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开车压到猫把两匹马中的小脚压倒了是什么意思

  • 第十章 营区的土地在燃烧 不囹人惊奇的不是劳改营里没有发生过骚乱和暴动,而是骚乱和暴动毕竟还是发生过 这些骚乱和暴动,也像我们历史上一切不合人心意的東西那样也就是说,像占全部历史真实事件的四分之三的事件那样已经被人们仔细而巧妙地阉割、缝合、修饰、加工过了;骚乱的参加者早已被消灭,聪明的见证人们都吓破了胆而镇压者写给上级的报告也已被焚毁或隐藏在二十层的保险柜里了。因此发生在十年或┿五年...

    第十章 营区的土地在燃烧 不,令人惊奇的不是劳改营里没有发生过骚乱和暴动而是骚乱和暴动毕竟还是发生过。 这些骚乱和暴動也像我们历史上一切不合人心意的东西那样,也就是说像占全部历史真实事件的四分之三的事件那样,已经被人们仔细而巧妙地阉割、缝合、修饰、加工过了;骚乱的参加者早已被消灭聪明的见证人们都吓破了胆,而镇压者写给上级的报告也已被焚毁或隐藏在二十層的保险柜里了因此,发生在十年或十五年前的这些暴动如今已经变成了神话(人们说:根本没有存在过什么耶稣、释迦牟尼和穆罕默德!这种说法难道还令人奇怪吗?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嘛!……) 等到这些事件已经不再会使任何一个活人激动的时候就有可能尣许历史学家们去研究那剩下来的一点点文件了;于是,考古学家们在某个地方用铁锹挖两下在化验室里烧一点什么东西,到那时这些暴动的日期、地点、经过概况及其领导人的姓名就会渐渐地清楚了。 那里面也会包括最早爆发的事件、例如一九四二年一月在乌斯特烏萨附近的奥施库里耶施工场地发生的雷丘宁事件。据说雷丘宁原是个自由雇佣人员,还是这个施工场地的主要负责人他向犯第五十仈条的囚犯和犯第七条35款的社会异己分子们发出号召,召集起二百名左右志愿者解除了由自卫队员组成的警卫队的武装,夺取了一些马匹逃进森林去打游击。后来他们逐渐被消灭直到一九四五年春天当局还在借口与"雷丘宁事件"有牵连而逮捕一些毫不相干的人。 也许到叻这个时候我们(不那时已经不是我们了!)会了解一九四八年在五0一工程(修建西瓦亚玛斯卡-萨列哈尔德铁路的工程)工地上发生的鉮话般的暴动。那次暴动之所以像神话是因为各个劳改营的人暗地里都谈论它,可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还因为它不是发苼在有这种群众基础和情绪的特种劳改营,而是发生在普通劳改营那里的人是被眼线们所离间、被刑事犯们压倒了的,连他们作为政治犯的权利都受到唾弃他们甚至不相信囚犯还可能暴动。 据传说整个事件都是原来的(不久前的)军人发动的。按理也只能是这样。洳果没有这批人全部犯第五十八条的囚犯就等于一群没有血肉、没有信念的乌合之众,而这批年轻人(几乎全不到三十岁)是些什么人呢他时曾是苏军野战部队的军官和士兵;被敌人俘虏过的军官和士兵;以及在弗拉索夫部队、克拉斯诺夫部队或其他民族部队里干过的原被俘人员;当年这些人曾在战壕的两边对峙,互相作战而今,在这劳改营里他们被共同遭受的压迫联结在一起。这些在第二次世界夶战中转战于各条战线的青年人能够很好地运用现代步兵战术懂得怎样掩蔽和消灭巡逻队,他们到劳改营后还没有被分散开而且在一⑨四八年当时他们仍然处在战争的全部惯性支配下,并且保持着自信心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像他们这样一些年轻人应该整营整营地驯顺地死去?甚至逃跑在他们眼里也是一种不彻底的妥协办法有点像单个人的开小差。他们认为应该共同斗争. 一切都考虑好了由某一个囚犯作业队首先开始了行动。据说为首的叫沃罗宁他从前是个上校,只有一只眼睛(也有人说他刚沃罗诺夫)人们还提到┅个叫萨库连科的坦克兵上尉。他们打死了警卫人员(当时的警卫人员和现在的恰恰相反他们不是正规部队士兵,而是后备队预备兵)。接着便去解放其他几个囚犯作业队他们攻占了警卫部队驻扎的小村庄,从外部向本劳改营营区发起攻击解除了了望塔卫兵的武装,打开了整个隔离区的大门(这时立即发生了必然的分裂:隔离区的大门全打开了,但大部囚犯并不向门外跑囚犯中有些人刑期不长,他们根本没有打算暴动;也有根据所谓"八七"法令和"六四"法令被判十年至十五年的但他们也不想受到适用第五十八条的判处。囚犯中也囿犯第五十八条的但有些人宁愿忠心耿耿地跪着死去。也不想站起来救人而那些冲出大门的人也不全是想帮助起义者的;还有一些刑倳惯犯,他们立即高高兴兴地跑到自由工人村庄抢劫用物去了) 起义者们用自卫人员的武器武装了自己(被消灭的警卫人员后来全埋葬茬科契马斯基地),他们又攻占了邻近的一个劳改点然后决定联合起来去攻打相距只有六十公里的沃尔库塔市。但是谈何容易!空降傘兵部队切断了去沃尔库塔的道路,超低空飞行的强击机向起义者猛烈扫射他们只有四散清逸。 接后便是审判、枪毙、判刑二十五年或┿年(顺便也给许多没有参加行动而留在劳改有的人"刷新了"刑期。) 十分明显从军事上看,他们的起义是毫无希望的但是,谁能说慢慢地消瘦慢慢地死去更有希望呢? 其后不久就建立了特种劳改营大部分犯第五十八条的囚犯被挑选出来了。但是这又怎么样呢? ┅九四九年在别尔拉格特种劳改营的下河图里亚赫分部发生过一次大致相同的事件:解除警卫人员的武装缴到七八支冲锋枪,从外部向勞改营展开进攻击溃警卫队,切断电话线打开劳改营大门。这一次劳改营里可全是身上佩带号码的、带有烙印的、注定要毁灭而毫無希望的政治犯了。 可是结果呢? 囚犯们也没有冲向大门…… 带头暴动的人固然已经无可丢失他们变起义为逃跑,分批向梅尔加方向逃去他们在埃里根-托斯勘附近受到部队和小型坦克的堵截(指挥战役的是谢苗诺夫将军)。 暴动者全被打死 记得有个谜语:世界上什麼最快?谜底是:思想! 这是对的但又不对。思想它有时也很慢,啊!简直慢得很呢!人人们,社会对于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对於自己的真正处境往往要经过艰难的道路,而且往往是很晚才能有所认识。 斯大林把犯第五十八条的人赶往特种劳改营的时候他几乎是在得意地显示自己的权力。本来这些人已经被他十分牢靠地看管起来了但他却还要施展诡计,想控制得更好他指望特种劳改营会使这些人更害怕。结果适得其反 斯大林在世时制定的整个镇压制度的基础,是将心怀不满的人们隔离齐;不让这些人彼此见面;不让人們知道总共有多少这样的人;使全体人民(包括心怀不满的人本身)都相信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心怀不满的人有的只是极个别的心灵空虚、怀恨在心、注定要灭亡的孤独的个人而已。 但是在特种劳改营里这些心怀不满的人却成千上万地集在一起了。他们数了数而且他们奣白了:我们这些人的心灵远远不是空虚的,而是具有对生活的崇高认识;这些人对生活的认识远比那些看管和出卖他们的人高尚得多遠比那些极力证明这些人为什么应该烂死在劳改营里的"理论家"们高尚得多。 特种劳改营的这个新情况起初几乎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表面仩似乎一切都是普通劳改营的继续。不错一向构成劳改营体制和管理当局的支柱的刑事犯渐渐不那么神气了。但是看守们的加倍凶恶囷强管棚面积的不断扩大却似乎又补足了这方面的削弱。 可是有一件事值得注目:随着刑事犯之有所收敛,失盗现象消失了如今人们巳不再用怀疑的目光,而是用亲切的目光看着身旁的人了我说,朋友们我们也许确实够得上是……政治犯吧?…… 如果是政治犯那麼,躺在床上或坐在小队的火炉旁时我们之间的谈话不是可以更随便些吗。当然得瞧瞧周围,看看旁边站的是谁其实,管他呢;让怹听着好啦反正已经判了二十五年,还能怎么样 从前,整个劳改营的心理状态是:今天你死吧我还要活到明天;反正找不到正义和公理;过去如此,将来还会如此……而现在这种心理状态开始消失了。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将来还会如此?…… 囚犯作业队里的窃窃私语的内容开始改变了:人们不再谈每人的口粮多少不再议论烂菜汤,而是谈论一些在外界无法听到的事情而且这些议论越来越随便,越自由越大胆了!这时,队长们也突然意识到他的拳头已不再具有左右一切的力量:有些队长的拳头根本就抢不起来了另外一些队長抢拳头的情况也越来越少,不那么有力了有时候队长也会放下架子,坐到旁边来听一听跟着说上几句。这样队里的人便开始把队長也看作自己的伙伴了:他也是自己人! 队长们经常要为各种小问题去生产计划处或会计室:商量给谁减不减口粮,把谁派到什么地方干活等等他们自然而然地把这种新空气、某种朦胧的严肃性、责任感和某种新的意义传染给了在那里工作的杂役们。 那些杂役们(尽管还遠远不是全部)也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当年他们到特种劳改营来的时候,曾强烈地希望在这里抢到一个杂役的职位现在终于抢到手了。那怎么反而不像在普通劳改营那样过得舒服了呢现在他们不是可以关在小屋里做油焖土豆吃、和其他杂役住在一起、离开那些干活的囚吗?不!现在他们认识到:这些并不是主要的为什么?那么什么是主要的……他们已经不好意思像在普通劳改费那样夸耀自己怎样吸别人的血,怎样靠别人过活了杂役--这些看守的帮手们也开始在干活的人们中间交几个朋友,有时竟会把自己的干净新棉衣和别人的脏衤服构在一起愉快地同干活的人们躺在一起聊天,度过星期日 从前,普通劳改营的囚犯可以粗略地分为几大类;杂役和干活的人;普通刑事犯和犯第五十八条的人现在却不同,分类更复杂、更有趣了:同乡信仰同一宗教的人,饱经世事的人有学问的人等等。 劳改營当局是不可能很快发现并理解这种情况的可是派工员们已经不再带着那一米长的打入木棍,甚至不像从前那样吼叫了他们现在是和囷气气地同队长们讲话,例如:喂科莫夫,该叫人们上工了吧!(并不是派工员的心灵上起了什么变化而是因为空气中似乎出现了某種令人不安的新东西。) 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一点点变化要经过多少岁月,多少岁月啊!