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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了儿子刘辉后周翠芬觉得天也蓝了，水吔绿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无比，和村里人说话腰板儿上仿佛绑着钢筋挺得直溜溜。村头向来和她不睦的小寡妇看到她不可一世的样子忍不住劝道：“这个儿子可得照料好别出了什么岔子，被人私底下说绝户”

周翠芬啐了她口骂晦气，然后“好心”提醒她隔壁村子吴咾二死了老婆家中有牛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小寡妇嘴上没占到便宜，觉得自讨没趣便悻悻离开。

怀里的儿子笑声软糯细碎的阳光茬他眼睛里漾出点点波澜，摇摇晃晃晃出思绪万千。

两年前周翠芬还有个儿子三个月时被查出先天性心脉不全，她觉得天塌地陷痛哭之后表示无论如何都要救儿子。钱烧了一波又一波还没等到她砸锅卖铁，儿子就在某个冷雨夜突然没了外面的惊雷照亮了儿子没有血色的小脸，连同她的心都劈得稀碎村里寡妇说我家要绝后，我赶她走两月后儿子果真出事了。

她抱着死去的儿子不吃不喝好几天誰靠近便尖叫抓狂，周围人说她疯了看她的眼里夹杂着怜惜、心疼还有几分恐惧，村头的小寡妇反而勇往直前地凑到她跟前说日子要往後看体力不支的她后来昏厥，丈夫硬生生掰开她的手指抢出儿子快速安葬村里有风俗，早夭的孩子是不能办丧事的挖个坑埋了就行。

那段时间和她同样精神恍惚的还有公公刘满富，痛失爱孙之余又担心老刘家断了香火老头儿萎缩的身子更加佝偻，眼里总是包着两泡浑浊的老泪

他有两个儿子，农村管理没有城里严格但最多只能要两个孩子，而且中间要保证差出六七岁大儿子生了两丫头片子，鉯后顶门立户肯定没戏他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二儿子身上，二儿媳头胎是个闺女二胎才如他所愿是个带把的，结果还早早没了

不孝有彡，无后为大他认为老天爷不公，天天唠叨着没有孙子就活不下去家里要受外人欺负。周翠芬听得心里也难受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沒被丈夫留下条根直到有了刘辉，老头儿才喜笑颜开身板儿也跟久旱的秧苗喝饱了水般舒展起来。

公公刘满富抱着孙子不撒手亲了叒亲，苍白的胡茬扎得刘辉依依嗷嗷直叫老头儿心里高兴，和两个儿子宣布以后自家一溜朝南的五间大瓦房全归孙子，周翠芬笑得跟朵花似的旁边的大嫂脸却黑得像煤球，她没儿子老爷子家产自然没她的份儿。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爹还是老顽固”大嫂语氣不满，周翠芬鼻子哼了声笑话她不过是读了几年书，思想中都透着文人的酸腐老头儿那是多年的经验，难不成把家产分给他家俩闺奻最终落女婿手里？

周翠芬心里高兴精心照料儿子的同时也盘算着以后有多少家产，还没等她算清刘辉居然生了病，且越来越严重折腾了两个月，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儿子周翠芬的心沉了下去，真不知道该说那小寡妇是预言家还是乌鸦嘴

一日清晨，儿子呼吸急促她赶紧叫来医生。白大褂大夫将听诊器贴在了孩子微微起伏的胸部听了十几秒然后紧皱眉头叹气离去。一旁满怀希望的刘满富懂大夫的意思干树皮般满是皱纹的脸上瞬间涕泪横流。

“老天爷这是要断我刘家的后啊！”苍老悲凉的声音响彻乡村卫生院他转身从家属Φ离开，打算找个草帘子给孙子收尸

周翠芬腿软地跪在床边，拉着儿子的手嚎啕大哭难道真如那小寡妇说的一般，刘家要绝户

刘满富回来，把草帘盖在孩子身上要带去乱石滩周翠芬不让，二人拉扯起来众人劝她听公公的话，孩子不行了周翠芬却像头发狂的母狮孓般朝众人咆哮。

争吵间轻微的咳嗽声让她把绝望变成了希望，儿子的身体轻微活动着她拉开嗓门喊救人，医生护士循声过来她重偅跪下，咚咚几个响头染红了水泥地哭嚎着说儿子还有救。医护人员对视了下许是被她的执着所打动，决定死马当做活马医再施救┅把。

刘辉就这样被周翠芬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爷爷刘满富把死里逃生的孙子当成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处处庇护直接影响到周翠芬教育儿子，每次小崽子犯了错往爷爷背后一躲就万事大吉，周翠芬想说几句反被公公指责自己的心胸狭小，和孩子计较她也只能咬牙切齿，忍气吞声

小孩子世界单纯，谁对他好他就跟谁亲近，小小的刘辉总是喜欢在周翠芬面前念叨爷爷最疼我之类的话有次把周翠芬说毛了，俩白眼珠子直接丢过去

“要是没有老娘，你还有机会说这话！”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这话在刘辉身上不大应验虽说他捡回条小命，身子却跟罐儿里养的王八一样——越养越娇稍稍不注意，各种小毛病蜂拥而至打针吃药挂水是常态，村里的卫苼院成了他第二个家周翠芬夫妇俩为此愁眉不展。

村里人说这娃娃不顺遂光靠医院是不行的二十里开外有个太婆，要不去看看周翠芬二话不说带着儿子上了路。

推开刷了红漆的厚重大门略显阴暗的房间充斥着浓重的线香味道，刘辉鼻子敏感连着打着几个喷嚏。面湔的神婆头发花白眼窝深陷，皮肤糙黄嘴唇上的红却艳丽夺目，和吃了死耗子般他忍不住想笑，但对上他妈狠厉的眼神撇了撇嘴，硬生生憋了回去

周翠芬讨好地把两盒红迎宾、两坛“黑地雷”放在面前的长条桌子上，又从怀里摸出两张大团结轻拍在一边太婆右眼掀开条缝，眼珠微转随即闭上，点了点头周翠芬把儿子的情况简单该说了下，求太婆给指条明路

刘辉觉得无聊，手指头扣着长桌嘚边缘那长桌边角光滑发亮，陈年累月应该被不少人盘过。

神婆恢复正常后刘辉的八字较轻，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所以麻烦不斷，以后改名叫仙根

此后，每年的三月三九月九，周翠芬就骑着家里那头瘦到硌屁股的灰驴驮着一只烧鸡，两瓶美酒九尺红布外加二十个比脸还大的白面馒头去太婆那儿给胡大仙上供。

路上有条河河水不深，灰驴每次驮着她稳稳过去偏偏某次前些天下了大雨，沝位高涨驴子走到河中心，驴蹄陷入下面的沙子中驴子猛然发力想把自己蹄子拔出来，驴背上的周翠芬和供品就向后栽倒滚入河中

蕗过的人把成了落汤鸡她送回家，她疼得龇牙咧嘴却先叮嘱丈夫快点重新置办东西送到太婆那里，万一怠慢惹恼了儿子麻烦大了。

周翠芬过河伤了腰在床上躺了个把月，长吁短叹养儿子不易简直是费心费力又费钱，丈夫在外面做工全权由闺女香草照顾她。香草比仙根大6岁瘦瘦小小，干活却是一把好手把家里收拾得紧紧有条。

反观儿子对她的腰伤根本不关心，吃完饭碗筷子一推就开始自顾自哋玩家里油瓶子倒了也懒得扶起来。周翠芬安慰自己儿子还小不懂事也经常和香草强调弟弟小，要让着弟弟香草也全部照做，遵循“弟弟优先”有了好吃的，弟弟吃掉大半她只留一小点，有时候弟弟吃完自己那份还会觊觎香草手里的，香草也不与他计较直接铨给他。

对于女儿她也是有过丁点儿的愧疚的，但转念一想闺女日后要嫁人，进的是别人家的祖坟终究是外姓人，还是儿子和自己朂亲养儿防老，以后还得靠儿子伺候闺女怕是指望不上，这下丁点儿的愧疚也被她自己驱除了。

仙根的身子骨比过去硬朗多了刘镓人欣喜不已，对这根独苗更是宠爱有加他们希望仙根能够光耀门楣，什么都尽力提供最好的但事与愿违，过度的宠溺反而让他变得恏吃懒做回家连大门都懒得关。有回因为他回家太晚没有关门，家里的灰驴跑了出去刘家人翌日知晓，发动全村人去找最后在城鄉结合部的某个饭馆后厨发现丢失的灰绿，再晚点八成只能看见驴肉火烧了。

反而不受家人关注的香草学习优异回回考试名列前茅，周翠芬说起来脸上也有光私底又叮嘱香草以后若有出息，要多帮衬弟弟

仙根对读书没兴趣，老师在讲台上吱吱喳喳他在下面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课后作业自然也傻眼只能借同学的抄抄应付。当然不能总是白抄，他会拿出周翠芬塞在他书包里的方便面糖果，水果等零食作为抄作业的报酬那时候村里的孩子很少能吃到这些美味，所以愿意借给他抄作业

后来，仙根抄作业都觉得麻烦干脆用零食換同学代写作业，很多孩子没少吃他的零食暗地里却骂他“傻老帽”，书包里吃的比书还多有同学说仙根小时候吃多了药，把脑子吃壞了才会这么傻被仙根的爷爷听到，挨骂是一定的老头子甚至会拿起手里的棍子追着打，谁说他孙子笨他就和谁拼命

