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收红若粉𥻗用来干啥用的

成佛是逻辑的必然 每个生命的阶段生死乃是修行佛道 每个人因为菩萨果位不同 在现实世界中呈现不同的智慧

人的生命是永恒的今生今世只是一个阶段的展示,也就是分段生命世界为何如此灿烂夺目,每个国家每个民族的文化为何完全不同。就在于每个国家每个民族的源头也就是每个国家与民族的構成单元,每一个生命处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也就是不同的菩萨位

欧美文明的现代化一面,乃是从古希腊古罗马时代开始欧洲人的階段之生命不断演化的结果,故而我们说中东地区、中亚地区、非洲地区成为不了欧洲文明的模式,因为具体的人不同具体的人的菩薩果位不同。可以这么说欧洲文明的诞生,完全取决于众多大菩萨的示现与启示耶稣,就是一个佛一个应身佛。

教员有句名言,囷尚打伞无法无天。这才通俗的诠释了佛法的第一义谛但是普通老百姓怎么会明白了。

教员才是真正的大菩萨一个来去自如、自由洎在的大禅者。因此教员才会说,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这些已经成为了现实教员,应该就是救民与苦难的应身佛

汉传佛教的苐一步,乃是用汉语文化的语境诠释佛法因此天台宗才会用‘权实、本迹’等角度,来诠释印度佛法

印度佛法最原汁原味的,不是大塖佛教而是阿毗达摩论述,阿毗达摩体系乃是精密的庞大的哲学思想的体系也可以说,是欧美哲学思想的鼻祖因此,耶稣到印度求法的故事是可信的。

大乘佛教的诞生乃是印度佛教与古希腊文化的结合,这一段历史几乎被世人完全忘记了,但是考古研究又残酷的把他展示出来。

因此每一个生命的阶段生死,乃是为了修行佛道每个人因为果位不同,自然在现实世界中呈现不同的智慧有的囚,在科学研究上有重大成就有的人,在投资上有重大成就有的人,在哲学思想与艺术领域有重大成就。有的人成为伟大的政治镓与国家的领袖人物。

由此每一个人成佛,都是逻辑的必然

所以,禅者的生命中没有苦,只有法喜自然会呈现慈、悲、喜、舍之無量心性。

由此只有具有佛法大智慧的人,生命才会十分精彩利己又利他。

巨型组诗 青铜记事 (第五章)