它比季节的更替还要缓慢而且这些变化并未波及所有队长和杂役,它只影响了心灵深处多少还保留着一点盖满了灰土的良心和友爱的那一部分人而甘心当坏蛋的人仍旧鈳以顺利地当他的坏蛋。认识上的真正进步思想上的震动,英勇的向前迈进还都没有发生。劳改营依然是劳改营我们照旧受压迫行無可奈何。一我们的出路仍旧只有钻过层层铁丝网朝草原逃跑、而他们则是用冲锋枪扫射我们放出军犬咬我们。 勇敢的思想不顾一切嘚思想,逐步前进的思想这就是要考虑:怎样才能做到不是我们从他们那里逃跑,而是让他们从我们这里逃跑呢 这个问题一旦被提了絀来,一旦有多少人想到了这个问题并把它提了出来有多少人听到了它,劳改营的逃跑时代也就从此结束一个骚乱的时代便宣告开始叻。 但是怎样来开始这个时代?从哪里开始我们已被束缚住,被许多触须缠住没有行动自由呀!到底该从哪里入手呢? 看来像最简單的事情在实际生活中往往是很不简单的。早在普通劳改营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有人想到过应该把眼线们干掉那时候也曾有人安排过:从木材垛上滚下一报原木把眼线砸到涨了水的河里去、这类事在这里也不难想到呼!那么,该首先剁掉哪些触须呢好像大家都知道,泹却谁也不真正知道 实然,有人自杀了在"第二号"惩戒工棚发现一个人上吊了。(我是根据埃克巴斯图兹劳改营的情形叙述这个过程的各个阶段的在其他特种劳改营里,经过情形也大致一样)劳改营当局并没有感到什么麻烦,把死人从圈套里卸下来拉出去扔掉完事。 队里的人们却互相传说着那人是个眼线,不是自己上吊的是把他吊死的。 警告! 劳改营里有很多卑鄙的家伙其中吃得最饱、最粗暴、最无耻的要算食堂管理员季莫费?斯某。(我不是要隐瞒他的姓氏实在是忘记了。)他甚至有自己的卫队--一伙吃得肥头大耳的炊事员还豢养了一批家奴,打手是那些经常在食堂打零工的人。他和这批打手对囚犯们拳打脚踢已是家常便饭了有一次,他毫无道理地打叻一个矮小黝黑的"小鬼"平常,他打的是谁他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在特种劳改营里长大的、受到近年来新气氛熏陶的这个"小鬼"鈳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个穆斯林劳改营里有很多穆斯林。这些人可不比普通刑事犯常常可以看到他们在日落前在营区西部把额头贴茬地上或高举双手作祈祷(普通劳改营还有人嘲笑他们,这里却没有人笑)这些伊斯兰教徒有自己的领袖,而且在近来的新气氛中仿佛吔组成了自己的代表会议于是,教徒们作出了决议:报复! 星期日大清早当那些家伙还赖在热被窝里的时候,被打的"小鬼"和另一个北高加索的印古什族人悄悄潜入了杂役们住的工棚找到斯某住的房间,两刀子就迅速结果了这个体重足有九十多公斤的家伙 但是,当时囚们还多么不成熟啊!这两个人竟没有企图遮盖一下自己的脸也根本没想逃跑,而是离开尸体拿着带血的刀子,怀着已经尽到义务的滿意心情坦然走去向看守自首了。他们将要受到审判 这都是摸索前进中的探索。这一切在普通劳改营或许也还是可能发生的但是,堂堂正正的公民却在继续向前探索:这是不是那需要抓住的主要一环啊是不是就应该通过这一环打断整个锁链? "打死眼线!"对就是它,就是这一环!把刀子捅进眼线的心窝!制作刀子杀死眼线--对,就是它! 现在当我写到这一章的时候,墙上书橱里的一排排人道主义書籍正在威严地注视着我它们那灰暗无光的陈旧书脊,像透过薄云闪烁的星光一样不住地向我投来责难的闪光,似乎在说:世界上一切东西都不应该用暴力获取!一旦我们拿起剑、刀、枪我们便会很快地同那些杀害我们的刽子手和暴虐者同流合污了。那就会没有止境…… 会没有止境!现在在这里,在温暖而洁净的屋里我坐在夏邑的写字台旁,我也完全同意这一点 但是,应该自己试试无辜地被判仩二十五年刑身上缝上四块号码布,两手经常要背在身后早晚两次受到搜身,在劳动中累得筋疲力尽由于别人的小汇报而被拖进强管制工棚,永远地被踩进泥坑里……试过这一切之后,从那里从那个泥坑里,你才会感觉到所有伟大的人道主义者的全部说教统统是那些脑满肠肥的大闲人们的废话! 会没有止境!……那么会不会有开端?我们的生活会不会因此产生一线希望呢 被压迫人民得出的结論是:仁慈是无法根绝凶恶的。 眼线们也是人?……劳改营看守们向每个工棚宣读了必须传达到整个彼斯强拉格所有囚犯的恐吓命令:關押女囚犯的某劳改点有两个姑娘(其出生年月表明她们都很年轻)进行了反苏谈话因此,经过由……组成的法庭判处…… 这两个姑娘嘟是已经判了十年刑的她们曾躺在床上小声谈心。是哪个死畜失去给她们告密的呢这个告密的畜生不也是被判了刑的吗?眼线们还算嘚上什么人! 没有怀疑了。可是要开始最初几次打击毕竟不那么容易。 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怎样开始的(所有特种劳改营里都开始殺人了,甚至关押残废的斯帕斯克营分部也开始了)我们这里是从杜波夫卡押来一批犯人之后开始的。这批囚犯基本上是西乌克兰人昰"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分子"。他们在各地对整个运动作出了很大贡献是他们推动了这辆大车。是这批杜波夫卡来的囚犯给我们带来了骚亂的杆菌 从游击队员的小路上直接被抓到劳改营的这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关在杜波夫卡的时候就已经认清了环境在押囚犯们的冬眠狀态和奴隶般驯顺的态度使他们感到惊奇,他们决心自己拿起刀来 在杜波夫卡,他们)的觉醒带来了骚乱、火灾和劳改营的解散但是,过于自信的、瞎了眼的劳改营主人们(这也难怪他们已有三十年未曾遇到过任何反抗,已经习惯于无人反抗他们了)甚至没有想到該把转押到这里来的骚乱者同我们隔离开。他们反而把这批人分编进全营的各个队了这是普通劳改营采用的办法。把人分散开就可以使忼议的声音湮没掉但是,在我们这个已经开始自我净化的环境中这种办法却只能有助于火舌尽快地吞噬整个劳改营 新来的人们跟着各個作业班一起出工,但是他们根本不干活或者只是做做样子他们躺在有阳光的地方(正是夏天I)小声谈天。这时候、从旁看去他们很潒那些合法地这样做的刑事犯:他们也同样年轻、养得很好、身体健壮。 但是有一条法规越来越清楚了不过这是一条新的、令人吃惊的法规:"谁混灭了天良,谁今夜去见阎王!" 如今杀人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比逃跑最多时期的逃跑还要频繁这些谋杀事件的作案者都很囿把握,而且做得神不知鬼不晓:谁也不拿着带血的刀子去自首人们保存着自己的生命和刀子还要去做别的事呢!他们最喜欢的时刻是清晨五点钟。每天这时候看守们便来打开工棚的大门打开之后走去开下一个工棚,这时囚犯们几乎还全在睡觉于是戴着面具的复仇者便悄悄溜进早已看准的房间,走近那张早已看好的床准确而万无一失地杀死那个已经醒来并尖声嚎叫的或者尚在睡梦中的告密者。在确信他已经死去之后复仇者们才在重大方地离去。 他们是戴着面具的看不见他们在眼上的号码,号码布撕掉 或者盖起来了但是,即使被杀者旁边床上的人根据体形或面部 轮廓认出了是谁他们非但不会急于主动去报告,而且在审讯时 甚至在监狱"教父"的威胁之下,也不會投降他们会坚持说: "不,不我不知道,我没看见!"而且这已经不单纯是根据那条 为一切被压迫人民所掌握的古老真理--"一问三不知鉮仙怪 不得"--在行事了,这也是在保全自己!因为谁要是说出来谁 也就会在下一个早晨五点钟去见阎王;行动特派员对他表示的好 感丝毫吔帮不了他的忙。 这样.杀人(虽然才发生了不到十起)便成了一种常规成 了一种通常现象。囚犯们早晨去洗脸和领早饭时往往互相打聽:今 天又干掉了谁在这个令人不寒而采的体育项目中,囚犯的耳朵 听到了在地下后起的正义的战鼓声 这事是完全秘密进行的。只要某个人(一个公认的权威人 士)在某处向某人提出一个名字:干掉这个家伙!至于由谁去干 哪一天干,从哪里弄到刀子这些他就不必管了。至于管这些事 的战斗队员们他们也只知道自己必须执行法官的判决,但不知 道法官是谁. 必须承认在眼线们并无正式文件任命嘚情况下,这个没有 建制的、不合法的、无形法院所作出的判决却远比我们所知道的 一切法庭、三人小组、军事审判庭和特别庭所作的判決要准确得 多错误少得多。 囚犯们把这种杀人叫作"屠宰"这种屠宰准确无误,后来甚 至发展到白天干几乎是当众进行了。从前在罗斯託夫市担任过 相当高级的内务部职务的一个大坏蛋一个身材不高、满脸雀斑 的家伙,现在是囚犯工棚的"棚长"他就是星期天白天在"马桶 間"被杀死的。人们已经变野了大家都挤到马桶间去观看那血 后来,人们开始寻找那个出卖了第八号惩戒棚挖地道计划的告密者(劳改營当局察觉此事后,急忙把从杜波夫卡押来的主要人物统统关进了八号工棚惩戒室但是,没有这些人屠宰照常进行。)复仇者们在光忝化日之下持刀在营区内追赶那个告密的眼线眼线朝着管理处的工棚猛跑,复仇者在后面紧迫眼线一头。钻进劳改营分部主任、大胖孓马克西缅科少校的办公室复仇者也紧跟进去了。这时少校正坐在圈椅里劳改营的理发员在给他刮脸。根据劳改营的规章少校在营區内是不得带武器的。猛然看到闯进来几个持刀的人少校吓得魂不附体,推开剃刀从圈椅上跑下来连呼饶命。他以为人们是要宰他看到人们当面杀死了那个眼线,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有一个人企图杀害少校刚刚开始的这个运动有一条规定:只杀眼线,不触动看守囷劳改营头头们)但是,少校还是趁机从窗户跳了出去脸刮了一半,还系着白围裙他就径直朝岗楼跑去,拼命地叫喊:"了望塔!开槍!了望塔开枪啊!"但是了望塔上并没有开枪…… 还有一次,眼线没有被当场杀死他挣脱掉,带着刀伤跑进医院医院里给他作了缝匼包扎。但是既然少校都吓得求饶医院能救得了他吗?两三天之后眼线被杀死在医院的病床上…… 五千人的大劳改营里只杀死十几个人可是,刀子每砍下一次缠在我们身上的触须就脱落一批。感觉到像是吹来了一股爽人肺腑的清新空气!表面上我们似乎仍旧是囚犯,还关在劳改营里但实际上我们自由了。我们自由了因为我们自从有记忆以来现在才平生第一次能够公开地大声说出自己所想的一切叻!没有经历过这一转变的人是想象不出这种自由的! 如今眼线们"有眼无线"了!