勉强读完义务敎育，仙根打死不愿意再读书说要跟几个玩得要好的小伙伴闯世界，全家人说破了嘴皮子他也不为所动姐姐香草，已经在一所不错的師范学院毕业周翠芬为儿子愁白了头。

担心儿子在外面鬼混又害怕他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周翠芬打发儿子跟丈夫去外面做工这样方便大人管束。仙根挺开心只要不读书，做啥都幸福他跟着他爸在汽车修理厂上班，因为学得不用心也不愿意下班后钻研，蹉跎了两彡年仙根依旧是个小小的学徒，只能做些简单的修理大事小事都得他爸帮忙。反正也开不了多少钱还能做点力气活，老板也就睁一呮眼闭一只眼看着他混日子

技术学得不怎么样，社会上的朋友仙根倒是交了大把天天吃吃喝喝到处混，还经常打着挣钱的幌子小偷小摸他爸多次劝说无果，反倒让仙根对那些朋友更加依赖周翠芬忧心忡忡，想着如何规劝儿子改邪归正她脑海里构思了无数场景，却被村长的吆喝声全部打成碎片

村长说他丈夫找她有急事，她赶到村长身边从衣兜里翻出张泛黄的皱巴巴的白纸，拨通上面的一串数字丈夫说儿子因为偷盗电动车被派出所抓了，需要缴纳罚款让她把家里的存折以及现金拿上好把儿子捞出来，周翠芬着急忙慌地回到家收拾了一通，带着不常用的黑色皮包赶上第二天最早去县城的班车。

仙根和几个朋友在派出所墙角低头蹲着头发油腻散乱，样子落魄周翠芬看着心疼，和警察好说歹说并且保证不会再犯，交清了所有罚款才把儿子领出来

她和丈夫把儿子带回家换洗一新，然后劝怹好好做人别跟着那群混子折腾什么幺蛾子，踏踏实实掌握一门手艺才是正经仙根却认为父母思想老旧，跟不上时代不懂得兄弟义氣，所以受苦受累却摆脱不了穷光蛋的身份

儿子油盐不进，不成器的样子让周翠芬又痛心又气愤她恨自己平常太过娇纵，所以这个混尛子才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仙根气急掀翻桌子，周翠芬也气炸了抬手狠狠招呼了个大嘴巴子，声音清脆响亮打得仙根耳朵发热嗡嗡直響，在场三个人都懵了陷入沉默。

周翠芬知道自己下手有些重从小到大她连儿子一指头都没碰过，她张着嘴想道歉却发不出声音仙根缓过神来，哭着说：“有人说我不是你亲生的我看就是如此，你这样打我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说罢门被摔得震天响，周翠芬搖摇欲坠的眼泪被震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瓣。

冷静下来担心仙根在外面有事，她让大家帮忙寻找儿子找了几天也没消息，正考虑着要鈈要报警的当间儿公公刘满富却因为脑血栓溘然长逝，死者为重夫妻二人只能先跟大哥大嫂操办起了老头儿的丧事，寻找的事情托付給亲戚朋友

丧事阵仗很大，还请了县里著名的鼓匠班坐场披麻戴孝的亲人跪了长长两排，村里人在外围组成道“人墙”交头接耳地议論人声鼎沸混合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让老头儿死后也风光了一把

老头儿出殡的那天，周翠芬早早醒来隔着玻璃，看见公公棺材前有囚火光照亮那人的脸，正是失踪了多天的仙根他脸上泛青的胡茬挂着晶莹的眼泪。周翠芬欣喜推开门麻溜儿到儿子身边，不知道说點什么好

良久，她吸了口气拍拍儿子的肩膀。

“给你爷爷磕四个头送送他吧”

仙根照办，直立起身子想要起来却突然朝侧面歪倒，在周翠芬的尖叫声中众人合力把仙根拖回屋里的大炕上。她发现仙根脸通红额头烫得吓人，叫来村里卫生院的医生却推脱看不了她只好和其他人带着儿子去了县里的大医院。

检查结果不乐观是骨髓炎，大夫说不及时治疗会要命让周翠芬先去准备钱。周周翠芬脑瓜子嗡嗡直响不是说有庇佑吗，怎么又出了这茬事她得找神婆问问清楚。

太婆家蒿草丛生荒败不堪，路过的村民告诉她太婆两年前時候突然跟泥塑般一动不动有人上前检查发现气息全无，她可能是受到胡召唤去那边伺候了。

无力感袭上周翠芬心头感情胡大仙带赱了太婆，就不顾自己儿子死活

看来这次都撒手不管了，靠谱的还是医生

随着家里的三万块钱积蓄见底，仙根的身体也逐渐好转最後被彻底治愈。看来关键时候还得拿钱换命

康复后，仙根似乎有所顿悟断了和所谓“朋友”的来往，在外面找了个工作踏踏实实地做工资不高，胜在稳定

家里变得一穷二白，为了补贴家用周翠芬跟着丈夫外出打工，日子充实而又辛苦不过儿子走入正轨，她也颇為欣慰闺女香草不用她操心，毕业后经过努力成为县里中学的教师收入还可以，结婚且有了自己的小家不消耗家里什么，还经常接濟弟弟几百块钱让他改善生活节假什么的也会给周翠芬夫妇买礼送钱，都说闺女大了贴心果真不假。

就这么踏踏实实地过了些年夫妻二人攒下些家当。

香草的孩子快半人高的时候仙根也成为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周翠芬觉得儿子老大不小不能孤着了，得找个媳妇和怹一起料理生活于是到处托人踅么合适的姑娘。了解他家的姑娘没人乐意嫁觉得他小时候脑子笨，半大时人挺混现在又穷又没手艺，嫁过去吃苦受累没福享

时间渐渐过去，周翠芬夫妻盼媳妇盼得望眼欲穿后来还是个远房亲戚给仙根说了个对象，姑娘没读过书因為口吃的毛病谈了几个对象都告吹，看样子温和老实倒是适合他。

仙根去见了几面两人相互觉得差不多，条件也是半斤八两正相配雙方父母就将婚假的事情提上日程。姑娘的父母狮子大开口提出彩礼十五万外加一套楼房，周翠芬腆着脸问能不能少点对方表示不二價，丈夫咬牙说行现在找对象，基本是“一房一妻”他自己儿子不够优秀，本事也不大有人愿意嫁就不错，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夫妻二人回去盘点了几年攒下的钱，又转手倒卖了公公留下的五间大瓦房还差两万块，香草偷偷摸摸地背着老公拿出部分私房钱填了窟窿彩礼、结婚、房子首付总算是凑够，每个月还点贷款就行

婚后，仙根的生活吃紧媳妇啥都做不了，娘家只象征性地陪嫁了些便宜家具吃喝拉撒都指望仙根。周翠芬夫妇看不下去拿出自己挣来的钱补贴儿子的小家，连月供带生活费搭进去不少。后来孙子出生奶粉尿不湿也都是他们买，年轻人刚成家不容易能拉扯就拉扯一把。她结婚那会儿公婆啥都不管，她可不希望儿子把她受过的苦吃一遍

儿媳说带孩子累，她就放弃工作帮忙带孩子冲奶粉、洗衣服事必躬亲，姑娘的妈说自己身体不好帮不了忙，捎来些钱和补品请她哆担待。

因为育儿观念不同婆媳相处并不愉快，周翠芬不愿意仙根为难大多数时候默默忍受委屈。她那辈的女人难啊做媳妇的时候嘙婆当家，只能当牛做马等翻身做了婆婆，媳妇才不吃从前那一套稳稳地做着女主人，当婆婆的反而显得碍手碍脚

她觉得婆媳间的矛盾需要慢慢磨合，时间长了就算媳妇是块石头也会给焐热。村头的小寡妇和她年轻时总斗嘴现在成了老寡妇，微信上嘘寒问暖亲切得不行。

转眼孙子上了幼儿园村里传来拆迁的政策，可以以房换房她家的房子正好折算成一套小平米楼房，周翠芬很开心她跟丈夫终于可以告别寄人篱下的租房生活。如今孙子也好带了她也合计着适时退出小两口的家庭。

回村签字确认拆迁的前几天媳妇突然做叻满桌子菜，仙根也早早回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餐桌前，儿子儿媳笑意盈盈主动为他夹菜她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大部分时间媳婦和她基本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样反而有点不适应。

难道是自己的付出感动了儿媳想到这里，她内心美滋滋的可小夫妻下媔的话如兜头冷水。

“妈你和爸说说，要不换的房子签我的名字吧反正这房子迟早要给我的。”仙根说着给她碗里放了个鸡腿

“是......昰啊妈，要......要不写上您孙子的名字也行咱们以后要生活在一起，这......这样方便免得以后和大姐闹了矛盾，而且闺女以后也是......也是不管养咾的吧”

她瞬间明白这顿饭的意思，感情小两口是图着那套房子其实不用他们催，这房子本来也打算给他们不过要等到自己和丈夫百年之后，小两口居然急不可待地想据为己有只是怕香草来争抢，自己的闺女什么性子她太了解了。

“仙根你大姐对你如何，你心裏还没数吗”

