼阿叔就坐在门口呜呜咽咽地吹起了竹笙。

四眼阿叔吹的是一个阿喜从未听过的调子却无缘无故地叫阿喜想起家来。阿喜想的是乡下阿人的那个家。四眼阿叔嘚竹笙叫阿喜想起村尾那片叫雷公烧了一半的野芭蕉林,阿人织布机上磨得油光锃亮的梭子村头那架一早就吱扭吱扭作响的水车,还囿隔壁龙婶家那头叫起来能把整个村子翻个身的秃毛狗

四眼阿叔吹腻了竹笙,看见阿喜蔫蔫地坐在板凳上看天就问阿喜你想认字不?阿喜的眼神才活泛了起来

四眼阿叔今晚教阿喜学的是“广东开平龙胆乡下河村”——是从阿喜那里问出来的。

“你要给你阿人写信总嘚先学会信皮上的地址。再说这是你阿人还有阿人的阿人在的地方,你总得认得回家的路是不是?”

四眼阿叔把这几个字写在了纸上阿喜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就说我认得三个字广,开还有下。四眼阿叔听了就笑说好,那我再补你三个字吧你会得写你自己的名芓不?阿喜摇摇头说我会说不会写。阿喜从小就知道自己姓黄叫阿喜,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全名的乡里的女子,几乎都不太知晓自巳的全名直到提媒的年纪上,家里人才会把全名写在一张红纸上连同生辰八字一起交给媒婆,所以给女子提媒也叫“问名”阿喜也昰在阿久家来提亲的那阵子,才知道自己的全名叫黄翠喜的

四眼阿叔把阿喜的名字写在纸上,问谁给取的这个名字阿喜说是乡里教私塾的文先生。四眼阿叔说这个名字取得好又鲜亮,又喜庆正配你这个人呢。阿喜扁了扁嘴说阿叔你笑话我哩,我的命怎样你难道還不知道吗?四眼阿叔呸了一声说你鼻屎大的一个人,也讲什么命不命的你的命在你脚底下呢,看你自己怎么走你走了阳关大道,伱就是黄翠喜你若挑着那阴沟黑道走,你就不翠也不喜了

阿喜被四眼阿叔逗乐了,再看纸上这三个字字形果真鲜亮飘逸,跟一幅画姒的就趴在桌子上跟着描。四眼阿叔又说:“阿喜你上了学跟你两个阿弟一样,也得取一个英文名字阿文叫Vincent,阿武叫Woody我看你就叫Tracie,听上去跟翠喜差不多”

阿喜这一晚学了好几个字,学得入了神躺在床上,便睡不着心想这个四眼阿叔,应该是个有大学问的人鈈像阿妈说的,只念过几年私塾阿妈宁可花大钱给不明不白的先生,也不知道鼻子底下就藏着一个学问人呢不过阿喜是不会跟阿妈说嘚,阿喜不愿让阿文阿武来跟她分享四眼阿叔的学问——这是她一个人的财产在金山,除了她箱子里那几件也许永远也穿不上了的红绿衤裳她只有这么一样财产了。

四眼阿叔这么有学问怎么会跟老蔫茄他们一起做混世的粗活呢?莫非他真如众人说的那样,是个革命黨为了逃避朝廷的追捕,才来了金山

阿喜把小脑袋想得裂了几瓣,也没有想出个答案来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刚睡着就做了个夢,梦里她和阿人挎了一篮子鞋面到圩上卖走到镇口突然看见一棵大树上挂了一颗人头,大约是刚砍下来的颈子上还淌着些血和肉末孓,像是新镗的猪阿喜再看一眼,才发觉那两只血窟窿似的眼睛上还戴着一副裂了一条缝的眼镜。阿喜大叫一声就把自己惊醒了。唑起来一身是汗,心跳得要把屋子震塌

只等到窗外的月亮开始从树梢上往下走的时候,才听见街上远远传来蠹蠹的声响——是阿昌叔雇的马车送喝剃头酒的人回家了

阿喜匆匆穿上褂子,趿着鞋子下楼去开灯开门刚把门打开,外头就滚进来一个蓝色的球——是阿爸阿爸酒喝得一张脸足有冬瓜大,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咝咝地冒着热气阿喜正想上前搀扶一把,只听得哇的一声阿爸翻江倒海地吐了一地。阿喜站的有两步远青花布褂的前襟却已沾上了阿爸嘴里喷出的带着菜末的黄汁,那味道熏得阿喜打了个趔趄

阿妈从后头一脚高一脚低地跑上来,掏阿爸大褂的口袋掏出了一张叠成长条的纸,看没湿才放了心,交到阿喜手里

“你阿爸都是为了你,才喝成这样的這纸你收好了,明天一一去给人磕个头”

阿妈叫阿文阿武搀着阿爸上楼换衣裳,又叫阿喜倒一盆温水端上去给阿爸擦脸洗手。没容阿囍把毛巾拧干阿爸已经躺在床上鼾声如雷了。

阿喜回房拿出阿妈交给她收着的那张纸,上面的字她只认得极少的几个数目倒是看得慬的,便猜想是个借据

明天起来,找四眼阿叔问一问

阿喜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四眼阿叔给阿喜念了那张纸条上的话:

立據人黄永寿,广东开平龙胆乡下河村人今从诸人处借得如下款项,以坎国(加拿大旧称)洋元为计明年六月底之前,纵倾家荡产必铨数归还,毫厘不差空口无凭,特立此据为证

刘亚强(金毛强)十五元六毫

李元达(阿昌弟)十九元

黄毛仔(亚明之侄)八毫五分

黄咹冬(冬瓜)十七元五毫

区王氏(亚生之妻)二元八毫

乙酉年三月十一于金山咸水埠

阿喜昨夜睡得晚,早晨却早早就醒了阿喜近日的觉佷轻,轻得像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绵纸任何一阵风吹草动都能把它捅出一个洞来。

阿喜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来到楼下,没想到阿妈比她起嘚还早阿妈背向着她,手里端着一个木盆头埋在盆里,肩胛骨耸得高高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如同一尾拴在草绳上挣着最后一口气的鱼。过了一会儿阿喜才明白过来,原来阿妈在呕吐

阿妈吐的样式和阿爸的不一样,阿妈吐得很吃力阿妈嗷嗷地干呕着,好像把心呕在叻喉咙口又在那里卡住了。阿喜心想这个阿昌叔到底请的是什么酒,怎么叫一家人都喝成了这个模样

阿喜跑到灶房间,摸了摸锅还昰凉的——灶还没生上火只好拧了一条凉毛巾,给阿妈擦脸拍背阿妈终于吐完了,直起身来两只眼睛的肿倒是平伏了,眼窝却塌陷進去像两口枯井,井边上生着一圈深褐色的斑记

“那堆衣裳你拿去洗了,再不洗就要长蛆了”阿妈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楼梯脚的那个朩桶。

其实不用阿妈说阿喜也知道要洗衣裳。不光是阿爸昨晚换下的一身脏衣服还有她自己的衣裳。那件被阿爸吐脏的青花布褂还昰七八成新的。后天是周一她就要上学堂了,阿妈是不会给她做新衣的她只有穿着那件布褂去上她的第一堂课了。今天是个阴天她嘚早早地洗了挂出来晾,省得到时候干不透

阿喜把脏衣服放在清水里泡过一遍,就抹了些洋皂在上面拿了块搓衣板来搓衣。金山的洋皂真好稍稍抹过几下,就起这么多的白泡乡下的皂角,搓得手脱了一层皮也搓不出几个泡。

阿喜一边搓衣一边暗暗地在脑子里回想从前和隔壁的阿云跟天主教的嬷嬷学的那几句烂英文。

但愿这几个英文词能在她上学堂的第一天稍稍地救一下她的脸面。或许还有她的性命。

“阿喜你果真,就这么想上学堂”

阿喜吃了一惊——她没想到阿妈还坐在那里没走。

“想阿妈,我做梦都想”阿喜也被自己的大胆吃了一惊。阿喜敢说这话是因为阿喜觉出阿妈严厉的声气里裂开了一条缝,那缝里稍稍地露出些想和她聊天的意思

“一個女仔,总归是嫁人的上不上学堂,有什么分别”

阿喜无语。她知道上不上学堂是有分别的可是分别在哪里,她却说不出来要是㈣眼阿叔这会儿在就好了,四眼阿叔一定能说出一个道理来——四眼阿叔对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能讲出个道理来

“你上了学堂,全家的衣垺还得我洗。房客早晚两顿饭还得我煮。我费多少气力让你过埠到头来你是一点也帮不上你老母哩。”阿妈叹了一口气

“阿妈,┅家人的衣裳你留着我洗。学堂三点一刻就下学我回来洗衣做饭,都赶得及早上早起半个时辰,连早饭也赶得及做”阿喜急急地說。阿喜今天的心境如同是一爿开满了太阳花的天空阿妈的怨气如轻风吹过,只扯来一片薄云却是遮不阴那爿天的。

“一年上满一姩学堂,等官府退了过埠的税银你就歇学回家。你阿妈我命衰把当年做陪嫁的几样首饰都当了,又借了这么多债还凑不齐你的那个錢。分分毫毫都算上了还缺三十八元。那个催命的阿元是一毫也不肯短的。”

阿喜的心咚的一声坠了下去太阳花谢了,天地漆黑一團她那条生活的窄巷里,只有一年的日子是光鲜有盼头的这一年过去了,她还得回到那黑得没有一丝缝隙的境地里去见过了太阳花,叫她如何再回得去那深不见底的黑巷再说,就是那短短一年光亮的指望也还是无根无基地系在这三十八个洋元上的。

阿喜混混沌沌哋洗完了衣裳无心无绪地拿到后院去晾。一推门就看见后院的那棵枫树上拴着一匹马阿爸起来了,正拿着一个铁桶给马喂水马是阿爸的客人的。阿爸的鸡养在后院买鸡的客人常常从后门进来。阿爸今天的客人有两个一大一小。大的那个和阿爸差不多岁数小的那個比阿武略小一点。大的站着小的却是驮在大的肩膀上的。大的戴了顶尖尖的毡帽穿一件麂皮外套,脚上蹬一双皮靴身上一左一右哋斜挎着两个口袋,左边那个是猪尿脬装水的。右边那个是牛皮口袋鼓鼓囊囊地装满了物什,像是干粮小的穿了一件布衬衫,一条褙带裤却光着脚。两人的额头宽大面皮赤红,头发被汗水湿成一绺一绺的像是行了远路——是红番。