…… 在这之前,行动处的人向来就可以随意把某个囚犯白忝留在营区几小时几小时地同他谈话。谁知道谈什么呢!是要他汇报?给他新的指示从他那里摸清那些还没有作什么、但可能作些什么的与众不同的囚犯?了解那些将来可能成为反抗中心的人物 过去,每到晚间全队的人下工回来后自然会向这个人提出问题:"今天為什么把你留下了?"而被留的人总是回答说:"就是给我一些照片看叫我认认人……"不知他说的是实话,还是拿这种谎话作掩护 战后这些年,确实常常把一些人的照片拿给囚犯看让囚犯辨认出战争时期遇到过的人。但是总不可能给所有的人都是着照片吧,也没有这种必要啊可是谁回来都这么说,自己人和告密者都这么回答于是囚犯之间便产生了相互猜疑,这猜疑也就迫使每个人不敢再同别人讲话囷来往了 如今,猜疑消除空气净化了!如今,契卡行动人员如果命令谁不出工想把他留下来,这个人竟会不留下来这不可能!从肅反委员会成立,到政治保卫局到内务部,几十年来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他们召唤去的人竟不是怀着一颗激烈跳动的心急忙凑到跟前詓竟不是摆出一副谄媚的面孔迈着碎步紧跟在他们后面走去,而是傲慢地(因为本队的人们都在看着他呀!)拒绝去!这不可能!如今仿佛在派工地点上空有一台看不见的天平在摆动:天平一头的小盘里放满了各种熟悉的怪影:侦讯室、拳头、棍棒、整夜罚站、站笼隔離室、阴冷潮湿的禁闭室、老鼠、臭虫、军事法庭、加判第二次刑期、第三次刑期。但所有这些都不是一瞬间的事这只是一盘慢慢磨碎骨头的大磨,它不会在一瞬间把你全部吞噬掉经过这一切之后,人还有可能活下来这里所有的人不是都经历过这些吗? 而放在天平另┅端的小盘里的东西很简单只是一把刀。但这把刀就是为你这个退让的人准备的!这把刀就准备插入你的胸膛不是将来某个时候,而昰明天一清早而且任凭它什么"契卡格勃"都没有力量救你这一命!这把刀并不长,但恰好可以插入你的肋下;它甚至连个正经的刀把也没囿只是用绝缘胶布把没有刃的一头缠了起来,但这样才有摩擦力正好拿住,不容易从手里滑出去! 归根结底还是这后一个充满活力嘚威胁更有分量!它给予一切软弱者们以力量,帮他们摆脱蚂蟥的纠缠使他们跟着班集体走。(它也给予这些人以辩护的口实:我是想留下来的呀首长;可我怕挨一刀……您当然没有受到这种威胁,所以修不能想象……) 还不止这些如今不仅行动特派员和劳改营其他主人召唤人的时候人们不敢去了,而且人们也不再敢随随便便往营区邮商或上级设的申诉意见箱里投个信封或一张写了字的纸了每当需偠投一封信或投寄什么申诉书时,人们总要先拿给别的人看看:喂你可看看,检查一下这可不是告密信.来,跟我一起投进去吧!" 现茬劳改营当局变得既聋又瞎了!表面上,大肚皮少校和他的副手普罗科菲耶夫大尉(也是个大肚皮)以及所有看守仍旧自由地在营区走來走去毫未受到威胁,照旧在我们中间走盯着我们。但他们却什么也看不见了!因为如果这里没有告密者穿制服的人是什么也看不見、听不到的:在他走近之前人们就不说话了,转过身去藏起来或者走开了……也可能旁边就有渴望着出卖同伴的忠实情报员在那里着ゑ,可是他们中间没有人敢于发出任何一个暗号 几十年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机关赖以建立其成信和荣誉的那个情报机器现在失灵了。 表面上还是那些作业班组,囚犯们还是到原先的工地去劳动(我们这时已经商量好要对抗押送的卫兵。我们不允许他们调整我们五囚一排的队伍不让他们在中途点数。我们达到了目的一旦我们中间没有了眼线,连冲锋枪手也显得无力了)我们也劳动,做到一般哋完成任务回生活区的时候像从前一样让看守搜身(可是,刀子却从来未被发现过!)实际上,现在把人们维系在一起的已经不是劳妀营当局硬性拼凑的劳动班组而是别的人类联合体,首先是民族产生了眼线们无可奈何的民族中心:乌克兰人的、穆斯林的、爱沙尼亞人的、立陶宛人的。而且这些中心得到了巩固这些中心没有人选举,但是它们按照年龄、智慧、受迫害的程度等等十分合理地自然形荿了所以它在本民族的人们车间享有不容置疑的威信。显然也成立了各个中心的联合机构,类似所谓"民族协商会议"之类的东西 这里應该及时说明:并非一切都像勾画主流时所看到的那样纯净而顺利、也有过一些所谓"温和派"和、"极端派"之类互相竞争的集团已自然,这里吔有个人之间的好恶和感情成分在起作用个别想当"领袖"的人的自尊心在作祟。有些年轻的"牛犊子战斗员"还很缺乏必要的政治素养其中某些人只想到自己既然于这份"差事",就应该吃得好些他们为此就直接去威胁卫生所的炊事员,要求给他们开额外的病号饭如果炊事员拒绝,他们就把炊事员杀死不顾什么道义标准--已经干惯了,而且有刀子和面具在手嘛!总之在这个健全的核心中也慢慢开始滋生蛀虫叻--它几乎是古今中外一切革命运动中司空见惯的、不足为奇的。必然会有的附属品! 也发生过一次单纯的差错一个诡计多端的眼线不知怎么嗅到了气氛。因此他睡觉时再三恳求一个爱劳动的老实人和他换换床位、老实人同意了。第二天早晨那个老实人被杀死在床上 尽管有这一类偏差.但大方向始终十分明确而清楚,并且也取得了预期的社会效果一劳动的作业班组还维持原样,数目还是那么多可是,奇怪劳改营里感到缺少班长了!这对古拉格群岛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现象!。起初这种"人员流失"现象是自然的:有人住进了医院,囿的人刑期快满、被调进总务大院了但过去派工员周围总是有一群贪婪地想捞到这个职位的人在等待着:为取得班长职位还要送一块黄油,送一件绒线衫呢!现在不但没有人再贪图班长职位,反而是有些班长每天跑到政工处去磨请求尽快撤掉他。 如今队长们从前用嘚那一套工作方法--压制、强迫--已经失灵了,可又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很快地想出一套新方法来的班长的人选越来越成问题,以至于派工員不得不亲自到工棚同大家一起抽支烟聊聊天,顺便向大家请求"小伙子们,作业班总不能没有个头头吧这可不像话呀!嗯?你们随便选一个吧选出来,我们马上批准!" 后来这种情况更严重了,因为一些班长开始往加强管制棚里逃跑好在石砌的监狱里找个藏身之處1不只是班长,还有象阿达斯金之类的施工员吸血鬼还有一些眼线,他们在暴露之前或者在感到事情不妙、名单就该轮到自己的时候吔会大吃一惊,急忙逃跑到加强管制工棚里去!这些人直到昨天还在人群中装好人还在言语和行动上表示自己赞成正在发生的一切变化(囚犯中间谁敢不这么说!),昨天晚上他们还同大家一起睡在公共工棚里(其实昨晚睡着了吗?是不是在那里紧张地思考对策随时准备着闪开刺过来的刀子,并在暗中发誓这是最后一晚住在这里了呢!),可是今天却突然不见了于是,值目的囚犯得到命令:把某囚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到加强管制工棚去! 这是特种劳改营生活中的一个新时期,它既可怕又有趣。现在不是我们逃跑而是他们从我們这里跑掉;从而使我们这里净化!这是这个世界上一个空前的、不可想象的时期:那些昧了良心的人夜里不能安安稳稳地睡觉了。报应巳经不再等到来世不等待历史作出判决,而是一把刀子明天早晨就会使你得到报应这报应是可以感觉到的,活生生的光明正大者感箌脚下的营区土地柔软而温暖,叛徒则感到脚下的土地像针毡像在燃烧!这种情况只有在童话里可以想象得出,而对于营区以外的空间对于我们的外界自由社会来说,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是过去从未看到过,或许将来也不可能看到的 阴森森的石砌加强管制工棚早已經扩建完了。小小的窗孔外面装着罩斗它阴冷、潮湿、黑暗。周围是大厚木板筑接起的坚固围墙劳改营主人为了关押那些不听话的、逃跑的、顽固不化的、牢骚满腹的勇士们而精心建造了这加强管制工棚,不料如今它竟忽然不得不接受眼线、吸血鬼和凶恶的打手来休息養老了! 应该说第一个想到去找契卡人员的人,想到凭着自己长期忠实的效劳而请求他允许自己躲进石头房子从而逃避人民那愤怒惩罰的人,还是相当聪明的人们自己要求住进更严格的监狱,不是逃出监狱而是逃进监狱,自愿地同意不再呼吸新鲜空气、不再见到阳咣--这种情况似乎历史上还没有发生过呢! 劳改营首长和行动人员对于最初逃进来的几个人表示了同情,倍加爱护地把他们收留起来;毕竟是自己人嘛!给他们在加强管制工棚里挑选了最好的房间(一些说话刻薄的人把这种地方叫作"储藏室")给他们发了床垫子,命令把他們屋里的炉子烧暖和点允许他们每天出来散步一小时。 但是"继第一批聪明人之后,不那么聪明但却同样渴望活下去的人们也跟上来了(某些人逃跑时还没法替他保留面子:谁知道呢,说不定将来还得回来同囚犯们住在一起大辅祭鲁德丘克逃进加强管制棚之前就有过┅场表演;晚上熄灯号之后,几个看守突然来到他的房间表演了一场严格搜查的戏甚至连床垫子都撕开了,然后就"逮捕"了鲁德丘克并把怹带走了不过,囚犯们很快就确切地得知这位喜爱绘画和吉他琴的骄傲的大辅祭也住在拥挤的"储藏室"里)眼看这种人已经有十名,十伍名二十多名了!(我们用劳改营长官的姓给他们命名为"马切霍夫斯基班"。)于是不得不压缩有效面积而开辟第二个"储藏室"。 不过眼线只有当他们混在群众中间而没有被发现的时候才是需要和有用的。眼线一旦被发现就一钱不值了他们再也不能在这个劳改营里起作鼡。因此现在只好让他们在加强管制工棚白吃饭。他们又不去参加劳动毫无益处。不行就算内务部对他们慈善吧,也总有个限度吧! 于是当局就制止了这股求救的水流。来迟了的对不起,你就留在工棚披着羊皮等待那一刀吧 告密者也像是摆渡的船夫:这时需要伱,事后不相识 劳改营当局关心的是对应措施,是怎样才能制止囚犯们这可怕的运动并且挫败它。他们习惯于做的也是他们实际上抓的第一件事就是起草命令。 这些掌握着我们的身心的人们最不愿意承认我们的运动是政治运动因此,在那些气势汹汹的命令中他们把巳经开始的这个运动统统称之为匪徒活动(这些命令由看守们到每个工棚里来宣读);大概他们觉得这样称呼比较简单、容易理解,也哽亲切吧不久前,他们把真正脱匪徒冒充"政治犯"送到我们中间来当"眼线"现在呢。相反政治犯--第一次成为政治犯的人--却又被叫作"匪徒"叻。命令里只是笼统地宣布:一这些匪徒必定会被发现(眼下还一个也没有发现!)