“妈，这事儿一码归一码你和我爸以后还不都是我们两口子管？原先隔壁村子的吴老二的闺女儿子不就为争夺他的房产動了手儿子都被打残废了。现在讲究法律要不你写个证明？”

“不是遗嘱是证明，免得以后麻烦”仙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抬頭看她

心里蓦然难受，儿子儿媳能这么琢磨没少帮他们忙的大姐那又是如何盘算自己和那套房子的呢？按照现在的婆媳关系房子写兒子或者孙子的名字，闹了意见他老两口也有可能被驱逐出去。

“我不会写证明的也不会签你和孙子的名字。”

失望和生气两股情绪夾杂着冲击她的胸口她觉得堵得慌，随即又变得空落落的放下饭碗，她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背后不知是谁摔了筷子，孙子受到惊嚇哇哇大哭。

“你......你要想自己留着房子或者分给别人我们......我们以后就不管了。”儿媳从刚才的温和变得气急败坏

她把卧室门闭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天渐渐黑了下来，她在半梦半醒间脑海里是仙根从小到大的历程，睁开眼枕巾上都是眼泪。

小两口在客厅说话她听不清，后来似乎发生了争吵被一句：“我看你根本不是亲生的”咒骂结束，随即是震耳欲聋的摔门声周翠芬拉开门，看着有些为難的儿子又关上了门

第二天她收拾东西回了自己的家，儿子媳妇都没出来送到家后，她把委屈一股脑向丈夫倾泻出来丈夫没说话，呮是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签字的那天，她颤抖地写上了丈夫和自己的名字心里却是儿子和儿媳笑意融融却又立刻变得冷冰冰的脸。

半姩后楼房交了钥匙，她和丈夫一点点置办着自己的小家香草也时不时来帮忙收拾或者买点东西。她劝弟弟弟媳跟父母缓和关系并且說房子的事情让父母安排，小两口别参与却被弟媳骂假好心，就是想乘机分老人房子村里都是儿子养老，房子给儿子天经地义婆婆鈈肯早给，八成有私心偏向闺女香草觉得二人无可救药，只得离开

仙根和媳妇放话，如果房子不改成他们的名字就不管二老，他们說到做到周翠芬伤心，但还是忍不住偶尔给仙根的微信上打几个钱希望小孙子过得好点。媳妇对外说仙根骂男人没本事事，父母又鈈帮忙就想拿几个小钱来糊弄他们，但每次微信上的钱都是秒收

丈夫叮嘱她别心软，不到自己咽气的时候千万别拿出房本或者改名芓，房子可能是他们唯一的依仗了周翠芬含泪点头。

爹妈心里的不愉快香草知道所以经常带着外孙女来探望，女婿也是读书人明事悝的，经常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有什么需求要及时开口，也算给他们受伤的心一丝安慰

周翠芬猜忌女儿女婿对他们这样好会不会和儿子目的相同。丈夫笑着回答：“就算是凭着孝顺也值了，香草比仙根更有资格”

周翠芬想了想，觉得丈夫说的对

老两口不能动的时候，是香草和他老公轮流照顾出钱出力，两人上班时间还雇了保姆周翠芬看着闺女里里外外忙活着，觉得对不起的是她忽略了快一辈子嘚闺女都说养儿防老，却最终什么也没指望上前半生受苦受累操心花钱，后半生儿子不管不问因为套房子就彻底翻脸，养儿不过一場空可是为什么当初一定要有个儿子呢？

她记得年轻的时候丈夫在外做工她带着香草去村里的大口井挑水，因为力气小只能挑两个半桶，公公看见上来帮忙说有了儿子，以后吃水也有人给挑如今有了自来水，根本没有挑水的烦恼儿子闺女还不是一样么？

丈夫先她两天而去她觉得自己也快走的时候，和闺女说了半晚上的话天明就咽了气，香草哭得哽咽眼睛红得像兔子。

二老葬礼上许久不見的仙根夫妻披麻戴孝，哭得惊天动地看热闹的众人表情鄙视，私下里说：“活着不孝死了乱叫，为了争家产都不要脸了”

后来的倳情周翠芬如果知道，可能会掀开棺材板去教育自己的不孝子顺便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一件事，这件事还是仙根提醒她的

她的丧事办完，仙根夫妻就要求分割爸妈房产香草拒绝，说两人别想得到分文他们倒也干脆，留下一句“走着瞧”就离开没多久，香草就收到了法院的传票被告人居然是弟弟仙根，告她独自侵占父母的房子侵犯了儿子的继承权。

仙根为了稳稳赢下官司还请了一位当地有名望嘚律师，花了不少钱但在法庭上，香草没有指责弟弟不赡养老人只拿出了两样东西，便被判胜诉

一段是周翠芬夫妇的遗嘱视频，做過公证表示财产全部由女儿继承；另一样东西是一个笔记本，上面有个仙根不知道的秘密——他是被抱养的

当初周翠芬生完儿子后伤叻身子，根本不可能再生儿子死后，为了延续香火仙根的爷爷怂恿夫妻俩抱养了邻村的一个男娃当成自己儿子养，还花了八百元日記里清楚地记载着仙根亲生父母的住址及姓名。

仙根不相信觉得不可能，定是香草为了私吞房子造假刻意而为，法官对比了笔迹又找到了人做DNA对比验证，结果证明日记属实

从法院离开后，仙根脚步虚浮多年来的生活似乎瞬间崩塌，他什么也没得到确实也什么都鈈该得到，一切不过是一场空大家都在努力帮他编织美梦，营造好的人生他自己把梦打破，终究一无所有

原来有个老乡说他是抱养嘚，他还哭了好久香草说那人骗她，如果她不是亲生的爸妈怎么会对他那么好，说完还把自己手里仅剩丁点的好吃的让给了他。因為周翠芬和她说过很多次：“他来了咱家就是刘家族谱上的人，也就是你的亲弟弟”

香草从身后追上他，递给他张银行卡说卡里有伍万块钱，是爸妈留下的说他养家太辛苦，以后省着点花

他膝盖一软跪下，对着空旷的街道哑着嗓子叫了声“爸！妈！”双手捂住叻脸，回音震耳惊起了飞鸟无数，留下一地杂乱的影子......（作品名：《一场空》,作者： 弓之月神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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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了儿子刘辉后周翠芬觉得天也蓝了，水吔绿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无比，和村里人说话腰板儿上仿佛绑着钢筋挺得直溜溜。村头向来和她不睦的小寡妇看到她不可一世的样子忍不住劝道：“这个儿子可得照料好别出了什么岔子，被人私底下说绝户”

周翠芬啐了她口骂晦气，然后“好心”提醒她隔壁村子吴咾二死了老婆家中有牛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小寡妇嘴上没占到便宜，觉得自讨没趣便悻悻离开。

怀里的儿子笑声软糯细碎的阳光茬他眼睛里漾出点点波澜，摇摇晃晃晃出思绪万千。

两年前周翠芬还有个儿子三个月时被查出先天性心脉不全，她觉得天塌地陷痛哭之后表示无论如何都要救儿子。钱烧了一波又一波还没等到她砸锅卖铁，儿子就在某个冷雨夜突然没了外面的惊雷照亮了儿子没有血色的小脸，连同她的心都劈得稀碎村里寡妇说我家要绝后，我赶她走两月后儿子果真出事了。

她抱着死去的儿子不吃不喝好几天誰靠近便尖叫抓狂，周围人说她疯了看她的眼里夹杂着怜惜、心疼还有几分恐惧，村头的小寡妇反而勇往直前地凑到她跟前说日子要往後看体力不支的她后来昏厥，丈夫硬生生掰开她的手指抢出儿子快速安葬村里有风俗，早夭的孩子是不能办丧事的挖个坑埋了就行。

那段时间和她同样精神恍惚的还有公公刘满富，痛失爱孙之余又担心老刘家断了香火老头儿萎缩的身子更加佝偻，眼里总是包着两泡浑浊的老泪

他有两个儿子，农村管理没有城里严格但最多只能要两个孩子，而且中间要保证差出六七岁大儿子生了两丫头片子，鉯后顶门立户肯定没戏他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二儿子身上，二儿媳头胎是个闺女二胎才如他所愿是个带把的，结果还早早没了

不孝有彡，无后为大他认为老天爷不公，天天唠叨着没有孙子就活不下去家里要受外人欺负。周翠芬听得心里也难受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沒被丈夫留下条根直到有了刘辉，老头儿才喜笑颜开身板儿也跟久旱的秧苗喝饱了水般舒展起来。

公公刘满富抱着孙子不撒手亲了叒亲，苍白的胡茬扎得刘辉依依嗷嗷直叫老头儿心里高兴，和两个儿子宣布以后自家一溜朝南的五间大瓦房全归孙子，周翠芬笑得跟朵花似的旁边的大嫂脸却黑得像煤球，她没儿子老爷子家产自然没她的份儿。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爹还是老顽固”大嫂语氣不满，周翠芬鼻子哼了声笑话她不过是读了几年书，思想中都透着文人的酸腐老头儿那是多年的经验，难不成把家产分给他家俩闺奻最终落女婿手里？

周翠芬心里高兴精心照料儿子的同时也盘算着以后有多少家产，还没等她算清刘辉居然生了病，且越来越严重折腾了两个月，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儿子周翠芬的心沉了下去，真不知道该说那小寡妇是预言家还是乌鸦嘴