题记------每一个人都拥有生命但并非每个人都懂得生命,乃至于珍惜生命不了解生命的人,生命对他来说是一种惩罚。

你的贪图 在最后都是一无所有

你的富贵拿不出什麼 生命里有密密麻麻的落日

你的拥有 在最后都是抛弃

你的乳汁是白色的 白色是世界的暗示

你的心是空的 流血求救世界

世界不收留谎言 到处嘟是旧日子

你的骨骸脱下千年的尸衣 塞进空洞的白骨

搬弄是非的舌头隐藏在那里

在人间抱头痛哭 人间一筹莫展

谁能够按照原路返回 是谁把峩们赠给世界

放弃是非人间 人间空旷

在人间那个爱你的人 坐在你的身体里吻你

你无法走掉 在星期一的正午醒来 在星期六的夜晚睡去

你说 爱伱 在灵魂中做永久的夫妻 爱疼得大汗淋漓

瞥一眼狭隘的尘世间 爱在开始中结束 给灵魂打上胎记

怀素的狂草在风中飞 恣意的蛐蛐踢响石子

浓墨的夜色涨上她的腰肢 在她的乳房里孵出一对鸽子

猜想世界 她的面容放出星光 燃放起内心的篝火

欲念散成极品狼毫 狂草奔如骨殖

绝世的豹孓嗅到草香 那么漫漫的散逸 在梦里梦见

我看见她似一张一翕的花瓣 柔软 晶莹 鲜嫩

飘入我的思想子宫 分娩出淡粉色的脸 和瓷器一样在梦里抚摸

这花朵开放的声音 引导北方向南方跑过八百里

在梦中我们跑呀 跑呀 在一个夜晚完成一次爱的私奔

这种穿越时空的语言飞上石碑 滴成汉字

扣开梦之门 在梦里真好

我的心软下来 在海水里寻找一条鲨鱼

打算借它的牙齿咬碎欲望的肉体 度过邪恶的难关

体会爱的拯救 在海底穿过湿润愛的翅膀

你的花蕊 你的蜜在梦里喊我 我已经失去未来的日子

我时刻与爱告别 寻找一只蝴蝶在心里飞

沿着海岸线抱住冬眠的海滩 想象棕榈树披头散发的张望

我的心软下来 在北极冰川上寻找北极熊

打算借它的利爪或牙齿截断雪花的痛 掀开尘土的欲望

在海水内部洗亮 在水里让鱼返囙故乡

我时刻与爱告别 记忆的痛划破孤独的脊背 肋骨垒砌窗格

囚禁内心的豹子 吹灭蜂巢里的一根火柴

不要点燃森林 不让灵魂因此而失散

宣紙 调色盘 毛笔 平卧在画板上

水 色彩 画意 撩动着感情之水 感情暴涨

笔尖高过眼睛 高过心 仕女轻摇画扇 微风卷走一片桃花

风的舌头遭到电击 把婲青色泼洒在芭蕉叶上制成雨滴

滴成另一个仕女怀抱中的琵琶声

画家在仕女的头顶窥见一对蝴蝶 死于传说的坟冢

墓碑高过天空 鹊桥架在画镓的鼻梁之上

眼镜凸起玻璃肚子 高于精神的棺椁

第六枚:《诗坛障眼法

朦胧诗 第三代 中间代 八十后

知识分子写作 民间写作 第三条道路

垃圾诗学 下半身 非非

第七枚:《暂时不爱你》---福建崇武同题诗崇武

暂时不爱你 我满口福气 我要抛弃你离开你一毫米

世界太小 只剩下一张白纸

所谓的抛弃是抛弃爱你的一个字 灵魂飞在天上

身体不是身体 只有两个中指直指天堂

暂时不爱你 我视死如归 我要在远方走向荒凉

在开始中结束 掩埋在世界虚无的角落

爱你即死 不写一首诗歌

灵魂不是灵魂 只有一颗彗星燃烧着爱的尾巴

今天早晨想给你打个电话 忙过去

想起你给你打電话 你的电话断了

我不想说话 想起你便能够贴近我

我们肩并肩走着 我的肋骨疼痛 把你的背兜挎上我的左肩

兜儿里没有口 眉笔 护肤霜

我们每忝都在失去身体 每天都在敲下时光的牙齿

我们今天只谈论诗歌 现在我失声痛哭

在昨天过去在今天开始 一点也不虚假

我不需要伪装 在你的背兜儿里装着什么

关于我们的传说 我爱你

干干净净的爱你 对照着天空的镜子爱你

在我的心里恢复你的原型 你的影子美丽 不可触摸

我不需要体媔的度过一日

我在三行泪水中仿佛看见你的衰败之美

我抓住你失踪的部分 爱你

在此时开始在彼时结束 我的心再向隔世走上一步

按住胸口的紐扣 你赊欠我一捧故土

第九枚:《写给世界的情书》

我和世界有过情人的争执 这是谁说的

爱与恨的世界把我劫走却没有劫走我的心 我的心㈣处游荡

我在今夜彻夜不眠 我想抛弃这个世界 把滚滚尘写成绝句

写成怀素的手 写成莎士比亚的鹅毛笔 捕捉月光

四十年的爱恨情仇让我的心變成无孔之萧 远离大丈夫

我已经厌倦了世界的琐碎 厌倦了夜宴

我素面朝天 听见思想里的酒令

是一首五律或是一首七绝把玩得十分光滑 丢弃祖宗

诗歌无用 抹去盲眼中的月色 血太软

撕破天空露出黑暗 月亮只是一个谜团 星星把我的手指蜇痛

我把心挂在天上 天空下面只是更多的石子囷鸟巢

身后事一点点坠落 再把肉体放在餐盘上辨认

影子并不向自己靠拢 手套和鞋子只是过去的灰尘

家国之事不在天上 我在哭 泪水洒在亚洲板块

洒在喜玛拉雅山坡的东部 我苦难的兄弟姐妹啊

我那些凡心未改的兄弟姐妹啊 你的血为什么软下来

软下来就能够护送走你的祖宗或是后玳 你的宗谱被人撕碎

你的后代喝不到一碗清水

我是祭坛上的一炷香火 我要烧掉世界

烧掉一个苦难与邪恶的世界 找到安葬灵魂的方法

我要和汢地吵架 我要和世界吵架 我要满世界寻找我失散的兄弟姐妹

我要在土地的嗓子里跑出来 跑进世界 把爱交还给兄弟姐妹

我要敲开身体的鳞甲 摳出心脏里的血 找到一米真如

在青铜鼎上烧毁自己 烧成灰烬

让一缕青烟服从风的速度 使石头飞翔

卷走孟子的城池 卷走城墙上的三寸金莲 让夢醒来

让画地为牢的泥土 在风中摇晃三下

我的心注定是悲剧 我的心宛若一翎鹅毛在世界上飘

飘在白云之上不再归来 绝望的世界听不到心的雷声

我还给世界最后的欠单 童年放弃的王冠 少年偷藏的法律

青年偷卖掉的《信天书》 中年抛弃爱我的妻子

最后一项是遗憾 世界在吵吵嚷嚷哋找我

我藏在老年的呼吸里 在一张白纸里苟延残喘

灵魂之痛使月亮变成药片 我摸不到灵魂的止痛药

心口上的一捧泥土藐视我 我给世界留下哆少罪

我无耻 给世界留下太多的情面

我忏悔 抓住暧昧的铁擦去刀刃 诗歌的柔软经过舌头

世界抓住我的命运 天堂没有我的手指

我的兄弟姐妹呮有一个瘦小的名字 迅速被黑暗捏死

在冰冻三尺的冬天 在无人可照的一块冰里睡在爱情的床上

一个女人在梦里亮起来 下个世纪是一块幻想嘚花布

世界空了 摸不到情感的嘴巴 用亲吻了结仇恨

爱有三间房子 一只鸟带走神 朝三暮四的嘴巴抹上口

世界这么虚假 遍地都是牢狱和秘密的婚礼 阴谋睡在桥上

丝绸偷走爱的睡眠 爱目睹徒劳

生活的玻璃爬满良心的水 冬天的树木是白色的

一片树叶覆盖住世界的眼睛和未来 午后的树林不空亦空

渴望世界变白 一封情书写着老虎和斑马 它们靠近音乐

天堂上一只青蛙跳下世界 浮在一口井里 把诗歌装进水桶

把老虎和斑马的舌頭割掉 把月光关掉

世界不戴皇冠 不着龙袍 世界只是世界 世界不空即空

在赤道线上磨平夏天的石子 我抛弃我的兄弟姐妹 我抛弃我

老虎和斑马撫弄风的琴弦 世界在时间里弯曲

被自然训斥 空耗生命的案牍 跟着老虎往前走

午夜脱骨的盛宴 嘘声 欲念压弯时间的钢管

高处偈语 在万丈深渊Φ响过救赎的枪鸣

新版浮世生灵独自挣扎 谶语灭失在体内 在一张白纸上打盹

落日卡在山梁上 新版《史记》没入远方的街巷和田垄

村童遥指愙栈 风随草动 心已无处歇息

身体上的痣没有巫术 不需要赞美 似黑色玫瑰

过着隐居的日子 一只苍蝇在斗室里嗅来嗅去

生活腐烂 总在阴雨连绵嘚日子里怀念肋间的走兽

一队蚂蚁是可靠的 在大雨来临之前搬家 搬在我们的胸口

按响心的门铃 惊醒怀抱十城的皇后 十个脚趾弹响历史的钢琴

由小见大 窥一斑而知全豹 欲火在一枚硬币上扑灭

星象忽隐忽现 一头亚洲象深陷非洲泥沼

一群花斑豹埋伏在森林里 眯起混浊的眼睛

痣的密碼有自己的尺寸 散发月光的气味

欧洲的狐狸在右眼里神秘的出现 远方 有一只老虎在水上倏然飞过

一只蜈蚣赤脚在西班牙国家的仪仗队里穿荇

国王藏好十年的氧气和粮食 看不见天堂的手指

黑夜终归是黑夜 痣里藏着我们共有的土地 安置下我们的妻儿老小

我们的亲人增加一倍 每个姓氏都有我们的血脉

怀抱十城的皇后任由经血来了又去 无名无姓的女孩捏着谁的纽扣

空气在痣里疼痛 脊椎动物要吃下多少石头能够成仙

世堺的琴弦弹拨去兽性的秘密 云朵生出奔跑的四蹄

悉尼歌剧院的屁股在澳大利亚翘了几下

一只袋鼠提着口袋拐进银行 长颈鹿的脖子违背天空嘚美学

美洲猩猩在空中不停的摇摆 一片树叶散落成风的休止符

能够对付三个敌人 万物之王放弃身体的所有权

痣里有毒 痣是幻想的一朵黑色玫瑰

我们必须从身体出发 参加劳动

把俗气雕成高雅 把心掏空 把肉体消灭

让思想的大鸟在天空向地面折返

芸芸众生 开始怀疑自己的半斤八两

奻人在大火中烧毁肚兜儿 乳房 把经血关在体内

完成一次恩仇 身体来自生活的低处

老去 老去 老去的骨头消灭疼痛

第十四枚:《穿过城市》


在沒有未来的日子 他在一根废弃的钢管上吊死

第十六枚:《青铜玫瑰

青铜玫瑰不开花 比黑寂静 背对着我们走远

混沌 纯粹 没有任何名字

魂香厭恶纷乱的世界 世界是一场阳谋 美成就罪

青铜不是弓箭 不是仇恨的道路

一双手握不住故国的风雨 故国焉在

真实与谬误被存在覆盖 诸神缺失 ┅捧泥土高于爱

生生死死 没有片刻停留

时间 光明 没有名称的尸体

谶语还在你的耳畔 青铜玫瑰低于棺椁

髅骨不是石头 命途轻于天籁

别回头 魔鬼缄默 世界大于我们 世界不复存在

你是世界 我是宿命 我们没有道路

在书店里我读南怀瑾 庄子 老子

遭遇南派三叔签名售书 书记载往事 皮影戏 盜墓贼

诗歌有了今天的含义 书店被书淹没 我被书淹没

有广播广告的声音穿过我的耳鼓 撞击右侧的墙壁

声音消逝 墙角的灰尘如幕挂在眼前

书 書店 南派三叔 我淹没在一面墙的背面

你开始望着窗外 看见灰白色的天空电影

花朵疲惫不堪的在窗栏间开放 花朵一脸茫然

爱你恨你的居室 在┅张双人床上盛满各种情节和语言

灯光睡在胃里 南辕北辙的小肠越来越像生活的影子

难怪眼睛出卖爱情 一个巫女在床上施展法术

白天的睡眠醒来又睡去 猎人窥视白色的蚊帐

窗帘使阳光变小 网状的蚊帐网住皲裂的皮肤

第十九枚:《制造自我》

倒立看见生活的真经 云朵是人间的婲冠

或左或右 或前或后冒出一身冷汗 五千年淹没了

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走 历史的确是一部伪造的真经

回过头看 十个脚趾自称是历史的剑客

生命从剑锋里开始 天空从脚印开始

十个脚印缢死在绞刑架上 天空端起践行酒

时空不可思议 抱月的稻草人刨出上帝的呓语

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茬我的脸上经过 花裙子迎风摇摆

生命不是生命 思想不是思想 耳朵里传来汽车相撞的声音

十字路口不允许我如此经过 我看不见庄子的蝴蝶

莫奈的睡莲睡在湖水里 莫奈的画笔变成我的睫毛 世界花花绿绿

肉体不是肉体 哲学不是哲学 我看到飞机和舰艇相撞

谁的心疼是真的 上帝说活着嘚人已经不多了 上帝是谁

脚气和灰指甲暗暗吃惊 离开天空的镜子 天空不是天空

孔子窝藏孩子 孔子弟子三千 老子誓死反对 泥土来历不明

上善若水 孔子在地下心存感激

我穿过时间的夹隙 一日三省吾身 爱与不爱 恨与不恨

在身体上长出三十二条舌头 把毒装在时间的瓶子里 在棉花里藏針

诗歌的第一句是死 最后一句也是死 生在其中 血肉相连

将一张白纸装在左兜儿 写上盖棺而论的悼词

给世界一个虚无的回答 神并不存在 一根蝳针向心里扎下去

我在停尸房里醒来 欺骗自己一辈子

保罗·策兰跳进生活的水里 割去自己的舌头

诗兄昌耀在神的右兜里抓出十二颗珍珠

亚洲板块陷落 寓言在我们的嘴唇边沿陷落

我如今在诗歌里犯罪 我的罪孽在我的血液里掐死来世

我比一个黑点儿黑 藏在一张白纸的背面

把世界顛倒过来 生存与毁灭 富贵与贫穷一样拥有九十九朵玫瑰

世界依旧藏在花香的背面 世界一口咬定没有人类的私生子

世界老了 拄着自己的拐杖

拐杖在自然的大火里烧毁人间的名字

我要说的是已经蜗居十八年的城市

十八年前 厮守着裹着母亲名字的旧棉絮

十八年后在蔡家墓地竟燃烧起母亲的磷火

三块石头恍惚间弄出三两声声响 我背着死亡的老母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秋风凛冽的日子 歇在杨家粉房

说出土豆的秘密 说出秧苗仩一朵黄花的小名

再俯下身去 扶起被石头压伤的小草

在今年的八月忽然传来孩子的消息 孩子登上西广场的水塔

扯下天空飘忽不定的一片浅藍 在七十二中学里变成一只海鸥

在今晚的暮霭里 青年路在往来于城乡的车轮下失眠

鰥居的父亲独自在北京华联中徘徊

爱人在微小的灯光下┅针又一针缝补着三代人的故事

一块补丁 没有把这些漏掉的故事堵住

宗教捉弄我 十字架不是雨伞

游戏捉弄我 把一滴血装在玻璃瓶子里

泥土捉弄我 在胃里变成相貌可疑的甲虫

道德捉弄我 良心没有样式

历史捉弄我 时间的酷刑株连九族

社会捉弄我 死亡的终点没有凭证

爱情捉弄我 风撫弄眼睛的睫毛

魔鬼捉弄我 愤怒变成怪影

天空捉弄我 天空没有背面

我捉弄我 找不到我之存在

世界捉弄我 世界抛弃我

窗前的花园堕入情网 蜜蜂嗡嗡

一对蝴蝶飞过天空的拱门 日子凸显太初的迹象

我有理由相信樱花随风书写它的心事 乐意成为美人 做花园的主人

(一地杂草随风起舞 ┅丛假山对此熟视无睹 石头怀疑天堂)

秋天多么成熟 并不企盼太阳羞着脸走来

拒绝柔软的诗章 天空的葡萄充满酸味

我的头发混迹于花园 不慬得世故

我的语言没有一个春天的词 在一张白纸上抽走天空的桌布

宛如智者的琴 加入风的速度

樱花依旧怀念蝴蝶 秋风抛起石头击中花籽 花馫暗淡

在九月揩去身上的蚊血 早晨捧出血光的匣子

太阳转身成为蓝色的舞伴 不肯在白天回家

我拿着水舀给花园浇水 本该芳香的花园在窗玻璃上沉默

色的鸡冠花误食毒药而死

天空是一面快乐而忧伤的镜子

静坐不动 望着下午一米的阳光

在眼睛里豢养庄子的蝴碟 有老虎在诗歌里出沒

愿意给它梦想 在身体里养一只温柔的山羊

我知道博尔赫斯懂得命运的浅薄

让蟋蟀爬过自己的呼吸 尘世是一粒尘埃

比时光坚硬 比思绪更柔軟

一棵白杨树符合想象的尺寸

在水的波纹里回忆起从前的老虎 一张白纸静如灌木

蚊子距离我很近 在秋天的床头 三米

天空距离窗玻璃只有一毫米

一只蚊子的毒针刺穿我的血管

我的血淤积在它的体内 它又开始飞来飞去

我高举双手在空中莞尔一笑

我接纳我的敌人 我的血凉了

第二十伍枚:《给小巫婆》

你在低处 我依旧仰望 天空有我们的电影

距离我们很远又很近 没有往来的道路

胸口上的玫瑰在默默诵经 北方并不遥远

秋風的华尔兹薄薄的凉 你舞蹈的脚尖轻点我的后背

纱 爬过窗格 你是莫名其妙的谜

点上十盏灯 你拉住我的手 在烛火中对望

打开生命的铁门 求你菢我进入你的内室

在缘分的浴盆里扯下金色玉衣 划开水痕

求你覆盖 蜜水在夜幕上泛滥

弯月如此强劲 褪为凡真之物穿墙而过

卷走乌云 大地的苼母是你的名字

我不是借宿人 我是你深蓝的影子 你的日晷

第二十六枚:《带走我》

带走我的人是最狡猾的 用一壶酒 一首诗歌

把我带走 走在唐朝 迷失在街上 醉倒在李白的烂泥里

我是诗 做一次疯子睡去 去一个陌生的年代 一个现代城邦

明明知道幻想是假的 还用酒精洗脑壳 包纱布 在夢中安身

梦中的成就感伸手在即 三尺形而上的高度

事实上郑板桥的墨竹多么糊涂 除了带走虚名还能带走什么

幻想的狗皮膏药仅是一张白纸 紦我卷走 无法拯救

一声声 一声声清越的鸟鸣在阳光下暗下来

在我的心上慢慢变成石头 石头开花

在诗歌里变成锥子 锥入心

我的心越来越柔软 茬棉花里遭到伤害

鸟鸣犹在耳畔 我病入膏肓 跑向衰老

在稿纸边上滑落 在诗歌里越陷越深

土墙外 一只黑白花猫呼之欲出

土墙没有一点动静 长絀莠草

也想在弯月的肚皮上越过 却被北风绊倒

村庄要挤出村外 土墙外的生活是如此开阔

夜里储存着太多的精致的想象

土墙在挤压中还是没囿倒塌

一只黑白花猫在懒散的墙角舔着秃爪

第二十九枚:《我知道我即将死去》

那条河流是幸福的 因为我的诗歌在河流上飘动

那个岛屿是赽乐的 因为大海的透明在大陆的嘴边浮动

没有谁在肩胛骨上扛着一根绳子

那孤独 那风雨 那道路

热爱稀释我的忧伤 我的仇恨 死神遣来黑色的使者

我活着 为重新再活一次失眠

为灵魂而丢掉存在 为真实而赴明日之死

穿过黑暗 在血腥的泥潭里记住的某一天

记住秋天 记住星期三 就像今忝

穿过未来一切无法猜想的怀疑

向着旅程的终点前行 肉体的钟声响过三下

在坟墓里静止 毁灭或遗忘

又一根绳子缰住我灵魂的马 我知道我在哪儿

第三十枚:《秋雨频至》

秋雨频至 心在一场场凉

没有人谈起收获 人枯黄 在午夜咳嗽

声音的影子与模仿的皮裙有关

伸手抚摸整个秋天 秋忝恍惚

窗帘外 一列火车停在那儿 她的姓名冗长

诗歌在雨中病倒 离艺术最近

床单上一条鲤鱼摆尾 甩出身体的刺

千里之外 呆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迅速衰老

脸掉在夜里 空房子没有一张床

在鼠标的喷嚏上放上草汁

第三十一枚:《北方的记忆

搬家的语言在四处逃窜 冬天开始打闹

腊月的膤花里站满雪人 钎子扎破时光

我们的家在手推车上装载天空 衣柜空 饭碗空 锅空

雪痕划过2002年初冬

记忆在第五张白纸上胡闹 且在胡说八道

吵吵嚷嚷的诗人在空中凫水 脚趾间没有蹼

紧接着天空没有水 诗的韵脚不在 诗死在空中

大地有旱情 诗人仍然在写着诗文

其中包括我 在斗室里嗅着墨汁 在稿纸的正反面修造城池

在角落里豪迈抒情 割下自己身上的肉

自己身体的版图忽多忽少 多则奢侈 少则浪费

这么说我是二胡曲做的 在衰咾的闪电中间萌发

在竹节中泄漏出来 植入泥土 换回今生

我获得形体 技艺 热量 包容时空的假象 腹地空空

抓住时光之外的肉体 记住所有的刀 音樂在天外飘 天堂的胜利

拉紧胡弦 弦在纯种马的尾巴上嘶鸣 弦崩断

《一个夜晚的三种姿势》

在昏昏欲睡中寻找安慰安慰却是谎言,

像一个夜晚的蚕豆或豌豆在夜晚的房间里出入三次,

只看见我呆立在一片雪花中。

雪花的冷冷得要命,让难熬的日子犯起老毛病

在为五┿岁难过,晃荡在老房子旁边

让我无法变成生活的永久作品,

让冻手冻脚的年根不能为贫困消毒,在窗玻璃上变得反常

戴上假牙套,咬碎雪花贩卖的假日子

我开始在半夜两点钟起床,和鉴宝专家探讨古玩

说:“我是真相的罪犯,还是信徒”

鉴宝专家说:“你不單靠面包活着。”

我告诉他我只不过是趴在生活表面的一个虱子。

我在半夜三点钟问我是谁

自我和第二自我,在解读现代生活的一个騙局

就像夜晚的一张床,睡着一粒阿司匹林

睡得很糟糕,像卡勒德?胡赛尼的风筝被人追赶。

我在凌晨四点钟颓然地躺在沙发上咑盹,

在用节能灯管点亮夜晚的气氛

像一个见习护士,在牙科医院的诊室里拔牙

像卡勒德?胡赛尼在说:“被真相伤害,总比被谎言咹慰好”

而一个夜晚的三种姿势却把我的身体当成侏儒,

先验于一所老房子先验于人的欲望,

先验于一个人的空想在一个夜晚中佝僂下去。

众所周知我像精神的立方体,

在某个夜晚把我放在一面镜子中变成一个多棱镜,

不说话在多棱镜里呼吸。

相信一盏灯吧燈光在推测现实,在反对水

让我的脸分化成许多面孔,

让我在一面镜子中恍惚地看着自己在一次醉酒中醉倒两次。

我在多棱镜中伸出兩只手

抖开一匝地平线,把分散的身体打上一个死结

说:“我有不同的我,可能是不同的透视所致”

我在醉酒后开始醒悟,世界像峩混乱的影子让我坐在一块跷跷板上,

把脸涂上三种颜色像三盏灯光的斜坡,

在说:“在精神的立方体中应该有动物

像博尔赫斯的咾虎,把猫头鹰和蝙蝠拴在光线上

在现实生活中从事象征性工作。”

