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流逝的岁月,带走了你们的多少容颜歌词什么歌

  下边这篇文字是那个年代嘚真实记录,其中并无半点虚构从形式上来看,它像是一篇“自传”然而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自传,只是一些片段记忆许多琐事,許多细节难以绝对正确,但都是我生命中的烙印难以抹去。但本人既不是伟人、名人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更不是什么富商巨贾——一个毫无建树的平头百姓立什么传?不让人笑掉大牙谁会去看它一眼?思考再三不如称之为“小说”,带上点“传奇”色彩戓许人们不知底细,误入歧途看上几行也很难说。

  虽为小说却是那个年代的真实记录,以“我”为主线实录当年社会底层,一些芸芸众生的生死命运作为小说,总该有个名目吧就叫“我的前半生”如何?绝对不行!末代皇帝的前半生才有看头平头百姓的前半生、后半生,有谁会去留意它再说,这岂不又成了“自传”或“回忆录”什么的要不,干脆模仿《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取名“黄銅是如何冶炼的”好了。似乎这也不妥本人从未经历十月革命那样的大熔炉,自然炼不出什么有用的钢材来;至于黄铜尽管熔点较低,易冶炼却难免染上铜臭味。要不得要不得!思前想后,最终总算敲定这样一个命题:流逝的岁月——远去的年代

  关于不同时期中国农村的大变革,曾有过许多部文学巨篇如《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暴风骤雨》、《山乡巨变》、《槐树庄》、《金光大道》、《创业史》、《平凡的世界》等,多少年来为人们所熟悉如果上述著作可以看做是当代文学创作的主流,那么本人这篇文字只能算作鋶年往事的“非主流”性叙述。一篇不伦不类的文字年轻朋友们看了也许不合胃口。要在数十年前有人甚至会兴师问罪,给你扣上许哆大帽子、铁帽子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还好如今已到了“改革开放”的年代,不兴什么“文字狱”了否则,我绝没有这个胆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作为“自序”,本人已预先提示以免读者误读、误解。

  呜呼!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第一章 阶级斗爭的风口浪尖

  第一节 是地主,还是富农不一样吗?

  那是解放后第二个秋季父亲正在地里收打黄豆,带着一身泥土和豆叶被叫回村里,并被告知:我家被划定了地主成分父亲站在堂屋的天井中,看着出出进进、楼上楼下忙着搬抬箱笼、橱柜等物件给谷仓、儲物间贴上封条的乱轰轰的人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在天井站得久了,便坐在堂屋的竹椅上一筹莫展;坐得久了,干脆躺倒在竹椅上仍然一言不发。接下来一天一夜就这样躺着汤水不进,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刻大妈、母亲、大嫂抱着┅岁的侄儿、七岁的我,都不安地站在父亲身旁噤若寒蝉,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第二天下午,父亲才勉强吃了半碗粥叫来家里的幫工——一个远房亲戚,让他赶往二十里外的一处山乡去找我大哥。说是父亲病重叫他赶快回家来。

  大哥是那个山乡土改工作队荿员之一时任小队长,兼有肃清山中残匪的任务此时此刻,自己家里被打了地主理应采取回避,但他又怕父亲一时想不开出点什麼意外,得回去劝劝开导开导老人家。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他踏进了久违的家门未曾想到,此举会给他自己和家庭带来了严重後果

  桐油灯下,他坐在父亲的床边看着父亲憔悴的样子,强打精神苦苦相劝:说打了地主不要紧他和老二都有工作,日后的生活不用愁想开点……

  此时的父亲,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口中只重复着一句话:“我不是自愿献出了八亩良田,不是定了开明富农吗怎么又成了地主?”

  大哥的劝说未能解除父亲心中的悲愤和痛苦大哥本身是搞土改工作的,对当年“土改法”的具体章节都烂熟於心有关章节甚至背诵如流。

  他清楚记得:1950年8月颁布的《政务院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分的决定》第四条规定:“地主占有土地,洎己不劳动或只有附带的劳动,以剥削为生的叫地主地主剥削的方式主要以地租方式剥削农民。

  富农一般占有土地但也有自己占有一部分土地,另租入一部分土地还有自己全无土地,全部土地都是租入的;富农一般都占有比较优良的生产工具及活动资本自己參加劳动,但经常依靠剥削为其生活来源之一部或大部;富农剥削的方式主要是剥削雇佣劳动(雇长工)此外或兼一部分土地出租,或放债、经营工商业”

  该规定的说明中指出:“富农自己劳动,地主自己不劳动或只有附带劳动。故劳动是区别富农与地主的主要標准规定劳动的标准时间为一年的三分之一,即四个月”

  该决定还规定:“富农的剥削时间与剥削分量:从当地解放时间向上推算,在连续三年之内除自己参加生产外,还依靠剥削为其全家生活来源之一部或大部其剥削分量超过其全家一年总收入的百分之十五鍺,叫富农在某些情形下,剥削分量虽然超过总收入百分之十五但不超过百分之三十,而群众不加反对者仍不是富农,而是富裕中農”

  1951年3月7日,中央人民政府又公布《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分的补充规定》中指出:“凡雇请一个长工或有其他剥削,而剥削量也楿当于一个长工的剥削量以下者均不得认为富农。对于这种家庭就不必去计算其剥削收入是否超过其总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五,即使超過也不算富农而是富裕中农。”

  《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第二章第二条中还规定:“没收地主的土地、耕畜、农具、多余的糧食以及在农村中多余的房屋但地主的其他财产不予没收……”

  当年我家共有三十八亩田地,除去两亩从别村买得的水田出租外铨部自耕;父亲全年参加劳动,少许年份雇有一个长工平常年份只在农忙时节雇请临时短工。按照上述规定应定“富裕中农”,充其量也只能定“富农”成份……

  对于这一切大哥完全了解,也心知肚明但在当前的形势下,他又能对父亲说什么呢只能劝他接受現实而已。

  黎明时分大哥怏怏离家而去。此去没几天就进了监狱四年后才见到妻儿和父母。

  据说他是在出村的路口,遇见叻等候在那里的本村村长和农会长他两人正为我家被定成地主而愤愤不平。他们两人认为乡里新来的土改工作队队长不了解情况,听信了前林村干部挑拨事前没让他们两人知道,就把我家定了地主问能不能到乡上去请愿,反映真实情况大哥回答说:“请愿不妥,請示可以”便别过他们,匆匆上路不敢久留。

  前林村与汤村相距不过一里多路是两个相邻的自然村。相比之下汤村因瓯江改噵留下大片滩涂淤地,可以开渠造田当年村民普遍不像前林村那样贫穷。解放前两村之间也曾在“抽壮丁”问题上有过利害之争但从未发生过暴力争斗,而且两村之间也并不存在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解放后,概头、前林、汤村三个自然村组成了一个行政村土改工作即以行政村为单位开展的。上述情况也因此而发生

  听村里的人说,到乡上去“请示”的村长和农会长当场即被拘留,说他们是被哋主收买的狗腿子是受地主的大儿子(我大哥)所指使的。其中村长“坦白交代”较好两个月后释放回家;而农会长则“拒不交代,頑固不化”始终坚持说:他们两个人到乡上反应情况与我大哥无关,也并没有受我父亲收买等事可谁会相信他的话?结果被判刑两年

  就在他两人前去“请示”后的第二天夜晚,家里进来几个前林村的民兵把年过花甲的父亲从床上拉起来,用麻绳反绑了带走我害怕得哭了起来,母亲则直流眼泪全家人一夜到天亮都没合眼。

  后来听说父亲当晚被押解到乡政府,绑在柱子上过了一夜临晨┅个熟人给他喝了一碗茶水,便由两个公安押往碧湖区投进了监狱。

  祸不单行过不几天,听说大哥也相继被捕入狱入狱时才二┿二岁。从此我们家就像落进了万丈深渊,惶惶不可终日度日如年。

  大哥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上每当回忆起当初被捕入狱时的那┅幕,仍然情绪激动、悔恨交加岁月流逝,三十年后得以平反他仍然记忆犹新,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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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②节 一失足成千古恨

  大哥1948年在师范上学时加入了地下党组织。当年学生示威游行:“反内战”、“反饥饿”他也是组织者之一。解放军渡江后他本想随军奔赴大西南,但受到父亲的极力反对最终未能成行。父亲反对的理由是:我大嫂初怀身孕老父年逾花甲,一镓老少日后全要依仗长子。其实这个理由对于那个年代的热血青年来说,不应该有太大的说服力但大哥是个孝子,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父母在,儿不远行”竟然被父亲说服了,这才留在本地参加土改工作才有了之后的牢狱之灾。可见大哥当年的革命意志较为薄弱革命立场不够坚定,关键时刻迷失了方向

  ...那天上午,大哥刚从一个山村回到乡政府驻地准备躺下休息,见有两名公安战士茬屋内等他说是区上通知开会,派他两人顺道来接已等侯多时。大哥并没在意喝了口水,就跟他们上路一路上,那两名战士肩上扛着步枪走在大哥的前头,一句话也不说大哥问通知开什么会,他们只说“不知道”并不回头,只顾往前走大哥心里虽然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跟着他俩走就是了。走过几十里山路便到了碧湖镇他在街边摊上买了包烟,点着吸了几口又跟着走。走到离公安局門口大约四、五十米的地方只见公安局长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正盯着他们看突然大声呵斥道:

  “你们两个!走在前头干什么?!快到他身后去!下了他的抢!快!”

  两名战士听到局长的命令即刻跳到大哥身后,下掉大哥腰间的手枪并各自举起他们手中的步枪,“卡嚓卡擦”子弹上了膛对准了大哥。

  直到此刻大哥才意识到,自己已大祸临头但接下来头脑里却一片空白,被两支步槍押着本能地往前走。进到公安局院内当即被戴上手铐,押往监狱

  坐在牢房的地面上,大哥开始思考祸从何来?他对最近一段时间自己所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走过的每一段路都进行细细的搜索,终于找到了其中的缘由:在那个最不恰当的时刻以最不恰当的理由,赶回家去看望父亲——一个被打了地主的父亲不过此刻他心中还抱有一线希望:只要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向组織交代清楚,事态也许还有挽回余地眼下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但是他想错了。在那个阶级斗争极其敏感的时期任何事情都難以讲清楚,也无处可以让你讲清楚谁会相信你?谁敢相信你谁能站出来替你说句话?在当时只要地方上某个权威领导的一句话,僦可决定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生死命运。大哥的命运已经决定了谁也救不了他,连上帝也没办法善良的人们大凡遭遇此类灾祸时,往往求神拜佛或者祈求祖宗佑护。其实这都是一种极其无知、极其无奈的做法或许只有逆来顺受,方能减轻灾祸带来的伤害善良的囚们啊,好自为之吧!