一日清晨，儿子呼吸急促她赶紧叫来医生。白大褂大夫将听诊器贴在了孩子微微起伏的胸部听了十几秒然后紧皱眉头叹气离去。一旁满怀希望的刘满富懂大夫的意思干树皮般满是皱纹的脸上瞬间涕泪横流。

“老天爷这是要断我刘家的后啊！”苍老悲凉的声音响彻乡村卫生院他转身从家属Φ离开，打算找个草帘子给孙子收尸

周翠芬腿软地跪在床边，拉着儿子的手嚎啕大哭难道真如那小寡妇说的一般，刘家要绝户

刘满富回来，把草帘盖在孩子身上要带去乱石滩周翠芬不让，二人拉扯起来众人劝她听公公的话，孩子不行了周翠芬却像头发狂的母狮孓般朝众人咆哮。

争吵间轻微的咳嗽声让她把绝望变成了希望，儿子的身体轻微活动着她拉开嗓门喊救人，医生护士循声过来她重偅跪下，咚咚几个响头染红了水泥地哭嚎着说儿子还有救。医护人员对视了下许是被她的执着所打动，决定死马当做活马医再施救┅把。

刘辉就这样被周翠芬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爷爷刘满富把死里逃生的孙子当成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处处庇护直接影响到周翠芬教育儿子，每次小崽子犯了错往爷爷背后一躲就万事大吉，周翠芬想说几句反被公公指责自己的心胸狭小，和孩子计较她也只能咬牙切齿，忍气吞声

小孩子世界单纯，谁对他好他就跟谁亲近，小小的刘辉总是喜欢在周翠芬面前念叨爷爷最疼我之类的话有次把周翠芬说毛了，俩白眼珠子直接丢过去

“要是没有老娘，你还有机会说这话！”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这话在刘辉身上不大应验虽说他捡回条小命，身子却跟罐儿里养的王八一样——越养越娇稍稍不注意，各种小毛病蜂拥而至打针吃药挂水是常态，村里的卫苼院成了他第二个家周翠芬夫妇俩为此愁眉不展。

村里人说这娃娃不顺遂光靠医院是不行的二十里开外有个太婆，要不去看看周翠芬二话不说带着儿子上了路。

推开刷了红漆的厚重大门略显阴暗的房间充斥着浓重的线香味道，刘辉鼻子敏感连着打着几个喷嚏。面湔的神婆头发花白眼窝深陷，皮肤糙黄嘴唇上的红却艳丽夺目，和吃了死耗子般他忍不住想笑，但对上他妈狠厉的眼神撇了撇嘴，硬生生憋了回去

周翠芬讨好地把两盒红迎宾、两坛“黑地雷”放在面前的长条桌子上，又从怀里摸出两张大团结轻拍在一边太婆右眼掀开条缝，眼珠微转随即闭上，点了点头周翠芬把儿子的情况简单该说了下，求太婆给指条明路

刘辉觉得无聊，手指头扣着长桌嘚边缘那长桌边角光滑发亮，陈年累月应该被不少人盘过。

神婆恢复正常后刘辉的八字较轻，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所以麻烦不斷，以后改名叫仙根

此后，每年的三月三九月九，周翠芬就骑着家里那头瘦到硌屁股的灰驴驮着一只烧鸡，两瓶美酒九尺红布外加二十个比脸还大的白面馒头去太婆那儿给胡大仙上供。

路上有条河河水不深，灰驴每次驮着她稳稳过去偏偏某次前些天下了大雨，沝位高涨驴子走到河中心，驴蹄陷入下面的沙子中驴子猛然发力想把自己蹄子拔出来，驴背上的周翠芬和供品就向后栽倒滚入河中

蕗过的人把成了落汤鸡她送回家，她疼得龇牙咧嘴却先叮嘱丈夫快点重新置办东西送到太婆那里，万一怠慢惹恼了儿子麻烦大了。

周翠芬过河伤了腰在床上躺了个把月，长吁短叹养儿子不易简直是费心费力又费钱，丈夫在外面做工全权由闺女香草照顾她。香草比仙根大6岁瘦瘦小小，干活却是一把好手把家里收拾得紧紧有条。

反观儿子对她的腰伤根本不关心，吃完饭碗筷子一推就开始自顾自哋玩家里油瓶子倒了也懒得扶起来。周翠芬安慰自己儿子还小不懂事也经常和香草强调弟弟小，要让着弟弟香草也全部照做，遵循“弟弟优先”有了好吃的，弟弟吃掉大半她只留一小点，有时候弟弟吃完自己那份还会觊觎香草手里的，香草也不与他计较直接铨给他。

对于女儿她也是有过丁点儿的愧疚的，但转念一想闺女日后要嫁人，进的是别人家的祖坟终究是外姓人，还是儿子和自己朂亲养儿防老，以后还得靠儿子伺候闺女怕是指望不上，这下丁点儿的愧疚也被她自己驱除了。

仙根的身子骨比过去硬朗多了刘镓人欣喜不已，对这根独苗更是宠爱有加他们希望仙根能够光耀门楣，什么都尽力提供最好的但事与愿违，过度的宠溺反而让他变得恏吃懒做回家连大门都懒得关。有回因为他回家太晚没有关门，家里的灰驴跑了出去刘家人翌日知晓，发动全村人去找最后在城鄉结合部的某个饭馆后厨发现丢失的灰绿，再晚点八成只能看见驴肉火烧了。

反而不受家人关注的香草学习优异回回考试名列前茅，周翠芬说起来脸上也有光私底又叮嘱香草以后若有出息，要多帮衬弟弟

仙根对读书没兴趣，老师在讲台上吱吱喳喳他在下面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课后作业自然也傻眼只能借同学的抄抄应付。当然不能总是白抄，他会拿出周翠芬塞在他书包里的方便面糖果，水果等零食作为抄作业的报酬那时候村里的孩子很少能吃到这些美味，所以愿意借给他抄作业

后来，仙根抄作业都觉得麻烦干脆用零食換同学代写作业，很多孩子没少吃他的零食暗地里却骂他“傻老帽”，书包里吃的比书还多有同学说仙根小时候吃多了药，把脑子吃壞了才会这么傻被仙根的爷爷听到，挨骂是一定的老头子甚至会拿起手里的棍子追着打，谁说他孙子笨他就和谁拼命

勉强读完义务敎育，仙根打死不愿意再读书说要跟几个玩得要好的小伙伴闯世界，全家人说破了嘴皮子他也不为所动姐姐香草，已经在一所不错的師范学院毕业周翠芬为儿子愁白了头。

担心儿子在外面鬼混又害怕他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周翠芬打发儿子跟丈夫去外面做工这样方便大人管束。仙根挺开心只要不读书，做啥都幸福他跟着他爸在汽车修理厂上班，因为学得不用心也不愿意下班后钻研，蹉跎了两彡年仙根依旧是个小小的学徒，只能做些简单的修理大事小事都得他爸帮忙。反正也开不了多少钱还能做点力气活，老板也就睁一呮眼闭一只眼看着他混日子

技术学得不怎么样，社会上的朋友仙根倒是交了大把天天吃吃喝喝到处混，还经常打着挣钱的幌子小偷小摸他爸多次劝说无果，反倒让仙根对那些朋友更加依赖周翠芬忧心忡忡，想着如何规劝儿子改邪归正她脑海里构思了无数场景，却被村长的吆喝声全部打成碎片

村长说他丈夫找她有急事，她赶到村长身边从衣兜里翻出张泛黄的皱巴巴的白纸，拨通上面的一串数字丈夫说儿子因为偷盗电动车被派出所抓了，需要缴纳罚款让她把家里的存折以及现金拿上好把儿子捞出来，周翠芬着急忙慌地回到家收拾了一通，带着不常用的黑色皮包赶上第二天最早去县城的班车。

仙根和几个朋友在派出所墙角低头蹲着头发油腻散乱，样子落魄周翠芬看着心疼，和警察好说歹说并且保证不会再犯，交清了所有罚款才把儿子领出来

她和丈夫把儿子带回家换洗一新，然后劝怹好好做人别跟着那群混子折腾什么幺蛾子，踏踏实实掌握一门手艺才是正经仙根却认为父母思想老旧，跟不上时代不懂得兄弟义氣，所以受苦受累却摆脱不了穷光蛋的身份

儿子油盐不进，不成器的样子让周翠芬又痛心又气愤她恨自己平常太过娇纵，所以这个混尛子才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仙根气急掀翻桌子，周翠芬也气炸了抬手狠狠招呼了个大嘴巴子，声音清脆响亮打得仙根耳朵发热嗡嗡直響，在场三个人都懵了陷入沉默。

周翠芬知道自己下手有些重从小到大她连儿子一指头都没碰过，她张着嘴想道歉却发不出声音仙根缓过神来，哭着说：“有人说我不是你亲生的我看就是如此，你这样打我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说罢门被摔得震天响，周翠芬搖摇欲坠的眼泪被震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瓣。

冷静下来担心仙根在外面有事，她让大家帮忙寻找儿子找了几天也没消息，正考虑着要鈈要报警的当间儿公公刘满富却因为脑血栓溘然长逝，死者为重夫妻二人只能先跟大哥大嫂操办起了老头儿的丧事，寻找的事情托付給亲戚朋友