而且(更没有把握地说)这些人将会被处决!命令裏甚至号召囚犯们起来谴责匪徒们并同他们进行斗争!…… 囚犯听完传达之后,各自暗笑着散去"劳改营军官们不敢把政治性的东西称为政治性的(虽然三十年来一向是不管侦查什么案件都任意扣上"政治"帽子的)。这使我们感到了他们的虚弱 这确实是虚弱!把运动称为匪徒行为,这实际上是他们的一个诡计这样一说,劳改营当局就没有责任了否则,它怎么竟然使得劳改营里发生了政治运动呢!这样說的好处和必要性是大家都能理解的,因而上面也开始使用这种提法了:从州内务局和劳改营管理局到劳改营管理总局和内务部本身都是這么说一个非常害怕公开报道消息的制度必然会喜欢同样地欺骗自己。如果被杀死的是看守或军官那他们就无法回避适用第五十八条苐8分条《恐怖行动》,不过那他们也就可以很容易地判处枪决了。现在他们看到另一种诱人的可能性:可以把特种劳改营里正在发生嘚事情描绘成"狗咬狗的战争"("母狗战争"),这是震撼过整个普通劳改营的也是由古拉格群岛的领导当局自己发动起来的战争。 "狗咬狗的戰争"值得在本书中单独写一章但为此还需要收集许多材料。我只好请读者去阅读瓦尔拉姆?沙拉莫夫的研究报告《罪恶世界随笔》虽然那里面写得也不够全面。 简单地谈谈吧"狗咬狗的战争"("母狗战争")大约爆发于一九四九年(经常发生的小偷与"母狗"〔狗腿子〕之间个别囚的互相残杀又当别论).一九五---一九五二年间曾大打特打。那时盗贼世界分化为各色人物的小集团:除了纯粹的小偷和"狗腿子"之外,還有:不择手段派("不择手段的窃贼")、所谓"马赫诺分子"、大捞派、酿酒派、"小红帽"、魔手派、带棍派以及其他种种 到了五十年代那个時期,劳改营的领导苏门已经不大相信那绝对正确的理论所教导的改造刑事犯的办法了因此,它似乎下决心要摆脱这一负担于是它便開始玩弄"分而治之"的手段:忽而支持这一派,忽而支持另一派利用受支持的派别的刀子去干掉另外一些人。这种屠杀曾公开地、大规模哋进行 后来刑事惯犯中的凶手们也学会了对付办法:他们或者借他人之手杀人,或者亲自出马事后强迫别人承担罪责.一些年轻的普通犯人和当过兵或者当过军官的人,在可能被杀的威胁下不得不把别人的杀人罪承担下来,从而按第五十九条第3分条"匪徒行凶罪"被判二┿五年徒刑而那些盗贼团伙的头头们却在一九五三年依据"伏罗希洛夫"大赦令像没事人一样释放了。(不过我们也不必进住:后来他们又┅次次地进了监狱.) 当我们的报刊上又掀起一阵风并且刊登一些奢谈改造的多情故事时,字里行间偶尔也会透露一些关于劳改营残杀倳件的消息(当然是十分模糊不清而且不真实的)这些消息中往往故意地(为了对历史进行隐瞒)把"狗战"和特种劳改营里的"屠宰"以及其咜一些原因不明的杀人混为一谈。劳改营题材是大家所感兴趣的人们都贪婪地阅读这类文章,但是从这些文章里却什么也弄不懂(正是為了这个目的才写这些文章的)例如,一九五九年七月《消息报》上就发表过一篇疑点百出的所谓记实性中篇小说出自记者加利奇之掱。里面说主人翁科西赫从劳改营里写了一封长达八十页打字纸的申诉信,感动了最高苏维埃(第一,请问科西赫哪里来的打字机?是从行动人员那里借来的吗第二,谁会去读这长达八十页的东西还没有看完第一页就该打呵欠了。)并且说这个科西赫曾被判刑二┿五年是由于在劳改营里的案件被第二次加刑的、那么究竟是由于劳改营里的什么案件?为了什么增加刑期的说到这里时作者加利奇表现了我国新闻记者的一般特点:含糊其辞,叫人摸不着头脑读者不明白:科西赫究竟是在狗咬狗的斗争中杀了人,还是犯了杀死眼线嘚政治性杀人但是,问题也就发生在这里了:如今在回顾历史的时候人们把一切杀人都混为一谈,统统称之为匪徒行为请看这家中央报刊是如何科学地解释这一点的吧:"贝利亚的走狗们(是啊,一切都往"大灰狼"身上推吧总不会错,大灰狼什么都能承担下来!)当时茬劳改营里掌握着权力(当时?那么在这之前呢现在呢?)那些本来应该认真执法的人却用自己的肆意妄为代替了严明的法律(怎麼回事?违背唯一的指令谁敢这样做?)他们千方百计地在囚犯之间排技山间制造仇恨(着重点是我加的,这句话倒是实话---作者注)(利用眼线的办法当然也包括在这个提法之内了)。那是一种畸蛮的、无情的、人为地煽动起来的仇恨" 想用判刑二十五年的办法来制圵劳改营里的杀人事件,自然是办不到的因为杀人者本来就已经被判二十五年了。于是-九六一年又颁布了新命令:在劳改营里杀人鍺处死刑,当然也包括杀死眼线的人在内赫鲁晓夫发布的这条命令倒是斯大林时期的特种劳改营所需要的。 他们就是这样给自己涂脂抹粉的但是因此也就失去了枪毙劳改营内的凶手的权利,也就是说不可能采取有效的对应措施了。他们无法制止这场越演越烈的运动 發布的命令没有奏效。囚犯们并没有代替自己的主人去进行谴责和斗争因而劳改营当局便采取了第二项措施:对整个劳改营实行惩戒管悝制度!这意味着,所有日常的自由时间即除开劳动之外的全部时间,包括星期天我们都必须像在监狱里一样被镇在屋里,必要时使鼡马桶饭也在工棚里吃。人们用大桶把粥和烂菜汤送到工棚里来食堂里空无一人。 这个办法使人很难忍受不过,它没有继续多久峩们在工地上完全变得做做散散了。不久煤炭托拉斯叫了起来。更主要的是这给看守们增加了一项额外负担:他们现在不得不经常在劳妀营里拿着钥匙从这头跑到那一头一会儿要给倒马桶的卫生值日开门关门,一会儿要开饭一会儿又要把病人押送到卫生所去,再从卫苼所押回来…… 劳改营当局原来指望我们受不住这种严格的制度因而会恨那些杀人者,把他们招供出来但是我们大家都有精神准备,認为忍受一下还是值得的当局的另一目的是:现在每个工棚总是关着,这样就可以防止囚犯跑到别的工棚去杀人而本工棚里的人总是嫆易找到的。可是又发生了一起杀人事件,又是一个凶手也没有找到大家还是都"没看见","不知道"接着又在工地上把一个人的脑袋打叻个窟窿。这就更是关闭工棚所不能解决的问题了 惩戒制度废除了。又想出另一个办法:修建一道"万里长城"--一道大墙这道墙的厚度是兩块土坯长,高四米就修在劳改营区中部,用它把营区分割为两部分但暂时先留下一个豁口。(这个计划适用于全部特种劳改营其怹许多营已经把整个营区部分割成若干小区了。)这道墙对于外部的村庄毫无防护意义因而托拉斯不会支付这笔建筑费用,所以整个建築的担子全落在我们这些囚犯身上:制作土坯.翻晒土坯搬运、糊墙等全部工作都要我们在星期天和下工回来之后的时间(夏天天长)唍成。我们十分讨厌这道墙明知当局叉在准备某种卑鄙勾当,可是不能不干我们得到解放的程度还很小啊,只是头脑和嘴巴解放了從肩膀直到月间整个身手仍旧和从前一样陷在奴隶的泥潭中。 发布恐吓命令、实行惩戒室制度、修境--这都是一些粗暴措施完全符合监狱裏的思维方式。可是突然,怎么啦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开始把一个又一个作业税则到摄影室去,给每个人拍照片态度客气,而且不是让你戴着那个狗脖套一般的号码拍照不要求你一定把头摆成固定的角度,而是请你随便坐下随便摆个什么姿势,愿意怎么照就怎么照那些爱劳动的人们还听到了文化教育科长"不小心"据出来的一句话:照像是"为了办理证件"。 办理什么证件囚犯需要什么证件?……一种兴奋的心情在囚犯们中间传开了:会不会是为了解除看管在准备出入证会不会是……?也许…… 有一个回家度假的看守回營了。他(当着凶犯们的两)大声对别的看守说旅途中他看见过好几列火车,满载着释放回家的人被释放的人们用标语和绿树枝把列車装饰起来,高高兴兴回去了 天啊!心脏在激烈地跳动!是自,早该如此嘛!战争结束后本来应该先从这件事做起的!莫非终于开始做叻吗 还听说有人收到了家信,说他的邻居已被释放现已回到家里! 忽然,有一个已经拍过照片的班被某个委员会传去谈话要求一个囚一个人地进去谈。斯大林的照片下面摆着铺了红布的桌子桌旁坐着几位劳改营军官。但不仅是他们另外还有两个在劳改营从未见过嘚陌生入,一个哈萨克人一个俄罗斯人。这些人庄重地坐在桌旁面带微笑,在填写着什么表格:姓、名、父名、一出生年月、出生地接下去不是囚犯已经习惯回答的触犯刑法多少条、判刑多少年和刑满日期,而是详细的家庭状况妻子、父母、有无子女、子女的年龄、现住何处、住在一起还是分居。所有这些全都记下来了!……(委员会的成员还时而提醒记录人员:把这点记下来!把这个情况也写下來!)、讯问的问题很奇怪触及人的痛处,但又令人愉快!听到这些问题连那些已变成铁石心肠的人也很不得大哭一场!日复一日。姩复一年他听到的一直是那不连贯的嚎叫声:犯哪一条?利期判决机关!?突然这么一些和颜悦色、严肃认真、通情达理的军官坐茬你面前,慢条斯理地、以同情的口吻(是的正是以同情的口吻!)询问你隐藏在心灵深处的东西,而这些东西连自己都不敢去触动它有时躺在床上和邻床的人说上一,两句或者一两句也不敢说,……这些军官(对呀去年十月革命节前夕不就是这个军官把你的全家照片没收掉,给你撕得粉碎吗!你忘了现在原谅他了?)这些军官现在听到你说妻子已经改嫁,父亲已经衰老已不指望今生能看到兒子时,对你深表同情地叹着嘴他们互相交换一下眼色,摇摇头 是啊,这些军官不是坏人他们也是人,只是因为他们担负的这种狗差事才……各个项目都已填完最后对每个人都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嗯,那么你B已希望住在什么地方呢是你父母住的地方,还是你从前住的地方……" "什么?我……就住在第七号工棚呀……"囚犯睁大眼睛回答说 "这我们当然知道!"军官们笑了。"我们是问你希望住在什么哋方?比方说吧假如把你释放了,那么给你的证件上该填你要在哪儿落户呢" 囚犯感到天旋地转,眼前是阳光、彩霞……他的头脑懂得这是梦,是童话这不可能,他的刑期是十年或二十五年什么也没有改变,他满身泥土明天还要被赶到工地去劳动。但是几个军官包括两名少校,却明明坐在面前不慌不忙地、深表同情地继续在问: "你到底想上哪儿去上哪儿?你倒说一个地方呀" 囚犯的心脏跳得哽快了,一种感激的暖流流遍周身于是他就像个羞红了脸的男孩要说出自己心爱姑娘的名字似的,说出了内心中的秘密说出了如果他鈈再是身带四块号码的、可诅咒的囚犯的话,他希望在什么地方度过自己的余年 军官们把这个地点也记下来了!命令叫下一个人进来。洏头一个人便疯人似地跑到走廊里急不可待地把刚才的事情讲给同伴们听。 队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被叫进屋里回答友善的军官们提出的問题。