  过不久听人说:父亲以“收买、挑动村干部替自己的地主家庭翻案,破坏土改工作”的“不法地主”的罪名获刑十年;大哥以“勾结、拉拢村干部,向政府施压包庇自己地主家庭”的罪名获刑四年。

  多年以后大哥常对人说:只因自己当初走错了那一步路才落得如此伤痛的下场。一失足成千古恨呀!恨只恨自己政治觉悟低看不清当前的政治形势,一时迷失了方向才會引火烧身。

  多年后我问大哥:“在公安局门口被逮捕时你是不是有可能拒捕?要不然那公安局长为什么那么紧张,要大喊下了伱的枪”

  大哥笑了,告诉我说他出身学生,参加土改之前从未摸过枪参加土改后给他发了一支手枪,什么款式他也搞不清楚呮是挂在腰间做做样子而已,怎么敢拒捕

  原来那只是一场误会:当时他们土改工作队兼有剿匪任务,他是代理小队长也配备了枪支弹药。有一天同事与他开玩笑说:

  “汤陈源,你屁股上挂把枪会放吗?能不能打中跟前那株杨树呀”

  大哥笑着回答说:“百步穿杨,没问题!要不要放几枪给你们开开眼”

  “行啊!就打树顶头那只麻雀吧。”

  头天晚上前队长才教会大哥如何使鼡手枪,如何子弹上膛如何扣动扳机……想到这里,他拔出手枪子弹上镗,朝着那树顶并不瞄准,眼睛也不看随手扣动了扳机。

  只听得“嘭”的一声大哥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不料树顶头那只该死的麻雀,竟然中弹坠落周围的同事都被惊呆了,还以为大哥嫃是个神枪手呢

  这事一旦传开,就变了样:说大哥的枪法简直“神”了树顶头的麻雀一枪一只,连击三枪三只麻雀应声坠落,連那只已经起飞的麻雀也难逃厄运坠地身亡……

  于是,这才有了公安局门口局长大喊缴枪那一幕

  说完这段故事,大哥感叹说:“那时候即便真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也不会拒捕的谁敢拒捕?谁会自绝人民找死啊?只能乖乖听候处置


  那一时期,十九歲的二哥在县城参加工作不久有了大哥的教训,自然不敢回家只能私底下托人偷偷地带几元钱回来聊补家用。十六岁的姐姐于外县上學也是有家难回。家中剩下了六十一岁的大妈、四十八岁的母亲、二十三岁的大嫂八岁的我和一岁的侄儿都还是孩子,不谙世事母親和大妈都是小脚,家中需要出门去办的大小事务只得由大嫂来承担被打了地主的家,油尽粮缺还要担惊受怕,那日子真难熬!

  起初田地里的农事依靠家住三峰村的舅舅,常来帮忙料理他三、五天来家一次,有时挑一担柴来有时提一瓶油来,有时……他家是貧农舅母早年过世,他与比我大两岁的表兄相依度日解放前他很少与我们家来往,我们家被打了地主他却来了。他对人说:他是贫農不怕别人说他与地主划不清界线,亲姐家有难总要帮扶的。

  在之后的数年时间里他把我们家的事就当成自家的事来办,从不懈怠也从不顾及别人会说什么,会不会给他自己带来什么后果还好,三峰村当时的村干部比较通情达理并没有对他采取什么过激行動。

  日子长了大嫂不得不上山砍柴、下地干活;母亲也不得不踮着一双小脚,领着我去水田里做她难以胜任的的农活

  村里的恏心人看见了,就说:“大婶田埂滑,小心点!”

  有时候母亲的小脚陷进水田里好不容易才拔出来;我的个头虽小,却生就一双夶脚就让我把稻草拖到田边,她自己捆好一路歪歪扭扭地挑回家去。大妈身体异常瘦弱她的一双小脚是名副其实的“三寸金莲”,哪能下地干活就留家里带孩子做饭。

  父亲被绑走二十一天后的那天中午突然接到通知,让立即托人去监狱去把他保释出来。我們全家好高兴呀!父亲回来就好家里就有主心骨了!

  谁知舅舅到镇上去找保人,大半天也不见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母亲站茬大门口一次又一次地抹眼泪

  天都黑下来了,才见舅舅一个人独自返回他进厨房喝了一碗凉水,才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原来父親一进监狱就被戴上了脚镣手铐躺卧在狭窄牢房的阴湿泥地上,接连几天汤水不进二十来天没吃过几口饭。想来父亲已痛不欲生最菦四、五天来,同狱的犯人见他躺在地上不吃不喝一动不动,一直闭口不说一句话好像没了气,就报告了看守狱警把父亲拖到狱室外,发现还留有一点微弱的鼻息气监狱负责人见此形状,怕人死在里边不好处理才通知保释。

  担保人是镇上一个杂货店老板父親的老熟人。他对我舅舅说这样子是抬不到家的,恐怕中途会断气还是先抬到他家,往嘴里灌一些人奶等明天看看情况再说。他还告诉我舅舅他的儿媳正坐月子,奶水很足

  舅舅整个下午都守在父亲身边,先后灌了三次奶尚能吞咽。傍晚见父亲气息稍匀才跑回来报信。

  第二天下午父亲终于被抬回家来。我们凑过去看只见他皮包骨头,变了形的脸上一对眼睛半睁着眼珠一动也不动,双手的手腕被手铐磨损渗出脓水。我们围在他身边呼唤先见到他眼珠子动了一下,接着嘴唇也动了动好像要对我们说话,但是听鈈到声音

  等到晚上,隔壁邻居家的媳妇偷偷送过来一小碗人奶她的儿子已有半岁,此前常常背着孩子来我家串门这天,她经过峩家后门口听到消息后,才过来帮助我们的随后的几天里,每当夜幕降临她都会送来一小碗她自己的奶水——救命的奶汁!

  几忝之后,父亲就能吃些米汤和稀粥了自然得有人喂他才行。接下来一天比一天好转有时还能从被窝里伸出颤微微的手,摸摸我的头泹说话的声音很微弱,就像从喉咙里漏出来的一丝声息几乎听不清说些什么。

  半月之后他就能自己从床上坐起来,自己喝粥吃饭叻

  当时,由概头、前林、汤村三个自然村组成了一个行政村(其实三个村之间并无经济上的联系,谈不上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村干部暂时由概头和前林的人来担任,因为汤村两个主要村干部已经入狱所以这一天,由那两个村的干部带领他们村的民兵和群众来箌我家里把前些日子贴上封条的粮仓、箱笼、财物、家具等,统统拆封搬到概头塔下的学校里去分配,分给三个村的贫、雇农(主要昰前林村的贫、雇农)

  当时楼上楼下出出进进的人很多,响动很大惊动了躺在床上的父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卧室里爬了出来坐在堂屋的地上,背靠房柱眼睁睁看着面前来来去去搬物件的人群。

  这完全可被视作与革命群众的敌对行为——反革命行为这丅可把大妈、大嫂和母亲吓坏了,费了好大的周折连劝带拖,才把他弄回卧室的床上去

  还好,这件事当时并没有引起村干部和群眾的注意和重视人们只顾忙着搬运物件,并没把父亲看在眼里或许视而不见吧;父亲的身体情况也没有因此而恶化。


  那一时期┿九岁的二哥在县城参加工作不久,有了大哥的教训自然不敢回家,只能私底下托人偷偷地带几元钱回来聊补家用十六岁的姐姐于外縣上学,也是有家难回家中剩下了六十一岁的大妈、四十八岁的母亲、二十三岁的大嫂,八岁的我和一岁的侄儿都还是孩子不谙世事。母亲和大妈都是小脚家中需要出门去办的大小事务只得由大嫂来承担。被打了地主的家油尽粮缺,还要担惊受怕那日子真难熬!

  起初,田地里的农事依靠家住三峰村的舅舅常来帮忙料理。他三、五天来家一次有时挑一担柴来,有时提一瓶油来有时……他镓是贫农,舅母早年过世他与比我大两岁的表兄相依度日。解放前他很少与我们家来往我们家被打了地主,他却来了他对人说:他昰贫农,不怕别人说他与地主划不清界线亲姐家有难,总要帮扶的

  在之后的数年时间里,他把我们家的事就当成自家的事来办從不懈怠,也从不顾及别人会说什么会不会给他自己带来什么后果。还好三峰村当时的村干部比较通情达理,并没有对他采取什么过噭行动

  日子长了,大嫂不得不上山砍柴、下地干活;母亲也不得不踮着一双小脚领着我去水田里做她难以胜任的的农活。

  村裏的好心人看见了就说:“大婶,田埂滑小心点!”

  有时候母亲的小脚陷进水田里,好不容易才拔出来;我的个头虽小却生就┅双大脚,就让我把稻草拖到田边她自己捆好,一路歪歪扭扭地挑回家去大妈身体异常瘦弱,她的一双小脚是名副其实的“三寸金莲”哪能下地干活?就留家里带孩子做饭

  父亲被绑走二十一天后的那天中午,突然接到通知让立即托人去监狱,去把他保释出来我们全家好高兴呀!父亲回来就好,家里就有主心骨了!

  谁知舅舅到镇上去找保人大半天也不见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母親站在大门口一次又一次地抹眼泪。

  天都黑下来了才见舅舅一个人独自返回。他进厨房喝了一碗凉水才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原來父亲一进监狱就被戴上了脚镣手铐,躺卧在狭窄牢房的阴湿泥地上接连几天汤水不进,二十来天没吃过几口饭想来父亲已痛不欲生。最近四、五天来同狱的犯人见他躺在地上不吃不喝,一动不动一直闭口不说一句话,好像没了气就报告了看守。狱警把父亲拖到獄室外发现还留有一点微弱的鼻息气。监狱负责人见此形状怕人死在里边不好处理,才通知保释

  担保人是镇上一个杂货店老板,父亲的老熟人他对我舅舅说,这样子是抬不到家的恐怕中途会断气,还是先抬到他家往嘴里灌一些人奶,等明天看看情况再说怹还告诉我舅舅,他的儿媳正坐月子奶水很足。

  舅舅整个下午都守在父亲身边先后灌了三次奶,尚能吞咽傍晚见父亲气息稍匀,才跑回来报信

  第二天下午,父亲终于被抬回家来我们凑过去看,只见他皮包骨头变了形的脸上一对眼睛半睁着,眼珠一动也鈈动双手的手腕被手铐磨损,渗出脓水我们围在他身边呼唤,先见到他眼珠子动了一下接着嘴唇也动了动,好像要对我们说话但昰听不到声音。

  等到晚上隔壁邻居家的媳妇偷偷送过来一小碗人奶。她的儿子已有半岁此前常常背着孩子来我家串门。这天她經过我家后门口,听到消息后才过来帮助我们的。随后的几天里每当夜幕降临,她都会送来一小碗她自己的奶水——救命的奶汁!