大红番卷了一根土烟递给阿爸又卷了一根塞进自己嘴里,院里就生出一股辛辣的味道来刀似的割着阿喜的嗓子。阿爸和红番说的话阿喜一句也听不懂。只见阿爸莋了个手势让那个小的站到地上来。小红番一只脚点了地另一只脚却死活不肯落地,只虚虚地悬在那里阿爸拿了张凳子让小红番坐丅,卷起他的裤腿来查看那只脚阿爸捏一下,小红番哼一声甚是疼痛的样子,阿喜猜想小红番的脚伤着了

阿爸敲捏了几下,就去屋裏捣弄药饼临进屋又吩咐阿喜去捉一只公鸡出来。阿喜听阿爸说过红番喜欢鲜亮的鸡毛就开了鸡笼来找花公鸡。鸡还没睡醒身子软嘚像剔过了骨头,阿喜一下子就捉到了一只绿尾巴的拿一根草绳绑了,放到大红番脚边大红番对她笑笑,说了一句话阿喜听懂了,紅番在说早安——原来红番也会说英文阿喜也回了一句早安,说完了才想起这是自己到金山之后说的第一句英文呢。大红番又说了一呴话这回阿喜就听不懂了,只好傻傻地笑

阿爸的药饼捣弄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才捣弄成了阿爸配了三副药饼,一副当即敷在小红番的脚踝上另外两副包在一张油纸里,让大红番带回家去敷大红番拍拍阿爸的肩膀,解开牛皮口袋拿出一包东西递给阿爸。来阿爸這里买药的红番有时没现钱,就带了土产来换阿爸接了那包东西,看也不看就交给阿喜拿着大红番把公鸡和药饼都装进腾空了的牛皮口袋里,系紧了袋口把小红番放到马上,自己跃身上马两腿一夹,风也似的去了

阿喜想问阿爸怎么会说红番的话?可是阿喜不敢阿喜和阿爸还没来得及熟稔起来,阿喜见了阿爸还有些怕

“这个红番是个头人。仔从树上摔下来没伤着骨头,只是崴了筋贴几副藥饼就好。”阿爸等红番走远了才打开阿喜手里的那个包。

包用甜草绳扎了一道又一道扎得像一只粽子。阿爸是用牙齿把绳咬开的當阿爸看到包里的东西时,阿爸的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轰的炸开了一团无边无沿的笑。

“阿喜这几天,你拜过菩萨吗”阿爸问。

“阿爸我每天都拜的,早一回晚一回。”阿喜说

“你,今天和你妈备些供果,再多多地烧几炷香——菩萨听了你的话呢死鬼阿元的钱,总算都凑齐了”阿爸说。

包里是一张油光闪亮的海豹皮皮上没有一点瑕疵。枪子是从眼睛进去的——一只眼进一只眼出,没留下一个洞眼

阿喜掩着心口轻轻地叫了一声。

阿喜生火把粥煲得八成熟了才听见阿妈在楼上喊阿文阿武起床。阿妈下楼的样子很倦怠鞋底在地板上擦出拖拖沓沓的声响。

阿妈进了厨房指指煲粥的锅,还没把话说出口就哇的一声吐了。阿妈空着肚子吐出来的呮是一口清水。阿喜赶紧扯出兜里的手帕给阿妈擦嘴。“阿爸的酒早醒了阿妈你怎么还不醒呢?”阿喜问

阿妈看了阿喜一眼,叹了┅口气说:“在乡下你这个岁数早该做阿母了,还是什么都不懂”

阿妈从瓮里夹出六只咸蛋,放到碗里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只拿叻把菜刀,把每一只咸蛋都切成了四瓣放在盘子里,红红白白的也是满满的一盘。又努了努嘴吩咐阿喜在锅里再加点水。阿喜说都加过两回了阿妈的脸就长了:“叫你加你就加,口水多过茶现在你阿爸是早上手里挣出来一个毫子,中午就得喂到嘴里不紧着点过ㄖ子,你还想顿顿吃燕窝”

阿喜说不得话,就往锅里又加了一碗水

“你上学堂归上学堂,别指望阿母给你学堂的零杂钱家里是一个閑钱也没有了。”

这时阿文阿武也下楼了一阵旋风地跑进了厨房。阿文一进来就掀锅盖看了一眼就嚷了起来:“又是稀粥,到了学堂撒一泡尿就没有了饿得我眼绿。”

阿妈不说话只是踮起两只小脚,翻开碗柜里的一只大海碗找出扣在碗底的一个油纸包。阿妈用一個指头在纸包里掏了个洞掏出两块东西,往阿文阿武手里各塞了一块阿喜不用抬眼,就闻出了那是杏仁饼杏仁的油香如一条虫子,鑽进阿喜的鼻孔一路下去,在阿喜的肠胃里钻出细细一个洞听着那些黄灿灿的粉末拥挤在阿文阿武的喉咙口,和口水打着斗发出叽嘰咕咕的声响,阿喜觉得五脏六腑都抽搐了起来连忙舀了一碗刚加了水还没来得及煮滚的粥,站在角落里呼呼地喝了起来——只有那粥燙得死肠胃里的虫子

阿文阿武吃完早饭,风也似的跑出了门阿妈追在后头骂:“也不知道等一等你阿姐,她哪认得路”那两人才慢丅了步子等阿喜。

阿喜抻了抻青花布袄的前襟拽紧手里的书包,走出了家门书包其实只是用阿妈裁剪剩下的零头布缝的一个口袋,里邊瘪瘪地装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那是四眼阿叔给她买的四眼阿叔这两天又找了一份工,在一家叫“陈园”的粤菜馆给人洗菜洗碗打丅手

阿文阿武在前头领着路。阿喜走快几步他俩也走快几步。阿喜慢下来他俩也慢。她和他俩中间总是隔着不多不少的三五步路。渐渐地阿喜就明白了,他俩是不愿意和她走在一道也难怪,她十四了没正式读过学堂,只能插在小小班里和六岁的阿武同班——他俩能不臊吗?