五十个人中间只有一两个人苦笑了一下回答说: "呆在这个西伯利亚一切都很好,只是气候热些能不能把我送到北极圈内去?" 或鍺说: "请您这样写上:我生在劳改营也要死在劳改营,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地方" 军官们就这样同两三个班谈了话(全劳改营共有②百个作业班)。劳改营的囚犯兴奋了好几天:他们有的还争论呢!尽管一半人从未相信这一套这种时候过去了!委员会后来再也没有找人谈话。其实给囚犯"照像"并不花费什么钱,只是用没装胶卷的照像机咔嚓一下就行了但是,要一组军官坐在那里亲切地向这些面貌鈳憎的囚犯问话他们实在受不了。既然受不了那么这一无耻的欺骗手段当然也就未能奏效。 (不过还得承认,这也是一个很大的成僦!一九四九年建立这类严格管制的劳改营时当然有过永久性计划。但是曾几何时,一九五一年它的主人们就不得不煞有介事地表演这类亲切的把戏了。还需要有什么样的成功呢为什么在普通劳改营时代他们没有被迫作这类表演呢?) 于是刀子又开始闪光了。 于昰主人们决定:抓人。没有眼线他们摸不准应该抓谁,但是大概总有些怀疑对象和想法吧(说不定还是有人秘密地给他们通消息)。 一天收工之后两个看守来到工棚,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对某个囚犯说: "喂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跟我们走!" 这个囚犯看了看周围的同伴回答说: "我不去。" 可不是嘛!对于这种极为平常的抓人或者叫逮捕,我们是从来没有反抗过的我们已经习惯于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原来在这种情况下也有另一种可能性啊:我不去!我们这已经得到解放的头脑现在终于懂得这一点了! "为什么不去?"两个看守走到眼前来了 "就是不去!我在这里呆着满好。"囚犯坚定地回答 "他应该去哪儿?……为什么必须去……我们不放他走!……不放他走!……你们走开!"工棚里四面八方都说话了。 看守们踌躇了一会儿走开了。 他们又在其他工棚里试了试同样的办法结果一样。 豺狼们明白叻:我们已经不是从前的绵羊现在他们抓人必须借助于欺骗手段,或者在岗楼里干或者为了一个人而抓全班。想从群众中把一个人拆赱那是办不到的。 我们清除了污秽我们摆脱了监视和偷听,我们翻身放眼一看明白了。我们的人成千上万!我们是政治犯!我们能夠抵抗! 我们选定了眼线、告来者、叛徒这个环节开刀抓住这个环节拉断整个锁链.这选择该是多么正确风过去就是我们中间的人在妨礙我们生活。就像古代的祭坛上一样他们的血流出来了,我们消解了沉重的诅咒 革命在高涨。原来似乎一度停息了的革命的微风如紟像飓风一般吹进了我们的胸膛!

  • 第九章 拿冲锋枪的孩子们 穿黑袖口长大衣的士兵守卫过我们。红军战士守卫过我们自卫队员守卫过峩们。预备队的老兵也守卫过我们最后,是身强力壮的、出生于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的、没有见过战争的孩子们拿起新式冲锋枪来守卫峩们了 我们与这些孩子们之间只有一条沉默的、死神的纽带联系着:他们中间的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打死我们中间的任何人。每天早晚两佽各一小时,我们和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起走路:每天早晨我们都...

    第九章 拿冲锋枪的孩子们 穿黑袖口长大衣的士兵守卫过我们。紅军战士守卫过我们自卫队员守卫过我们。预备队的老兵也守卫过我们最后,是身强力壮的、出生于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的、没有见過战争的孩子们拿起新式冲锋枪来守卫我们了 我们与这些孩子们之间只有一条沉默的、死神的纽带联系着:他们中间的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打死我们中间的任何人。每天早晚两次各一小时,我们和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起走路:每天早晨我们都无精打采地走向我们和他們都不需要去的地方,我们走在路中央他们走在路两旁;每天傍晚,我们打起精神往回赶路我们奔向自己的畜圈,他们也奔向自己的畜圈双方都没有自己的真正的家,所以这些畜圈也就等于大家的家了。 走路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看他们的短大衣,也不看他们的冲锋槍那些东西对我们有什么用?可是他们却始终盯着我们这黑色行列。按照规定他们是应该总盯住我们的,他们接受了这样的命令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们有责任用射击阻止我们的任何未经允许的举动和多跨出的一步 我们身穿黑色厚棉衣,头戴用"斯大林毛皮"制的咴色棉帽.脚上是歪扭的、不像样子的、已经穿过三期、换过四次底的破毡靴衣服上缝着一块块号码布。我们这种样子在他们眼里像什麼呢他们怎么能像对待真正的人那样对待我们呢?一 我们的样子使人望而生厌这奇怪吗?不当局就是有意使我们的样子叫人讨厌的。我们的队伍被武装士兵押解着走在宽阔的街道中央村庄里的自由居民们,尤其是中小学校的女教师和学生们从人行道上斜视着我们,目光里充满恐惧据说他们生怕我们这些可惜的法西斯余孽会突然四散开来,冲垮押解队伍.跑到村里去抢劫、强奸、杀人、放火像這样一些野兽般的家伙除了干这些之外不可能有别的念头。警卫部队正是保护村里人不受我们的侵害的警卫部队多么高尚啊1在我们建造起来的村庄俱乐部里,警卫部队的中全邀请女教师跳舞的时候完全可以以英雄自居 这些孩子们从警戒线上,从了望塔上总是在盯着我們。但是人们却不允许他们对我们有丝毫的了解。只给他们一项权利:不须事先警告即可直接用冲锋枪向我们射击! 唉!假如他们能在傍晚到我们工棚里来看看坐在床边听听我们的谈话,听听这个老头儿是为什么被关进来的那位叔叔又是为什么,那么那些了望塔上,那些岗楼上就不会再有人了。冲锋枪也就不会再射击了 但是,这个制度的全部力量和狡猾性就在于:这些人与我们之间的死神联系昰建立在不了解的基础上的如果他们对我们表示同情,就会作为背叛祖国的行为而受到惩罚他们想同我们谈话的愿望本身就等于对神聖誓言的违背。本来嘛何必同我们谈话呢?J政治指导员不是会在规定的时间同他们进行谈话l吗!政治指导员会把他们所守卫的这些人囻敌人的政治情况和精神面貌告诉他们。他会详细地、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解释这些丑八怪们多么危险多么有害,给国家造成多大负担(這样就更能诱使他们拿这些活靶子试试枪法了)政治指导员有时也会在腋下夹来一大包卷宗,说这是囚犯档案是特别处只借给他看一晚上的。他会从中抽出一张打字文件来读读那上面列举的罪行。就凭这些罪行把奥斯威辛集中营的所有炼人炉都用上也不解恨。然后他会说,这些罪行就是那个修理过电线杆上的电灯的电工干的或者是那个管某些不谨慎的朋友们做过一个小柜的木匠干的。 政治指导員不会自相矛盾他也不会失言。他绝不会告诉孩子们这些人被关起来只是因为他们信神或是因为他们追求真理,主张正义还有一些囚甚至是什么也不因为。 这个制度的全部力量就在于:在这里哪个人都不能和另一个人随便交谈,而必须通过军官和政治指导员 这些駭子们的全部力量则在于他们的无知。 而劳改营的全部力量就在于这些孩子在于这些戴红肩章的士兵,在于了望塔上的杀人凶手和追捕逃跑者的人们 下面是当时内罗勃拉格的一个警卫人员关于政治指导员的一次训活的回忆:"萨穆京中尉是个窄肩膀、身体瘦长的人,脑袋扁平活像一条蛇。他长得很白几乎看不出他有眉毛。我们知道他从前经常随便开枪打死人现在是他给我们上政治课。他用毫无变化嘚语调说:你们所看守的这些人民敌人就是法西斯分子是坏蛋!我们体现祖国的力量和手握惩罚之剑。因此我们必须坚定。不应该有任何温情不应该有任何怜悯!" 那些一定要朝着倒在地上的逃跑者的头上踢几脚的孩子们,那些从戴着手铐的白发老人口里踢掉面包的孩孓们那些眼看着一个被铐住的逃跑者在满是木刺的车厢里滚来滚去、脸上出血、头被撞破,而丝毫无动于衷的孩子们就是在这种教育丅成长起来的。是啊他们是祖国的惩罚之剑。 斯大林死后我这个被永久流放的人曾有些日子躺在塔什干的"自由人"的医院里。忽然我聽到一个乌兹别克族年轻人在向病友们讲他在军队里服役的情况。他说他们的部队"是负责看守刽子手和野兽的"。这个乌兹别克人承认看守人员也吃不饱,因此他们看到在矿上干活的囚犯领的口粮(当然是指那些完成百分之一百二十工作的人)只比他们这些执行神圣警衛职务的人的口粮少一点,心里很不舒服尤其使他生气的是,他们警卫人员们,还不得不站在了望塔上受冻(不错倒是穿着一直拖箌脚后跟的长棉大衣),而人民的敌人们到了工地之后似乎就整天在烤火堆旁呆着(他们仰便从岗楼上也能看到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或者就在那里整天睡觉(看样子他是当真认为国家对这些敌人太宽厚了)。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机会使我能用警卫人员的眼光看看劳改營!我问这个乌兹别克年轻人:你看守的是些什么样的坏蛋?你自己同他们谈过话吗于是,他告诉我他的这些话全是听政治指导员说嘚,政治指导员还在政治课堂上给他们读过囚犯的"档案"呢!由此可见他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仇恨以及关于囚犯们成天睡大觉的童话当然吔是经过军官点头承认之后才在他头脑中确定下来的。 啊欺骗这些孩子的人们啊!……你们还不如不生到这个世界上好!…… 那个乌兹別克青年还说,内务部的一个普通士兵每月工资是一百三十卢布(即相当于陆军普通士兵工资的十二倍!国家对他们为什么这样慷慨?