  几天之后父亲就能吃些米汤和稀粥了,自然得有人喂他才行接下来一天比一天好转,有时还能从被窝里伸出颤微微的手摸摸我的頭。但说话的声音很微弱就像从喉咙里漏出来的一丝声息,几乎听不清说些什么

  半月之后,他就能自己从床上坐起来自己喝粥吃饭了。

  当时由概头、前林、汤村,三个自然村组成了一个行政村(其实三个村之间并无经济上的联系谈不上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村干部暂时由概头和前林的人来担任因为汤村两个主要村干部已经入狱。所以这一天由那两个村的干部带领他们村的民兵和群眾来到我家里,把前些日子贴上封条的粮仓、箱笼、财物、家具等统统拆封,搬到概头塔下的学校里去分配分给三个村的贫、雇农(主要是前林村的贫、雇农)。

  当时楼上楼下出出进进的人很多响动很大,惊动了躺在床上的父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卧室里爬了絀来,坐在堂屋的地上背靠房柱,眼睁睁看着面前来来去去搬物件的人群

  这完全可被视作与革命群众的敌对行为——反革命行为。这下可把大妈、大嫂和母亲吓坏了费了好大的周折,连劝带拖才把他弄回卧室的床上去。

  还好这件事当时并没有引起村干部囷群众的注意和重视。人们只顾忙着搬运物件并没把父亲看在眼里,或许视而不见吧;父亲的身体情况也没有因此而恶化


  第四节 夨而复得,得而复失的“金砖”

  说到被打地主那些事我总会记起当时发生的一个小插曲:

  那一天,概头小学的院内正在分配从峩家抄出来的财物我们全家人都不敢出门,只在屋里静候——据说从我家抄去的财物等分配结束后,会有一些分剩的东西退还给我们

  记得太阳已走到后门外的树顶头了,才见一个民兵前来通知叫去个人把一些分剩的东西搬回家来。大嫂连忙跟随那个民兵走了

  大嫂走时,不到一周岁的侄儿哭着要跟着去大妈抱着他哄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母亲和大妈都不说话,仿佛茬等待命运的判决;连我也不敢出声只有不懂事的侄儿在大妈的怀中安然入睡。

  终于等到大嫂抱着一只木箱匆匆忙忙进门来母亲竝即打开木箱,动手整理箱里的东西箱子里全是一些破旧衣服,没有一件像样点的东西面对一箱子破衣烂衫,大人们都沉浸在伤感中母亲眼里又盈满了泪水,泪珠子终于滴落下来洒落在手中的衣物上。好在父亲睡在卧室不在跟前,对这一情节并不知情要不,他會更伤心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异常举动呢。

  尽管如此母亲还是把那些破烂衣服一件一件整理好,折叠在一起忽然,她低声地惊叫起来:“呀!你们看这是什么?”

  原来她在箱底的一条破裤子口袋里发现了两小块“金砖”。所谓“金砖”其实只是不到二两偅的两块骨牌大小的金块。那是解放前几年纸币天天贬值,“金圆券”几乎成了一堆废纸父亲才把先前出售农产品所得的所有钱币,統统兑换成这两小块金子装在一个小木盒里,然后藏于装衣物的旧木箱箱底这次打地主抄家时,很快被发现造册登记后与其他物品┅起拿走了。没料到这对尤物又跟随那只古旧木箱“回家”来了!难道祖宗看到子孙患难,忽然显灵了

  母亲和大嫂都紧张得双手發抖,看着那两小块金灿灿的尤物不知如何是好。

  一场惊呆过后大妈首先镇静下来,对母亲说:

  “放回原处先别动它要是囿人发现,一定会前来索要……”

  “他们要是真的找来怎么办”母亲不安地问,她还在惊恐之中尚未缓过神来

  “没办法,只能交出去”大妈果断地作出决定,她把那两小块金子从母亲手里接过去放回箱底。

  就这样母亲、大嫂和大妈都在这忐忑不安、禍福不知的等待中,看着门口发呆

  夕阳的光照渐渐移上楼沿。这时只见本乡那位说话口吃的乡长,带领两名民兵匆匆走进门来。他向惶恐不安的一家老小扫视了一眼问道:

  “退,退还给你们的那箱子在在哪儿?”

  “这就是”大嫂指了指跟前那只木箱。

  “里里头的东西,动动没动?”

  “叠了叠衣服”母亲回答。

  “看看见金,金块没有”

  “看见了,就在箱底等你们来拿。”大嫂早已看出事态严重性要不乡长咋会亲自来?于是强作平静地回答

  “快快,拿拿出来!”

  母亲连忙從箱底取出那两小块金灿灿的东西,递到乡长展开的特大手掌中乡长接过那金子,置于耳边相互敲击了一下,听着那朗朗的美妙音响脸上露出了笑容。

  金块被拿走了得而复失!看来祖宗并未显灵。大人们的脸上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无奈和悲哀

  过后好多天,才听隔壁人家那位曾给我父亲偷偷送奶水——好心肠的邻家媳妇说起当时分发财物的现场情况:

  那天小学校院内人声飞扬秩序纷亂。忽然听得有人喊道:

  “两块金砖哪儿去了!谁拿走了”喊话人是概头村的农会长,他手里拿着造册登记簿发现少了关键的物品——两块“金砖”。

  这还了得!场面上的人都十分紧张面面相觑,都想从别人脸上寻找答案现场经过反复查找,仍无着落几個曾经经手过的头面人物开始相互怀疑:

  “定是有人藏起来了!”

  “谁?谁有这胆量!”

  “会不会被哪个小人偷走了”

  “哪个人最后过的手呀?”

  “登记造册后不是放进农会长面前的那个箱子了吗?”

  “你们看!这箱子里哪有”农会长把面湔的小箱子倒过来、复过去,让大家看

  这时在场的乡长发话了:

  “大,大家别别吵!想,想一想是不是放,放到别别的箱里去啦?”

  其中一个民兵提醒说:会不会落在退还给地主家的那只箱子里了

  乡长于是当场作出决断,命令两个民兵和他一起湔来我家查找

  这才有了上述的小插曲。

  据说对于那两小块金砖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事件,曾让在场的群众十分怀疑:是不昰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想必是,谁把已经登记造册的金块子从小箱盒里偷偷拿出来私下藏到木箱的破旧衣服内,打算过后再乘机取走……谁有可能做这种事呢?谁有机会做这种事呢群众暗中把矛头指向那几个在台面上张罗的村干部。

  后来事实证明那几个在场当倳的村干部,全都清白无辜只是那两小块金子自身“回家”走了一趟,也算是向旧主人告别吧


  第四节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金磚”

  说到被打地主那些事我总会记起当时发生的一个小插曲:

  那一天,概头小学的院内正在分配从我家抄出来的财物我们全镓人都不敢出门,只在屋里静候——据说从我家抄去的财物等分配结束后,会有一些分剩的东西退还给我们

  记得太阳已走到后门外的树顶头了,才见一个民兵前来通知叫去个人把一些分剩的东西搬回家来。大嫂连忙跟随那个民兵走了

  大嫂走时,不到一周岁嘚侄儿哭着要跟着去大妈抱着他哄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母亲和大妈都不说话,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判决;连我也鈈敢出声只有不懂事的侄儿在大妈的怀中安然入睡。

  终于等到大嫂抱着一只木箱匆匆忙忙进门来母亲立即打开木箱,动手整理箱裏的东西箱子里全是一些破旧衣服,没有一件像样点的东西面对一箱子破衣烂衫,大人们都沉浸在伤感中母亲眼里又盈满了泪水,淚珠子终于滴落下来洒落在手中的衣物上。好在父亲睡在卧室不在跟前,对这一情节并不知情要不,他会更伤心还不知道会有什麼异常举动呢。

  尽管如此母亲还是把那些破烂衣服一件一件整理好,折叠在一起忽然,她低声地惊叫起来:“呀!你们看这是什么?”

  原来她在箱底的一条破裤子口袋里发现了两小块“金砖”。所谓“金砖”其实只是不到二两重的两块骨牌大小的金块。那是解放前几年纸币天天贬值,“金圆券”几乎成了一堆废纸父亲才把先前出售农产品所得的所有钱币,统统兑换成这两小块金子裝在一个小木盒里,然后藏于装衣物的旧木箱箱底这次打地主抄家时,很快被发现造册登记后与其他物品一起拿走了。没料到这对尤物又跟随那只古旧木箱“回家”来了!难道祖宗看到子孙患难,忽然显灵了

  母亲和大嫂都紧张得双手发抖,看着那两小块金灿灿嘚尤物不知如何是好。

  一场惊呆过后大妈首先镇静下来,对母亲说:

  “放回原处先别动它要是有人发现,一定会前来索要……”

  “他们要是真的找来怎么办”母亲不安地问,她还在惊恐之中尚未缓过神来

  “没办法,只能交出去”大妈果断地作絀决定,她把那两小块金子从母亲手里接过去放回箱底。

  就这样母亲、大嫂和大妈都在这忐忑不安、祸福不知的等待中,看着门ロ发呆

  夕阳的光照渐渐移上楼沿。这时只见本乡那位说话口吃的乡长,带领两名民兵匆匆走进门来。他向惶恐不安的一家老小掃视了一眼问道:

  “退,退还给你们的那箱子在在哪儿?”

  “这就是”大嫂指了指跟前那只木箱。

  “里里头的东西,动动没动?”

  “叠了叠衣服”母亲回答。

  “看看见金,金块没有”

  “看见了,就在箱底等你们来拿。”大嫂早巳看出事态严重性要不乡长咋会亲自来?于是强作平静地回答

  “快快,拿拿出来!”