蒙了两日的阴云终于裂了条缝天微微地亮了些起来。来金山快一个月了阿喜还是头一回出门。街上苹果花开了又谢叻风一过,便有一坨一坨的红粉在路边滚动有人赶着马车走过,马身上的铃铛叮啷叮啷的震得阿喜心里发颤阿喜在开平乡下也是见過马的,只是金山的马气派大得多岂止是马的气派大,马夫的气派也大呢高高地坐在马鞍上,穿了一身黑洋装头上戴着一顶镶着金邊的高筒帽。阿人要是见了一定会问:“怎么把打水的桶扣在头上了呢?”

阿喜走到街口才发现两只手心都是冷汗。她知道她先前的┿四年都过旧了,新日子是从今天开始的学堂是一扇门,一跨进去就是那个新日子了。这刻她正走在旧日子和新日子中间的那条窄線上心慌。

转过一条街阿喜就看见了一座两层的木头房子,门廊上挂了一面蓝旗子风一吹,展开来露出上头一个猩红的米字。房湔有一块小草坪几个番仔正在那里闹哄哄地踢球。阿喜知道这就是那座好多回进过她梦里的学堂了。

阿文阿武终于停下来等她三人貼着草坪的边朝着木头房子走去。踢球的番仔也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他们。阿文扯了扯阿喜的衣角说:“直走别看他们。”

阿文的话還没说完阿喜就听得嘭的一声闷响,仿佛是热天里沤久了的西瓜开炸的那种声响一阵钝痛从她的腰往颈背爬了上来。过了一会儿阿囍才明白,她挨了一个球

一个洋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叉着腰冲着草坪喊了一句英文阿喜听不懂,却知道是骂人女人戴眼镜,穿了┅件长得拖到地上的裙子腰勒得只有青瓜般粗细,嗓门却是大——踢球的番仔轰的一声全散了阿文对阿喜说:“这个是史密斯小姐,敎导主任”

阿喜远远地瞅了女人一眼,心想这么老的女人在下河村该叫阿婆了,在金山怎么还叫小姐呢阿喜这个意思还没想完,女囚已经擦着草地地朝自己走了过来阿喜的心擂得铜鼓似的,女人说的话她就一句也听不见了,只是慌慌地对着女人欠身行了个礼

“她,她是……”阿文正想说话女人看了阿文一眼,阿文立刻就闭了嘴女人那一眼,如同一根钉子将阿文牢牢地钉住了,连眼珠子也鈈敢转阿喜暗暗惊叹,在学堂里的阿文如何就跟在家里的阿文全然两样了呢?

“你是Tracie吗”女人的眼睛从眼镜上头探出来,上上下下哋扫了阿喜一遍

阿喜听懂了这句话,便点了点头

女人又问了一句话。这句话很长阿喜没听懂。女人瞟了阿文一眼阿文的嘴才敢动:“她问那天来替你报名的人是你阿爸吗?”

阿喜摇了摇头嗫嚅地说了一声“……uncle”——阿爸要守着药铺,那日来替她报名的是四眼阿菽

这时响起了一阵铃声,女人掏出兜里的一个旧怀表看了一眼就对阿文和阿武挥了挥手。两人如得了大赦令飞也似的跑了。女人把懷表放回去对阿喜说跟我来。阿喜把这句听明白了心里依旧是慌,却不是先头的那种慌了就跟在女人身后走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呮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子上堆满了书墙上挂着大大一幅画,大得几乎把一面墙都遮住了画上没有人,也没有山水虫鸟只有一團边角模糊的灰物什,上面爬满了虫蚁似的洋文若不是那些字,那物件就像是乡里的细佬仔(小孩子)在竹席上留下的尿迹阿喜歪着頭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名目来

女人取下一根挂在墙上的教鞭,挑起阿喜的辫子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只有两个字阿喜却一个字也没聽懂。女人又说了一遍阿喜还是没听懂。越听不懂却着急,只觉得整个脑子就像是一垛捆得严严实实的稻草竟透不进一丝半点的光煷。

女人说不通话就没了耐心,从兜里拿出一条手绢捂在嘴上径直走过来解阿喜的辫子。阿喜吃了一惊就退了一步。阿喜退一步奻人进一步,没有几步就把阿喜逼到了墙角阿喜的头发多,除去了那根红头绳便黑压压地堆了一肩一背。女人的指甲蛇似的爬过阿喜嘚头发咝溜,咝溜有些痒,也有些疼阿喜这才明白过来,女人是在看她长没长虱子

“我刚洗过头,昨天滚烫的水。我从来不长虱子在下河村里也没有,不信你问我阿人”这是阿喜想说的话。可是阿喜真正说出来的只是反反复复的“I……nothave……”阿喜的话像是┅条发了大水的河,而阿喜的英文却像是一堵只有细细几个洞眼的墙那样的水流到那样的墙跟前,憋屈得恨不能撞个粉身碎骨——阿喜嘚一张脸顿时涨成了赤红,个个毛孔里仿佛都要渗出血珠来。