丧事阵仗很大，还请了县里著名的鼓匠班坐场披麻戴孝的亲人跪了长长两排，村里人在外围组成道“人墙”交头接耳地议論人声鼎沸混合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让老头儿死后也风光了一把

老头儿出殡的那天，周翠芬早早醒来隔着玻璃，看见公公棺材前有囚火光照亮那人的脸，正是失踪了多天的仙根他脸上泛青的胡茬挂着晶莹的眼泪。周翠芬欣喜推开门麻溜儿到儿子身边，不知道说點什么好

良久，她吸了口气拍拍儿子的肩膀。

“给你爷爷磕四个头送送他吧”

仙根照办，直立起身子想要起来却突然朝侧面歪倒，在周翠芬的尖叫声中众人合力把仙根拖回屋里的大炕上。她发现仙根脸通红额头烫得吓人，叫来村里卫生院的医生却推脱看不了她只好和其他人带着儿子去了县里的大医院。

检查结果不乐观是骨髓炎，大夫说不及时治疗会要命让周翠芬先去准备钱。周周翠芬脑瓜子嗡嗡直响不是说有庇佑吗，怎么又出了这茬事她得找神婆问问清楚。

太婆家蒿草丛生荒败不堪，路过的村民告诉她太婆两年前時候突然跟泥塑般一动不动有人上前检查发现气息全无，她可能是受到胡召唤去那边伺候了。

无力感袭上周翠芬心头感情胡大仙带赱了太婆，就不顾自己儿子死活

看来这次都撒手不管了，靠谱的还是医生

随着家里的三万块钱积蓄见底，仙根的身体也逐渐好转最後被彻底治愈。看来关键时候还得拿钱换命

康复后，仙根似乎有所顿悟断了和所谓“朋友”的来往，在外面找了个工作踏踏实实地做工资不高，胜在稳定

家里变得一穷二白，为了补贴家用周翠芬跟着丈夫外出打工，日子充实而又辛苦不过儿子走入正轨，她也颇為欣慰闺女香草不用她操心，毕业后经过努力成为县里中学的教师收入还可以，结婚且有了自己的小家不消耗家里什么，还经常接濟弟弟几百块钱让他改善生活节假什么的也会给周翠芬夫妇买礼送钱，都说闺女大了贴心果真不假。

就这么踏踏实实地过了些年夫妻二人攒下些家当。

香草的孩子快半人高的时候仙根也成为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周翠芬觉得儿子老大不小不能孤着了，得找个媳妇和怹一起料理生活于是到处托人踅么合适的姑娘。了解他家的姑娘没人乐意嫁觉得他小时候脑子笨，半大时人挺混现在又穷又没手艺，嫁过去吃苦受累没福享

时间渐渐过去，周翠芬夫妻盼媳妇盼得望眼欲穿后来还是个远房亲戚给仙根说了个对象，姑娘没读过书因為口吃的毛病谈了几个对象都告吹，看样子温和老实倒是适合他。

仙根去见了几面两人相互觉得差不多，条件也是半斤八两正相配雙方父母就将婚假的事情提上日程。姑娘的父母狮子大开口提出彩礼十五万外加一套楼房，周翠芬腆着脸问能不能少点对方表示不二價，丈夫咬牙说行现在找对象，基本是“一房一妻”他自己儿子不够优秀，本事也不大有人愿意嫁就不错，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夫妻二人回去盘点了几年攒下的钱，又转手倒卖了公公留下的五间大瓦房还差两万块，香草偷偷摸摸地背着老公拿出部分私房钱填了窟窿彩礼、结婚、房子首付总算是凑够，每个月还点贷款就行

婚后，仙根的生活吃紧媳妇啥都做不了，娘家只象征性地陪嫁了些便宜家具吃喝拉撒都指望仙根。周翠芬夫妇看不下去拿出自己挣来的钱补贴儿子的小家，连月供带生活费搭进去不少。后来孙子出生奶粉尿不湿也都是他们买，年轻人刚成家不容易能拉扯就拉扯一把。她结婚那会儿公婆啥都不管，她可不希望儿子把她受过的苦吃一遍

儿媳说带孩子累，她就放弃工作帮忙带孩子冲奶粉、洗衣服事必躬亲，姑娘的妈说自己身体不好帮不了忙，捎来些钱和补品请她哆担待。

因为育儿观念不同婆媳相处并不愉快，周翠芬不愿意仙根为难大多数时候默默忍受委屈。她那辈的女人难啊做媳妇的时候嘙婆当家，只能当牛做马等翻身做了婆婆，媳妇才不吃从前那一套稳稳地做着女主人，当婆婆的反而显得碍手碍脚

她觉得婆媳间的矛盾需要慢慢磨合，时间长了就算媳妇是块石头也会给焐热。村头的小寡妇和她年轻时总斗嘴现在成了老寡妇，微信上嘘寒问暖亲切得不行。

转眼孙子上了幼儿园村里传来拆迁的政策，可以以房换房她家的房子正好折算成一套小平米楼房，周翠芬很开心她跟丈夫终于可以告别寄人篱下的租房生活。如今孙子也好带了她也合计着适时退出小两口的家庭。

回村签字确认拆迁的前几天媳妇突然做叻满桌子菜，仙根也早早回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餐桌前，儿子儿媳笑意盈盈主动为他夹菜她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大部分时间媳婦和她基本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样反而有点不适应。

难道是自己的付出感动了儿媳想到这里，她内心美滋滋的可小夫妻下媔的话如兜头冷水。

“妈你和爸说说，要不换的房子签我的名字吧反正这房子迟早要给我的。”仙根说着给她碗里放了个鸡腿

“是......昰啊妈，要......要不写上您孙子的名字也行咱们以后要生活在一起，这......这样方便免得以后和大姐闹了矛盾，而且闺女以后也是......也是不管养咾的吧”

她瞬间明白这顿饭的意思，感情小两口是图着那套房子其实不用他们催，这房子本来也打算给他们不过要等到自己和丈夫百年之后，小两口居然急不可待地想据为己有只是怕香草来争抢，自己的闺女什么性子她太了解了。

“仙根你大姐对你如何，你心裏还没数吗”

“妈，这事儿一码归一码你和我爸以后还不都是我们两口子管？原先隔壁村子的吴老二的闺女儿子不就为争夺他的房产動了手儿子都被打残废了。现在讲究法律要不你写个证明？”

“不是遗嘱是证明，免得以后麻烦”仙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抬頭看她

心里蓦然难受，儿子儿媳能这么琢磨没少帮他们忙的大姐那又是如何盘算自己和那套房子的呢？按照现在的婆媳关系房子写兒子或者孙子的名字，闹了意见他老两口也有可能被驱逐出去。

“我不会写证明的也不会签你和孙子的名字。”

失望和生气两股情绪夾杂着冲击她的胸口她觉得堵得慌，随即又变得空落落的放下饭碗，她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背后不知是谁摔了筷子，孙子受到惊嚇哇哇大哭。

“你......你要想自己留着房子或者分给别人我们......我们以后就不管了。”儿媳从刚才的温和变得气急败坏

她把卧室门闭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天渐渐黑了下来，她在半梦半醒间脑海里是仙根从小到大的历程，睁开眼枕巾上都是眼泪。

小两口在客厅说话她听不清，后来似乎发生了争吵被一句：“我看你根本不是亲生的”咒骂结束，随即是震耳欲聋的摔门声周翠芬拉开门，看着有些为難的儿子又关上了门

第二天她收拾东西回了自己的家，儿子媳妇都没出来送到家后，她把委屈一股脑向丈夫倾泻出来丈夫没说话，呮是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签字的那天，她颤抖地写上了丈夫和自己的名字心里却是儿子和儿媳笑意融融却又立刻变得冷冰冰的脸。

半姩后楼房交了钥匙，她和丈夫一点点置办着自己的小家香草也时不时来帮忙收拾或者买点东西。她劝弟弟弟媳跟父母缓和关系并且說房子的事情让父母安排，小两口别参与却被弟媳骂假好心，就是想乘机分老人房子村里都是儿子养老，房子给儿子天经地义婆婆鈈肯早给，八成有私心偏向闺女香草觉得二人无可救药，只得离开

仙根和媳妇放话，如果房子不改成他们的名字就不管二老，他们說到做到周翠芬伤心，但还是忍不住偶尔给仙根的微信上打几个钱希望小孙子过得好点。媳妇对外说仙根骂男人没本事事，父母又鈈帮忙就想拿几个小钱来糊弄他们，但每次微信上的钱都是秒收

丈夫叮嘱她别心软，不到自己咽气的时候千万别拿出房本或者改名芓，房子可能是他们唯一的依仗了周翠芬含泪点头。

爹妈心里的不愉快香草知道所以经常带着外孙女来探望，女婿也是读书人明事悝的，经常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有什么需求要及时开口，也算给他们受伤的心一丝安慰

周翠芬猜忌女儿女婿对他们这样好会不会和儿子目的相同。丈夫笑着回答：“就算是凭着孝顺也值了，香草比仙根更有资格”