昰因为这些人担任的职务困难十二倍吗)而在极北地区的内务部士兵则拿四百卢布,这还是现役军人即衣食住行全由国家供给的人。 這位青年还讲了一些别的故事例如,他的一位战友在押解一批囚犯去某处的途中忽然觉得有一个囚犯像是要逃跑。于是他一拉扳机┅梭子弹飞出,当场打死五名囚犯因为后来所有警卫人员都证明当时因犯们排队走得很老实,所以他的这个战友受到了严厉"惩罚":为了這五条人命罚他十五天禁闭(当然是在温暖的禁闭室里)! 这一类的事"群岛"的居民们谁不知道许多,谁不能举出若干件呢我们在普通勞改营时就发生过多少起啊!有些工地上还没有设置障碍地带,只有警卫人员在四周警戒形成一条看不见的警戒线。忽然一声枪响,┅名因犯被打死:据说他是"越过了界线"其实,也许根本没有越过因为界线是看不见的。可是不会有第二个人到近前去检查一下死者嘚脚究竟越过了没有。大概总是越过了吧因为这是警卫人员说的,只有他们才注视着界线囚犯只顾在干活呀!正是那些城实地一心一意干活而没有注意界线的人才会吃这一颗子弹!在奥泽尔拉格时,有一次囚犯们在诺沃琼卡火车站附近割草一个囚犯看到两三步外的地方还剩一点草,勤俭的农民的主人翁心情不允许他扔掉这把草:走两步把它也收到草堆里吧--一颗子弹飞来!而开枪的士兵反而因此得到了┅个月的奖励休假! 还有过这样的事:某个警卫恨上了某个囚犯(因为囚犯没替他办某件事)他就会找机会报复一枪。有时则纯粹是恶莋剧:警卫命令囚犯去拿界线之外的某件东西囚犯倍以为真、但他刚刚走过界线就被一枪打死。或者扔出一支香烟去"喂,拣起来拿去抽吧!"囚犯是会去拣这支烟的他就是这种下贱东西。 为什么开枪常常莫名其妙。例如在戒备森严的肯吉尔营,有一天白天,根本沒有任何逃跑的迹象一个叫丽达的西乌克兰姑娘利用劳动空隙洗了一双袜子,拿去晾到障碍地带前沿的斜坡上这时,了望塔上的卫兵竝即举枪上肩一枪就把她打死了。(后来听说那个卫兵仿佛也曾想自杀) 为什么?带枪的人嘛!一个人拥有打死或不打死另一个人的無限的权力嘛! 而且这里是有利可图的!首长永远会袒护你从来不会因为你打死了囚犯而惩罚你。相反还要鼓励你、奖励你!你开枪開得越早,囚犯刚刚迈出半步你就把他放倒了这就更能说明你警惕性高嘛!因而奖赏也就越高。补发一个月的工资!给一个月的假期!(是啊香警戒部队的领导设身处地想想看,如果他这个营里没有这种表明高度警惕性的记录这算个什么营?!他这个首长还算个什么艏长!要么就是这里的犯人都十分老实?那不就可以削减警卫人员了吗!一旦建立起来的这种警卫制度本身就要求不断地有人死亡!) 甚至在警卫部队的射手们中间还会形成某种互相竞赛的心理:你打死了一个,得了奖买了黄油。那我不是也可以打死一个也领奖去買黄油吗?想回家乡去看望一下自己心爱的姑娘吗那就朝着这灰色动物中的某个开一枪吧,你就可以得到一个月的假期回去一趟 我们茬普通劳改营时早就了解这种情况。但没想到特种劳改营里却有了一些创新:像这位乌兹别克人的朋友那样直接朝队伍开枪像一九五二姩九月八日奥泽尔营岗楼上发生的事件那样,或者从盼望塔上直接朝营区开枪 是啊,他们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这是政治指导员们的工莋成果。 一九五三年五月肯吉尔营的拿冲锋枪的孩子们突然无缘无故地朝着已经回到营门正等待入门前搜查的囚犯队伍打了一梭子弹。當场十六人受伤但是,假如单是受伤还好!孩子们使用的是早已被所有资本主义的和社会主义的公约所禁止的爆炸子弹("炸子儿"):子彈从身上出去的时候造成一个漏斗状的窟窿内脏被炸开,下颚骨和肢骨被炸碎 为什么定要给特种劳改营的警戒部队配备爆炸子弹?这昰经谁批准的这些我们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可是,警卫部队的人们看到在我的小说里囚犯们给他们和看守起的外号是"鹦鹉"而且现在這个名词已经被社会所接受,他们简直气得不亦乐乎不!囚犯们应该爱那些警卫和看守,应该把他们叫做护身天使才对! 这些孩子们当Φ也有一位没有生气(不错,他是其中的优秀分子)他决心维护真理。他叫弗拉季连?扎多尔内一九三三年生,从十八岁到二十岁曾茬内务部军事警戒部队服役一直在内罗勃拉格担任警卫。他给我写来好几封信他说: "这些年轻人并不是自己要到警卫部队去服役的,怹们是被兵役局召去服兵役的兵役局把他们派到内务部。他们受到射击和警戒放哨的训练他们受冻,在夜里偷偷哭泣:让内罗勃拉格囷它的一切统统见鬼去吧!他们才不需要这些东西呢!因此不要责怪那些年轻人吧!他们是士兵,是在为祖国而服役;尽管在他们那荒唐而可怕的服役工作中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理解(请问难道也有一些能够理解的吗?要么就全可理解要么就全不可理解!--作者注),泹是他们是宣过誓的他们的职务也并于轻松啊。" 他的话诚挚而有理发人深思。他仿佛竖起了一些木桩子把那些孩子们保护起来了这些木桩子就是:誓言、为祖国而服役、他们是士兵! 但是,那也应该说:在他们身上做人的一般基础也未免过于薄弱了吧甚至可以说丝毫没有这种基础,因为它连抵制誓言和政治课的力量都没有并不是从任何一代人中,也不是从任何一个民族中都能培育出这种孩子们来嘚 应该不应该在执行命令的时候相信别人胜于相信自己的良心呢?这难道不是二十世纪的主要问题吗一个人可以不可以没有自己的是非善恶观念;而仅仅以铅印命令中或首长口头指示中的善恶是非为标准?誓言!誓言是以颤抖的声音庄重地宣读过的咒语它的意义在于保卫人民免遭恶人残害;但是,它却又是多么容易被利用来为恶人服务而反对人民啊! 让我们回忆一下瓦西里?费拉索夫早在一九三七年就咑算对他的刽子手说出的话吧:只你一个人有罪!人们在杀人这只怪你一个人!我的死也全由你一个人负责,你一辈子就记住这句话生活下去吧!世界上如果没有你们这些行刑的刽子手也就木会有死刑! 如果没有警卫部队,也就不会有劳改营了! 当然不论当代人还是曆史,都不会不看到罪责是有等级的当然,谁都明白士兵们的长官应负较大罪责;他们上面的行动特派员的罪责还要大些,发出指令囷命令的人罪责更大而指示别人去发出命令的那些人罪责最大。 但是射击的、警卫的、端着冲锋枪对准我们的毕竟木是他们,而是这些孩子们!用皮靴向着倒在地上的囚犯头部乱踢的毕竟也是这些孩子们!…… 弗拉季连在信中还说: "人们向我们的头脑里灌输强迫我们褙诵带CC字样的一九四三年条例,即一九四三年制定的绝密的警卫部队条例这个条例的规定十分严酷而可怕。何况我们又是宣了誓的还囿行动人员和政治协理员的监视,还有小汇报和告密每一个射手也都是建立了个人档案的……被围墙和铁丝网隔开的穿黑棉衣的人们和穿军大衣的人们同样都是被囚禁的人,不过前者是囚禁二十五年后者是三年而且。" 他这几句话讲得似乎很有力量他说那些警卫部队的射手们仿佛也是被囚禁在那里的,只不过并非由军事法庭而是由兵役局囚禁起来的。但是不对,并不都是"同样"的因为穿军大衣的人鈳以用冲锋枪"很出色地"朝着穿黑棉衣的人,甚至朝着他们的人群扫射。我们很快就会看到这一点 这个弗拉季连还解释说: "年轻人当中囿各种各样的入。当然也有狭隘、无知。盲目憎恨囚犯的、死认真的人顺便提一下,在这方面特别卖力气的是那些从少数民族中召集來的新兵--巴什基尔人、布里亚特人、亚库特人但大多数士兵则是些漠不关心的人。他们只是默默地服从执行自己的任务,他们最喜欢嘚是撕月份牌最盼望的是邮递员送邮件来的时刻。最后也有一些好小伙子,他们同情囚犯认为他们是遭到不幸的人。而且我们大蔀分人都知道:我们的职务在人民群众中是不受欢迎的,所以回家度假时一般都不穿制服" 弗拉季连还用自己的经历来说明了他的这些想法。这是他做得最成功的地方尽管像他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其实弗拉季连之所以被分配到警卫部队,是由于懒惰的特别处的疏忽他的继父沃伊尼诺原是个老干部,从事工会工作多年一九三七年被捕。他母亲因此被开除了党籍他的生父当时是全俄肃反委员會属下的一个旅长、一九一七年入党的党员,这时他便急忙宣布和前妻以及儿子完全断绝关系(这样他总算勉强保住了党票但还是丢掉叻内务部部队的将军军衔)。弗拉季连的母亲为了洗刷自己的污点在战争期间自愿成为供血站的供血者;(没关系,她的血不论是党员還是非党员都可以输用!)弗拉季连本人"从儿童时期就憎恨戴蓝滚边帽子的内务部军人可是现在这蓝滚边帽子却戴到自己头上了……在峩的幼小的心灵上深深印下了那个可怕的夜晚的情景--一些穿着和父亲一样制服的人们粗暴地在我的小床上乱翻乱扔的情景。"他在信中还说: "我不是个好警卫战士:我同囚犯们讲话也替他们办事。我有时就把枪放在他们的烤火堆旁替他们到小卖部去买东西或替他们把信投叺邮筒。我想在独立劳改点里,在普罗梅朱托契娜娅、梅萨柯尔特、帕尔玛等处人们一定还会记得我弗拉季连这个卫兵的。囚犯作业癍班长有一次对我说;请你留心观察人们倾听一下他们的苦衷吧,那你就会明白……而我本来就是把这些政治犯当作自己的爷爷、叔叔囷阿姨看待的……我实在厌恶那些军官们我发牢骚,生气我对射手们说:他们才是人民的真正敌人呢!因为这些事,因为我不服从命囹("怠工")因为我同囚犯什1讲话,他们就开始审查我了……那个细高个子中尉萨穆京……打我嘴巴因为我不肯签署关于囚犯信件问题嘚供词,他就用石制吸墨器砸我的手指我可是个二级拳击手呀,我能玩三十公斤的哑铃!假如这个瘦猴在拳击场上遇到我的话哼!……但是,当时有两名看守按住了我的胳臂……不过这个时候审查我的人已经顾不得我了:那正是一九五三年内务部内部发生了严重的勾惢斗角、互相倾轧的时候。最后没有给我判刑,但却给我发了一张无法找到工作的黑籍证--上面写明我是根据第四十七条丁项被革职的:甴于极端的无纪律性以及粗暴地破坏内务部条例被内务部机关革职。这样我在警戒营的禁闭室里挨冻和遭受毒打之后,被抛上回家的蕗……一路上多亏一位获释的作业队长阿尔森照料了我"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假如警卫队里的一个军官要想对囚犯们表示一点点宽容的话,他会怎么样他只能当着士兵的面或者通过士兵才能做到这一点,也就是说他要在别人都怀有仇恨的情况下这样做。这自然是不可能嘚而且他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何况即使他这样做了,也会有人马上去告密 制度就是这样的!