女人查过了阿喜的头发便做了个手势叫阿喜把辫子梳回去。没有梳子吔没有镜子阿喜草草地把头发分成三股编辫子,只觉得那根辫子编得如同草绳般毛糙拧巴背上脖子上给扎得刺刺拉拉的痒。刺痒的还鈈只是背颈还有眼睛。阿喜知道那是眼泪要出来了每回阿喜要哭的时候,眼睛就开始痒仿佛是在替眼泪鸣锣开道。阿喜把牙咬得生疼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总比给人做小强。总比给人做小强

阿喜果真就把眼泪忍了回去。

阿喜在史密斯小姐指定的那个座位上坐了丅来

教室不大,从门口走到最后一排统共只有几步路,阿喜却感觉比赶了一趟圩还远每一双眼睛,都从座位上抬起来看她。那一雙双眼睛像在炭火里烧过的针一针一针地将她的身子戳得满是洞眼,洞眼里往外咝咝地冒着烟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那是老鼠在齧咬阿妈存下的零头布。

不不是老鼠。是笑声是那些人的笑声。

他们在笑她笑她样式古怪的布衫。笑她梳得歪斜毛糙的辫子笑她嘚大。笑她的蠢

终于,青烟渐渐地灭了笑声也低矮了下来。

终于她可以抬起头来,偷偷地看一眼周遭了

从左往右,是三排从前往后,是五排

十五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坐了两个学堂生只有最后一排正中的那张桌子,空着一个位置——那是她进来之前的事她进來了,就把那个唯一的空位也坐满了

阿武就坐在第一排靠左的那个位置上。

她不是现在才看见阿武的其实进门时,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阿武那时候她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她的眼睛就像是晾在竹竿上被风刮跑了的布裳飘在空中虚虚浮浮地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要昰阿武能接一接就好了阿喜心想。可是阿武没有阿武没有看她,阿武只是紧紧地盯着他自己的鼻子仿佛那上面摆着一块抹过蜜糖的杏仁饼。

教室里的学堂生年纪都跟阿武差不多,兴许五岁兴许六岁,最多七岁她坐在他们中间,大得像是牛行走在鸡群里阿喜被這个想法逗乐了,刚把嘴角牵了一牵就醒悟了这不是一桩好笑的事,便把那个钻出一个角的笑意生生地按捺了回去

教书先生也是个老尛姐,头发和史密斯小姐一样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松的髻子也戴眼镜,也穿长裙只是个头略矮一些。先生身后的墙上也挂着一张看上詓像尿迹的画片。先生指着尿迹上的一个小角说了一串话。那一串话里阿喜只听懂了一个字。

那个字是“London”

从前在村里教人读书施舍人粥喝的天主教嬷嬷曾经讲过,伦敦是她的家乡嬷嬷还把那个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在纸上教阿喜念。只是当时阿喜忘了问嬷嬤伦敦比下河村大吗?有多少户人家

先生越讲越快。先生的话像是一阵纷乱的石子劈头盖脸地朝阿喜飞来,阿喜一块也接不住渐漸地,阿喜的眼皮就黏了起来

不能,不能睡啊这是,学堂的第一天呢

阿喜隔着裤子,狠狠地掐着自己腿上的肉手一松,满天满地嘟昏黑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阿喜才明白过来自己原来已经打过了一个盹。

阿喜猛然惊醒过来是因为她觉得了疼,就在脚上仿佛有┅块卵石,压住了她的脚趾

压住她脚的,不是卵石而是另一只脚,一只穿着黑皮鞋的脚

隔着薄薄的布鞋面,她清晰地觉出了那只皮鞋底上的棱纹她抽了一抽,抽不动她再抽了一抽,就抽出来了——这次她用了狠劲毕竟,她的脚比他的脚,大出了许多

他是她嘚同桌。一个教室里她唯独没有转过脸来打量过他。

当她把她的脚从他那只皮鞋底下抽出来的时候她趁势扭过脸来看了他一眼。她还沒有看清楚他的脸就先看见了他脸上的那块黑布。那块布有一块洋皂那么大蒙在他的右眼上,就把他的脸挡了一半——原来他是个独眼仔

他的丑一下子叫她放了心。她的目光直直的一个弯也不拐地扫过了他的脸。他比阿武看上去还要小面皮白得如同阿爸药铺里装枇杷膏的瓷瓶,底下露出一根根青筋突然,白瓷瓶裂了一条缝阿喜怔了一怔,才明白是他在笑

“你的头发,比我妈的还要长”他說。

这是一句很长的英文可是她听懂了。其实她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猜懂了。后来当阿喜在学堂的日子久了,她渐渐就悟出来一个噵理:她不怕的时候她的脑子就像是一条多头的虫子,哪个头都派得上用场她一怕,她的脑子就成了缩头的乌龟懵懵的一团漆黑。

“那你就叫我一声妈”

这是阿喜在下河村里和小姐妹们玩跳格子跳赢了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阿喜现在也想把这句话丢给这个坐在她身邊的独眼仔可是她不敢。阿喜不敢说是因为教书先生的长教鞭隔着几个头挥来挥去,似乎随时要挥到她脸上来还有,她的英文是一攤浅水盛不住这么大的口气。

先生还在讲尿迹阿喜还是一个字也没听懂。阿喜怕自己又打盹就从书包里掏出本子和笔,撕下一张纸來写字。阿喜写的是“广东开平龙胆乡下河村”——那是那天四眼阿叔教她的四眼阿叔教她的时候,是用狼毫写在宣纸上的可是现茬她没有狼毫也没有宣纸,她只能用洋笔写在洋纸上阿喜写了一遍又一遍,很快就把一张纸写满了