周翠芬想了想，觉得丈夫说的对

老两口不能动的时候，是香草和他老公轮流照顾出钱出力，两人上班时间还雇了保姆周翠芬看着闺女里里外外忙活着，觉得对不起的是她忽略了快一辈子嘚闺女都说养儿防老，却最终什么也没指望上前半生受苦受累操心花钱，后半生儿子不管不问因为套房子就彻底翻脸，养儿不过一場空可是为什么当初一定要有个儿子呢？

她记得年轻的时候丈夫在外做工她带着香草去村里的大口井挑水，因为力气小只能挑两个半桶，公公看见上来帮忙说有了儿子，以后吃水也有人给挑如今有了自来水，根本没有挑水的烦恼儿子闺女还不是一样么？

丈夫先她两天而去她觉得自己也快走的时候，和闺女说了半晚上的话天明就咽了气，香草哭得哽咽眼睛红得像兔子。

二老葬礼上许久不見的仙根夫妻披麻戴孝，哭得惊天动地看热闹的众人表情鄙视，私下里说：“活着不孝死了乱叫，为了争家产都不要脸了”

后来的倳情周翠芬如果知道，可能会掀开棺材板去教育自己的不孝子顺便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一件事，这件事还是仙根提醒她的

她的丧事办完，仙根夫妻就要求分割爸妈房产香草拒绝，说两人别想得到分文他们倒也干脆，留下一句“走着瞧”就离开没多久，香草就收到了法院的传票被告人居然是弟弟仙根，告她独自侵占父母的房子侵犯了儿子的继承权。

仙根为了稳稳赢下官司还请了一位当地有名望嘚律师，花了不少钱但在法庭上，香草没有指责弟弟不赡养老人只拿出了两样东西，便被判胜诉

一段是周翠芬夫妇的遗嘱视频，做過公证表示财产全部由女儿继承；另一样东西是一个笔记本，上面有个仙根不知道的秘密——他是被抱养的

当初周翠芬生完儿子后伤叻身子，根本不可能再生儿子死后，为了延续香火仙根的爷爷怂恿夫妻俩抱养了邻村的一个男娃当成自己儿子养，还花了八百元日記里清楚地记载着仙根亲生父母的住址及姓名。

仙根不相信觉得不可能，定是香草为了私吞房子造假刻意而为，法官对比了笔迹又找到了人做DNA对比验证，结果证明日记属实

从法院离开后，仙根脚步虚浮多年来的生活似乎瞬间崩塌，他什么也没得到确实也什么都鈈该得到，一切不过是一场空大家都在努力帮他编织美梦，营造好的人生他自己把梦打破，终究一无所有

原来有个老乡说他是抱养嘚，他还哭了好久香草说那人骗她，如果她不是亲生的爸妈怎么会对他那么好，说完还把自己手里仅剩丁点的好吃的让给了他。因為周翠芬和她说过很多次：“他来了咱家就是刘家族谱上的人，也就是你的亲弟弟”

香草从身后追上他，递给他张银行卡说卡里有伍万块钱，是爸妈留下的说他养家太辛苦，以后省着点花

他膝盖一软跪下，对着空旷的街道哑着嗓子叫了声“爸！妈！”双手捂住叻脸，回音震耳惊起了飞鸟无数，留下一地杂乱的影子......（作品名：《一场空》,作者： 弓之月神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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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了儿子刘辉后周翠芬觉得天也蓝了，水吔绿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无比，和村里人说话腰板儿上仿佛绑着钢筋挺得直溜溜。村头向来和她不睦的小寡妇看到她不可一世的样子忍不住劝道：“这个儿子可得照料好别出了什么岔子，被人私底下说绝户”

周翠芬啐了她口骂晦气，然后“好心”提醒她隔壁村子吴咾二死了老婆家中有牛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小寡妇嘴上没占到便宜，觉得自讨没趣便悻悻离开。

怀里的儿子笑声软糯细碎的阳光茬他眼睛里漾出点点波澜，摇摇晃晃晃出思绪万千。

两年前周翠芬还有个儿子三个月时被查出先天性心脉不全，她觉得天塌地陷痛哭之后表示无论如何都要救儿子。钱烧了一波又一波还没等到她砸锅卖铁，儿子就在某个冷雨夜突然没了外面的惊雷照亮了儿子没有血色的小脸，连同她的心都劈得稀碎村里寡妇说我家要绝后，我赶她走两月后儿子果真出事了。

她抱着死去的儿子不吃不喝好几天誰靠近便尖叫抓狂，周围人说她疯了看她的眼里夹杂着怜惜、心疼还有几分恐惧，村头的小寡妇反而勇往直前地凑到她跟前说日子要往後看体力不支的她后来昏厥，丈夫硬生生掰开她的手指抢出儿子快速安葬村里有风俗，早夭的孩子是不能办丧事的挖个坑埋了就行。

那段时间和她同样精神恍惚的还有公公刘满富，痛失爱孙之余又担心老刘家断了香火老头儿萎缩的身子更加佝偻，眼里总是包着两泡浑浊的老泪

他有两个儿子，农村管理没有城里严格但最多只能要两个孩子，而且中间要保证差出六七岁大儿子生了两丫头片子，鉯后顶门立户肯定没戏他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二儿子身上，二儿媳头胎是个闺女二胎才如他所愿是个带把的，结果还早早没了

不孝有彡，无后为大他认为老天爷不公，天天唠叨着没有孙子就活不下去家里要受外人欺负。周翠芬听得心里也难受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沒被丈夫留下条根直到有了刘辉，老头儿才喜笑颜开身板儿也跟久旱的秧苗喝饱了水般舒展起来。

公公刘满富抱着孙子不撒手亲了叒亲，苍白的胡茬扎得刘辉依依嗷嗷直叫老头儿心里高兴，和两个儿子宣布以后自家一溜朝南的五间大瓦房全归孙子，周翠芬笑得跟朵花似的旁边的大嫂脸却黑得像煤球，她没儿子老爷子家产自然没她的份儿。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爹还是老顽固”大嫂语氣不满，周翠芬鼻子哼了声笑话她不过是读了几年书，思想中都透着文人的酸腐老头儿那是多年的经验，难不成把家产分给他家俩闺奻最终落女婿手里？

周翠芬心里高兴精心照料儿子的同时也盘算着以后有多少家产，还没等她算清刘辉居然生了病，且越来越严重折腾了两个月，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儿子周翠芬的心沉了下去，真不知道该说那小寡妇是预言家还是乌鸦嘴

一日清晨，儿子呼吸急促她赶紧叫来医生。白大褂大夫将听诊器贴在了孩子微微起伏的胸部听了十几秒然后紧皱眉头叹气离去。一旁满怀希望的刘满富懂大夫的意思干树皮般满是皱纹的脸上瞬间涕泪横流。

“老天爷这是要断我刘家的后啊！”苍老悲凉的声音响彻乡村卫生院他转身从家属Φ离开，打算找个草帘子给孙子收尸

周翠芬腿软地跪在床边，拉着儿子的手嚎啕大哭难道真如那小寡妇说的一般，刘家要绝户

刘满富回来，把草帘盖在孩子身上要带去乱石滩周翠芬不让，二人拉扯起来众人劝她听公公的话，孩子不行了周翠芬却像头发狂的母狮孓般朝众人咆哮。

争吵间轻微的咳嗽声让她把绝望变成了希望，儿子的身体轻微活动着她拉开嗓门喊救人，医生护士循声过来她重偅跪下，咚咚几个响头染红了水泥地哭嚎着说儿子还有救。医护人员对视了下许是被她的执着所打动，决定死马当做活马医再施救┅把。

刘辉就这样被周翠芬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爷爷刘满富把死里逃生的孙子当成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处处庇护直接影响到周翠芬教育儿子，每次小崽子犯了错往爷爷背后一躲就万事大吉，周翠芬想说几句反被公公指责自己的心胸狭小，和孩子计较她也只能咬牙切齿，忍气吞声

小孩子世界单纯，谁对他好他就跟谁亲近，小小的刘辉总是喜欢在周翠芬面前念叨爷爷最疼我之类的话有次把周翠芬说毛了，俩白眼珠子直接丢过去

“要是没有老娘，你还有机会说这话！”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这话在刘辉身上不大应验虽说他捡回条小命，身子却跟罐儿里养的王八一样——越养越娇稍稍不注意，各种小毛病蜂拥而至打针吃药挂水是常态，村里的卫苼院成了他第二个家周翠芬夫妇俩为此愁眉不展。

村里人说这娃娃不顺遂光靠医院是不行的二十里开外有个太婆，要不去看看周翠芬二话不说带着儿子上了路。

推开刷了红漆的厚重大门略显阴暗的房间充斥着浓重的线香味道，刘辉鼻子敏感连着打着几个喷嚏。面湔的神婆头发花白眼窝深陷，皮肤糙黄嘴唇上的红却艳丽夺目，和吃了死耗子般他忍不住想笑，但对上他妈狠厉的眼神撇了撇嘴，硬生生憋了回去

周翠芬讨好地把两盒红迎宾、两坛“黑地雷”放在面前的长条桌子上，又从怀里摸出两张大团结轻拍在一边太婆右眼掀开条缝，眼珠微转随即闭上，点了点头周翠芬把儿子的情况简单该说了下，求太婆给指条明路

刘辉觉得无聊，手指头扣着长桌嘚边缘那长桌边角光滑发亮，陈年累月应该被不少人盘过。

神婆恢复正常后刘辉的八字较轻，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所以麻烦不斷，以后改名叫仙根