  • 第八章 靠意志逃跑与靠技术逃跑 對于普通劳改营里发生的逃跑事件,假如逃跑者不是逃往什么维也纳或越过白令海峡的话古拉格群岛的主宰者以及关于古拉格的各项法囹倒也还能够心平气和地对待。他们把这种逃跑看作自然现象看成一份非常庞大的产业中不可避免会发生的个别经营管理不善的现象,僦像大畜群里丢掉一头牲口伐木场被水冲走一根原木,砖瓦厂摔碎几块砖瓦一样 但是,对待特种劳改营的逃跑事件就不同了为了贯徹执...

    第八章 靠意志逃跑与靠技术逃跑 对于普通劳改营里发生的逃跑事件,假如逃跑者不是逃往什么维也纳或越过白令海峡的话古拉格群岛的主宰者以及关于古拉格的各项法令倒也还能够心平气和地对待。他们把这种逃跑看作自然现象看成一份非常庞大的产业中不可避免会发生的个别经营管理不善的现象,就像大畜群里丢掉一头牲口伐木场被水冲走一根原木,砖瓦厂摔碎几块砖瓦一样 但是,对待特種劳改营的逃跑事件就不同了为了贯彻执行各族人民的慈父的特殊意志,他们把特种劳改营的警戒加强了许多倍配备上装备精良的现玳化摩托部队(即在普遍裁军中不应裁掉的那些部队)。关押在特种劳改营的没有社会亲近分子(社会亲近分子逃跑倒不会造成多大损失)这里也不能再借口冲锋枪手不够或装备不良了。因此刚建立特种劳改营时就在有关指令中规定:从这些劳改营里应该完全不可能逃跑。从这里逃跑任何一个囚犯就等于一个大间谍偷越国境,这将是整个劳改营当局的耻辱是警戒部队指挥机关的政治污点。 但是也囸是从那时候起,根据第五十八条判刑的囚犯的刑期已经不再是十年而是刑法典的判刑极限--四分之一世纪了。其实这种毫无意义的一律残酷对待的作法也有其弱点:就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杀人犯不再杀人一样。(因为再杀一个也不过是十年刑期从头算起而已)现茬刑法典再也起不了约束政治犯逃跑的作用了。 况且被赶到这些劳改营来的人,他们并不按照那种为劳改营当局胡作非为进行辩护的唯┅正确的理论思考问题他们曾在整个战争中奋战疆场,至今那握过手榴弹的手指还没有完全伸直他们是坚强的健康人。格奥尔吉?腾诺、伊万?沃罗比约夫、瓦西里?布留欣以及他们的同志们和其他劳改营里许多类似的人即使没有武器也能顶得上正规军队摩托化步兵的新警衛队。 特种劳改营里的逃跑尽管数量上比普通劳改营少(特种劳改营建立的时间也较短)但是这些逃跑更加强劲有力,更加坚忍卓绝哽加不可逆转和绝望,因而也更加光荣 谈一谈这些逃跑事件,可以帮助我们弄清楚:这些年来我国人民到底是不是那么忍气吞声那么俯首贴耳的。 请看下面几个例子 在腾诺逃跑的一年前发生过一次逃跑事件,它成了腾诺的借鉴一九四九年九月,斯捷普特种营(矿山杰兹卡兹甘)第一分部跑了两个政治苦役犯--格里戈里?库德拉和伊万?杜舍奇金。库德拉是乌克兰人身体壮实,老成持重头脑清醒,但昰一旦发起火来就像查波洛什的哥萨克一样连刑事犯都怕他。杜舍奇金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安详的白俄罗斯人他们两人在矿山劳动工哋上发现了一个度探井。探井上口用铁篦子盖着他们利用上夜班的时间偷偷把铁蓖子一点一点地摇晃松了。与此同时他们把面包干。刀子和从卫生所偷来的热水袋悄悄带进探井藏起来。逃跑那天晚上他们下井劳动时分别向班长请假,说身体很不舒服不能劳动,想茬下面躺一下原来夜里井下没有看守人员,班长拥有全权不过晚上干活时班长也不敢逼得太紧,因为有时候会发现班长的脑袋被敲碎扔在井下。两个逃跑者把热水袋装满水带着自己的储备品钻进探井,然后爬到顶上拆掉铁篦子爬出去了。这个出口离岗楼虽不远泹已经在隔离区之外了。他们悄悄地跑掉了没有被发现。 他们从杰兹卡兹甘通过草原朝西北方向走白天躺在地上,夜间赶路哪里也沒有找到水。一个星期之后杜舍奇金躺在地上不想再起来了库德拉用希望鼓舞他,告诉他前面有几个小山丘那里可能有水。他们总算掙扎到那里了可是山丘上的坑里只有稀泥,没有水这时,杜舍奇金对库德拉说:"我反正不能走了你把我扎死,喝我的血吧!" 道德家們!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样的决定才是正确的呢库德拉自己也是两眼直冒金星。杜舍奇金反正活不成了那为什么让库德拉也渴死呢?……可是假如他很快就能找到水的话,他今后的一生中想到杜舍奇金时将会怎样呢……库德拉对杜舍奇金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一个人洅往前走走看,假如天亮之前找不到水再回来使你摆脱这痛苦,总比两个人都死好库德拉又朝前面的小岗爬去。他看到一道小沟在這里,就像一些十分不可信的小说里所讲的那样他发现了水!库德拉滚下去,趴在水边喝呀喝呀!(只是天亮后他才看见那水里有许哆蝌蚪和水草。)他用热水袋装了满满一袋水又爬回杜舍奇金躺的地方:"我给你拿水来了!水!"杜舍奇金不相信。他喝着水但不相信(因为许多小时以来他一直梦见自己在喝水……)。然后俩人又一起爬到小沟边,又在那里喝了许久 喝水之后,感到肚子饿了但是苐二天夜里他们爬过一个山岗,前面就是天国般的山谷地带:有河流有青草、树丛、马群,生气盎然天黑之后,库德拉悄悄走近马群刺死一匹马。两人从马的伤口处直接吸吮马血(保卫和平的卫士们!你们那一年正在维也纳或斯德哥尔摩召开喧嚣的保卫和平大会,囸用麦秆吸着鸡尾酒!你们中间有善于作诗的吉洪诺夫还有擅长新闻特写的爱伦堡,可是你们当时可曾想到,吉洪诺夫和爱伦堡的祖國同胞正在吸吮死马的尸体他们是否曾向你们解释:按照苏维埃的方式,和平是应该这样来理解的吗) 库德拉和杜舍奇金点起火来烧馬肉吃。这样走了很久。步行绕过了图尔盖台地的阿曼戈尔德山;但走上大路后遇到了卡车,上面的哈萨克人曾要求他们出示证件並威胁说要把他们送交警察局。 再往前走他们时常遇到小河和小湖。这时库德拉又抓到一只羊宰吃了。他们逃出来已经一个月了!十朤即将过去天气渐渐冷起来。他们经过第一片大树林时看到一间没人住的土坯屋就在这里住下了:他们不想再离开这个富足的地方。洇为家乡并不吸引他们并没有给予他们安静生活的希望,所以他们的逃跑没有最终目的地这种情况下的逃跑是注定要失败的。 晚上怹们常常摸到附近村庄里,有时偷一口锅有时撬开人家仓库的锁拿走一些面粉和盐,偷走一把斧头和几个盘碗之类(逃跑者就像游击队員在一般和平生活中必然很快地成为窃贼……)。有一次他们从村里偷走一条牛拉到树林里宰了。可是这时下了一场雪,他们本应躲在屋里不出来以免被人发现脚印。但是库德拉想出去弄点干柴他刚出屋就被护林员发现了,立即开枪打他"是你们呀,小偷是你們偷走了牛?"在土屋旁边发现了血迹他们被带到村子里,锁在屋里人们叫喊着:马上打死他们!留他们干什么?!但是区里来的检察官带来了全国通缉犯的照片对村里人宣布说:"你们是好样儿的!你们抓住的不是小偷,是两个大政治土匪!" 于是情景骤然改观了:周圍的人谁也不再喊叫。牛的失主是个车臣人是由高加索迁移来的。他反而给被抓住的人送来了面包、羊肉甚至还有车臣人大家凑的钱。他说: "唉真是的!你要是早到我这儿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一点是不必怀疑的,车臣人就是这样)库德拉被感动得哭起来。经过这许多年残酷无情的生活之后心灵已经受不住这种同情了。 两个人被押到库斯塔奈镇在这里,在铁路局的临时羁押室里士兵们不仅把车臣人送给犯人的东西全部拿走(留下来自己用!),而且没有给他们吃饭(考涅楚克大概也没有在卋界和平大会上谈这些事吧?)在上火车之前把库德拉和杜舍奇金的手反铐在背后,让他们跪在库斯塔奈火车站的月台上供旅客观看。 如果这发生在莫斯科、列宁格勒、基辅和任何一个别的令人满意的城市车站的月台上旅客们也许会匆匆走过去,谁也不会注意这个像從列宾的画里走出来的、被捆绑着跪在那里的白发老汉不管是文学书刊出版社的编辑们、进步电影的导演们,还是人道主义的宣讲士们囷军队的军官们都一样,更不必说那些工会工作人员和党务工作人员了--大家都会头也不转地走过去至于那些普通人,那些丝毫不突出洏又不担任什么负责职务的老百姓也会尽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走过去:他们担心警卫人员会盘问,会把他们的姓名记下来(他们的户ロ在莫斯科,莫斯科的商店齐全供应多好啊!可不能拿这个冒险……)(要说在一九四九年,这种现象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难道到叻一九六五年不也是这样吗难道我们今天的青年人和文明的人们会停下脚步在警卫人员面前维护这个戴着手铐跪在地上的白发老人吗?) 但是这不是莫斯科。库斯塔奈镇的人没有什么可损失的他们都是受到憎恨的人,或者是被流放到这里来的他们朝这两个被捕的人圍拢上来,把马合烟、香烟、面包扔给跪着的人库德拉的两手被铐在背后,只好弯下腰用嘴去啃面包但是,警卫人员却一脚把面包从怹嘴上踢掉了库德拉倒下去,又跪趴着向前.想去咬那块面包卫兵又把它踢得更远!(喂,你们那些进步的电影导演们是不是能记住这个老人的镜头呀?)这时周围的老百姓不答应了,他们开始喧闹:"放开他们!给他们松开!"开来了一队警察这一队人当然比群众厲害。群众被驱散了 火车开来了。两个逃跑者被押回肯吉尔劳改营监狱 哈卢克斯坦一带发生的逃跑事件,像这里的草原一样千篇一律但是,或许就在这千篇一律之中更容易理解其中最主要的东西吧 一九五一年。又是在杰兹卡兹甘又是从矿山,有三个人在夜间通过┅条废探井爬出来了他们跑了三个夜晚。渴得受不住不远处看到几个哈萨克人的蒙古包。两人建议去哈萨克人那里要点水喝第三个囚,斯捷潘决定不去,他留在土岗子上观察动静他看到他的两个同志刚进去不久,就被哈萨克人追出来当场就被抓住。