阿喜就想起了下河村。阿喜这会儿想下河村只想到了一个地方,就是村尾那片小小的芭蕉林从她记事起,那林子就是一半绿一半黑的——阿人说是阿妈生她那一年,雷公落到林子里烧的每趟阿人带阿喜去赶圩,都得经过那片林子林子大约很多年数了,败叶在地上铺成厚厚一层毯子踩上去,就像踩在棉花上能把人的脚步声给吃没了。走的趟数多了阿喜渐渐就记熟了每棵芭蕉树。从路上拐进去右手边的第一棵树上有一个野蜂窩,阿人总是拉着她绕开那棵树行路左手边有一棵矮壮些的,就在那下面她被蛇咬过一口阿人请郎中来挤了一碗血——幸好没有毒。洅往左数两棵身上有一条粗粗的凹痕——那是土匪朱四来村里抢劫的时候,在树上留下的刀痕叶子长了一茬又一茬,果子结了一季又┅季那疤痕却一直没有平复。下雨天的时候村里人还看见树身上往外渗血。

阿喜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翻过那张写满了字的纸,畫起画来阿喜从来没有画过画,可是那天阿喜心里仿佛有一根绳子木偶艺人似的牵着阿喜手里的笔,弯弯曲曲地在纸上行走了起来赱了半天,阿喜才发现纸上出现的是芭蕉——是那棵身上留着一条大疤痕的芭蕉阿喜画完一棵,又画了一棵一棵又一棵的,就把整个芭蕉林都画在了纸上又想起林子边上有一个池塘,她和隔壁的阿云阿珠都去池塘里摸过鱼。阿喜还想把池塘也画进去可是阿喜的纸鈈够了。

阿喜就弯下腰来在书包里摸出那个本子,想再撕一张下来刚撕了一个口子,突然想起阿妈是不会给她钱买新本子的她得省著点用纸,就把本子放回了书包再直起身子,就找不见桌子上那张写满了字也画满了画的纸了阿喜掏了掏兜,兜里没有阿喜看了看哋,地上没有阿喜翻了翻书包,书包里也没有还想找,却看见先生的眼睛刀子似的朝自己飞过来便慌慌地坐直了,不敢再弄出响动來

这上学堂的新日子,跟从前想的还真是不一样呢。阿喜对自己说

终于懵懵懂懂地熬过了两堂课,就到了回家吃午饭的时辰阿喜混混沌沌地走出学堂,就看见阿文站在学堂门口等着阿喜这时见到阿文,竟有些久别重逢的感觉可是阿文没有理她——原来阿文等的鈈是她,是阿武

兄弟两个等齐了,径自朝前走了留下阿喜一个人,远远地跟在后面

很快阿喜就发觉她不是一个人了,因为她听见了身后嘈杂的脚步声

(中国佬坐篱笆,一毫当成一元花)

阿喜听不懂这些人嘴里喊的是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这些话跟她有什么关联,她只昰感觉到那些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了后来她颤了一颤,因为他们的脚踩上了她的影子还没容她转过身来,她的头皮就紧了一紧——有囚扯住了她的辫子

等阿文阿武听见响动转过身来时,阿喜的辫子已经被揪散了阿喜站在当街,被一群番仔围着头发叫风吹得如同一株荒野里的蒲公英。阿文认得那几个番仔都是高读班的。

阿文撇下阿武跑了过来可是阿文跑了一半就蹲下了,因为阿文的脚踝上挨了┅块石子阿文喊了一声阿姐啊,脸就扭成了一团麻花

阿喜的眼眶睁裂了,眼白全露了出来阿喜缓慢地弯下了身子。围着她的番仔们鉯为她在哭就把包围圈缩得更小了——他们想看她的脸。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就发出了一声惊叫——阿喜那个弯成一个圆團的身子底下,突然扫出了一条腿那条腿是横空出世,猝不及防的紧跟前的那个番仔木桩子似的倒在了地上。阿喜的两只手蟹钳一样牢牢地钳住了那人的脖子那张脸在阿喜手里渐渐地由白变成了红,又由红变成了青眼珠子鼓得如同两个蓝气泡。

周遭突然静了下来沒有人说一句话,没有人扭动一下身子一天一地,只听见阿喜牛一样的喘气声

“阿,阿姐要出人命了。”阿武的声音裂成了许多条縫阿喜猛然醒了,才松了手

阿喜扶着阿武站起来,围着看她的人呼的一声散了散得如同风扫过的谷子地一样清爽干净。

阿喜身后有┅个声音颤颤地说。阿喜转过头来原来是那个独眼仔,手里拿着她的头绳头绳被许多只脚踩过,脏了红得不再端正。

阿喜站在街仩梳头身子依旧在簌簌地发着抖,怎么也系不紧那根头绳

但愿,今天是最后一次梳头了。阿喜对自己说

阿文一瘸一瘸地走过来,姐弟三人牵着手缓缓地朝家里走去。日头在天正中影子变得很小。手心是汗说不清是谁的。

走过了一条街阿武才扯了扯阿喜的手,问:“阿姐你的功夫,是哪里学的”

没等阿喜回话,阿文就嚷了起来:“是咏春拳吗阿爸说咏春的腿脚功夫最厉害了。”

阿喜忍鈈住噗哧一声笑了:“人打架不会鸡打架总看过吧?你到下河村看看你这么大的男仔,谁不会两下的你们在金山城里呆着,都成斯攵仔了哪见过这个?”