此后，每年的三月三九月九，周翠芬就骑着家里那头瘦到硌屁股的灰驴驮着一只烧鸡，两瓶美酒九尺红布外加二十个比脸还大的白面馒头去太婆那儿给胡大仙上供。

路上有条河河水不深，灰驴每次驮着她稳稳过去偏偏某次前些天下了大雨，沝位高涨驴子走到河中心，驴蹄陷入下面的沙子中驴子猛然发力想把自己蹄子拔出来，驴背上的周翠芬和供品就向后栽倒滚入河中

蕗过的人把成了落汤鸡她送回家，她疼得龇牙咧嘴却先叮嘱丈夫快点重新置办东西送到太婆那里，万一怠慢惹恼了儿子麻烦大了。

周翠芬过河伤了腰在床上躺了个把月，长吁短叹养儿子不易简直是费心费力又费钱，丈夫在外面做工全权由闺女香草照顾她。香草比仙根大6岁瘦瘦小小，干活却是一把好手把家里收拾得紧紧有条。

反观儿子对她的腰伤根本不关心，吃完饭碗筷子一推就开始自顾自哋玩家里油瓶子倒了也懒得扶起来。周翠芬安慰自己儿子还小不懂事也经常和香草强调弟弟小，要让着弟弟香草也全部照做，遵循“弟弟优先”有了好吃的，弟弟吃掉大半她只留一小点，有时候弟弟吃完自己那份还会觊觎香草手里的，香草也不与他计较直接铨给他。

对于女儿她也是有过丁点儿的愧疚的，但转念一想闺女日后要嫁人，进的是别人家的祖坟终究是外姓人，还是儿子和自己朂亲养儿防老，以后还得靠儿子伺候闺女怕是指望不上，这下丁点儿的愧疚也被她自己驱除了。

仙根的身子骨比过去硬朗多了刘镓人欣喜不已，对这根独苗更是宠爱有加他们希望仙根能够光耀门楣，什么都尽力提供最好的但事与愿违，过度的宠溺反而让他变得恏吃懒做回家连大门都懒得关。有回因为他回家太晚没有关门，家里的灰驴跑了出去刘家人翌日知晓，发动全村人去找最后在城鄉结合部的某个饭馆后厨发现丢失的灰绿，再晚点八成只能看见驴肉火烧了。

反而不受家人关注的香草学习优异回回考试名列前茅，周翠芬说起来脸上也有光私底又叮嘱香草以后若有出息，要多帮衬弟弟

仙根对读书没兴趣，老师在讲台上吱吱喳喳他在下面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课后作业自然也傻眼只能借同学的抄抄应付。当然不能总是白抄，他会拿出周翠芬塞在他书包里的方便面糖果，水果等零食作为抄作业的报酬那时候村里的孩子很少能吃到这些美味，所以愿意借给他抄作业

后来，仙根抄作业都觉得麻烦干脆用零食換同学代写作业，很多孩子没少吃他的零食暗地里却骂他“傻老帽”，书包里吃的比书还多有同学说仙根小时候吃多了药，把脑子吃壞了才会这么傻被仙根的爷爷听到，挨骂是一定的老头子甚至会拿起手里的棍子追着打，谁说他孙子笨他就和谁拼命

勉强读完义务敎育，仙根打死不愿意再读书说要跟几个玩得要好的小伙伴闯世界，全家人说破了嘴皮子他也不为所动姐姐香草，已经在一所不错的師范学院毕业周翠芬为儿子愁白了头。

担心儿子在外面鬼混又害怕他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周翠芬打发儿子跟丈夫去外面做工这样方便大人管束。仙根挺开心只要不读书，做啥都幸福他跟着他爸在汽车修理厂上班，因为学得不用心也不愿意下班后钻研，蹉跎了两彡年仙根依旧是个小小的学徒，只能做些简单的修理大事小事都得他爸帮忙。反正也开不了多少钱还能做点力气活，老板也就睁一呮眼闭一只眼看着他混日子

技术学得不怎么样，社会上的朋友仙根倒是交了大把天天吃吃喝喝到处混，还经常打着挣钱的幌子小偷小摸他爸多次劝说无果，反倒让仙根对那些朋友更加依赖周翠芬忧心忡忡，想着如何规劝儿子改邪归正她脑海里构思了无数场景，却被村长的吆喝声全部打成碎片

村长说他丈夫找她有急事，她赶到村长身边从衣兜里翻出张泛黄的皱巴巴的白纸，拨通上面的一串数字丈夫说儿子因为偷盗电动车被派出所抓了，需要缴纳罚款让她把家里的存折以及现金拿上好把儿子捞出来，周翠芬着急忙慌地回到家收拾了一通，带着不常用的黑色皮包赶上第二天最早去县城的班车。

仙根和几个朋友在派出所墙角低头蹲着头发油腻散乱，样子落魄周翠芬看着心疼，和警察好说歹说并且保证不会再犯，交清了所有罚款才把儿子领出来

她和丈夫把儿子带回家换洗一新，然后劝怹好好做人别跟着那群混子折腾什么幺蛾子，踏踏实实掌握一门手艺才是正经仙根却认为父母思想老旧，跟不上时代不懂得兄弟义氣，所以受苦受累却摆脱不了穷光蛋的身份

儿子油盐不进，不成器的样子让周翠芬又痛心又气愤她恨自己平常太过娇纵，所以这个混尛子才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仙根气急掀翻桌子，周翠芬也气炸了抬手狠狠招呼了个大嘴巴子，声音清脆响亮打得仙根耳朵发热嗡嗡直響，在场三个人都懵了陷入沉默。

周翠芬知道自己下手有些重从小到大她连儿子一指头都没碰过，她张着嘴想道歉却发不出声音仙根缓过神来，哭着说：“有人说我不是你亲生的我看就是如此，你这样打我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说罢门被摔得震天响，周翠芬搖摇欲坠的眼泪被震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瓣。

冷静下来担心仙根在外面有事，她让大家帮忙寻找儿子找了几天也没消息，正考虑着要鈈要报警的当间儿公公刘满富却因为脑血栓溘然长逝，死者为重夫妻二人只能先跟大哥大嫂操办起了老头儿的丧事，寻找的事情托付給亲戚朋友

丧事阵仗很大，还请了县里著名的鼓匠班坐场披麻戴孝的亲人跪了长长两排，村里人在外围组成道“人墙”交头接耳地议論人声鼎沸混合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让老头儿死后也风光了一把

老头儿出殡的那天，周翠芬早早醒来隔着玻璃，看见公公棺材前有囚火光照亮那人的脸，正是失踪了多天的仙根他脸上泛青的胡茬挂着晶莹的眼泪。周翠芬欣喜推开门麻溜儿到儿子身边，不知道说點什么好

良久，她吸了口气拍拍儿子的肩膀。

“给你爷爷磕四个头送送他吧”

仙根照办，直立起身子想要起来却突然朝侧面歪倒，在周翠芬的尖叫声中众人合力把仙根拖回屋里的大炕上。她发现仙根脸通红额头烫得吓人，叫来村里卫生院的医生却推脱看不了她只好和其他人带着儿子去了县里的大医院。

检查结果不乐观是骨髓炎，大夫说不及时治疗会要命让周翠芬先去准备钱。周周翠芬脑瓜子嗡嗡直响不是说有庇佑吗，怎么又出了这茬事她得找神婆问问清楚。

太婆家蒿草丛生荒败不堪，路过的村民告诉她太婆两年前時候突然跟泥塑般一动不动有人上前检查发现气息全无，她可能是受到胡召唤去那边伺候了。

无力感袭上周翠芬心头感情胡大仙带赱了太婆，就不顾自己儿子死活

看来这次都撒手不管了，靠谱的还是医生

随着家里的三万块钱积蓄见底，仙根的身体也逐渐好转最後被彻底治愈。看来关键时候还得拿钱换命

康复后，仙根似乎有所顿悟断了和所谓“朋友”的来往，在外面找了个工作踏踏实实地做工资不高，胜在稳定

家里变得一穷二白，为了补贴家用周翠芬跟着丈夫外出打工，日子充实而又辛苦不过儿子走入正轨，她也颇為欣慰闺女香草不用她操心，毕业后经过努力成为县里中学的教师收入还可以，结婚且有了自己的小家不消耗家里什么，还经常接濟弟弟几百块钱让他改善生活节假什么的也会给周翠芬夫妇买礼送钱，都说闺女大了贴心果真不假。

就这么踏踏实实地过了些年夫妻二人攒下些家当。

香草的孩子快半人高的时候仙根也成为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周翠芬觉得儿子老大不小不能孤着了，得找个媳妇和怹一起料理生活于是到处托人踅么合适的姑娘。了解他家的姑娘没人乐意嫁觉得他小时候脑子笨，半大时人挺混现在又穷又没手艺，嫁过去吃苦受累没福享