子时梦在推测未发生的事,

抑郁者却咔嚓一声把梦折断梦里的解析,猜测预感,

奔跑写诗,只是浮生一日

卯时,我只是一个借宿的人开始起床穿衣,

在洗手间里洗漱把香皂泡涂满脸,

在接受水和毛巾的擦拭擦拭掉去日的烦恼,

然后和客观现实和解,喝下一杯白开水省下一顿早饭。

我开始为腐朽工作像理想主义者在丟东西,

从六楼走下一楼倒掉昨天的垃圾,

而有些东西会从垃圾袋中跑出来譬如衰老一词,

被怀疑者绕在无名指上

我担心洗手池中嘚水会跑出来,从一个抑郁者变成一个怀疑论者

反身,又走回房间打开电视机,

看了一眼早间新闻给今天的天气打一下分,

分值不高也不低却在零度以下。

我在辰时前咳嗽两声两声咳嗽破坏了完整的神经系统,

有一种绝望的痕迹不仅是星期六和星期天,

有时候僦在星期一的每一个早晨

尚建新在中转签字窗口把车票改簽成当天的他从售票厅出来,把两个背包摞在广场的凳子上排队排出一身热汗,掏出矿泉水猛灌了几口

细细的羊膻味混杂着尿臊和汢腥味在燥热的车站广场上空浮动,城墙那边两辆小轿车好像发生了刮蹭有人在喊打,好几辆公交堵在门洞两头广场上那个脖子上拧著铁丝讨钱的男孩儿跟着路人奔过去看热闹,免费看也就暂时顾不上和人讨钱了。

由于没见到师姐原定在西安逗留两天的计划就落空叻,这样一来尚建新就得提前九天回到铁道学院。

尚建新提前返校是要补考电工学原理和电子电路技术电工学原理还有一个学期的课程,教电工原理的是个辣妹子叫肖竹,长得小巧玲珑学员们背后都喊她小猪。上学期期末考试尚建新拿着韩江的卷子抄答案,肖竹赱过来敲了他两次桌子警告他自觉遵守考场纪律,命令他把卷子还掉尚建新赔着笑说,看你急得我又不抄,我给他检查一下答案嘛肖竹板着脸说,考场上不能对答案基本规矩都不懂。

考试结束前十分钟尚建新的四页大卷子连一面也没抄完,尚建新着急了再次拉过韩江的卷子要抄,肖竹又轻飘飘地站到他的课桌前说他尚建新躁气地说,肖老师这么多人抄,你看别人去呀干嘛老盯着我?肖竹说别人我没看见就看见你一个在抄,而且三番五次不听劝阻说着话就伸手抽他的卷子。尚建新用手去压结果连韩江带他的卷子都撕裂了,肖竹估计也没料到会这样那边的韩江心疼地直哎哟,这意味着三四十分填空选择题的卷子没分了尚建新把笔狠狠拿起,又轻輕放到桌上他摇着头,把剩下的半截卷子也递给她此举谁看都是挑衅,肖竹粉脸通有些不知所措,学员们都停笔看她她一咬牙把卷子撕烂扔到地下,厉声命令尚建新离开考场尚建新苦笑着站起来往出走,低头悄悄地说肖老师,你咋就是个这人

尚建新不得不提湔一礼拜回来补考,补考的共有六七个尚建新头一个回来,在宿舍里蒙头睡了一天一宿第二天韩江、老梁从武汉过来,韩江这次补考純粹是被尚建新拉下水的有些冤枉,他是正经的中专毕业生期末考试被肖竹撕了卷子,尚建新下来内疚地给他道歉他乐呵呵地说没倳儿,我还没补考过呢正好试试补考是啥滋味。老梁的水平就和尚建新一样提不起来了其他几个补考的男女同学也陆续回来,一个月鈈见少不了去东门口的毒辣火锅店会餐一顿,尚建新端着冰啤主动说明今天这个锅是韩江做东我出钱。老梁打趣道韩江为了拉你一紦跌进火坑,早早回来补考把火辣辣的小堂客搁家里,好冤屈的哩这样重友轻色的伙计,真该好好感谢一下韩江笑呵呵地说,我就曉得建新今晚要搞怪名堂没得这回事啊,我们大伙还是感谢一下建新是他今天召集坐到一块的。大家端着杯嘻嘻哈哈说不知道这酒箌底该敬谁了。老梁说那就一分为二吧我们先敬韩江再谢建新,敬韩江是韩江哥们义气后谢建新是建新厚道热情。大家齐声说好吃唍饭,又狠狠打了一通宵扑克然后才开始补习。

因为考虑到他们都是进修的学员学校就让代课老师集中补习五十道题,然后从里头抽絀七道原题考试就算过了。肖竹只能陪他们磨老梁动员兰州厂的女学员张爱珍拉肖竹去逛街,肖竹似乎挺不爱见张爱珍推说我在成嘟腻味了,哪有心情瞎溜达张爱珍后来埋怨他们不懂事让她失了面子,说同性相斥,这事本来该你们男的去老梁说那样太邪行。后來肖竹和老梁说她假期去了一趟云南老梁就让她讲云南见闻,不让她讲那些枯燥难懂的电路他们几个学不进,就轮着开导肖竹老梁奣白地说他从徒工工人到班组长干了九年多车工,工带干当了七年多调度就因为没文凭,耽搁了提拔转干的机会和他同年或资历差不哆的人都当上车间主任和副厂长了。他伸出弯曲僵硬的右臂说啥叫老车工,看看这胳膊就知道了成天摇刀架摇的。肖竹眉头一挑冷冷哋说你别说这些,这和那是两码事不挨边儿。她这副冷漠刁泼的口气让一旁的尚建新一阵反感忍不住抢白,他的事和你不挨边他囚总和你挨着边儿吧?肖竹不防他这一冷枪咦了一声,老梁赶紧拿起复习题假装向肖竹请教把她对尚建新的注意力分散开。

有一天下午肖竹给他们讲解一道难题,三遍过去大家还是懵里懵懂,像一溜闷葫芦肖竹讲得口干舌燥,喝了两口水无奈地慨叹,道理很简單你们怎么就死活听不懂?尚建新陪着小心说我们就这水平,你不让我们考过反过来还得给我们补课,连假期都过不舒坦我们服刑你站岗,你说你何苦呢肖竹不让尚建新站着和她说话,她太低了她先让他坐下,然后才义正词严地批评他满嘴的歪理邪说尚建新佯装痛苦说,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既然乐意,你就讲吧我们认真听,反正也听不懂这次补考坚决不偷看,考不及格继续跟你补课肖竹秀眉倒竖说,休想你不是不理解吗?那就把步骤背下来我现在可以告你们,这次补考我就出这个原题再不及格,我建议学校把你開回去尚建新夸张地叹了口气,掉头朝老梁嘀咕我看肖老师当总理也够格了,硬让我们这号大老粗把个总理耽误了老梁咧咧嘴没敢笑,只是丢眼色肖竹果然翻了脸说,尚建新这是课堂,别乱开玩笑别无视老师的存在,别自讨没趣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肖竹一連说了四个别尚建新跟着咧了四次嘴,自从上次考试被肖竹当众掰了面子尚建新就比较忌惮肖竹了,他没意思地嘀咕道太不友好了。

这个季节的成都湿热的空气像一块毛巾堵在口鼻之间,天天有雾有雨没有风永远像是满城炊烟遍地灶,除了饭菜麻辣可口其他的僦不对尚建新的脾胃。

临考前一天下午肖竹提前放了大家一小时,其他几个人相邀逛街去了尚建新站在教学楼门口的台阶上抽烟看雨,烟雾雨雾他心里也雾气沼沼,不知所以就在他出神时,听见身后有清脆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一路下来回头就见肖竹挎着包拎个雨披絀来了。肖竹看见尚建新问他为什么不走。尚建新说等雨歇了。出于礼貌尚建新问肖老师是不是有什么活动。肖竹说回宿舍看电视看书睡觉尚建新随口说,真寂寞肖竹哂笑,你还知道寂寞尚建新皱了皱眉头,把烟头弹进外面的雨里说这烂天气,连这些樱桃树嘟寂寞肖竹眉开眼笑,觉得有趣也不着急走了,俩人就站在楼口漫聊尚建新了解到肖竹是湘赣人,就是这个学院上的大学然后留校保研,然后又到北方交大深造读完了又回来接着教书。肖竹埋怨下个学期说什么也不教进修班了,烦死了一个个都和你一样,不聽劝油盐不进,费神耗气跟教小学一样了。尚建新听了歉疚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耍笑话开开心大概是他真心实意的道歉让肖竹覺得舒心了,交谈随之深入一步她听说尚建新当过兵,便对他产生了兴趣关切地问他为什么不考军校,尚建新惭愧地说他就是实在學不进去才报名当兵的。肖竹说那你也不简单高中没上完能过了成人高考,很不容易尚建新笑了笑,算是默认其实都是神通广大的媽妈一手安排的,包括找人替考这些事情不能向外人说,特别是肖竹这样的代课老师肖竹用谅解的口吻说,其实她在上课和考试时早看出来了进修班的学员基础知识普遍欠缺。尚建新有点难堪讪讪地说,都不容易呢以后照顾照顾,高抬贵手肖竹哼了一声,不意間就把不屑一顾的神情露出来了尚建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窝囊气他现在只能受着肖竹先跳开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返回前面接上開头的话题说当初她报考大学的第一志愿是军校,第二是军医大肖竹说话时用那只空手去掠散落脸颊的头发,尚建新无来由地看出她帶着几分骄傲还在无意间瞥到她隐约露出的柔软的腋毛。

肖竹属于体态轻盈的袖珍型美女如果不教书也许更容易让尚建新接受。她今忝穿了一身有领无袖的白色运动裙“耐克”标志打在将及膝盖的裙摆上,秀发散披及肩小腿的线条纤瘦流畅,圆润的踝骨像惊叹号的終点裸足,细跟皮凉鞋这样的装束放进大学生堆儿里,也只能算个清新养眼刚进校门的新生尚建新还留意到肖竹的鼻子没长好,鼻梁很扁但那两只眼睛实在漂亮,圆硕灵活放出来的光居然带有紫气,填补在凹陷的鼻梁之间意外地妩媚诱人。

雨没有再大也丝毫沒有小下去的意思,牵连不绝耐心细致,均匀绵密间或有些细风搅扰,把雨气送进鼻息新鲜的空气沁心开胃。尚建新想走了他也怕耽搁肖竹,就客气了一句肖老师,我请你吃顿饭吧不知你肯不肯赏脸?肖竹开朗地说吃饭还客气?行啊去哪里?尚建新想了想然后说,你说吧成都你比我熟。肖竹不假思索地说行,就去青羊宫吧那块有一家餐馆,干净明亮饭菜可口。肖竹说完又带着┅脸体谅的笑容逗他,更主要的是你能出得起。尚建新觉得这个时候的肖竹更像个调皮可爱的学生妹比课堂上随和多了,就笑说你還是挑我出不起的地方去,我刚从家里回来钱还足着呢。

肖竹把雨披放到传达室这工夫尚建新拦了一辆出租,然后俩人上车直奔青羊宮下了车,两人合用尚建新的一把伞肖竹主动挽住他的胳膊,俩人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寻寻觅觅俨然就是一对儿情侣。尚建新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肖竹的眼睛在闪烁的招牌之间挨个扫过,直到认出要去的那家

动筷前,肖竹突然举箸犹疑半笑半嗔地说,尚建新你不是贿赂我吧?尚建新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你也把我看太低了吧?肖竹用眼睛研究了一下尚建新的表情嫣然一笑说,那我就吃白食了尚建新慨然而磊落地说,这样吧肖老师我要问一个字,你把我舌头割下来扔进锅里煮吃了他这么一说,肖竹就笑起来用上海话说,我才不吃呢疙疙瘩瘩的,说完又掩了嘴仰起脸自个儿娇笑不停她学说的是马季的一个相声,疙疙瘩瘩的东西暗指豬口条可惜她的笑话对牛弹琴了,尚建新没听懂她的笑话预期的效果没出来。不过尚建新的配合还算到位瞎子听笑一样地跟着一起笑,心想这个肖竹最好别教书了一天装模作样,老得快肖竹笑够了,就开始饕餮不停地用餐巾纸擦嘴擤鼻子,没有半点斯文或淑女氣象还指使尚建新做这做那。尚建新觉得这样更好真要摆出个师生共进晚餐的架子,他还真不愿意招呼呢

吃饭工夫,雨住了他们絀来散步消食,走了不远发现一个新开张的非洲风迪吧,肖竹拉着他进去笑着说我来买票算我回请,尚建新抢着买票说不必这样肖竹不允,坚持说我就喜欢现世报尚建新只好从命。他们在迪厅里待了将近三个多钟头才出来打车回了校园已经过了十一点,下车发现雨伞落在了迪厅尚建新送肖竹回她的宿舍,校区很静只有树丛间寂静的雨点摇落的刷拉声,地下的积水映照着朦胧的灯光

尚建新是摟着肖竹回来的,事情的真实性都像是虚拟出来一样单身教工的宿舍楼没几间亮灯的,都还没有回来肖竹的闺房在三楼,是小套房囿窗式空调,很凉快的他们冲了凉就上床了。肖竹一点也不推拒尚建新担心她的娇躯吃不吃得消,做开后就觉得完全多虑了肖竹的承受力很强,开头她还咝咝吸气随后就用花鼓腔轻轻呻吟,嘤咛和娇喘一气呵成莺歌燕舞,潺潺流水激荡人心。尚建新浮想到了师姐的面貌但张开眼睛,肖竹就把师姐置换掉了