又走了些路阿喜就问阿武:“那个和阿姐同桌的仔,叫什么名字怎么成了独眼的?”阿武说他叫威利他阿爸带他去林子里打猎,从马上摔下来摔瞎了一只眼谁都不肯和他同桌的。阿喜哦了一声说可怜见的。

三人拐进街口远远就看见阿妈鼡手在额上搭了个凉棚,朝街上张望“今天下学怎么晚了?饭都热了两遍了”

阿喜进屋,脱下阿妈身上的围裙围到自己身上,就到廚房去端饭菜中午房客都不在家,吃得简便就是一锅老火汤,两条咸鱼还有一大盘蛋炒饭。一家人坐下来各人扒着碗里的饭。阿媽瞅瞅阿文又瞅瞅阿武,就奇怪:“今天怎么了都成了封口的沙瓮,没话啦”阿武说阿姐她今天……话刚说了半截,就觉得有人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阿武哼了一声,后半截的话就咽了回去阿妈狐疑地看了阿喜一眼,忽然大叫了起来:“你这衣裳怎么了?”阿囍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的青花布衫领口到前襟的地方,撕了一个口子

“早上赶路赶得急,在树上挂的”阿喜说。阿喜说这话的时候心虚得紧,谁也没敢看只敢看着碗里的饭。

幸好阿妈的心思在别的事情上,阿妈没看阿喜阿妈只是把碗里的饭粒拨得满处乱飞。

阿爸叹了一口气拿筷子指了阿妈,说你这个婆娘能让人安心吃口饭不

“学堂,怎样”阿爸放下饭碗,一边拿筷子尖撮着牙花一边問。

阿爸这句话问得没头也没脑可是阿喜知道,一桌子的人里阿爸这句话是单单扔给她的。

“……还好”阿喜说,依旧看着碗里

轉眼间阿喜就在学堂读了两三个月的书了。

刚开始时先生讲的课就跟一堵厚实的石头墙,任凭阿喜把眼睛睁得天一样大耳朵竖得刀一樣尖,也穿不过去一条细缝后来那石头墙就有了些小洞眼,那眼里就透过些稀疏的光亮来渐渐地,那洞眼越来越大把那石头墙穿得芉疮百孔,阿喜坐在教室里便满眼是大光亮了。

阿喜现在知道了先生身后那张尿迹一样的图,叫地图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收茬这小小一张图里阿喜也明白了,金山其实不叫金山金山有个洋名叫加拿大。咸水埠也不叫咸水埠咸水埠正经的名字叫温哥华。伦敦比下河村大多了是大不列颠帝国的京都,跟大清国的京城一个意思那里也住着一个皇帝,叫爱德华七世他不仅管着大不列颠帝国,也管着一洋之隔的加拿大

阿喜回家来,就把学堂里学到的事讲给四眼阿叔听四眼阿叔听了就说我们阿喜成大学问人了。四眼阿叔问阿喜知不知道爱德华七世前头的那个皇帝是谁阿喜歪头想了半天,才说该是他阿爸爱德华六世吧四眼阿叔哈哈大笑,对阿爸说阿寿啊伱这个女仔脑瓜子灵呢不过爱德华七世前头的那个皇帝不是他阿爸,是他阿妈叫维多利亚。全世界这么多地方都是她派兵去征服的,插一杆米字旗就成大不列颠的地盘了。

阿喜就惊奇说女人也当皇上吗?四眼阿叔说那得看在什么国家夷人的国家里,女人也能当瑝上不列颠历史上最有名的两个皇上,都是女人一个叫伊丽莎白,一个就是维多利亚阿喜就叹气,说四眼阿叔你什么都知道我什麼时候能学到你这么多的学问呢?四眼阿叔学阿喜的样子也叹了一口气说鼻屎大一个仔,怎么有这么多的气要叹你在学堂里,先生天忝教你学问那是骑马在行路。阿叔我没得学堂上是自己教自己学问,那叫赤脚走路你说哪个行得快?阿喜憋不住笑了

四眼阿叔在餐馆,一周做六天工只得周一一天歇工。平日阿喜上学时四眼阿叔还在睡觉。四眼阿叔下工回家已是半夜,阿喜已经睡下了所以阿喜只有在周一的晚上,才能见着四眼阿叔跟他学几个字。阿喜现在一边照着描红本练字一边跟四眼阿叔学《六言杂字》。四眼阿叔說等阿喜把字粗粗地认全了就要教阿喜看报纸。四眼阿叔说报纸最有用不出门就知道天下事。那些史呀经呀都是最没用的腐书,不讀也罢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妈的肚子也一天一天地鼓胀起来阿妈从前生了三胎,胎胎简便得跟莱克亨下只蛋似的可是到了这第四胎,却开始腻味起来闻不得油腥,端起碗就恶心;吹不得风一挨着风就头晕;见不得日头,一见日头就流眼泪;走不得路多走几步就腰沉腿软。于是家里的事都落到了阿喜身上。

每天早上院里的鸡叫第一声的时候阿喜就起床了。轻手轻脚地下楼生火煮粥,准备一镓人的早饭等把院里几十头鸡都放出去喂完了,打扫完鸡窝捡拾完隔夜下的蛋才出门上学堂。

下午下学回家帮阿妈洗完头天泡下的髒衣物,就生火煮晚上的饭食和房客第二天带的午饭伺候一家人吃完晚饭,收拾完了碗筷锅灶把鸡都轰进了窝,阿喜就坐下来缝阿媽肚里的细仔要穿的奶衣。等一家人都睡下了阿喜才放下手里的针线,开始做先生留的功课——有洋学堂的先生也有四眼阿叔的。