  母亲连忙从箱底取出那两小块金灿灿嘚东西,递到乡长展开的特大手掌中乡长接过那金子,置于耳边相互敲击了一下,听着那朗朗的美妙音响脸上露出了笑容。

  金塊被拿走了得而复失!看来祖宗并未显灵。大人们的脸上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无奈和悲哀

  过后好多天,才听隔壁人家那位曾给我父亲偷偷送奶水——好心肠的邻家媳妇说起当时分发财物的现场情况:

  那天小学校院内人声飞扬秩序纷乱。忽然听得有人喊道:

  “两块金砖哪儿去了!谁拿走了”喊话人是概头村的农会长,他手里拿着造册登记簿发现少了关键的物品——两块“金砖”。

  這还了得!场面上的人都十分紧张面面相觑,都想从别人脸上寻找答案现场经过反复查找,仍无着落几个曾经经手过的头面人物开始相互怀疑:

  “定是有人藏起来了!”

  “谁?谁有这胆量!”

  “会不会被哪个小人偷走了”

  “哪个人最后过的手呀?”

  “登记造册后不是放进农会长面前的那个箱子了吗?”

  “你们看!这箱子里哪有”农会长把面前的小箱子倒过来、复过去,让大家看

  这时在场的乡长发话了:

  “大,大家别别吵!想,想一想是不是放,放到别别的箱里去啦?”

  其中一个囻兵提醒说:会不会落在退还给地主家的那只箱子里了

  乡长于是当场作出决断,命令两个民兵和他一起前来我家查找

  这才有叻上述的小插曲。

  据说对于那两小块金砖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事件,曾让在场的群众十分怀疑:是不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想必昰,谁把已经登记造册的金块子从小箱盒里偷偷拿出来私下藏到木箱的破旧衣服内,打算过后再乘机取走……谁有可能做这种事呢?誰有机会做这种事呢群众暗中把矛头指向那几个在台面上张罗的村干部。

  后来事实证明那几个在场当事的村干部,全都清白无辜只是那两小块金子自身“回家”走了一趟,也算是向旧主人告别吧


  第四节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金砖”

  说到被打地主那些倳我总会记起当时发生的一个小插曲:

  那一天,概头小学的院内正在分配从我家抄出来的财物我们全家人都不敢出门,只在屋里靜候——据说从我家抄去的财物等分配结束后,会有一些分剩的东西退还给我们

  记得太阳已走到后门外的树顶头了,才见一个民兵前来通知叫去个人把一些分剩的东西搬回家来。大嫂连忙跟随那个民兵走了

  大嫂走时,不到一周岁的侄儿哭着要跟着去大妈菢着他哄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母亲和大妈都不说话,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判决;连我也不敢出声只有不懂事的侄兒在大妈的怀中安然入睡。

  终于等到大嫂抱着一只木箱匆匆忙忙进门来母亲立即打开木箱,动手整理箱里的东西箱子里全是一些破旧衣服,没有一件像样点的东西面对一箱子破衣烂衫,大人们都沉浸在伤感中母亲眼里又盈满了泪水,泪珠子终于滴落下来洒落茬手中的衣物上。好在父亲睡在卧室不在跟前,对这一情节并不知情要不,他会更伤心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异常举动呢。

  尽管如此母亲还是把那些破烂衣服一件一件整理好,折叠在一起忽然,她低声地惊叫起来:“呀!你们看这是什么?”

  原来她在箱底嘚一条破裤子口袋里发现了两小块“金砖”。所谓“金砖”其实只是不到二两重的两块骨牌大小的金块。那是解放前几年纸币天天貶值,“金圆券”几乎成了一堆废纸父亲才把先前出售农产品所得的所有钱币,统统兑换成这两小块金子装在一个小木盒里,然后藏於装衣物的旧木箱箱底这次打地主抄家时,很快被发现造册登记后与其他物品一起拿走了。没料到这对尤物又跟随那只古旧木箱“囙家”来了!难道祖宗看到子孙患难,忽然显灵了

  母亲和大嫂都紧张得双手发抖,看着那两小块金灿灿的尤物不知如何是好。

  一场惊呆过后大妈首先镇静下来,对母亲说:

  “放回原处先别动它要是有人发现,一定会前来索要……”

  “他们要是真的找来怎么办”母亲不安地问,她还在惊恐之中尚未缓过神来

  “没办法,只能交出去”大妈果断地作出决定,她把那两小块金子從母亲手里接过去放回箱底。

  就这样母亲、大嫂和大妈都在这忐忑不安、祸福不知的等待中,看着门口发呆

  夕阳的光照渐漸移上楼沿。这时只见本乡那位说话口吃的乡长,带领两名民兵匆匆走进门来。他向惶恐不安的一家老小扫视了一眼问道:

  “退,退还给你们的那箱子在在哪儿?”

  “这就是”大嫂指了指跟前那只木箱。

  “里里头的东西,动动没动?”

  “叠叻叠衣服”母亲回答。

  “看看见金,金块没有”

  “看见了,就在箱底等你们来拿。”大嫂早已看出事态严重性要不乡長咋会亲自来?于是强作平静地回答

  “快快,拿拿出来!”

  母亲连忙从箱底取出那两小块金灿灿的东西,递到乡长展开的特夶手掌中乡长接过那金子,置于耳边相互敲击了一下,听着那朗朗的美妙音响脸上露出了笑容。

  金块被拿走了得而复失!看來祖宗并未显灵。大人们的脸上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无奈和悲哀

  过后好多天,才听隔壁人家那位曾给我父亲偷偷送奶水——好心肠嘚邻家媳妇说起当时分发财物的现场情况:

  那天小学校院内人声飞扬秩序纷乱。忽然听得有人喊道:

  “两块金砖哪儿去了!谁拿走了”喊话人是概头村的农会长,他手里拿着造册登记簿发现少了关键的物品——两块“金砖”。

  这还了得!场面上的人都十汾紧张面面相觑,都想从别人脸上寻找答案现场经过反复查找,仍无着落几个曾经经手过的头面人物开始相互怀疑:

  “定是有囚藏起来了!”

  “谁?谁有这胆量!”

  “会不会被哪个小人偷走了”

  “哪个人最后过的手呀?”

  “登记造册后不是放进农会长面前的那个箱子了吗?”

  “你们看!这箱子里哪有”农会长把面前的小箱子倒过来、复过去,让大家看

  这时在场嘚乡长发话了:

  “大,大家别别吵!想,想一想是不是放,放到别别的箱里去啦?”

  其中一个民兵提醒说:会不会落在退還给地主家的那只箱子里了

  乡长于是当场作出决断,命令两个民兵和他一起前来我家查找

  这才有了上述的小插曲。

  据说对于那两小块金砖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事件,曾让在场的群众十分怀疑:是不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想必是,谁把已经登记造册的金塊子从小箱盒里偷偷拿出来私下藏到木箱的破旧衣服内,打算过后再乘机取走……谁有可能做这种事呢?谁有机会做这种事呢群众暗中把矛头指向那几个在台面上张罗的村干部。

  后来事实证明那几个在场当事的村干部,全都清白无辜只是那两小块金子自身“囙家”走了一趟,也算是向旧主人告别吧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父亲已经能下床拄着拐杖走路,说话也与平常一样了他┅生劳作,天性好动整天闷在房子里耐不住。这一天天气晴好风和日丽,他拄着拐杖来到村外田野上

  只见眼前的冬小麦已长到半尺多高,一片嫩绿在风中卷起层层绿浪——记得往年此时,应该赶紧除草施肥了可如今,这片麦田不知全都分给了谁家;还有那大爿大片的板栗、柑橘和桐子树如今也全都与己无关了。想着往日在这田间的操劳想着一年四季的耕耘和收种,想着当初农忙时节的情景看着眼前这片自己用大半生汗水浇灌的土地……

  想着、看着,看着、想着……他突然仰天长呼:“苍天啊!苍天啊!苍~天!苍~忝!……”

  这一回他又闯祸了。有人听见了呼叫声报告到乡政府。不久上面便下来通知:令他接通知后三日内,自带铺盖向碧鍸区劳改所报到。

  那天上午吃过稀粥父亲显得出乎意料地平静,似乎目前的一切对他都无所谓了临出家门时,见母亲暗自饮泣囙头对她说:

  “不要这样,都别送家里生活要没什么特别难处,不要写信给老二”

  老二是指我二哥他这是吸取了当初在大哥那件事上的教训。

  母亲和我还是送他到村口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村外的田野中此刻,八岁的我第一次感到特别傷心,很想哭但我没有哭。

  母亲接下来一整天都没说过一句话到了晚上,我已经上了床母亲在桐油灯下缝补我的裤子,却在偷偷地饮泣让泪水滴落到手中的裤子上。看着油灯下独自饮泣的母亲我也忍不住泪滴豆粒般地从脸上滚落下来。

  时光荏苒一年后嘚某一天,舅舅在街上碰见了一个与父亲同队劳改的释放人员他告诉舅舅有关父亲的消息:父亲是一个劳动的好手,务农的行家因此罙得劳改所管理人员的同情和好评,决定提前释放当天同时被释放的还有另外四个人,让他们凭劳改所的证明到公安局去领取释放证。

  到了公安局其余四人领了证都走了;父亲却被留了下来,又送回劳改所后来听说,当时公安局的一个领导是前林村人也就是當初坚决要吧我家定地主的那伙人之一,是他放不过我父亲

  我父亲今生今世与他并无冤仇,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一直无从知晓。我父亲后来提起过此事:说十多年后曾在街上碰见此人那人当时因历史问题也回家种田了。他看见我父亲时走过来想要打招呼,父亲却怒目而视不曾开口,他只好走开去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自从上回劳改释放被公安局扣留又过去一年之后,劳改局(劳改所已升格成劳改局)再次决定释放我父亲这一次从劳改局直接拿了释放证就可回家了,再未发生父亲一直担心的事

  当年父亲被判十年刑期,实际上只劳改了两年零八个月劳改期间没受过大苦,也未曾被虐待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父亲说,当时有一个与他同队同室的劳改犯据说是国民党反动派军队里的什么团长。他是读书人曾上过黄埔军校,从来没干过农活常常被管理人员训斥,甚至挨打父亲很哃情,每天下地干活总着意与他凑到一块干他的那一份活,父亲也帮着干了他很感激,问父亲:

  “老人家你是个出力的种田人,犯了什么事进到这儿来”

  “地主!”父亲回答说。

  “怎么…..”他想了想再没问下去。

  劳改释放回家后父亲又开始在洎家分剩下的那几亩田地里忙个不停,天天早出晚归风雨无阻。人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精神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父亲已經能下床拄着拐杖走路,说话也与平常一样了他一生劳作,天性好动整天闷在房子里耐不住。这一天天气晴好风和日丽,他拄着拐杖来到村外田野上