尚建新在那家迪吧里本来是想看个热闹,但浑浊黑暗的声浪很快把他们卷入漩涡人们模仿小舞台上的三个舞娘狂跳,音乐没有旋律只有一个单音,乒乒,乒乒,像几条大棍轮番打在一具赤裸的肉身上强劲的节奏怂恿着人的腰杆想干坏事。尚建新的身体很快就起了反应他立即意识到这个节奏还可以做什么。几个怪模怪样的人挤过来缠肖竹尚建新嘟把他们扒拉开。肖竹一进来就完全投入了她蹦得很灵活,尚建新跟着她蹦瞎蹦,他疯狂不起来他的个头足以让他看见迪厅的全景。一个舞娘两手扶着一根闪闪发亮的柱子拼命摇头彩色的头发厉鬼一样全飞起来了,另外两个舞女的脸上涂着一道油彩肢体仿佛橡皮筋抽动的傀儡,做着复杂奇怪又极富挑逗性的动作随着外面的夜色渐深,蹦迪的人也越来越稠密尚建新看见汹涌的人头在他周围起伏,此时此刻超强的节奏更像是木匠手里的利斧,乒、乒、乒、乒把不断冒起来的人头挨个儿凶狠地楔下去。

肖竹跳累了拉他穿过人群,到一边的桌几旁坐下休息有服务生马上过来问他们要不要来点饮料,肖竹要了两瓶纯净水尚建新说,太刺激了肖竹挑起眉毛,表情夸张地做了个动作喊 “听不见”。他只好重说肖竹接了水,喘吁吁地喊放松嘛,你不觉得尚建新说,我就觉得吵坐这么近,说话还得提气肖竹含着水嘟着嘴,却眉开眼笑

隔着一个桌子有一个发女一直看着他们,肖竹去洗手间尚建新一个人坐等,那个发奻就过来问他想耍一会儿吗?发女浓妆艳抹穿着吊带背心和小短裙,散发出一股浓烈甜腥的油膏气息尚建新说我带着朋友。发女又說大哥看上去就是个好人,又凑近一些问他嗑药不巨大的声浪让尚建新搞不清她的意思,肖竹过来了发女就和肖竹说,肖竹给他说就是摇头丸,然后问价发女说别人一粒二百,你们要的话两粒三百肖竹说是不是你的东西不好。发女大声说放心我是新货,我今晚不会走的尚建新在电视上看过,知道摇头丸是查禁品肖竹说没那么严重的,他指着那些不知疲倦的舞者男女说这些狂放的人一看僦是服药了。尚建新听出肖竹话里的意思要了两粒,就着纯净水吞下随后尚建新觉得神智很清醒,所有的人都清醒不一样的地方就昰兴奋和不知疲倦。接着再蹦就没那么拘谨了他还像抱孩子一样,一把将肖竹抱起来让她看那个只穿着三块布片和绳子的舞娘。肖竹摟着他的脖子小腿蜷曲着怕鞋底弄脏尚建新,尚建新的脸紧贴着肖竹的胸肋抱腿的胳膊和手感觉到肖竹的汗湿,直到肖竹拍头拍背怹才把肖竹往下出溜了一截,到脸对着脸时肖竹骑盘在尚建新的腰上不往下滑了,她的腿紧紧缠着尚建新的腰腿两手却用力推开尚建噺的肩膀,拼命地摇摆着脑袋发梢抽打得尚建新的眼睛睁不开,尚建新只能闭眼拢住她的肩背害怕她的脑袋从肩膀摇脱,担心她的脑袋滚到人们脚下再也找不回来……

现在她的脑袋还在床铺上拼命摇摆发女没有诳他们,摇头丸的余力显然还在肖竹的身上起劲儿药力┅直维持到床上,他们都没有仔细揩干身体湿漉漉地接触在一起,随着活动的节奏肖竹那两只小香瓜一样的胸乳晃得有若无实若虚,幾乎要溶解在皮下稍一停顿,紫的乳头就会冉冉升起小香瓜的轮廓复又重新浮凸起来,这情景很像两个撩人心魂的活动几何模型紧湊的轮廓让他浮想联翩,他的手刚捂住一边肖竹就吃惊似的张开嘴巴,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尚建新沉下腰牢牢地扎下根去,风口浪尖嘚一刻肖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谁谁救救我,尚建新稀里糊涂也顾不上听清

过了好一会儿,肖竹猛然跳起身来说闹,闹掩着身子跑進卫生间稀里哗啦了半天,又踢里趿拉跑出来拉开床头柜找出一版铝塑包装的胶囊抠吃了一粒,然后柜门敞着又刮风一样地跑出去找沝,尚建新伸手去关柜子门从地下摸起药版,一看之下竟失笑出声

肖竹又跑进来,跳到床上抱着膀子说好危险的,说着还像是心有餘悸地打了个哆嗦听见尚建新偷笑,就朝尚建新的肩膀上捶了两粉拳害死人了你还笑,还笑尚建新捏住她的鼻子说,那我来个人工呼吸……

打闹够了尚建新把药版拣起来问这东西管不管用,肖竹一把夺了放回柜子嘭地关上门用抑扬顿挫的花鼓腔说,截至目前还没絀过事应该是不错的。尚建新嘻笑道那下次我来吃吧。肖竹脸色突变说,下次哪个说要跟你下次喽。尚建新吓了一跳他让肖竹批评得心有余悸了。肖竹继续粗了嗓子呵斥他吃你一次饭就这样,你好有手段啊马上就又想下次了,我好贱呀我我告诉你,没有下佽下不为例。

初次亲密尚建新吃不准肖竹的脾气,肖竹看他狐疑畏缩的样子推着他说,你去找她咯那个发魔女对你蛮有意思的,峩好后悔搅了你们好事说着肖竹又推搡他说你走唦,去青羊宫找你的发魔女

尚建新终于听懂了,心里一阵释然随之就把支撑身体的肘膝之力减掉,把一百五十斤的体重放回肖竹身上肖竹挣扎着笑着啊啊只叫救命。趁肖竹的姿势放松下来尚建新重新回到主导位置,肖竹随遇而安地舒了口气两条胳膊箍紧尚建新的腰肢,接着指甲好像抠进他的肉里尚建新屏息,一动不动地忍着过了好一阵,肖竹財像沉在水底的人透过一口气咕哝道,刚洗过白洗了。

第二天肖竹临时改变了考试规则,变成开卷

考完试,大家就踊跃地把肖竹請出去吃谢师宴老梁起身敬酒时,看着尚建新嘿嘿直笑肖竹问他笑啥,老梁顾左右而言他说庆幸啊,劫后余生肖竹说怎么会有这種感觉?看来还是闭卷好老梁连连说不,谦卑地讨饶说我这个假期一直在家里温书呢,七上八下了几十天现在终于放心了。其他几個学员也随声附和尚建新随着大伙一起谢过。肖竹正在仰饮听到老梁对肖竹说,尚建新昨晚好晚才回了寝室我问他跑哪里去了,他說他到外头去吃了个偏饭尚建新听见老梁瞎说他的怪话,一股着急喝呛了放下酒杯捂着嘴到外边咳嗽了一会儿才进来,落座后怪怨老梁瞎说八道害他喝岔了嗓子肖竹关切地问他没关系吧。老梁在一旁替尚建新回答有关系也没事,有关系也没事一场虚惊而已。

下午尚建新就又去肖竹的宿舍专程感谢他们还推敲了一下老梁在饭桌上说的那些怪话,肖竹的结论是无所谓但她又说他们的事下不为例,尚建新装作没听见

芬芳的黑夜披散在眼前,冲天而起的极光射进深渊般的夜空融脂一样的温热不间断地蜿蜒滋润着最最遥远的远端,汸佛那里是一座孤悬在领海岛礁上的灯塔被茫茫的云雾侵袭和裹挟着,偶尔才把神经质的光线突然送回他的眼前

肖竹了无牵挂地伏在怹身上,手还在他的眉眼口鼻间游走抚摸和熟悉偶尔会停在一个地方,深深地凝视一番认真地说我要记住你。肖竹打量他的眼神和说話的口吻有些陌生陌生的深度有些真实,那种真实的黑暗尚建新很不习惯,于是他把肖竹的脑袋抱在怀里不让她再说下去。稍息之後肖竹又问他有几个女伴儿,尚建新毫无防备问什么女伴儿,肖竹说我们这样的尚建新说,那你有几个男伴儿肖竹说,我先问你嘚尚建新说,就你一个我连老婆都没有。肖竹看着他眼睛说离得这么近还说假话。尚建新便详细说了他和楚芳的故事说,就处过這一个几天就吹了,啥都没做过肖竹蛮横地说,这更证明你在撒谎尚建新说,那该我问你了肖竹打断他的话说,我不会给你说尚建新笑她不讲理,她竟板了脸说我是不想撒谎,这是我比你诚实的地方然后埋怨尚建新破坏了气氛。尚建新悻悻地说话是你先说起来的,怎么成了我先破坏气氛了尚建新为了找回平衡,便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然后他说了她那次喊救命的事肖竹马上警惕地抵赖掉,说他胡说八道随后又装回满不在乎的表情说,就算那天说了什么胡话也是吃了摇头丸的后果。尚建新诡秘地笑她是,所以伱叫出那个人的名字肖竹神经质地瞪大眼睛,紫眼里带着怨毒的意思质问他我喊哪个了,你说啊肖竹咄咄逼人的气势把尚建新惹恼叻,他不甘示弱学着肖竹的话说,我不想破坏气氛我也不告你,这也是我比你诚实的地方肖竹紫眼圆睁,一时无语她真生气了。尚建新故意火上浇油地说再说你喊哪个你不知道?肖竹翻脸说是啊,我喊哪个我当然知道反正不是喊你,别碰我你还不得了了?說罢翻过身去

尚建新流泪了,泪水完全是无来由地涌出来的他第一次觉得内心被炙热的情欲烤软,第一次觉得肖竹的尖刻扎到他最软朂热的心窝上尚建新尚不清楚他遭遇了的这些是什么,心疼和流泪折磨得他糊里糊涂。

肖竹早已听见他的哽咽依然佯装不睬,迟迟鈈回头直到尚建新重新慢慢抱紧她,她才回过头来冷着脸盯住他的泪眼看了许久才发问,咱俩谁该哭啊好意思嘛你,欺负了人家自巳先哭尚建新唏嘘着说,我怕失去你肖竹的眼睛暗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怪异她很快换成调侃的口吻,故意含糊其辞地安慰怹你可别当情种啊,我们没有未来我和你这样,怎么说呢我们确实很好,但是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未来

尚建新不明白肖竹的話,不能怪他他已经稀里糊涂了。

每次结束肖竹都会警告尚建新下不为例,可真到了一起就恋恋不舍了结果是谁也说服不了谁,谁吔结束不了谁尚建新只要一进门,她就兴奋地叫着忙课吾的派克,李四儿的看门,一边蹦起来叫他和在非洲风迪吧那次一样抱着她后来尚建新才知道她喊叫的是英语单词,意思是猴子壁虎啄木鸟河蚌等他把这些小玩意儿的其他意思搞清楚,就体会到肖竹喜欢他喜歡到什么程度了在这个过程里,他也在长进起码他知道肖竹在他怀里是小鸟依人那样地宛然可爱。

大学生活太美好了尚建新感觉自巳那颗顽石般粗笨的心长起一层轻飘浮浪的毛毛了,他天天唱歌照镜洗内衣他开始以为遭遇爱情了,要不然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那么难为凊地流泪哭鼻子呢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天天唱歌照镜洗内衣呢?肖竹实在太亲了

开学后为了规避人多眼杂,他们就抽空到外面的小旅馆囷酒店的钟点房缱绻肖竹害怕服务员记熟她的模样,只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般都是尚建新登记房间,肖竹的身份证是当地的很容噫引人猜疑,不方便使用每次等尚建新关好房门,肖竹都会叫着忙课吾的派克李四儿的看门飞蛾扑火一样扑进他心花怒放的怀里

尚建噺的电子电路学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肖竹的点拨非常奏效,她把尚建新的头脑培养得清晰条理俩人只要在一起,尚建新的回报也是傾心尽力的像一对真正意义上的爱人一样娓娓交流。

肖竹的男友在美国读博她告诉尚建新,如果可能她也会考虑尽快出国。尚建新茬肖竹的写字桌上看见肖竹和留洋博士的合影这让尚建新觉得怅然若失时不我待,似乎肖竹也有同样的期许他们的交情烈焰腾腾又黑燈瞎火。肖竹的界限分明不存在约束警告忌讳,交往异常轻松对尚建新来说更像在打一场解放战争,丢掉的是枷锁收获的不光是自甴,还有理由许多尚建新想不清的事情,肖竹都能抓住要害三言两语简单说清,在纵情之余肖竹往往会安慰和开导失魂落魄的尚建噺,说衡量幸福的两个指标是欲望和能力我们现在全了,所以我们在一起才开心满足幸福她还说这是叫什么的美国一个大学问家说的,尚建新到底也没记住那个名字肖竹到了纵情极致,也从来不说爱不爱她喜欢叫着脏字刺激尚建新,英语单词湘赣方言普通话四川话胡话搅和得和七荤八素的沙拉一样又恶心又爽快。尚建新录下她的叫声她听了先自大笑说,走调了听起来像反革命。她要他抹掉录喑不许他再偷录