个子不高、身体瘦小的斯捷潘独自顺着小山沟继续逃跑除了一把刀子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企图往西北方向走为了躲避人,常常不得不偏离方向躲避人比躲避野兽还要紧。他用刀削了一根棍子用它来打黄鼠和跳鼠吃:他先从远处扔石头打它们,等它们跑回洞口抬起前腿叫的时候就可以用棍子打死它了。他尽量把血都吸出来然后用干锦鸡儿草点火把肉烤熟吃。 正是这烤肉的火堆把他出卖了有一次,斯捷潘看見一个戴着哈萨克大皮帽子的人骑马朝他这边跑来他急忙踩灭篝火,用干草把他的"烤肉串"盖住:不能让哈萨克人看见他吃什么哈,萨克人来到近前问道: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斯捷潘告诉他:原在杰兹达的锰矿上做工(那里确实有自由工人)现在是去找在国营农场笁作的妻子,离这里大约有一百五十公里哈萨克人问国营农场的名称。斯捷潘说出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名称:斯大林国营农场 草原的兒子啊!你骑马走你自己的路多好呢!?这个穷小子什么地方妨碍了你但哈萨克骑手却严厉地用蹩脚的俄语对他说:"你撒谎!你是坐监牢的!跟我走!"斯捷潘骂了一声,不再理他起身走自己的路。可是哈萨克人骑着马同他并排走重复着刚才的命令--跟我走!然后,他骑馬跑到旁边去想看看有没有自己人。但是草原上一个人也没有草原的儿子啊!你就放了他吧,你不是看见他只拿着一根木棍想在草原仩走几百里路吗他没有吃的,反正是会死于饥渴的也许你是需要那一公斤菜叶的奖赏吗? 这一个星期以来斯捷潘在草原上和野兽们过著同样的生活他已经习惯于倾听草原上微小的沙沙声和呼啸声了,忽然他感到空中有一种新的呼啸声、他不是根据判断,而是本能地感到某种危险的来临不由得猛地往旁边一跳。这一跳把他救了!原来是哈萨克骑手扔过一条套马索来想套住他。斯捷潘及时地跳出了圈套 狩猎两条腿的动物!!要人还是要一公斤菜!?哈萨克人骂了一句拉回套索。斯捷潘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盘算,尽量盯住哈萨克囚那人又催马到近前来了,又准备好了套马索又掷了出来。就在这一刹那斯捷潘突然朝他冲去,一棍子把他打下马来(斯捷潘本來是没有什么力气的,可这是生死关头!)"叫你领赏去败类!"--斯捷潘的棍子带着无穷的仇恨狠狠地继续打向哈萨克人,就像一只野兽在鼡牙齿撕裂另一只野兽直到流出血来,他这才住手斯捷潘拿了哈萨克人的套马索、鞭子,骑着马走了马鞍上还挂着一个背包,里面裝着食物 他又继续逃了很久,走了两个星期但他给自己定下一条严格的规定:到处都要坚决地避开主要的敌人--人,他的同胞们他已經把马放弃了,渡过了一条河(他不会游泳!他是乘着自己用芦苇做的小筏子渡过的当然,他原先也不会做筏子)他猎获野物吃。有┅次夜晚遇到一只类似熊的大兽好容易才躲开。有一次他腹饥口渴疲劳不堪,实在想吃点热东西他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蒙古包,决定進去讨点东西吃蒙古包前有个土坯墙围起的小院。院外门前拴着两匹备好鞍的马当他看到一个穿军装、马裤、胸戴勋章的年轻哈萨克囚正从门里迎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开了太晚了。那人已走近围墙斯捷潘心想:完啦!哈萨克人是出来解手的,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一看到斯捷潘,他很高兴好像根本没注意斯捷潘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快请进去吧!进去吧!你就来作客人吧!"蒙古包中间唑着一位老父亲还有另一个戴勋章的年轻哈萨克人。这是两兄弟上过前线,现在在阿拉木图也算得上两个人物了;这次是来看望父亲嘚(向农庄要了两匹马骑马来到这蒙古包)。他俩都经历过战争因此还是人。而且今天喝得大醉酒醉后的宽厚心情完全占有了他们(伟大的斯大林一直努力铲除的就是这种宽厚态度,但他终究未能完全根除掉)使他们高兴的是,酒宴上又多了一位客人尽管是矿山仩的普通工人。这个工人说是往奥尔斯克去的他妻子在那里很快就要临产了。他们并没有要求客人出示证件而是给他喝酒、吃菜,让怹躺下休息看,竟有这样的事……(对人来说酗酒什么时候都是件坏事吗?当酗酒能把人身上的某种优秀品质揭示出来的时候它也鈈好吗?) 斯捷潘比主人们醒得早;他总担心这里有陷阱醒后他悄悄溜出来。不没有陷阱:两匹马仍旧好好地挂在大门口。其实他滿可以骑上其中的一匹逃走,但他也不愿意做这种对不起两个好人的事还是步行离去了。 他又走了好几天路上有时可以看到汽车。每當汽车过来的时候他总是及时地躲到一旁去。他走近铁路线顺着铁路线走,晚上来到奥尔斯克车站那就坐火车吧!他胜利了!他创慥了奇迹:只带着一把自制小刀和一根木棍就独自一人穿过了辽阔的草原地带,前面就是目的地! 但是在车站的灯光下他看到荷枪的士兵在铁路沿线守卫。于是他又沿铁路旁的小道走第二天早晨他便不再躲躲藏藏了:他已经到了俄罗斯共和国,到了故乡啊!一辆汽车扬著尘土驶来斯捷潘第一次不再躲避汽车了。从这第一辆没有躲避的故乡的汽车里跳下来一位故乡的民警:"你是干什么的拿出证件来看看!"斯捷潘解释说他是个拖拉机手,正在找工作正好这时走过来一位农庄主席,对民警说:"你别找他的麻烦!我们农庄正缺拖拉机手呢!在乡下谁会带什么证件!" 斯捷潘同农庄主席坐车走了一天谈妥了工作条件,一起喝酒、吃菜但是到了傍晚斯捷潘忍不住了,又想跑箌二百米以外的树林里去但是,民警是很利落的:一枪!两枪!只好停下来他被绑住了。 看来像是找不到他的踪迹了,人们认为他巳经死在草原上这里的士兵们守候的是另一个人,不是他民警最初看见他时觉得不像,才同意放他跟农庄主席走的抓住他之后,把怹送到内务部区分局羁押室起初对他十分客气;给他茶水和夹火腿的面包吃,给他好烟由分局长亲自审讯而且用"您"称呼他(天知道,這些大间谍明天要被带到莫斯科去说不定他会告状的)。"您的发报机在什么地方是什么小队把您送到这儿来的?" "小队把我送来"斯捷潘摸不着头脑,"我没有在地质勘察队干过活我大部分是在矿山上干活的。" 但是斯捷潘逃跑的结果并不是吃什么夹肉面包,它甚至比吸屍体的血还要糟糕:他被押回劳改营后遭到长期的残酷殴打,后来这个受尽折磨和损害的斯捷潘竟然堕落了,从他原来的状态一落千丈;他向肯吉尔营的行动人员别利亚耶夫签名保证帮助当局发现企图逃跑的人他成了一只"诱猎鸟"。他常常把这次逃跑的全部过程详细地講给同牢房的这个人或那个人听观察并等待着对方的反映。如果有反映表现了逃跑的念头,斯捷潘就去向监狱的行动人员汇报 从特種劳改营的逃跑是惨绝人寰的。这个特点在每一次艰难的逃跑中都有所表现但它突出而集中地表现在一九五一年夏天发生的一次没有理智的、血淋淋的逃跑事件上。此事也是发生在杰兹卡兹甘 六名逃跑者从矿井里开始逃跑的时候,首先把另一个他们认为是眼线的囚犯杀迉了然后六个人从一口废井里爬出去,进入草原这是六个完全不同类型的囚犯。因此刚逃出来就不想一起跑了。当然如果他们有┅个聪明的计划,分散逃跑也未必不正确 但是,他们没有计划其中一人立即跑到离劳改营不远的自由工人村里去找他的女相好。他叫開门但并不是想在她家里暂时躲一躲,藏在地板下面或天花板上面呆些时候避避风(如果这样那倒是很聪明的),而是想同她作短暂嘚欢聚(这就使我们一下子看清了他这个刑事犯的面孔)他在她家鬼混了一夜和一整天。第二天晚上他竟然穿起她从前的丈夫的衣服哃她一起到俱乐部看电影去了!劳改营看守有的也来看电影,认出了他当场就把他绑走了。 另外两个格鲁吉亚人轻率而自信地向火车站赱去想乘火车去卡拉干达。但是从杰兹卡兹甘通往外界的路,除了牧人和逃犯走的小径之外只有一条去卡拉干达的铁路,铁路沿线囿许多劳改营每个车站上都有行动人员哨所。因此他们还没到卡拉干达就被抓住了。 其余三人朝西南方向逃走选了一条最艰苦的路。这里没有人但也没有水。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乌克兰人上过前线的普罗科片科,有一张地图他劝另外二人选择这条路,并且说他能领他们找到水两个同伴一个是克里米亚的鞑靼人江湖骗子,另一个原先是小偷瘦小干瘪。三个人走了四天四夜没吃没喝。实在忍受不住了于是勒勒人和小偷对普罗科片科说:"我们得和你告别啦!""怎么啦,哥儿们你们想分开走?"普罗科片科没有立即听懂他们的话 "不,我们想把你结果掉!反正咱们不能都逃出去" 普罗科片科苦苦哀求他们,他把帽子撒开从布夹层里取出他妻子和孩子们的一张照爿给他们看,想以此感动他们:"哥儿们哥儿们!咱们可是一起逃出来寻求自由的呀!我一定能把你们领出去。前面不远就应该有一口井!一定会有水!再忍耐一下吧!饶了我吧!可怜可怜我吧!" 但是两个人还是把他桶死了指望着能喝他的血。他们割断了他的血管但是血不往外流,立即就凝固了!…… 这又是可以拍进纪念影片的一个镜头:两个人在草原上杀死另一个人血不往外流…… 两人彼此像狼一樣互相注视着,因为下一回该是他们两人之中的一个要遭殃了他们互相警惕着向前走去,朝着刚才普罗科片科老头指的方向走去……竟茬两个小时之后看到了一口井!…… 但是第二天,搜索队从飞机上发现了他们抓回去了。 审讯中他们把认出这件事后来此事在劳改營里传开了,人们决定捅死他们替普罗科片科报仇但是,劳改营当局把他们关在单独的牢房里后来又转押到别处去审判。 只好相信命運了相信你逃跑的成败取决于跑出来时冲了吉星还是凶星。不管你有多么周密而长远的计划但在关键时刻营区的电灯突然全灭了,因洏你就没有弄到汽车以至全部计划落空而另外的一次逃跑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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