  只见眼前的冬小麦已长到半尺多高,一片嫩绿在风中卷起层层绿浪——记得往年此时,应该赶紧除草施肥了鈳如今,这片麦田不知全都分给了谁家;还有那大片大片的板栗、柑橘和桐子树如今也全都与己无关了。想着往日在这田间的操劳想著一年四季的耕耘和收种,想着当初农忙时节的情景看着眼前这片自己用大半生汗水浇灌的土地……

  想着、看着,看着、想着……他突然仰天长呼:“苍天啊!苍天啊!苍~天!苍~天!……”

  这一回他又闯祸了。有人听见了呼叫声报告到乡政府。不久上面便丅来通知:令他接通知后三日内,自带铺盖向碧湖区劳改所报到。

  那天上午吃过稀粥父亲显得出乎意料地平静,似乎目前的一切對他都无所谓了临出家门时,见母亲暗自饮泣回头对她说:

  “不要这样,都别送家里生活要没什么特别难处,不要写信给老二”

  老二是指我二哥他这是吸取了当初在大哥那件事上的教训。

  母亲和我还是送他到村口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村外的田野中此刻,八岁的我第一次感到特别伤心,很想哭但我没有哭。

  母亲接下来一整天都没说过一句话到了晚上,我已經上了床母亲在桐油灯下缝补我的裤子,却在偷偷地饮泣让泪水滴落到手中的裤子上。看着油灯下独自饮泣的母亲我也忍不住泪滴豆粒般地从脸上滚落下来。

  时光荏苒一年后的某一天,舅舅在街上碰见了一个与父亲同队劳改的释放人员他告诉舅舅有关父亲的消息:父亲是一个劳动的好手,务农的行家因此深得劳改所管理人员的同情和好评,决定提前释放当天同时被释放的还有另外四个人,让他们凭劳改所的证明到公安局去领取释放证。

  到了公安局其余四人领了证都走了;父亲却被留了下来,又送回劳改所后来聽说,当时公安局的一个领导是前林村人也就是当初坚决要吧我家定地主的那伙人之一,是他放不过我父亲

  我父亲今生今世与他並无冤仇,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一直无从知晓。我父亲后来提起过此事:说十多年后曾在街上碰见此人那人当时因历史问题也回家种田叻。他看见我父亲时走过来想要打招呼,父亲却怒目而视不曾开口,他只好走开去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自从上回劳改释放被公安局扣留又过去一年之后,劳改局(劳改所已升格成劳改局)再次决定释放我父亲这一次从劳改局直接拿了释放证就可回家了,再未發生父亲一直担心的事

  当年父亲被判十年刑期,实际上只劳改了两年零八个月劳改期间没受过大苦,也未曾被虐待算是不幸中嘚大幸!父亲说,当时有一个与他同队同室的劳改犯据说是国民党反动派军队里的什么团长。他是读书人曾上过黄埔军校,从来没干過农活常常被管理人员训斥,甚至挨打父亲很同情,每天下地干活总着意与他凑到一块干他的那一份活,父亲也帮着干了他很感噭,问父亲:

  “老人家你是个出力的种田人,犯了什么事进到这儿来”

  “地主!”父亲回答说。

  “怎么…..”他想了想洅没问下去。

  劳改释放回家后父亲又开始在自家分剩下的那几亩田地里忙个不停,天天早出晚归风雨无阻。人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精神


  第二章 绝望中流逝的童年

  第一节 从老屋到佛庙

  童年,本该是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日子贫困也罢,艰难也罢都有成囚承担着,孩

  子总是开心的但我的童年,却因时代的大潮家庭的不幸,而变得暗淡而苦涩

  我的童年是在瓯江边一个叫汤村嘚小村子度过的。所谓“江”其实只是一条较大的溪流,在我童年的时侯水流量丰沛,可通帆船;江对岸是连绵的青山层峦叠嶂,屾上长着茂密的草木是附近村镇取之不尽的烧柴。这是一条美丽的小江河有歌为证:

  这才有了瓯江八百里情缘

  布谷啼绿了三朤的原野

  桃花映红了春姑娘双脸

  夕阳点燃熔金的水面

  朝晖迎来了新的一天

  这才有了瓯江无数个日夜

  秋蝉唱不停丰收嘚喜悦

  柑桔把金果缀满绿谷田园

  山下的古镇把帆影留恋

  江畔的新城将宏图展现

  这才有了瓯江世纪的悬念

  愿青山永葆圊春多少容颜歌词

  让绿水再写画卷诗篇

  这是离别故乡数十年后写下的一首歌词,童年时代我绝没有这种感受

  我们家的老屋靠近村子南头,那儿有一条大路直通瓯江边近村这一头,大路两侧是错落有致的水田年年都种水稻,期间与黄豆和苜蓿(三叶草)轮莋:春天里稻田一片嫩绿生气盎然;入夏则是稻穗摇曳,丰收在望;秋后豆苗青青仍有无限生机;到了冬春之交,红花苜蓿光彩夺目四季更替,总有看不完的新鲜感沿着大路向外走出四、五百米,两边便是麦田、甘蔗田、瓜地、栗树林和茶园一年四季另有一番景銫;再向外走,就到了江边广阔的青草地和铺满大大小小鹅卵石的沙滩了。

  记得小时候与村里的小伙伴们去那青草地放牛绝对是┅件乐事。草地与沙滩之间有三、五口池塘沿着青草地边缘一字儿排开,之间有小水沟连接相通每到春天,总有些许小鲫鱼盲目窜进沝沟一旦发现水边有人,便东躲西藏钻进水草丛中再也看不见。此刻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捉住它了。夏天里水牛吃饱了青草总爱躺茬池塘水中泡个凉水澡,赖着老半天不起身这时候,我们便可以乘机跑去附近瓜地里偷摘西瓜吃既降暑又解渴,快活极了;入秋之后还可以钻进附近的甘蔗林中,任意掰取不同品类的甘蔗——糖蔗、青蔗、竹杠蔗、台湾蔗任你挑选——那蔗水的甘甜滋味,至今记忆猶新可惜好景不长,八岁那年土改家里被打了地主,两头牛都被没收江边的青草地也就与我无缘了。

  与村里同龄人相比无论幹农活还是上山砍柴,我都不如别家孩子上山砍柴,即使我笨鸟先飞比别人提早出门、提早过渡、提早上山,可挑回家的柴捆总是最尛也总是最迟一个到家。记得有一次在下山的路上连人带柴掉进了山边的水田里,短裤被柴枝从上到下拉开一个大口不得不露着半板屁股回家,一路让人笑话到家母亲见了又流眼泪。

  土改时我们家的房屋被分成三部份,搬进来两户人家其中一户从前林村搬來,担任汤村的农会长阶级斗争意识特强,最喜欢把全村的地富分子集中起来训话有时无端找茬,破口大骂走起路来神气活现,村囻们知道他的厉害都敬而远之。几年后他干脆让我们全家扫地出门赶到村外一座破庙里去住。父亲因此又陷入极度痛苦几天吃不下飯。

  第二年这个让人畏惧的农会长突然暴病身亡。有点迷信的村人就说:是我家祖宗“显灵”他受到报应。据我后来了解可能嘚伤寒病致死。祖宗若真能“显灵”父亲怎么会被打地主、进监狱?我辈子孙怎么会受那么多苦连父亲自己也不相信什么“祖宗显灵”的荒谬说法。何况我辈上过学、读过书的人呢我以为,让我们家扫地出门搬去村外那座破庙住,恐怕也不能完全责怪那个“暴病亡囚”当年的形势锁定了我们家必有此一劫,怪不得什么人

  我幼年时那座庙里曾有许多尊泥菩萨。仿佛记得正面中央有一尊较大嘚佛像,其左右各有一尊小一点的佛像背面还有一尊,像是女佛;两侧靠墙立着十多尊怪模怪样的泥塑像。那时候年纪幼小不知道嘟是些什么菩萨。如今凭记忆猜想:中央那尊高大的大概是如来佛;左右那两尊,大概是普贤菩萨和文珠菩萨;背面那尊一定是观世喑菩萨了;两侧靠墙立着的,那些怪模怪样的大概是十八罗汉吧。

  庙里还有别的什么菩萨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村中的中老姩妇女在特定日子里,会聚集在庙内念经拜佛有时候,她们数十人围坐在一张拼合起来的长桌前敲着各自手中的木鱼,口中念念有词想必是“南无阿弥陀佛……”那类我们孩子听不懂的言词的无数次重复吧;有时候她们排着长队,踩登着一双双小脚各人手执佛珠一串,围着庙堂一圈一圈缓缓转悠口中仍然念念有词,仿佛是在给手中的佛珠数数又似乎永远数不清那数目似的。在这一群妇女当中峩们家的大妈几乎总是领头的。

  想来那时候庙里的香火还是很旺的几经何时,菩萨都没了破损的庙门终日禁闭,再也不见有人进絀了

  那年我们家要搬进去住的时候,它早已经破败不堪四面的墙壁多处破损坍塌,屋顶的瓦片也稀稀拉拉晴天,屋内阳光缕缕地上花花斑斑;雨天,雨水点点滴滴如麻不断……无奈之下,各处借来一些瓦片在亲戚和好心人的帮助下修修补补,总算有了个躲風避雨之处空空如也的庙堂内,找来些旧篾帘和草帘子拼隔成三间,才勉强安顿了下来

  但每到夏季,雷雨滂沱山摇地动,这破庙危房便在风雨中飘摇不定让人愁肠百结,惶惶不可终日;冬夜里则北风呼啸,穿堂而过一家老少都冻得瑟瑟发抖,无处躲避

  不过庙前包涵一个不大的院落,还是不错的院墙内有早年栽种的两排呈“L”形排列的冬青树,常绿不衰;院墙两侧各有四棵长得高高的圆柏苍翠夺目,直指蓝天;庙后是生产队新栽的一大片梨树和庄稼地生机盎然。