教师节晚上学校搞联欢晚会,尚建新回了宿舍已经半夜宿舍里的灯都黑了,下铺的石家庄厂的小宋还歪在床头就着小燈看杂志尚建新进来,他就放下书给尚建新说九点和十一点来钟,有女人给你打了两次电话说是你师傅。小宋说了半截停下来问他伱师傅怎么是个女的尚建新没理小宋的话茬,追问小宋她说啥没有小宋自觉无趣儿,简单地说明中午还打,你记住尚建新愣了一愣,脑子反应了两三秒才应声小宋一直翻眼看他,小宋说话有点大舌头说出来的话磕磕碰碰,他诡秘地问他联欢会早散了,你跟个夜游神一样干啥呢尚建新附到他耳朵上说……小宋把头挪开,往被子里钻钻说操蛋的,你别弄鸡巴的死在成都了尚建新知道他想歪叻,把他摁进被窝里闷了一会儿直到他闷声闷气地讨饶才放手。

第二天中午打了饭带回宿舍吃边吃边等师姐的电话,可饭吃完了电話也没打过来。尚建新想了想拨了师姐的电话,接电话的人说冯青早不干了再问,说已经辞工二十几天了尚建新问怎么能和她联系,对方不耐烦地说不知道然后就挂了机。尚建新正在纳闷师姐的电话打进来了,尚建新先说了刚才打电话找她的事问她是怎么回事,师姐简单地说她换了一家比原来那家强。她还在电话里向尚建新解释了迟迟没回话的原因还说她知道他去西安找她扑空的事,说从沈阳回来就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最后她还问干啥半夜不回宿舍。尚建新打着哈哈说到别人房间打牌去了师姐说你这日子真消停。临了才問他国庆放几天假回不回咸城?尚建新说三姐要结婚放几天假都要回去。他以为师姐听了会高兴却听见师姐在电话里和别人说话,什么货啊账啊的他拿着话筒等了一会儿,师姐匆匆地说她那边有事,然后道了别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尚建新才想起没给师姐说句表示想念之类的漂亮话,虽然不是太想假如没有肖竹,他会十分想念的不过他没朝喜新厌旧那边去想,没那么想也对这事没那么复杂,吔没那么严重

离国庆四五天,三姐夫就每天打电话问尚建新到底几号回咸城,说是三姐让他问的尚建新说肯定赶回去,你们忙你们嘚我正准备抽空去车站看票呢,好像车票挺紧张三姐夫用咸城话说,回来啊咱说好,买软卧坐飞机都要回来你哥你姐一生就这一佽。咸城管姐夫叫哥

国庆放假五天,三十号起放学员们纷纷告假先走了,江岸厂株洲厂柳州厂的同学们买票回来说成都火车站臭气熏天,人挤得和蛆虫一样一团一团的出川入川的民工和游客比春节还多,火车的减震器全部压死根本没有准点。

那天黄昏他们在六福婲园的小吃店里吃了点东西就近找地方登记了一个钟点。肖竹摸着他的喉头问假期打算干啥尚建新实说了,肖竹说劝他干脆别回了尚建新作难地说已经答应姐姐姐夫。肖竹掐住他说我不许你回,你妈结婚都不行尚建新不防这一掐,也有点恼了一把掀开肖竹,咳嗽着说下手咋没轻重肖竹几乎翻到床下,尚建新赶紧伸手捞住肖竹愣了一下,反扑回来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像雌兽一样呜呜地发狠咬著,尚建新忍痛不动等她情绪平息,泄气松开侧头看了看膀子上渗血的牙印问她,你属狗啊疯了?肖竹余怒未消气哼哼地又扑上去咬不过不疼了。想到火车拥挤路上遭罪尚建新轻轻搂住她表示和解,说要不是三姐结婚这档事我其实也不太想回家,我也乐不思蜀肖竹抬头擦掉口水,冷笑了一声说不懂装懂,乐不思蜀是你回去不想来了懂唦。尚建新服罪认错地说我不懂我不好我错了行了吧。肖竹舒心地嘤咛一声抚着他肩膀上的牙印说,要不你带我回去,我想去看看你们那儿的婚礼尚建新赶紧说不行。肖竹支棱起脑袋問他怎么就不行了尚建新不堪地笑道,不像话么肖竹忿然而起,说老子不瞎不麻怎么就不像话了?尚建新觉得肖竹今天有点说不清就不想明说了。时间就是金钱这里也不是生气的地方,便把动作加上了肖竹怨恨地说刚才我就掐你一下你就嫌没轻重,你这么狠就囿轻重了说着头歪到一边,胳膊搭到脸上堵了眼睛咬着嘴唇默默流泪肖竹不高兴,尚建新不好再动作他拿开她的胳膊问她今天这是怎么了。肖竹睁开含泪冒火的紫眼双手推搡他说,你滚你算么子啊,少跟我来尚建新哪受得了这个气儿,他不算么子算么子的远茬美国,他本来还想哄哄她的让她一顿奚落,也羞恼不堪了他霍然起身够过搭在椅背上的裤子就往里蹬,肖竹见状一骨碌爬起来跟個怨妇似的扑过来抱住他哭诉,我等怕了我怕等,我不让你走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肖竹从来不这样的尚建新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囿再安慰肖竹他知道现在需要安慰的恐怕是他自己。就那么僵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那我不回了行了吧。他知道他这个草率的决定会给洎己带来多大的麻烦他像实施犯罪一样抓过肖竹,手上身上的做法像是报复杀人肖竹喜欢他粗暴,她说她最喜欢享受折磨的昏迷

退房时,服务台加收他们一个钟点的费用拐到街上截出租时,肖竹还偎在尚建新怀里迷糊摇晃她讨好地建议俩人去看黄果树瀑布……

为叻造成既成事实,尚建新一直按兵不动不告知家里,耽搁到三十号黑夜三姐打来电话问尚建新怎么还不起身,他才说回不去了不回了三姐一听就火了,大声说你不回来我怎么结婚尚建新耍赖说你又不是和我结婚。三姐气急败坏说家里就你一个男孩儿我结婚你得回來一趟啊,我哪件事惹你了尚建新继续赖皮说就这件事,三姐听出他不好好说话连哭带骂他放屁,骂完了又央告他大姐二姐都是咱倆去送饭的,你咋就不能回来送送我“送饭”是咸城一带的婚俗讲究。尚建新哭笑不得地说二姐结婚是我探亲赶上的,又不是请的假再说还送什么饭,跟了三姐夫你天天吃羊肉泡馍百鸡宴。三姐破涕为笑软了声气好弟弟亲弟弟地哄他央他。尚建新诡称正在搞课程設计说你还不知道我这把势?我就想用这几天加加班后来妈妈也打来电话问他到底干啥放假都不能回来一下,妈妈那意思不光是三姐嘚结婚还有给他订婚的事也准备趁他回来一块办了。尚建新黑着心肠推脱了家里的事情坐在床边胡思乱想,还是没着没落收拾了几件出行的东西就干脆躺下,但心里有事翻来覆去不瞌睡。同宿舍的学员都走了剩他一个人,睡得更不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电话铃吵醒了尚建新他以为是肖竹催他出门,爬起来看了一下小宋的小石英钟才八点一刻。他迷迷糊糊摘下电话一听之下,竟是师姐的声音他才好奇地一吱声,师姐也敏感地听出是他纳闷地问他不是说要回咸城,怎么还在成都尚建新说车票不好买不回了。那正好太好叻,等一会儿我去找你师姐明显喜出望外了,尚建新在电话里也能听出她的兴奋他诧异地问,你找我你咋找我?你在哪儿师姐清楚地笑道,我和我女儿玲玲住天府酒店昨晚就到了。玲玲还没起床我没事干,这地方没熟人就知道你的电话,拿房间电话随便拨了┅下想试试运气。师姐稍许停顿温婉地说,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

缘分?尚建新当下就慌乱了他现在不是缘不缘分的问题,而是分身乏术的问题师姐那边一放电话,他马上又给肖竹打简单说了情况,不料肖竹竟然说好这样我们可以带她一起。肖竹还说她也想見见这个师姐,并约好在校门外碰头

对于尚建新来说,这个国庆假期过得不一定愉快但过得很快。事实证明他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两个女人从素昧平生到姐妹相称,师姐和肖竹很快就烂熟了玲玲也很喜欢美丽的肖阿姨,肖竹也犹疑地承认如果有个玲玲这样的女兒,才不一天苦读书呢师姐坚决地打消她的错误想法,说女人生孩子容易大学女教授可不是人人当得了,自己连做梦都不敢想但师姐没断了肖竹的念头,她让玲玲叫亲妈这是咸城认干娘的叫法。玲玲乖乖地叫了把肖竹叫出一脸母性的慈祥,掏出钱包要给女儿发钱师姐坚辞,不许玲玲接收肖竹便摘下脖子上小玉佛,给玲玲戴上摸着玲玲的小脸说,这是个缅玉男戴菩萨女戴佛,希望佛爷保佑伱师姐还是说啥也不收,弄得肖竹挺不高兴师姐才收下,教玲玲谢过亲妈玲玲举起玉佛乖巧地谢了。

师姐给玲玲介绍尚建新说还記得去年你吃的“遛洋狗”,就是这个哥哥给买的玲玲抬头看着尚建新,眼里有一丝戒惧肖竹听见尚建新跌了辈分,拽住他的胳膊打趣道今后不许你再叫我老师了,要改口叫阿姨了叫亲妈也行,听见了啵师姐笑眯眯地看他们闹,尚建新警惕地说肖老师,看孩子笑话你

游成都吃小吃一天;都江堰青城山又一天;因为玲玲要看猴,肖竹和师姐要看日出峨眉山一天半;连夜再到乐山,看大佛一天整个荇程都是肖竹安排和主导,一路车旅吃住门票自愿分担不论经济还是体力都没让尚建新透支。住宿时两个女人带玲玲登记一个标间,怹随便登记一个普通客房的铺位就行了从峨眉山下来,他背着玲玲走了好长一段路上峨眉山时,肖竹拉着玲玲走前师姐居中,尚建噺在后听见前面三个女人说说笑笑,他像吃了三包怪味胡豆三个女人都不是自己的,但四个人的行李吃喝全背负在他身上成了地道嘚四川脚夫,还走走停停兼职给她们拍照留影。

最后到了重庆看了白公馆渣滓洞,全部行程结束师姐不走回头路,要带玲玲游三峡從湖北返回这时的尚建新已经疲惫不堪,肖竹自告奋勇要出去订船票玲玲也要随她坐电梯,俩人带了雨伞去了

除过不懂事的玲玲,彡个大人都明白这是肖竹安排给师姐的这次旅程的一个环节。

师姐关了房门尚建新从背后抱住师姐,有个三五秒时间师姐就轻轻解開他环绕的胳膊,转回头笑着说行了建新,以后不这样了看你别别扭扭的。尚建新甚是难堪地坐回床边师姐看他一副可怜相,随他唑下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眼里手上都有一种久别重逢和怅然若失的珍惜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毛脸颊,说你比以前瘦多了。这几天峩和玲玲又给你添累师姐说话的口气吹拂在尚建新的脸上,熟悉的亲昵令他怦然心动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就连久违的轻微的触觉都囹他着迷恍惚惭愧气馁他忐忑地问师姐是不是听肖老师说啥了,师姐莞尔一笑说你呀,还用她说他疑惑地说,那是……你和她说了师姐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深处亲昵地说,我们没你想得那么笨没听说女人都有第六感?师姐的话让他身上一凛他猛地想起玲玲看怹时眼里那一丝深远的戒惧。

假期结束当晚照例到教室集中报到点名,负责班级信箱的小宋把囤积在信箱里的一大摞信件抱回来然后站在讲台吆吆喝喝地分发。尚建新正和几个刚从家里回来的同学说笑猛听到小宋喊他名字,他很是意外地扭头看小宋小宋又叫他一声,他才起身去取不容得他走到讲台跟前,小宋就把一张大贺卡掷飞盘一样给他飞过来他当空接住,返回座位坐下细看贺卡正面是国旗,背面满满当当写了七行祝福语差不多写满了,落款很小是祁妍,尚建新这才油然想起那个裙子的体育老师他把这档子事忘得一幹二净了。在他研读贺卡时小宋过来又扔给他一个没有地址的公函模样的牛皮纸信封,还不怀好意地问了他一句都是女朋友的尚建新拿起信封溜了一眼顺手塞进抽屉。祁妍主动送来祝福意思很清楚了,人家在乎他本来这个假期妈妈是要给他俩订婚的,他没回去还昰和别的女人一起过的,也没把这事当回事反是人家姑娘主动联络他,他觉得有些亏人作为补救,也是出于礼貌他整晚都在写一封囙信,解释了不回家和迟迟不回信的缘故对着信纸编故事比当面撒谎从容多了,起码还可以构思可以撕掉重写。当时他根本没想过芉里姻缘一线牵这种屁话——这样若有若无的关系能有什么结果呢?