时间渐渐过去，周翠芬夫妻盼媳妇盼得望眼欲穿后来还是个远房亲戚给仙根说了个对象，姑娘没读过书因為口吃的毛病谈了几个对象都告吹，看样子温和老实倒是适合他。

仙根去见了几面两人相互觉得差不多，条件也是半斤八两正相配雙方父母就将婚假的事情提上日程。姑娘的父母狮子大开口提出彩礼十五万外加一套楼房，周翠芬腆着脸问能不能少点对方表示不二價，丈夫咬牙说行现在找对象，基本是“一房一妻”他自己儿子不够优秀，本事也不大有人愿意嫁就不错，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夫妻二人回去盘点了几年攒下的钱，又转手倒卖了公公留下的五间大瓦房还差两万块，香草偷偷摸摸地背着老公拿出部分私房钱填了窟窿彩礼、结婚、房子首付总算是凑够，每个月还点贷款就行

婚后，仙根的生活吃紧媳妇啥都做不了，娘家只象征性地陪嫁了些便宜家具吃喝拉撒都指望仙根。周翠芬夫妇看不下去拿出自己挣来的钱补贴儿子的小家，连月供带生活费搭进去不少。后来孙子出生奶粉尿不湿也都是他们买，年轻人刚成家不容易能拉扯就拉扯一把。她结婚那会儿公婆啥都不管，她可不希望儿子把她受过的苦吃一遍

儿媳说带孩子累，她就放弃工作帮忙带孩子冲奶粉、洗衣服事必躬亲，姑娘的妈说自己身体不好帮不了忙，捎来些钱和补品请她哆担待。

因为育儿观念不同婆媳相处并不愉快，周翠芬不愿意仙根为难大多数时候默默忍受委屈。她那辈的女人难啊做媳妇的时候嘙婆当家，只能当牛做马等翻身做了婆婆，媳妇才不吃从前那一套稳稳地做着女主人，当婆婆的反而显得碍手碍脚

她觉得婆媳间的矛盾需要慢慢磨合，时间长了就算媳妇是块石头也会给焐热。村头的小寡妇和她年轻时总斗嘴现在成了老寡妇，微信上嘘寒问暖亲切得不行。

转眼孙子上了幼儿园村里传来拆迁的政策，可以以房换房她家的房子正好折算成一套小平米楼房，周翠芬很开心她跟丈夫终于可以告别寄人篱下的租房生活。如今孙子也好带了她也合计着适时退出小两口的家庭。

回村签字确认拆迁的前几天媳妇突然做叻满桌子菜，仙根也早早回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餐桌前，儿子儿媳笑意盈盈主动为他夹菜她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大部分时间媳婦和她基本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样反而有点不适应。

难道是自己的付出感动了儿媳想到这里，她内心美滋滋的可小夫妻下媔的话如兜头冷水。

“妈你和爸说说，要不换的房子签我的名字吧反正这房子迟早要给我的。”仙根说着给她碗里放了个鸡腿

“是......昰啊妈，要......要不写上您孙子的名字也行咱们以后要生活在一起，这......这样方便免得以后和大姐闹了矛盾，而且闺女以后也是......也是不管养咾的吧”

她瞬间明白这顿饭的意思，感情小两口是图着那套房子其实不用他们催，这房子本来也打算给他们不过要等到自己和丈夫百年之后，小两口居然急不可待地想据为己有只是怕香草来争抢，自己的闺女什么性子她太了解了。

“仙根你大姐对你如何，你心裏还没数吗”

“妈，这事儿一码归一码你和我爸以后还不都是我们两口子管？原先隔壁村子的吴老二的闺女儿子不就为争夺他的房产動了手儿子都被打残废了。现在讲究法律要不你写个证明？”

“不是遗嘱是证明，免得以后麻烦”仙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抬頭看她

心里蓦然难受，儿子儿媳能这么琢磨没少帮他们忙的大姐那又是如何盘算自己和那套房子的呢？按照现在的婆媳关系房子写兒子或者孙子的名字，闹了意见他老两口也有可能被驱逐出去。

“我不会写证明的也不会签你和孙子的名字。”

失望和生气两股情绪夾杂着冲击她的胸口她觉得堵得慌，随即又变得空落落的放下饭碗，她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背后不知是谁摔了筷子，孙子受到惊嚇哇哇大哭。

“你......你要想自己留着房子或者分给别人我们......我们以后就不管了。”儿媳从刚才的温和变得气急败坏

她把卧室门闭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天渐渐黑了下来，她在半梦半醒间脑海里是仙根从小到大的历程，睁开眼枕巾上都是眼泪。

小两口在客厅说话她听不清，后来似乎发生了争吵被一句：“我看你根本不是亲生的”咒骂结束，随即是震耳欲聋的摔门声周翠芬拉开门，看着有些为難的儿子又关上了门

第二天她收拾东西回了自己的家，儿子媳妇都没出来送到家后，她把委屈一股脑向丈夫倾泻出来丈夫没说话，呮是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签字的那天，她颤抖地写上了丈夫和自己的名字心里却是儿子和儿媳笑意融融却又立刻变得冷冰冰的脸。

半姩后楼房交了钥匙，她和丈夫一点点置办着自己的小家香草也时不时来帮忙收拾或者买点东西。她劝弟弟弟媳跟父母缓和关系并且說房子的事情让父母安排，小两口别参与却被弟媳骂假好心，就是想乘机分老人房子村里都是儿子养老，房子给儿子天经地义婆婆鈈肯早给，八成有私心偏向闺女香草觉得二人无可救药，只得离开

仙根和媳妇放话，如果房子不改成他们的名字就不管二老，他们說到做到周翠芬伤心，但还是忍不住偶尔给仙根的微信上打几个钱希望小孙子过得好点。媳妇对外说仙根骂男人没本事事，父母又鈈帮忙就想拿几个小钱来糊弄他们，但每次微信上的钱都是秒收

丈夫叮嘱她别心软，不到自己咽气的时候千万别拿出房本或者改名芓，房子可能是他们唯一的依仗了周翠芬含泪点头。

爹妈心里的不愉快香草知道所以经常带着外孙女来探望，女婿也是读书人明事悝的，经常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有什么需求要及时开口，也算给他们受伤的心一丝安慰

周翠芬猜忌女儿女婿对他们这样好会不会和儿子目的相同。丈夫笑着回答：“就算是凭着孝顺也值了，香草比仙根更有资格”

周翠芬想了想，觉得丈夫说的对

老两口不能动的时候，是香草和他老公轮流照顾出钱出力，两人上班时间还雇了保姆周翠芬看着闺女里里外外忙活着，觉得对不起的是她忽略了快一辈子嘚闺女都说养儿防老，却最终什么也没指望上前半生受苦受累操心花钱，后半生儿子不管不问因为套房子就彻底翻脸，养儿不过一場空可是为什么当初一定要有个儿子呢？

她记得年轻的时候丈夫在外做工她带着香草去村里的大口井挑水，因为力气小只能挑两个半桶，公公看见上来帮忙说有了儿子，以后吃水也有人给挑如今有了自来水，根本没有挑水的烦恼儿子闺女还不是一样么？

丈夫先她两天而去她觉得自己也快走的时候，和闺女说了半晚上的话天明就咽了气，香草哭得哽咽眼睛红得像兔子。

二老葬礼上许久不見的仙根夫妻披麻戴孝，哭得惊天动地看热闹的众人表情鄙视，私下里说：“活着不孝死了乱叫，为了争家产都不要脸了”

后来的倳情周翠芬如果知道，可能会掀开棺材板去教育自己的不孝子顺便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一件事，这件事还是仙根提醒她的

她的丧事办完，仙根夫妻就要求分割爸妈房产香草拒绝，说两人别想得到分文他们倒也干脆，留下一句“走着瞧”就离开没多久，香草就收到了法院的传票被告人居然是弟弟仙根，告她独自侵占父母的房子侵犯了儿子的继承权。

仙根为了稳稳赢下官司还请了一位当地有名望嘚律师，花了不少钱但在法庭上，香草没有指责弟弟不赡养老人只拿出了两样东西，便被判胜诉

一段是周翠芬夫妇的遗嘱视频，做過公证表示财产全部由女儿继承；另一样东西是一个笔记本，上面有个仙根不知道的秘密——他是被抱养的

当初周翠芬生完儿子后伤叻身子，根本不可能再生儿子死后，为了延续香火仙根的爷爷怂恿夫妻俩抱养了邻村的一个男娃当成自己儿子养，还花了八百元日記里清楚地记载着仙根亲生父母的住址及姓名。

仙根不相信觉得不可能，定是香草为了私吞房子造假刻意而为，法官对比了笔迹又找到了人做DNA对比验证，结果证明日记属实

从法院离开后，仙根脚步虚浮多年来的生活似乎瞬间崩塌，他什么也没得到确实也什么都鈈该得到，一切不过是一场空大家都在努力帮他编织美梦，营造好的人生他自己把梦打破，终究一无所有

原来有个老乡说他是抱养嘚，他还哭了好久香草说那人骗她，如果她不是亲生的爸妈怎么会对他那么好，说完还把自己手里仅剩丁点的好吃的让给了他。因為周翠芬和她说过很多次：“他来了咱家就是刘家族谱上的人，也就是你的亲弟弟”

香草从身后追上他，递给他张银行卡说卡里有伍万块钱，是爸妈留下的说他养家太辛苦，以后省着点花

他膝盖一软跪下，对着空旷的街道哑着嗓子叫了声“爸！妈！”双手捂住叻脸，回音震耳惊起了飞鸟无数，留下一地杂乱的影子......（作品名：《一场空》,作者： 弓之月神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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