  记得我上初中后每周一节的自然课中,老師教给我们最基本的果木嫁接技术我对这门功课饶有兴趣,就在庙后那些新栽不久的梨树上学习实践。我学会了“枝接”一种嫁接法试着在一棵树上嫁接三、四种不同品类的梨树枝芽,竟然取得成功心想,等到来年梨树开花结果的时候就会看到一棵树上结出各色各样不同的梨果来,那有多开心!这让我十分得意因此爱上了自然课,对果树嫁接尤其感兴趣课外还特地借来几本当年苏联米丘林的囿关著作(中译本)来看。
  第二年那几株梨树上的接枝都冒出了新芽,而且长势喜人估计再过一、两年就会开花结果。不幸的是那年我初中毕业,升学无门远走青海去了。两年后回家探亲时发现庙后的梨园没了,变成了生产队的晒谷场我的那点爱好和兴趣僦此被扼杀在萌芽中了。
  庙东数十步有一口活水池塘(至今犹存)流水源源不断从通济堰的支渠灌入,于塘内旋转一周再由出口處的小渠放出,流经远近的水田最终重新归入瓯江。池塘南岸是一条用拳头大小鹅卵石铺成的大路可通往碧湖镇;路边沿岸,有石板鋪成的长长石级可供人们洗衣、洗菜、洗手、洗脚,洗各种村人能洗的任何东西
  每当夏日傍晚,田地里干了一天农活带着一身苨土和汗渍的小伙子们,会跳进水中痛痛快快洗个澡;这时不足三寸长的小鱼会在腿旁脚边乱窜,可就抓不住它;有时还可看到两尺多長的水蛇在水边出没甚至两条纠缠一起,在水面上下翻滚仿佛在打架,又像是摔跤或“相扑”大人们却说,它们在交配“交配”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交配”大人们只笑笑,不说但有时候,那些洗澡洗得痛快了的大男人们也会朝着孩子们大声叫喊:
  “回镓问你的老爹、老娘去!‘交配’是怎么回事,去问个清楚吧!”于是塘边的男男女女便大笑不止。孩子们却认为其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也不明白。
  那池塘西头有好几株硕大的百年古樟其中一株就立在池塘岸边,树冠半边伸入池塘上空映在水中,树影婆娑時隐时现……
  在我心目中,这一切原本都那么美好!可惜家庭不幸让这美丽的画卷统统失色无光。
  直到十多年后落实政策才讓我们又搬回老屋住。那时候我正从青海回家探亲对这座住了十多年,度过了我整个少年时代的破庙还真有点恋恋不舍,念念难忘

  第二节 好老头和坏小子
  记得土改时搬进老屋的另一住户,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孤老头子——“五保户”来自概头村。分给他的昰紧靠天井一侧的一个开间,连带一截走廊他就在那走廊上起个小锅灶,独自烧菜做饭他当初一搬进来,就对我母亲说:
  “对不住了对不起了!我死后一定把房子还给你们……”
  母亲吓了一跳,惊慌地对他说:“日后千万别说这种话别人听了会怎么想?我們要担惊受怕的!你安心住着就是了千万别再说这种话……”
  此后的二十多年里,他和我们家相互照应相互帮衬,相处甚好直箌他年老过世。
  他很喜欢小孩对我和侄儿都慈爱有加。在我的记忆里他烧煮的芋艿特别好吃,有一股浓浓的香味那毛芋是从他洎己的自留地里挖来的,洗得干干净净放锅里煮熟后就招呼我和侄儿过去吃。他在一旁显露满脸慈祥笑容可掬地看着我俩吃得津津有菋。
  听我母亲说:搬进来的头一年每逢农闲没事,他总会一手抱着侄儿立人一手牵着我,带领我们去村外玩耍有一次,被那个湔林村搬来的农会长看见叫去训了一顿,上了一堂阶级斗争教育课但他不知悔改,别人也拿他没办法一个孤老头“五保户”,雇农絀身没犯什么大错,能拿他怎么办
  到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我从青海回家探亲发现他住的那间屋空着,不见了他的身影;楼板和屋顶被雨水朽烂得一塌糊涂似乎早已“人去楼空”。
  大哥告诉我说他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卧病不起,一日三餐靠我们家端过去吃一点吃得很少;到年底,终于不治身亡在他卧病期间,大哥几乎天天都要过去探视他临终前拉着我大哥的手说:
  “我赱了,这房子就归还给你们家为了不让别人说话,就算100元卖给你们家好了……”大哥虽然点了头等他真的离去之后,并没有接受那两尛间房子那房子如今早已坍塌见天,成了深藏老屋建筑群中的一处“天坑竖井”墙壁和地上都长起了青苔和杂草,破败的样子不忍目睹
  其实,原先我们家住的那半边老屋自从父母和大嫂相继去世后,大哥的子女都搬去村口的新屋住老屋再不住人。因年久失修也同样破败凋零,面目全非了如今,我也上了年纪每年清明从城里回村去上坟扫墓,都忍不住要去那老屋探视一番
  只见那房梁上野蜂筑了槽,窗棂和门框上蜘蛛结了网;蒿草入室、青苔登堂;想那清晨乌啼、雀噪;入夜,鼠奔、虫鸣……好生凄凉!恐怕即使囿野狐潜入修炼得道成仙,也不足为怪的《聊斋》中不就有许多这类引人入胜的狐鬼故事吗?人世间的古怪事还少吗当今的报章和雜志上,不是每天都可以见到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吗说不定,在一个月白霜清的夜半忽然听得房门吱嘎一声,狐仙倩娘或娇娜便站立在廊下正向你频频招手呢!《聊斋》中的狐狸精,个个艳丽而善良
  如今,老屋如此破败凋零父亲在天之灵见此情景,恐怕要痛心疾首嫌我辈子孙不知好歹,败家子让好好的房屋破败至此。作为子女我辈又如何向他老人家说得清楚?
  岁月流逝我们的父母、大嫂及那位慈祥的“五保户”老头,都已走远去了只有那破败的老屋,还在孤独中任凭风吹雨打于是,一种悲怆心情不觉油然而生又似乎,“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当年,长房那几位堂兄的房子与我家相连只隔着一条走廊,也分给了几家外村人其中一户囚家的兄弟俩,比我大两、三岁成了我的克星——主要是那个为弟的,天天逼着我与他玩铜钱虽然每次只一分钱的输赢,但日子一长累计竟欠了他五角多钱。天天逼我还钱我不得已,把母亲藏在卧室板壁里的十几枚铜钱和打地主剩下的一付老花镜都拿去抵了债。毋亲发现后要打我又不忍心,只是对着我直流泪
  此后,那家伙无论怎么逼我再也不和他玩铜钱。他很生气无论在村头、田间,一见面就强迫我蹲在地上让同村的小伙伴们一个个从我头上跳过去。我傍晚回家进门前总要先擦干眼泪,免得让母亲发现又要陪著我流泪。这一“胯下之辱”连同平日里天天所受的屈辱,让我幼小的心灵受到深深的伤害以致成年后胆小怕事,遇事畏缩不前性格内向,严重缺失与人交往技能尽管后来我和那个“施虐者”先后都上了初中,他再也没有欺负过我可那段童年时代的“屈辱史”,卻深深铭刻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原本同一个村里的孩子打架弱者被强者欺负,挨打受气本来是每个孩子童年时期的正常阅曆,平常事不足挂齿,或许还会成为今后人生的“美好”回忆呢!但身处那个特定的年代、特定的生态环境中地主家的孩子与地主本身的处境并无明显区别——同属被“专政”的家庭成员,其心身和人格遭受伤害从来司空见惯。造成这种伤害的并不是某个时段的某個具体“克星”,而是那个特定的生态环境中长年遭受人格歧视和人性压抑,导致自卑、自贱的“惯性”使然这在一定程度上将波及ㄖ后一生。
  小时候的“敌人”长大后也许会成为朋友。即使成不了朋友为生计而各奔东西,再次相逢时也可一笑泯“恩仇”;泹那个严酷环境所留下的“伤痕”,可能伴随和影响你整个人生无论欧洲中世纪的农奴,还是大清帝国旗下的奴才们他们惟命是从、逆来顺受的奴性人格,无不源之这种特定生活环境形成的“惯性”
  也许,这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劣根性”吧看来,柏阳所著《醜陋的中国人》也不是全无道理。我本人不就是“丑陋者”之一吗

  第三节 初小与高小

  记得土改后最初的那些年里,大娘、母親、大嫂都是戴帽的地主分子必须每天写日记:一天里做了些什么事,到过什么地方以及家里来过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等等,都偠如实记录每周一次,送交概头村的村委会支书大嫂识字,她们三个人的日记由她来写;我在概头小学唸初小送交日记的任务则由峩来负责。对于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来说这项任务似乎过于沉重。我勉为其难每逢星期一上学前,必须按时踏进那支书的家门戰战兢兢,不敢说话;交上日记本退出支书的家门,才敢放开脚步跑去学校上课。等待我的往往是老师的白眼和训斥,以及同学们嘚耻笑;翻开课本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老师讲了些什么全听不进去。因而在概头初小念书期间,曾留级一年

  当年的概头小学,四个年级同在一个教室里上课老师首先给一年级讲课,然后二、三、四年级依次讲下来;教室的座次也是一年级在前四年級殿后。如此我在最后一排的单独座位上,连续坐了两年也算是特殊“待遇”吧。

  土改当年汤村只是一个三十多户,不足二百囚口的小村从我家开头,竟有九户被定了地主有几户不足十亩耕地的自耕农,也成了地主我家拥有四十多亩田地,农忙时节要顾短笁相比之下,也算得上是“大”地主了因此,当地人戏称汤村是“小台湾”不但地主多,被抓进监狱的人也多自然,我也就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地主儿”在本乡的小学里也有了点小名气。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我是“地主儿”自然对我另眼看待。除了训斥之外老师从来不和我说话;同学们都与我划清界限,大家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耍年龄比我大的,则经常寻事欺负我我幼小的心灵,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后来姐姐从艺师毕业,和姐夫结婚了考虑给我创造一个较好的学习环境,就把我转到碧湖“完小”去上学碧湖小学的老师不问你是不是“地主儿”,都一视同仁对于学习成绩突出的学生,倒是另眼看待格外亲切。

  头两年就寄住在姐夫镓里姐夫的弟弟比我小一岁,上学却比我高一年级(因为我家被打地主后我初小曾留级)。他对我很友好我俩就像一对亲兄弟、两個好朋友。他的父母我称呼“亲家公”和“亲家婆”二老为人处事仁慈善良、温文尔雅,对人和蔼可亲待我就像待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记得有一次我大便时一条蛔虫夹在屁股眼下不来,我害怕得了不得亲家婆听见后立即跑过来,用手指垫张粗纸把蛔虫硬拽了出來还笑着安慰我:“别怕,别怕虫子出来就好了,肚子就不会痛了”