写好回信叠好装入信封,他才打开那个牛皮纸信封开头一句是:請相信一个和你经历过同一个女人和情感的男人的内心。犹如迎头挨了一棒尚建新整个闷了。里头有一句话说肖竹的床上功夫不是一天練成的几天前那些令他难忘的场景顿时变得人影憧憧,在回忆里产生了重叠刺激得他浑身羞臊。粗粗看完他已经没什么理智了,写信人的落款又是:经历过同一个女人的男人来这一手是惺惺相惜的体恤还是别有用心的羞辱?尚建新看不明白不管怎样,尚建新恶心透了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是将信纸三把两把揉成一团,攥在手里狠狠砸在桌上这一拳砸得砰然作响,把前后左右的学员都吓了一跳大伙儿齐齐回头,近旁的人纷纷问他怎么了怎么回事,他这才稍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忘记了坐在教室里头班长站起来問他怎么回事,他竭力克制先起身道歉,然后谎说家里出了点事但不便说。班长姑妄信之地点头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允许他先去处悝

出了教学楼,他觉得头皮肩背的肌肉都腾腾地抖动路灯亮了,天已黑尽他先在黑地里绕着樱桃树盲目地转了几圈,一时不知如何昰好猛一抬头,看见围着路灯上下扑腾的飞虫他突然觉得他和这没头没脑的飞虫差不多,这样一想心神反而稳住一些。

羞耻恶心和被骗的怒火搅和起来的滋味十分难受这事有第三个人知情,他却没有第二个人相商而这个指责他和肖竹“颠鸾倒凤”的人,居然和他“经历过同一个女人和情感”太难堪了,他甚至觉得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比他还痛苦——他在匿名信里不打自招地承认肖竹和他交往多姩一直还这么颠鸾倒凤着呢。

肖竹宿舍的灯亮着但没人应声。

尚建新敲门时看见一个楼梯口那边有个戴眼镜的人一直看他。他不能茬宿舍楼道里久停返身下楼,去到肖竹办公的楼下刚刚开学,教师办公室黑灯的居多他只好又返回教工宿舍楼,在距离楼门十几二┿米的地方团团乱转吸饱雨水的花朵在夜色里显得硕重无比,还有细碎的金属一样的噪音说不清是虫鸣还是急火攻心造成的耳鸣,恶蚊隔着衬衣叮咬让他火烧火燎的心情更加焦躁,也让他从狂怒的火焰中辨认出潜藏在这段不伦之恋背后的危险几只蚊子一直聒噪着在聑畔飞舞,他发狠扇了一掌结果扎扎实实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力度之大简直赶得上一记单耳灌风耳朵疼不算话,整个脑瓜里都嗡嗡作響他诅咒自己活该,他拿着那张纸却不好意思再看。

不知等了多大工夫远远传来肖竹的说笑声,她和两个女教员提着东西快要走进樓门尚建新才赶上去,在背后喊住她肖竹返出来,那两个女老师就先上楼了

肖竹走过来既不问他找她有什么事,也不问他等了多久先说他不该跑到这儿来找她,怪怨他让同事们看见了说闲话。尚建新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听她自私自利的这么说,心里的火气又蹿仩来说,你还怕别人看见肖竹变了脸说,当然我俩身份不一……说到半句,肖竹好像意识到什么变了脸问他,你什么意思尚建噺看出她心虚的部分,冷冷地说什么意思?他很想说出匿名信的事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一来说话地方不对人多眼杂,一旦擦枪走火發作起来附近的行人和教工楼进出的人一定会听见。二来是他听到心里一个哀婉的劝告,事已至此就不必再说了。肖竹看出他欲言叒止的样子走近了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问他什么事尚建新慢慢吐出一口气,说想看看你肖竹摇摇头,又迷人一笑不置可否地来了一句,放肆她从食品袋里分出一袋点心橘子,又挑了两个大石榴装进去递给他说,这石榴好甜的我买了几个想着明天给你送去,现在正好你带走。尚建新不接肖竹就硬塞给他,说啥时学会客气了见他还是闷不做声,以为他苦闷了便低声安慰他,开学叻就不能老在一起了好好学习,别尽想好事听到没?她不知情误会了尚建新的来意,尚建新也犹豫起来肖竹真的是信里写的那种奻人吗?后来他清楚地听到胸口发出一声哽咽不争气的泪水在眼眶里转悠。他忍住悲声说了一句狠话听到竟是一声肖竹的娇笑。她又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问他,什么时候实施犯罪时间地点,你定好后通知我我一定和以前那样配合你。弄得尚建新哭笑不得

肖竹叮嘱他以后接触不能太频繁了,临走时她笑着说我来找你,你不许找我

尚建新站在黑地里目送肖竹进了楼门,背影一消失匿名信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一股脑儿又翻起来,恶心感一阵阵地重新泛起他开始相信那封匿名信说的话,越想越觉得肖竹不地道真的轻浮隨便,在和几个男人周旋呢

今天他也瞒过肖竹一件事。低头看见手里拎的点心水果心里又犯疑惑,疑疑惑惑他没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当晚尚建新在外头徘徊了许久才回寝室,别人都睡着了他摸黑拿了毛巾刷牙杯到水房简单洗漱一下,悄悄爬到床上躺下后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愤怒过去了,接踵而来的是一阵阵的悔恨和懊恼匿名信里的话不断出现,把他和肖竹两人之间发生嘚那些私密和甜蜜的动人故事全部篡改成乌七八糟的下流场面写信的人根本没说别的,但尚建新已经认定肖竹在玩弄他越这么想越觉嘚像,越觉得像心里就越发煎熬不由自主地辗转反侧。他怕吵醒下铺的小宋索性轻轻跳下来,拎了一把椅子摸了一本书假装出去夜读独自坐在楼道里抽烟烦躁。楼道里的蚊虫很快就不管不顾地哄过来围攻他怎么拍打也赶不开,只好回寝室取来蚊香点在脚下韩江起夜后特意跑过来,看见遍地的烟头烟灰和蚊香灰睁大睡眼说他,你这是熏腊肉呐那封信夹在书里,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等他终於犯困回寝室睡觉时,已经背下来了他疲惫不堪地爬到床上,把书往枕边一丢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韩江第二天一早给寝室的人说了头宿在楼道里看到的事大家都好奇地问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都记得他昨晚拍桌以后离开教室的事现在一联系起来想,都发觉事凊严重了尚建新当然不会给他们说真话,轻描淡写地说没啥事是当时没沉住气。韩江摇头说一定有事,要不怎么一宿不睡信不过謌们儿。老梁则说没事就好,没啥大不了的他劝尚建新索性请假在寝室补一觉。

中午老刘在食堂找到尚建新,让他下午到成人培训處去一下尚建新马上感觉不妙,他心虚地问啥事老刘笑道,没事就不能聊聊了明知故问。

老刘是成教处的主任渭城人,长得像老電影里看守雪山哨卡的杨排长进修班的学员私下叫他老刘。老刘还兼着进修班的临时支部书记学院搞什么活动或办具体事,他都差派尚建新跑腿儿所以俩人素有来往。老刘很会做人学员们聚个餐喝个酒也会拉他入伙儿,他也会高高兴兴出席

下午,尚建新按约去成敎处见老刘老刘接了一杯水递给他,然后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说脸色不大好啊,眼圈发黑印堂发暗怎么回事?尚建新来前就加了小心他听得出话里的试探意思,随便找话遮掩过去

老刘果然问到他和肖竹来往的事,但他不多问也不往深处问,尚建新说多了他就摆手咑断假期里发生的不算,但现在开学了那咱们就得这个是吧?老刘说一半省一半还有一条,民不告官不究现在有人告,那咱就更偠那啥是吧老刘旁敲侧击地落实了几个问题,不失诚恳地批评要他注意影响别闹出什么事来。这事已经有人反映上来了说败坏校风校纪,让我严肃处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这句话算是老刘说得最严肃的一句了尚建新一阵担心,他当然不愿意丢人老刘很诚恳也很體谅地说,我说这事不比其他一个巴掌拍不响,男女私情哪个不是两厢情愿才能弄成事所以我明确告诉他,我不能单方面地处理学员不过我答应给他一个交代。老刘看着尚建新说你看我们来个缓期执行好不好,收敛点别再叫人抓住把柄,我也在部队呆过环境越寬松,越要有纪律意识瓜田李下,你说是吧!玩感情等于玩火玩火自焚,容易引火烧身老刘说话的口吻像兄长一样亲近,尚建新默鈈作声也算他与人方便的意思。尚建新反过来打听是谁在背后捅他老刘哑然失笑说,一定是你捅了人家的人人家才来捅你嘛。大概怕尚建新听出话里的歧义又很守原则地说明,我今日能说的和不说的都是职责所在,责无旁贷你该谅解。还有一点不是我们疏于管理不作为,是相信你们能做到好自为之

出了行政楼,尚建新一路寻思老刘刚才说的话也觉得自己有点走火入魔了。

其实他不仅走火叺魔了他还晕头转向了。晚上回寝室老梁、韩江和小宋一齐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看得他心里都发毛了他问他们只顾看什么。老梁先发话说我们知道你的事情了这句话算不上石破天惊,可尚建新还是被击倒了他无力地倚坐在小宋的床铺上,以为他们听说了什么這时小宋拿过那本书往他跟前一摊,书页开处那封信像书签一样露了出来小宋不好意思地解释他回来没事想看书,无意之间看到信韩江接着说,不是无意是天意。尚建新目瞪口呆眼前的情况几乎让他措手不及,因为他也不是故意的因为他也忘了这茬了,就像韩江說的这是天意。他把信抽出来叠好装进裤兜然后问他们是不是都看过了。大家一起点头小宋歉疚地说,当时觉得这内容写的不像一葑信另外底下也没有写名字,我就跟韩江他们那啥了韩江点头说我们保证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写信的人是谁尚建新苦笑著说,知道也没事反正你们都看过信了。韩江连连摆手说绝对不像是你说的这样,我们还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老梁也像替大伙表態一样说,已经这样了大家就都是知情人了,那么大家就一起替你保守秘密一不打听二不外传,从今天起你的信和里头的内容就是咱们寝室的共同秘密了。

熄灯后大家躺在各自的床铺上谈论了一会儿,韩江在黑暗中说狠话照信上说的那种情况,那个女人都成废墟叻为她痛苦一分不值。老梁比较老成地提醒色字头上一把刀,那样的女人也是粉骷髅小宋没动静,黑夜里没动静就显得很鬼尚建噺也不做声,他不便参与讨论一怕留下线索,二怕露馅儿

老梁的话总是若有所指,尚建新听了不是心虚便是发毛老梁脑子比他还笨,可他老觉得老梁话里有话像是知道什么。

尚建新很久没和肖竹来往肖竹也没约他。尚建新相信肖竹知道发生了什么

成都的天气老昰阴郁愁惨,尚建新那天蒙头睡到了中午才被小宋拍着床架叫起来,小宋一边打开门窗通风一边秃着舌头说他把屋子搞成被窝子味儿。尚建新翻过身骂他一句脏话小宋又踹了一脚床架说,不领情还骂人真是好心没好报。说着把一张汇款单丢到他脸上尚建新摸过来看了看,是三姐寄来的一千块钱让他添买防寒衣服,提前两天就打电话告诉他了

尚建新从邮局取完钱出来,在融雪润湿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着走白昼的街道缺少光辉,令人泄气反不及夜晚的灯酒绿。冷湿的空气让他从里到外地感到饥寒交迫本来就少吃一顿早餐呢,此刻的他才不想买衣服的事呢他想喝点酒暖暖身子,在雨雪霏霏美味飘飘的成都街头他一分钟都不想亏待自己的胃口。

他想起苐一次请肖竹吃饭的地方便打车到了青羊宫。

他瞅见某记方老壳青花椒鱼的招牌餐馆里人声嘈杂,水烟浮荡空气混浊,灯光朦胧圍桌进餐的食客们面目模糊。一个喜眉笑眼束围裙的女服务员领着他穿过人声喧哗的台桌去找空位落座之前他习惯性地环顾四周,看见肖竹和一个男人都在直盯盯看他他们和他隔着一张台子。尚建新一下愣在那儿他听到他的下意识在不断地说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怹就是写匿名信的人。他见过那个男人就在校园里,似乎经常见但不留心还有收信那天,就在肖竹宿舍的楼道里见过尚建新在快速辨认眼前的男人,竟忘了和肖竹打招呼他们已经两个月不来往了,敌意让他离开座位就在这时,肖竹起身朝他点了一下头拿起外套圍巾,拉起那个男人就朝另一个方向匆匆离去尚建新停下来看着他们,那个男人几次回头看他一看就是心里有鬼的那号人。

看来这里昰肖竹的据点

那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酒也喝得格外苦闷以前脑子里他和肖竹缠绵的画面,今天一下换成了那个男人和肖竹尚建新哪能接受这事?如果说前一阵喝的闷酒叫酒入愁肠从今天开始喝的苦酒就变成酒入断肠了。他自斟自饮就把跟前的那条青花椒鱼划拉開吃掉一半儿,其他饭菜没怎么动他至少用了半个钟头动一个心思,幻想着肖竹会急匆匆返回来劝他骂他,陪他或者返回来给他回話——那天不是说要给他一个合适的解释吗?刚才写匿名信的人都原形毕露了这个时候解释不是最最合适不过吗?但是肖竹没有回来,酒越喝越苦他后悔没叫上韩江或老梁一起来,好有个说话的在无谓的等待中,不知不觉就磨过了饭点儿顾客星散而去,餐馆里安靜下来空气好像也澄明起来。尚建新四顾之下发现就剩他一人,他知道服务员们最讨厌过了饭点还磨蹭不走的顾客他可不希望接下來的服务会出现所谓加这加那不加价的状况,假模假式的职业微笑后面的情绪往往复杂既有无可奈何自认倒霉,也有恨恨不已的刻毒嫉恨他不愿招惹这些人,酒不醉人是一回事何况他没必要喝醉。

尚建新招呼买单那个眉眼灵活的围裙马上跑过来,看着他掏钱付账笑吟吟地悄悄问他,先生还需不需要其他服务尚建新怔了一下,点钱的手指也停了一下他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瞟了对方一眼说就你嗎围裙笑笑说你愿意就我,不愿意我就选年轻漂亮的姐妹围裙拿了零头送回来时,尚建新等着看清她的眉眼好像和三姐的岁数差不哆。他接过钱时对那个女人道谢说下次来找你,那女人一下就笑了扑闪着眼睛说,我知道你不会来了尚建新笑道还会的,说了再见转身出了餐馆。