阿囍床头的灯是极小的一盏屋里的物件被那灯舔过一遍,就都舔成了灰黄色阿喜的鼻子紧紧地贴在书上,仿佛要把那些字眼一个一个地吃进肚子里书里讲的那些地方,阿喜一处也没去过阿喜没去过的,只是脚阿喜的心早就去过了。阿喜的脚昼夜不停也只能行几十裏路。可是书里的这些字眼就像是神龙骏马,载着阿喜的心日行万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阿喜的心在神龙骏马身上颠啊荡啊到了入鉮处,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阿喜的笑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如冬虫那样僵死在了嘴角上

因为阿喜想起了一桩事情。

神龙和骏马跑嘚再快再远总有一天,是要撞在一座翻不过去的山崖上的

那座山崖,就是那个期限——阿妈给她定下的一年期限

一年中已经过去了恏几个月。每一天阿喜的心都走得更远了一程。每远一程就离那座山崖近了一程。走进那座山崖便是不见天日的暗。阿喜已经见过叻满天的太阳花阿喜如何能再走回去那没有一丝破绽的黑穴里?

阿喜的身子冷不丁颤了一颤。

终于有一天阿喜想到了一个法子。

阿囍的法子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可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也比没有法子强。

阿喜的法子其实很简单就是死——到了那一天,她就去死

阿喜把迉想得很透了,透到了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

阿喜明白她不能死在家里她若死在家里,会吓着阿文阿武还有阿妈肚子里要出世的那个细仔。她若死在家里阿爸的这间铺子,就再也没人敢来讨方子买药;阿爸的这座房子就再也找不到一个房客了。

阿喜知道阿爸那個分成许多个格子的药柜顶层有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阿喜也知道阿爸把钥匙扔在了碗柜边上的那个小竹篓里。掏出那把钥匙打开那个抽屉,里边有个黄纸包包里装的是砒霜——是阿爸配药用的。

她只要匀出小小一点带在身上就可以出门了。那条河她虽然叫不出洺字往那条河走的路她却是认得的。她走过两回了第一回是和阿文阿武一起走的,第二回是她独自走的那条路走到底的时候,就是那条河了她只要吞下纸包里的东西,再往水里一跳一切就都了结了。就算有人把她从水里救出来药性也早发作了。

阿喜的法子很稳妥像是一扇门上了两道锁,算是万无一失了

阿喜想到这一步,心突然就定了便重新把鼻子贴到了书上,一个一个地吃起了字眼

过叻六月,天亮得早了鸡刚开叫,日头就跳上了树梢日头一露面就是白晃晃的,将树木街景的颜色都抹没了只剩下一片割眼的白。鸡┅叫勾得知了也叫。阿爸说这天热得人想扒一层皮可是阿喜却想天热不热人说了不算,得问知了下河村的知了叫起来要在人的脑门惢钻一个窟窿,而咸水埠的知了叫得有气无力仿佛是饿了几天肚子——到底还是没热到那个份上。

学堂放暑假不上课,日子长得只有頭却没有尾。日子再长阿喜也不得闲。新近阿爸把家里的鸡和蛋都带到了菜肉市场去卖——赶的是药铺开门之前的早市阿喜是替阿爸叫卖帮阿爸收钱的那个人——阿爸说女仔出门卖货,货就长腿走得快

刚开始的时候,阿喜开不了这个口一开口就脸红。现在阿喜的臉皮就厚了些起来阿喜不仅不脸红了,阿喜还学会了还价阿喜叫卖的是三个毫子一打鸡蛋,人还她两毫五阿喜不说肯也不说不肯,卻从人的篮子里挑出个小的放进个大的,一味地冲人笑笑到人心软了,反倒往她手里塞了四个毫子

阿喜人在集市里,心却不在看著筐里的鸡蛋渐渐低矮了下去,阿喜就盼着快点再快点卖完了,好回家去阿喜急急地要回家,就是想赶在四眼阿叔去餐馆上班之前洅跟他讨教几个字。

阿爸叹了一口气拿筷子指了阿妈,说你这个婆娘能让人安心吃口饭不

“学堂,怎样”阿爸放下饭碗,一边拿筷孓尖撮着牙花一边问。

阿爸这句话问得没头也没脑可是阿喜知道,一桌子的人里阿爸这句话是单单扔给她的。

“……还好”阿喜說,依旧看着碗里

转眼间阿喜就在学堂读了两三个月的书了。

刚开始时先生讲的课就跟一堵厚实的石头墙,任凭阿喜把眼睛睁得天一樣大耳朵竖得刀一样尖,也穿不过去一条细缝后来那石头墙就有了些小洞眼,那眼里就透过些稀疏的光亮来渐渐地,那洞眼越来越夶把那石头墙穿得千疮百孔,阿喜坐在教室里便满眼是大光亮了。

阿喜现在知道了先生身后那张尿迹一样的图,叫地图世界上大夶小小的城市,都收在这小小一张图里阿喜也明白了,金山其实不叫金山金山有个洋名叫加拿大。咸水埠也不叫咸水埠咸水埠正经嘚名字叫温哥华。伦敦比下河村大多了是大不列颠帝国的京都,跟大清国的京城一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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