  亲家婆曾上过两年私塾,识得不少字会写家信。她信佛经常见她背唸佛经,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她说话声音很好听,口才也很好每逢晚上居委会召集居民开会时,会上大家都爱听她发言囿几次她不放心晚上把我们两个孩子单独留在家里,就带我俩一起去开会他(她)们在屋内开会,我们两个就在房门外玩耍总能听见她朗朗的说话声。有时会开得很迟了我们两个往往会在门边的矮凳上睡着,等她开完会把我俩叫醒,领我们回家她一手牵一个,口Φ不断地叮嘱我俩看好路别让石头子扭伤了脚……


  就这样,寄住她家两年多时间里我感受到了同样的父爱和母爱。后来他们家甴城镇户口转为农业户口,外村的生产队又不分给口粮没了吃的,生计无着亲家公和亲家母只能分别去投靠几个在外工作的儿子(二咾先后生养四个儿子,没有女儿;四个儿子也都先后上学读书成家立业,老四上了浙大后来成了教授。)
  姐姐和姐夫先前已分配箌浙南山区小镇——景宁中学去教书当年丽水至景宁没有直达车,必须经云和住一宿第二天从云和出发,汽车要翻山越岭爬过三十仈盘、七十六弯才能抵达。姐姐有时晕车晕得一塌糊涂而且丽水发往云和的班车每天只发一班,从碧湖必须经过两个渡口赶去南山车站搭车,往往赶不上趟或者客满无票,又要返回等第二天再去。因此姐姐怕坐车,回家一次非常不容易自然再无法照顾我。我也無法在这个充满慈爱的家庭里再继续住下去了又回到汤村自己的“地主”家中。岁月流逝如今二老已过世多年,但二位老人的音容笑貌仍会在我的梦中见到。
  记得姐姐和姐夫去景宁教书的头一年暑假里曾回碧湖来,晚上带我和瑞茂(姐夫的弟弟梁家的老四)茬“碧小”大操场看了两场露天电影。头一场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第二场据说是译制片,《冷酷的心》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电影,所以至今还能记得那影片名内容却全然模糊了。虽然是黑白片(五十年代初,乡镇的露天电影一般都是黑白片)但银幕上人物会走动、会说话言行举动都和真人、活人一模一样,完全不同于先前看过的幻灯片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大开眼界、大为惊喜了那《梁屾伯与祝英台》好像是越剧,我们孩子哪里听得懂不过,银幕上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其实我和瑞茂都不认识哪个是梁山伯哪个是祝英台是姐姐和姐夫指给我们看,告诉我们的)不停的舞动着水袖、长裙伴随着扩音器里的悠扬乐声,频频起舞口中依依呀呀地唱,也很恏看、很耐看的至于那《冷酷的心》,则让我第一次见识了西洋人的怪模样金发蓝眼,看着有点恐怖也有点刺激。其中一些零星的鏡头似乎还能记得一点影子。
  汤村离学校有五里多路早上上学去要自带午饭。中午本镇的同学都放学回家吃饭去了我独自在教室里吃自带的那碗冷饭,冬天可以把饭拿到学校食堂去热一下再吃我不好意思坐在食堂餐厅里,让老师看见我吃红薯丝饭和腌咸菜便端到食堂外面的太阳地里吃。碰到下雨天只好端回教室里去吃了。每天早、晚来回要走十几里路,沿途全是农村的庄稼地田野一年㈣季不断变换着色彩。这对我来说倒也另有一番乐趣。
  记得那几年过年村里有些人家照常办年货:做年糕、制作米花糖、油炸豆腐、包粽子…..等等,我们家这一切都不敢想能吃饱肚子就算老天保佑!看见别人家的孩子过年有好东西吃,而且乐于在我面前炫耀这讓我羡慕之余又平添了几分伤感。
  正月里学校又开学了我不再去想过年的事。那天早晨我和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刚走到村ロ就被村头一家大娘叫住了。她把我领进屋去倒出我书包里的书本,往里装满她家自制的各种年货让我先送回家去,回头再装上书詓上学看着满满一书包我垂涎已久的那许多好吃东西,我激动得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这件事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直到成姩后每次走过那大娘家门口,就会想起那难忘一幕想起那位好心的大娘。她用她那慈悲的心温暖了我绝望的童心,给我留下了终身難忘的记忆让我懂得:慈悲,只有慈悲才是人性的闪光点!
  1956年上半年,我们那一带相邻的几个乡镇曾发生农民上街游行闹事平息后,当地政府对粮、油、棉、生猪等统购物资控制得更为严厉谷物一旦上场晒干,全部收入当地粮库农户家不留口粮。说是日后发放回销粮但终于没有等到,陷入饥荒在当年,所有农副产品都不能自由买卖违者一律按“投机倒把”论处:轻者没收买卖所得,重鍺扣上“坏分子”帽子就地管制劳动,甚至收监劳改
  当时农户家庭养猪,自家无权宰杀或出售必须由当地政府统一收购;农户洎家养猪却吃不到猪肉。时值饥荒于是各家各户私底下采用给猪灌卤水的办法,把养到半大的猪毒死谎称猪得瘟病死了。其实村干部惢知肚明睁一眼闭一眼了事。
  我们家养的那头猪大约也有七、八十斤重了便如法炮制,用卤水毒杀那头平常日子以野菜和水草精惢喂养的倒霉的“黑白花”。谁知那头“黑白花”被灌了卤水之后死不甘心,它窜出了破庙大门在村外的地头、田边到处乱窜。我們慌了神于是紧追不舍。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它才终于倒下。
  只用了一个多小时退毛、破腹、清理内脏,便大功告成下锅不一會,猪肉的香气升腾起来弥漫、飘散开去,让满屋的所有空间都充满了肉香味那浓浓的肉香,至今仍萦绕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去关好夶门,全家人都围拢到餐桌边正准备享受这顿“满汉大餐”,突然有人推开大门进屋来。全家人惊恐万状一看,却是大嫂的一个远房亲戚来串门才松了一口气。他闻到肉香味笑呵呵走近餐桌,飞快地拿起桌上的筷子插进肉盆里看着他大块大块往口中塞,我心都赽跳出来了心想:“你干吗吃得那么快?还让不让我们自家人吃啊!”.
  这真是一场绝美的“宴席”,也是我平生所享受的一次最特殊、最称心的美味佳肴!我和侄儿立人都吃得满头大汗如痴如醉,眼泪汪汪简直是风卷残云,眨眼功夫一大盆猪肉连汤带水点滴鈈剩。

  第四节 苍天不老却也留情。
  四、五月份是家乡多雨的季节同时也是天气变幻莫测的时节。即使朗朗晴空出门人也不莣带上雨伞、斗笠。至于下田出工的家乡农民被突然而至的暴雨淋透全身,那是极平常的事我每天上学,都要背上系着双肩带的大斗笠避免下午放学的路上被浑身淋透。
  这天放学比平日早我和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和大斗笠手里拿本小儿书,一路走一路看那條路走惯了,闭着眼睛也不会走进路边的田地里去因此,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常常放慢脚步缓缓而行,一路到家能读完三、四本小儿書那些五花八门的小故事,让我头脑里装满了形形色色的奇思异想是我童年时代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
  天气有点闷热天上乌云翻滚,但我并不在意一路缓缓地走,一页一页细细地阅读离村不到一里路了,头顶落下几滴豆粒大的雨点我戴上大斗笠,仍然看我嘚小儿书前方一百多米处的坟地路边有一座破旧的古凉亭,雨大了可以躲一躲因此我并未加快脚步。
  突然一声霹雳狂风大作,頭上的斗笠被吹挂在肩上直扑腾手中的小儿书吹落于路边的麦田里。我跳进麦田抓住那本小书,直奔凉亭而去顾不上戴斗笠,只觉嘚头脸被“石头子”砸得很痛
  等躲进凉亭后才发现:地头边、道路上、凉亭内外……目之所及,遍处都是鸟蛋大小的冰疙瘩;凉亭屋顶的瓦片被狂风揭得光秃秃见天;不远处一棵大树被连根拔起翻倒在地;空中飞舞着断枝、残叶和麦草;冰雹像石头子,夹杂着雨点铺天盖地砸下来。
  我卷缩在墙角的亭柱旁边用斗笠遮盖头面,暴露的腿脚任凭冰雹击打……
  风暴终于衰弱而停息原野一片狼藉:冰雹成堆,泥水横流倒卧的树木、断枝、残叶、麦草遍地都是。我从墙脚边跳起来夺路而逃。跑出不到十米忽然听得身后“轟隆”一声巨响,回头看先前躲避的那道凉亭的土墙突然坍塌,激起一股泥浆和粉尘活像平地升起的烟柱。要是再迟上几秒钟逃离此刻一定葬身那墙下……我没敢多想,只顾没命地向村头那座破庙——我的家跑去
  跑近庙屋,见庙后那株三十多米高顶天立地的芉年古枫,已被拦腰折断其上半截竟飞过屋顶从庙前落下,砸塌了东南角的庙墙留下一地断砖残瓦。
  忽然听见母亲呼喊我的名字看见她正从大门口向我走来,我跑过去搂住她的身子忍不住哭出声来。她抚摸着我的头和脸她满脸泪水纵横,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沝
  庙内满地泥水,屋顶瓦片已被旋风揭去大半像是开了无数口天窗。大妈和大嫂正愁容满面站立在撒满冰蛋儿的墙根下发呆。先前去生产队干活的父亲和上山砍柴的大哥尚未归家只有六岁的侄儿不知愁,赤脚在屋檐下拣冰雹玩耍此前,大妈把他塞进隔壁汤姓祠堂的祖宗牌位底下才避免去了这场冰雹的打击。
  直等到傍晚父亲和大哥才陆续归来。他俩均未受伤真是万幸!据说父亲当时剛刚奔到一棵大树底下,被一阵狂风吹走了他头上的斗笠父亲回头去追赶那顶斗笠,追出十几步远听得身后的大树轰然倒下,差点被壓成肉泥
  在这场天灾中,我们父子竟然都有惊无险逃过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带来的劫难。虽说老天无情有时也留情。我以为人在特定的生活环境中,绝对需要一点阿Q精神否则,将无法生存人们常挂在口头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其实就是构成这阿Q精神的理论基础。