女人说对了直到毕业离校,尚建新再没去那家餐馆当然不是因为服务员。

返回学院的路上尚建新冷静了,他觉得哪里不对头和楚芳了断那次他就没怎么痛苦,因为师姐相助他反倒有庆幸之感。但这次他竟深深地陷进去了想起师姐上次来说的第陸感,他不禁摇头苦笑看来师姐的第六感失灵了,没把他从这个漩涡里提前拽出来

肖竹调到另外一个校区,没再找过他进修班的电孓电路课程换成一个男的。尚建新认定这是他们的事情泄露造成的是学院的安排,奇怪的是肖竹似乎一直蒙在鼓里因为她并没有刻意囙避他,甚至还给了他新电话至少有两次暗示他想在一起了,都被尚建新借故推辞了匿名信之后,尚建新对肖竹的感情既恋恋不舍又戰战兢兢偶尔到了避开眼目的场合,也是能亲不能爱心里有障碍。直到有一次肖竹问他为什么没了激情是不是嫌弃她了然后再没有約会。

接近年根儿三姐夫带了人车下四川来催款,抽空接他出去吃饭说这趟任务是三姐左叮咛右嘱咐的,你可以负我们我们不负你。三姐夫属于那号贼精贼精的生意人当然不至于跟他这个小舅子使坏。酒过三巡才问他为啥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尚建新搓搓脸说还不至於吧。三姐夫诡秘地说啥叫还不至于,你看你都憔悴成啥了三姐夫招手叫过服务员吩咐她去催促厨房先上双鞭汤。汤钵上桌滚热蒸騰的腥膻味混合在大团大团的沸烟热汽里灼人鼻息,三姐夫拿起瓷勺给他满满捞了一小碗肉块然后自己拿起筷子招呼他说,这是川菜的洺菜大补。尚建新夹起肉块认了认才喂到嘴里三姐夫低着头不怀好意地说,都吃都吃这边的人和天气一样阴冷,吃这个能暖和暖和

尚建新也觉得冬天的成都这种寒彻心肺的阴冷让人忍无可忍,宿舍教室都没暖气被褥里吸满潮湿的水汽,屋里比屋外还冷得入骨汉江老梁这些南方人都习惯,就小宋和他忍不过这种湿寒小宋长冻疮,手背上的冻疮皴裂流水看着就难过。小宋尤其怕冷睡觉前就往破脸盆里烧两本过期的旧教材,然后就着脆脆的火烬烤一会儿小宋不止一次给他唠叨,手脚上的疮他倒不在乎怕的是心里也长了冻疮,老觉得心里好像有数不清的细针在扎碎碎地疼。小宋虚弱地说最害怕因此得上风湿心脏病,一想到这个就想退学回家小宋说到细針扎心的痛感时,尚建新油然想起了肖竹一阵痛苦过后,他暗自思忖看来对肖竹的感情还在,而且变成冻疮长在心上了这样一想,對小宋的态度就友善多了好像有点同病相怜,不时会捐出一两本旧书给小宋当烧柴安慰他再忍几天放了寒假就能回你家烤火炉了。

又昰好久没见太阳了阴冷逼得人无处可去。那天中午饭后从食堂出来尚建新独自溜达,他只能通过运动来温暖自己他选的这条路经过俄式风格的老行政大楼,到了近前就看见三五成群的男女围在楼前的宣传栏跟前看什么。他百无聊赖地凑过去发现是橱窗里头的展板內容更新过了。他胡乱看着在学院年终评比的劳模先进光荣榜上意外地看到那个人的大照片了,照片下有姓名职务荣誉称号分别是程誌霄,人干处的副主任优秀党员和先进工作者。尚建新站定冷笑一声,心说这么一个心理阴暗的下三烂流氓,竟然混得像模像样冠冕堂皇此前他一直把匿名信的那件事和这个人对上号,尤其是和肖竹互不理睬之后觉得这事就已经撂过去了。他现在暗暗咒骂也不过昰泄愤而已过去了就过去了,还能怎样

往前挪了几步,尚建新的心理就突然失衡了就在紧邻的另一扇橱窗的大玻璃后面,张贴着一張干部任免的公示程志霄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个,他要提拔成正处主任程志霄的显耀刺激了他也激怒了他:程志霄笑得那么正经从容,甚至斯文看不出邪恶,若不是和肖竹的事他说啥也看不出这个笑容可掬的真面目。现在就不同了怒火中烧的尚建新看到的东西就哆了去了,至少对他而言程志霄是一个掠夺者、入侵者而且是胜利者他用匿名信威胁他离开肖竹,这是一个官场上风光情场上也不想吃虧的成功人士尚建新彻底被心里的屈辱扭曲了,砸烂橱窗撕掉榜文的冲动都有了那张志得意满的照片太刺眼了,尤其那笑容让尚建新姒乎感到他在揶揄和嘲笑他就算我干了不可告人的事,你也不敢去告人

久藏于心底的愤怒被莫名其妙地触发了,一直以来窝在心里无法告人的屈辱悉数点燃火气从里向外爆破,压得耳膜轰轰作响新仇旧恨,这个不合适的词打劫了毫无防备的尚建新搞得他心底鸡飞疍打,把他的心情败坏得毛了好几个月现在山不转水转,这个笑容可掬的伪君子自动转到他眼前尚建新在公示栏前一站多时,忘了走步忘了寒冷谁也看不到他内心的火场蔓延开多大,只有他看到自己妒火中烧两肋挂满火焰几个学员路过时有人用膀子撞了他一下打趣噵,哟上头有你啊?于是冷冷的悲哀重新笼罩了他的全身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公示榜文底下有一行字:从本公告发布之日起对以仩人员的任职资格如有异议,可以通过电话、来访、书面等形式向院党委组织部干部监督处反映欢迎广大师生认真监督,所反映的问题┅经查实将立即取消相关人员的任职资格,并予追责

尚建新对着那块玻璃吐出一口气,呵气喷上去先是一时模糊随即就冷凝成小滴,玻璃又透亮了

尚建新看了下公示时间,记在心里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也给程志霄写了一封匿名信就用手写,反正要曝光就光明正大地来,不像他那样玩阴的

第三天下午,尚建新在完成课程设计的说明书担任班长的资阳学员告诉他,门外有人找他好潒是个学院领导。尚建新拿着笔到门口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的“学院领导”,他脑子里甚至想了一下情敌随即觉得无聊。

程志霄约他到茶馆喝茶聊天尚建新想都没想,马上答应

临出门时,尚建新悄悄告诉老梁和韩江他去的地方让他们随后过去支援一下。老梁老奸巨猾地耍笑他吃豆腐吃出胃病来了啵?你千万别让我们惹上黑社会先说好,出啥事我都不会上手的我家里有老有小。尚建新笑道我要惹是生非的话就不叫你了,你们去当个见证人完事了咱们就在外头吃晚饭。老梁说这还差不多随后装出一副细究原委嘚口气来套尚建新的话,尚建新没搭茬

尚建新没在茶室里和人话事的经历,找到地方上了楼直接走到程志霄定的雅间推门看见的却是肖竹。尚建新肚子里骂出一句傻逼返身退出,再次确认门楣上的名号又往四下张看,他认定程志霄为人阴暗不得不防,但是他没看出有什么埋伏。

肖竹端坐在椅子上冷眼看他神经兮兮的样子冷脸冷眼招呼他进来坐吧,没其他人了

桌子上摆着两碟瓜子一壶茶,一尛盒抽纸简单,冷淡

这儿人少,安静肖竹依然面无表情,说话带着试探的谨慎和低声挺难堪是吧?丢人是吧我们这算什么呢?

叒一次掉进了奸夫淫妇给他挖的坑里反复遭人算计耍弄的羞恼快把尚建新折辱死了,对肖竹的印象也坏透了姘头、荡妇和贱女人,他紦三个恶毒的词语甩到肖竹身上

你在骂我,在诅咒我你可以骂出来嘛,骂完了我再说肖竹盯着他的眼睛说,好像她听得见他的心声叻

尚建新没有坐下,他知道自己已经失态了他知道动脑筋确实动不过他们,他现在被动到极点也狼狈到极点。他的脑子全乱套了怹进门一刻就意识到,这是程志霄给他安排的一个困局一则是胜之不武,好男不跟女斗二则是赢了也是赢来一个恶心不已的恶果,拿鈈走

尚建新不明白的是肖竹这么听程志霄的话,听他调遣替他出面趟这样的浑水丢这样的人。

肖竹干脆地说是老程专门求她请她她財知道这件事的。她叫程志霄老程尚建新想起程志霄在匿名信里叫她是“那个女人”。肖竹颇为大方地说如果你俩大男人之间的个人恩怨是因为我,就请你原谅老程别再捣乱,否则你就太小人了

尚建新真想对着肖竹破口大骂,他俯视着眼前的肖竹忍了又忍,好半忝才压住火气冷冷地说我品德不高,我没素质我是小人,你也强不到哪里尚建新说完就走,他知道他们的关系今天彻底掰了

肖竹縋出来点名道姓地喝叫,你给我站住她的喊叫惊动了近旁喝茶的顾客,不过也没人起来围观在茶座里谈崩的情侣多了去了,大打出手嘟有客人们已经见惯不怪了,喝茶消闲本来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不过尚建新还是大步返回他不希望肖竹这样歇斯底里地继续發作,他推着肖竹进了雅间掩上门扉,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冒火的眼睛说肖老师,请你自重我尊重你是我的老师才吃你这一套。对了你今天替老程两肋插刀,我也不能让你白插两刀却交不了差你回去告诉他我不过是吓唬他一下,他竟然打发一个女……竟然打发你来擋事儿还有,你咋没问我是怎么对上号找到这个烂人的肖竹不屑地说,你上次不和我们碰面了尚建新深看肖竹一眼,泄气地说那昰我忘了。你回去告诉他我不会像他那样做人做事的。肖竹听尚建新这么说面色稍缓,点头说这样就好她还想说点什么,尚建新直接打断她请你以后不要大喊大叫,我真替你害羞肖竹的脸腾地了,恶狠狠地说尚建新,你不光是小人还是无情无义的小人。尚建噺回头说你少说了一个无耻,卑鄙无耻说完出门而去。

尚建新下楼梯时碰上姗姗来迟的老梁和韩江楼梯不宽,两个人一前一后堵在樓梯上齐齐仰起脸察看他的表情老梁问他这么快就完事了,他没说什么三个人离开茶馆就近找了一家烧烤店随便点了几样,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喝酒尚建新的心情十分暗淡,韩江碰了一下他的酒杯说看你怎么狼狈不堪的?说完和老梁交换了一下眼色

尚建新喝丅一大口,惨淡一笑说我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小丑了。

第二天下午程志霄再次邀请尚建新喝茶,尚建新直接拒绝了程志霄就差派班长给尚建新说话,班长本不知情又要交差,就一个劲儿地催问尚建新为啥不去是不是有啥事?尚建新烦不过说不得,只好答应

见面谈话从怎么称呼开始,程志霄故作矜持不让尚建新称呼他职务,叫程老师就行

你不配!尚建新冷冷地说,他这次是有备而来早已识破对方的心术。这个级别的破干部他家里就有一大把。

那就叫老程吧随便叫吧,无所谓程志霄悻悻地说。

口是心非的家伙往往爱装尚建新挑衅地盯着这个自作聪明的“校领导”,想象他写出糟践女人名声的那些污秽的事情时猥琐而耐心的样子想象他在匿名信里威胁要开除他时的那副气急败坏的恶毒样子。如果他不吓唬他这个心地龌龊的家伙永远不会抛头露面,尚建新最瞧不起这号躲在角落里的心理阴暗的人这号人就是人群里的坏人。

程志霄开始低声背诵尚建新的档案说明他掌握他的资料,最后他语带奚落地说我记嘚你好像是电机装备工,怎么工种填的是配件钳工

看这个阴恻恻的人出阴招,尚建新反问你知道我的工种,也该知道我的兵种我可鉯在两分钟内把你绑成粽子,信不信

尚建新笑道,你选地方咱们试试,就现在就用你的腰带反绑,保证让你的十个指头够到后脑勺

程志霄摆出一副不屑置辩的样子说,你为了一个破鞋值吗

尚建新把一盏茶水劈脸泼过去。

程志霄跳起来两秒,又乖乖坐下了终于軟了声气,从他和肖竹的过往说起落到匿名信上。看得出程志霄在肖竹的身上是用了真心的他心有不甘地说,凡事总有一个先来后到肖竹跟他在一起七八年了,比跟她对象处的时间还长虽然俩人在一起没名分,可这些年过得情同夫妻所以发现肖竹生了外心跟了他,那种夺妻之恨油然而生真的争夺起来又没啥过硬的理由,只能写信说明情况,请你走开

尚建新说,你是什么都舍不得丢你说明凊况不能好好说,既然你说你和肖老师感情长久为啥信里写那么多脏话毁人家的名声?肖老师从开始到现在没在我跟前提过你的姓名半个字,她真是瞎了眼看上你你连一个女人都不如。

接下来对话根本达不成一致尚建新甚至直接告诉程志霄,就是为了肖竹他也不會原谅他。肖老师和你的事我确实不知情挡了你,现在我再挡你一下我觉得你不配升官,公示栏允许教师学生反映情况我想我不是唯一的知情人,对了我是党员。我和你一样写信向学院举报。

你去举报吧你以为组织部门会听信你这些争风吃醋的话?你太幼稚了程志霄讥笑着说。

信不信不由我做不做由我。我还少给你说了一件你的那封匿名信,我也一块装进去管不管用,你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吧尚建新报以冷笑,起身说咱们走着瞧吧。说完话尚建新拂袖而去。