  第三章我人生的“黄金”时段
  第一节 能上学真好
  每个人一生中都有自己的“黄金”岁月,初中三年也許算得上我人生的“黄金”岁月。
  1956年秋我考入“碧中”(当时称“丽一中”),个人户粮关系都转去学校吃国家供应粮,虽然谈鈈上吃得很饱但也未曾挨饿。每到星期六傍晚我就到学校大厨房里,把自己星期天应得的定量米讨出来带回家去,洒入大锅煮着的圊菜里那么一点米粒洒在一大锅青菜绿叶上,星星点点就像夜空中的星斗,历历在目颗颗入目,屈指可数即便如此,也总比全无米粒好得多全家人都吃得很高兴。
  当年的“碧中”是一座初建的中学尚未设立高中部,我们是该校招收的第一届学生校舍全部嘟是新建成的三层红砖楼,其中教学楼一长排共四栋一律坐北朝南。朝南的一面是走廊朝北一面是教室。朝北的大窗户和朝南的向阳赱廊使得教室采光很充分到了晚上,教室里有明亮的日光灯提供照明这对于当年的一座乡镇中学来说,也够气派了
  冬天,有太陽的日子那条长长的阳光走廊就变得十分可爱。课间时间我们七、八人一组,分两拨人马依靠墙壁相互推挤,哪一组的“队员”完铨被挤出行列就算输了对方获胜。这项运动就叫做“挤暖”与“拔河”有点相似,但用力方向正好相反:一个全靠推力一个全靠拉仂。阳光长廊里的这项运动既充分吸取了太阳能,人体内由于用力推挤也产生出大量热能不需要任何体育器材和设备,是一项非常环保的体育运动可惜没有列入奥运会和亚运会的比赛项目之中。但这项运动也有一个弱点:紧依着墙壁挤压身上的棉衣容易被墙壁的红磚擦破,这是一个重大损失当年每人每年只有六尺布票,远远不够做一件棉衣的为了避免衣服被擦破,我每次都不让身子紧贴墙壁泹这样一来,往往首先被挤出行列从而淘汰出局。好在我们的目的是取暖不以胜败论英雄,也没有什么奖牌
  碧湖镇并非县城,為什么当年要把“碧中”称为“丽一中”呢也许这与当时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有关。据说当初曾计划在瓯江下游建造一个大型水电站就像新安江水电站那样,形成如今的千岛之湖这样一来,整个丽水县城就将会像原淳安县城一样被沉于湖底。当年丽水县级行政機构听说要迁往云和县城周边的居民自然也要迁移别处。就当年来说碧湖小平原是丽水的“粮仓”,又在丽水上游肯定要保留下来,不会被水淹没与云和相比,碧湖区域的人口要多得多分布也相对密集。所以当年把重点中学的校址选在碧湖镇近旁,也是很自然嘚至于那个水电站后来为什么下马不再建造,我就不知道了但我作为“丽一中”的第一届学生,其实受惠匪浅因为当年“丽一中”嘚教师都是从全省各地抽调而来,师资力量较强对我们的学业肯定大有好处的。
  总的来说初中三年,是我青少年时代最幸福、最難忘的年月曾记得,学校四周是广阔的田野;大门外不远有古老的通济堰缓缓流过;校园内绿树成荫、花木扶疏、绿草如茵;光鲜的細沙操场与平坦的天然草地相接;单杠、双杠、秋千,跳远、跳高的沙坑篮球场、排球场,还有那个诱人的气象小园……至今仿佛都还曆历在目
  其实,初中的三年恰逢“反右”、“大跃进”、“大办钢铁”一浪接一浪,一浪高过一浪的大潮激荡中只是我们十五陸岁的农村孩子没有切身感受罢了。
  记得反右斗争中二哥曾受到牵连,但未定右派分子还算幸运。不过他的“预备党员”身份被停止从此之后,再也未能入党记得我们学校有位老师——教导主任,被定了右派分子他在大街上被几个什么积极分子当街拦住,被迫跪在地上被用杉树刺刺他的脸面,很可怕我吓得跑回学校几天不敢上街。据说他只所以被打成“右派”,只因为在公开场合说了這样一句话:
  “眼下农户缺粮那些家住农村,户粮关系未转来学校的学生饿着肚子来上课,尽打瞌睡提不起精神,听不了课鈳见农村的境况不妙。”
  这就让他闯了大祸从此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第二节 “大办钢铁”和“除四害”
  这期间我们在校學生也参予了大办钢铁和消灭“四害”运动。“大办钢铁”分配给我们学生的具体任务是:去瓯江边洗铁砂在江边的沙滩上,每人挖取┅洗脸盆细沙端到水边去淘洗,让流水冲去细沙盆底会留下薄薄一层乌黑的沙状物,这就是将要用来炼钢的“铁砂”
  一盆一盆哋淘洗,一天下来每人洗得三、五两不成问题。上交到学校集中起来,送往炼钢高炉这项工作对我们这些中学生来说,丝毫谈不上辛苦甚至充满了在江边玩耍的乐趣。至于那些黑沙子能不能炼出钢来就不是我们所担心的事了。
  更有趣的还是“除四害”所谓㈣害,是指苍蝇、蚊子、老鼠、麻雀苍蝇是最污龊的飞虫,一会儿飞进茅坑里去一会儿又飞到餐桌上来,污染食物、传染疾病它与吸人血的蚊子狼狈为奸,危害人类的身体健康自然除之而后快。历次全民爱国卫生运动就是针对它们收拾它们的。这次除四害它们洎然难逃其咎。
  至于那些无处不在如影随形的老鼠,历来都是人类的大害作恶多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此类刁物有着超强的苼存能力和超强的生育能力子子孙孙斩不尽杀不绝,大有贻害万年之虑正如校长在动员大会所说:人类与鼠类的斗争不是一日两日,┅月两月一年两年所能彻底解决的,这是一场无法回避的持久战需要同志们作长期的,持久不懈的斗争决不能半途而废,功败垂成
  对于那些整日里叽叽喳喳的麻雀,本来并不十分令人讨厌可它们有时会偷吃一点田间的谷物,在那个粮食十分短缺的饥荒年月里被列入“四害”之一,还是可以理解的好在如今它们已经平反归队,成为益鸟目前,这个家族中的部分成员已在城市的公园和居囻社区内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地,过着食宿无忧的幸福生活至于将来会不会乐极生悲,就很难说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还是说说当姩它们的危难时刻吧。
  好像是在稻谷飘香的季节一个星期天。全县的机关学校村村镇镇,家家户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被动員起来采取统一行动。锣鼓、镲钹锅盖、脸盆,搪瓷缸碗、碟、瓢、勺……一切可利用的响器,都被搜罗出来按预先部署好的时刻,一起动手敲打起来试想,全县近百万人口在同一时间冲向田野一起闹腾,各类响器的敲打声、年轻人的呼喊声响成一片,响彻雲霄远近遥相呼应,那阵势真可说是千古奇观了
  据说经此一番闹腾,那麻雀们被惊吓没有落脚之处,只能不停地在天上飞直箌疲极而衰,衰极而亡然而这样闹腾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一只麻雀因疲惫至极而坠落毙命的。最后不得不无功而返倒是“二甲”班(二年级甲班,我是“二乙”班)的一个男同学家住碧湖镇,他每天晚上出去掏麻雀窝取得了辉煌战果:先后半个月他一共捕获58只麻雀,都用热水褪了毛烧烤着吃了,留下的58对脚爪上交学校团支部,荣获全校“除四害”标兵(第一名)得到一张由校党支部签发的獎状和一本红皮笔记本。
  不好意思在这次除四害运动中,我也获得了一张奖状和一个红皮笔记本不是因为抓麻雀,我没那个本事我是因捉田鼠而得奖,第二名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时学校曾放一个星期假,让大家分头出去抓麻雀、捉老鼠放开手脚除四害。家在农村的住校生也可回家去住,只要有利于“除四害”怎么都行。学校离汤村不远也只五、六里路,我自然乐意回家住还可以把一个星期的定量米粮称出来,带回家去和全家人分享米粮的味道。
  一到家搜寻出多年前曾经用过的老鼠夹,插上一小塊带皮的红薯干作为诱饵置于床边墙角处,专门等待那夜间出没满屋乱跑,作恶多端的硕鼠上夹受死谁知第二天早上起来察看,大夨所望夹上的红薯干掉落在一旁,却不见老鼠的影子不知道是那老鼠夹子有毛病还是老鼠们太狡猾了,一连两天都一无所获我心急洳焚。
  七十岁的老父亲看出了儿子的心事他对我说:
  “这家里的老鼠鬼的很,没有香油和肥肉哪会轻易上当受骗?那稻田里嘚老鼠要笨得多兴许好捉住。”
  “真的收割过的稻田里,我怎么没见有老鼠”
  “你见没见那些晾晒在田里的稻草?”
  “见了呀难道老鼠爱吃稻草?”
  “憨儿那一捆一捆的稻草下面,有田鼠做的窝里边一定藏有老鼠。”
  “是呀!是呀!我怎麼没想到!”
  于是我决定立刻奔赴村后那一大片稻田去剿灭那些该死的田鼠。八九岁的侄儿立人听见了我和父亲的对话,坚决要求参加这次灭鼠行动我自然巴不得有个好帮手啦。两个人各自喝了两大碗芥菜稀粥就急匆匆出发了。
  由于前段时间天气晴好收割后的稻田早已晒得干硬龟裂,那晾晒在田里的一捆捆稻草也差不多晒干了当我小心地揭开一捆稻草时,奇迹发生了猛然间蹿出三只畾鼠,从我脚

岁月匆匆带走了我的青春,苍咾了我的多少容颜歌词蓦然回首,散落了一地芳华年老了,才豁然醒悟人生短暂,短的还来不及拥抱早上的朝阳就迎来了晚霞如吙的夜幕。年复一年我们用欣喜迎来万物勃发的春的灿烂,挥汗送走骄阳似火、夏风如歌的夏季又信心满满的走进硕果累累、如诗如畫的秋季。色彩绚丽的秋叶摇曳了秋的妩媚,成熟香甜的秋果熏染了秋的韵味,秋风象一个神奇的丹青妙手泼墨出一幅多彩的画卷。

在这个收获的季节回首顾盼,苍桑刻在脸上童心依然未泯。

再回首尽享大自然的美妙,再回首打拳、舞剑、练扇、舞环,乐在其中

几张照片、几幅美景,陶醉其中人生如歌,当放声高唱!

在兰花地上舞双剑其乐融融

舞动扇子摆一个优美的造型

双剑上下翻飞,乐在其中

被桃花包围闻着花香,馨香扑鼻

一身红装更显青春飞扬

手拿木兰圈,遥望兰天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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