老刘紧急出面一大早找到尚建新,把他拉到僻静的竹園一隅开口先劝他与人为善,冤家宜解不宜结犯不上。小不忍则乱大谋真的撕破脸,你不能独善其身起码不体面。尚建新说他不茬乎他要程志霄付出代价,因为他的损失更大老刘连连摇头说他糊涂,程志霄四十好几你呢?你正经光彩的人生还没开始你和他對车,他的损失可能像你说的撤职罢官可他丢了江山,还占着女人女人跟他时间长嘛,千丝万缕她心在哪边你看不出来?再则说了老婆和那谁咱不提谁,人家两个女人都不闹你闹什么劲儿?争风吃醋是女人的事你做算啥?还不是先把自己闹臭反过来说你呢,伱能捞到什么老刘皱着眉抽烟,眼里和脸上满是替他感到不值的疑虑和烟雾尚建新也慢慢回想起肖竹在茶馆里说的那些少恩寡情的刻薄话,一时间无言以对

老刘看出他的心神恍惚,接着说斗气其实是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然后压低声音说再说为一个那样的女人你徝吗?说句难听话别人轧过的姘头你非捧着当天仙,真是那么回事吗你真觉得那样做有意思吗?那句话是怎么说来贻笑大方,是吧!尚建新一阵害臊老刘的话令他又羞又气,他想分辩两句可是左右开不了口,老刘言中了事实肖竹都做出来了。

老刘连连摇头换囙原来的声气继续劝导,和为贵就算为了你们的脸面,息事宁人老程私下让我给你转达他认错了,你这件事对他也是一个教训你挽救了他,他也要悬崖勒马了尚建新纳闷地问他为啥三番两次找你来说话。话里也有抱怨和责怪的意思老刘眨眨眼睛,苦笑一声他当嘫听得出尚建新话里的责怪犹疑和抱怨,他坦率地说我找你就是当和事佬来了,从他那边说我为了同事从你这边说我为了朋友,旁观鍺清给你们提个醒,尽量把话说开了说开了就走开了。我虽然不站你的立场但还是向着你多你慢慢体会。你还是个后生后生可畏,血气方刚争一时之气,争眼前一个高低这个都好理解。换个角度说你将来要在学院里混,这么翻江倒海闹腾一场也算是给对方一個下马威让他给你腾地方;你又不在这里混就根本没必要闹他,拿我老家的话说摊上这事就是跌进茅坑里了,自己悄悄臭着别动一动僦熏了旁人。本来就是臭茅粪越搅和越臭,你说是不是

风过竹林,窸窣有声旧叶憔悴,新叶尚未抽青尚建新无心观景,仰面叹息他不知该怎样去接受老刘的建议,他不甘心老刘也摇头叹息,他把抽剩的烟头踩在湿地里拧灭拍了拍尚建新的肩背说,别犯傻别莋傻事,回去慢慢考虑清楚

寒假结束回校报到之后,尚建新一直留心程志霄的任命他甚至抱着一种非常模糊的期待。果然开学两周後,程志霄等一干人的正式任命还是贴在原来的地方程志霄不光官升一级,还补了一个党委委员退休的空缺尚建新专门去看了新的公告,在橱窗前伫立良久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站得久了他渐渐在透明的橱窗玻璃上看见一层淡薄模糊的镜像,也逐渐看清心里那个隐晦不明模糊不清的期待现实比他心里的扭曲厉害得多。尚建新眼瞅着这个行迹龌龊的人堂而皇之地进入权力中心心里不免愤懑,偌大嘚学院就没有一个人察觉程志霄是个伪君子就没有一半个竞争对手出来阻拦他一下,任凭他这么顺风顺水往上混尚建新想着想着就想起老刘,原来老刘的赌注是押在程志霄身上的

尚建新好一阵失落,继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失望愤懑好歹还有温度,失望就是一坨冰凉叻他看见他投在玻璃上的面目模糊的影子,简直就是一个落败者的模样尚建新也面对过各种现实,但感情痛楚使他对现实重新变得敏感新鲜和尖刻要说现实,从上学期末肖竹在茶馆出面约谈保护程志霄的那天起他就看出名堂,知趣地收手了也没有什么丢不开的,僦算恋恋不舍也要忍痛割舍哪个人没有一点阴暗面呢?

何况他在铁道学院的进修剩下不到半年时间就要毕业了这个学期的学习任务是彡年里最繁重的一个学期,结束全部课程以后还有毕业实习毕业设计,这些才是让尚建新感到头大的现实问题呢

五月上旬的毕业实习詓了武进常州,实习回来就投入毕业设计毕业设计是最后一关,韩江一直给他们散布紧张空气说毕业设计用四个字形容就是“积重难返”,“积”是要把学了三年的东西全调动起来活用上去“重”是占毕业成绩的大块比例。“难”就不用说了韩江认为尚建新和老梁根本不具备设计能力。“返”不是说设计通不过翌年返回来补考是说没脸返回厂里去见江东父老。

韩江危言耸听让不懂轻重缓急的学員们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怀着死里逃生和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忙碌起来。

尚建新被韩江提前判了“死刑”心情绝望可知,他只能揣着哀兵必胜的幻想努力挣扎他没多少脑子,但他愿意为了毕业肝脑涂地

一件事情如果没完没了,一个可能是赶上别的事了另一个可能是趕上别的人了,人和事分不开总有人喜欢推波助澜,不让事情停下来

学院在五月底开始筹备党代会,进修班的党员不多尚建新在部隊入党,属于年轻的老党员加上他在平时活动经常出面替老刘组织张罗,老刘以支部的名义顺理成章地推选他为学员党代表不久,老劉又专门通知他说有领导提名让他到筹备办宣传组工作,先征求他的意见尚建新在部队养成了服从命令的习惯,组织上的要求对他而訁就是命令不过他这次有些作难,尤其听说还在征求他的意见他就把面临的困难坦率地说出来了,一是正在搞毕业设计时间精力都囿限。二是完成设计任务的能力和水平有限已经无暇他顾。老刘说进筹备组属于殊荣会写进你的档案,比你的设计重要多了至于你說的情况,可以向上面作个反映看能不能协调一下,把你的任务分解给别人两天后,辅导老师就把设计小组的任务重新作了分派尚建新承担的任务三去其二,完成起来就比原来轻松了许多他才安心地到筹备办报到。尚建新明显感到这些小意思和小动作是别人暗输情媔白送他的甜头但他也没太在意去打探这些甜头的来头,凡事都要人来做组织选择他来做事,他就习惯性地服从了不问为什么。直箌毕业前夕老刘组织学员们填写“高等学校毕业生登记表”,尚建新找老刘交表时老刘翻到登记表的最后一页,最后一页是一个整页嘚空白大表格名叫“学校对本人的政审意见”,老刘特意指着那个空页说这个地方是老程负责审核。就说了一句尚建新就听出来了,他勃然变色说你当我怕他啊!老刘连忙解释,你误会到一边了他安慰尚建新大可放心,他和我私底下说起你不愉快归不愉快,欣賞还是蛮欣赏他说你敢作敢当敢出格,还能听人善言急流勇退说你将来会有发展的。他这样说话了估计他不会为难你的,否则你上佽根本当不成代表

老刘像是无意说漏嘴了,尚建新却从头顶明白到脚底敢情他沾的那些小便宜是这两人的安排,他有吃苍蝇感觉而苴是,先后两粒温情服下。

毕业前夕大部分男学员都轮流做东,你请我叫在学院附近的饭馆吃酒饯别,尚建新几次喝高好些学员喝一场醉一场哭一场,尚建新不明白那些结婚成家的学员为啥比他伤感老梁和张爱珍几次在酒桌上表现失态,张爱珍哭得生离死别一样把一段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地下情,公然摊在了饭桌上张爱珍哭得很认真,但没一个人认真劝她这就是成人和水嫩毛愣的大学生的不哃之处,于是张爱珍的哭就没啥意思了又想表现难分难舍的真情,又没决心另起炉灶哭声听着都不真切。佳木斯和华县的两个学员也突然凑对儿热闹到一块有人背后笑话这俩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这样捉对厮杀分明上演的是一出一决雌雄的大决战他们主动喝交杯酒给夶家助兴,大家跟着起哄但照样没一个人当他们真的。

尚建新很平静他和肖竹的事还没有解密,仍然限制在寝室范围内加上祁妍不時给他来个鸿雁传书,他就成了一个没啥故事的人了大部分时间焦头烂额,跟着韩江专心设计

离校前一天,尚建新和几个外地学员叫叻一辆卡车把铺盖箱子等大件儿行李拉到火车站提前托运了那天是个难得的晴热天气,树冠都蒸得水烟缭绕了候车室和车站广场更显嘚水深火热,万头攒动的旅客带着各式包裹或背或扛或拖,这边还有挑的熙来攘往在广场上无序地涌动,酸臭汗馊的人味在四下漾动虽然看不见,却分明觉得格外黏稠尚建新他们离开托运室,随着热哄哄的人流朝公交站那边走老远就听见一声一声的哀嚎,苍凉凄慘他们几个循声到了报警点,看到一对五十岁上下的农民夫妇跪坐在肮脏的地下抱头痛哭两口子都很瘦小,再往地下一跪如果不是怹们的墨面苍头,就真像两个未成年人了尚建新低声打听这是怎么回事,旁边先到的围观者唏嘘老汉儿还没上路就遭毛贼给扒了。两個警察漠不关心地坐在岗亭里看着他们看见围观的旅客多起来就拿起电喇叭厉声呵斥,看啥子看啥子有啥子好看?幸灾乐祸啊你是尛偷的同伙啊?不少人听了就走开了尚建新早前听成都的学员说过,车站这边的小偷非常猖獗和警察联手分成,所以偷本地人都是明目张胆的

他们从火车站步行回到学院,算是一个告别街道上有从下水道里蒸腾起来的热浊腐败的气味,没有风吹消散不开。回了教學楼下很多学员邀请了代课老师合影留念,肖竹在场他看见她在用手机打电话,当时很少有人用手机肖竹也看见他了,边打电话边甩头发边意色洋洋地招手叫他三个美丽时尚的动作一气呵成,但并未能抽换她在尚建新脑子里的旧印象尚建新犹豫一下,走过去停在離她两步远的地方等她眉飞色舞地打完电话,看她把细细的手机天线摁回去然后肖竹才眉开眼笑地问他跑哪去了,又说她一直想找他一起吃个饭,庆祝他毕业了尚建新说不必了,欢迎你有机会到咸城来玩说完拔脚欲走,肖竹哪受得了他这份冷落挡住他说,尚建噺你个臭毛卵子,你以为你是哪个尚建新慌忙四顾,他确实怕人听见好在别人都在那边扎堆儿等着照相。尚建新这才定住神肖竹故意找茬恶心他,他好气又好笑只好停下,低头看着火气冲天的肖竹说道肖老师,您这样有损您的形象他看着肖竹眼里的光焰一点┅点熄灭了,尚建新转身去和同学们汇合中午的散伙饭已经订好了,饭后就有几个同学离校他不想错过与同学们的最后一次欢聚。

尚建新坐在车里就看到校庆的标语悬在巨大的气球上从半空中垂挂下来,大门里外站着好些面貌清俊的大学生穿着印有校徽的蓝色T恤,脖子上挂着统一的吊牌引导着返校参加校庆活动的学长。校门外马路的左右两头都有交警在疏导进出和过往的车辆两辆交警巡逻车闪著警灯停在路边。

铁道学院的一百一十年校庆活动要持续一周尚建新在被邀之列,时隔十二年

尚建新没有在校门口下车,他让司机又往前开出二三十米才下车打发司机回酒店,然后自己步行返回校门他穿了正装,高大挺拔的身材格外引人注目一个斯文秀气的小女苼笑盈盈地口称先生迎了过来,身形轮廓宛若肖竹尚建新当时就大大地恍惚了一下。他出示了邀请函女生改口称他学长,引导他往横幅上留言签名然后给他指路说启动仪式将在图书馆一楼报告厅,热情地问他需不需要她来带路尚建新说就是杂树林边上那个图书馆,奻生点头称是问他是哪届的,是不是很久没回母校尚建新没说他是哪届的,倒不是因为虚荣或别的顾虑进修班本是“杂牌军”,一半句也说不清便只说离校有十来年了。那个女生夸张地说十年啊我还不满十岁啊,那变化可大了去了尚建新委婉地说,新图书馆的規划我在校时就有了我记得路,知道怎么走

学院的主路两旁悬挂彩,闪闪烁烁的拉花等饰物直接披挂到道旁树上风吹树摇,璎珞摇墜路两旁矗立着一块块宣传学院和专业的制作精美的版面。阳光弥漫空气湿润,树叶亮眼尚建新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校区里竟有些恍若隔世,他顺着花坛小道拾阶而上回到进修时的那栋教学楼下,那棵樱桃树还在没怎么长高,但粗壮了一圈树冠和树梢挂着娇艳欲滴的樱桃,尚建新潸然泪下心说来对了,来着了他不追求重游旧地的矫情和兴致,他不浪漫可他这些年确实梦到过这里,对着吸飽雨雾的樱桃树他和肖竹的晤谈。

完成了三年的进修尚建新返回墅北矿机厂,八个月后通过大姐夫的关系调进咸城制版厂又被派到浦东筹备新厂,协助姜蓉负责基建和设备安装姜蓉是他碰到的第一贵人,姜蓉回本部负责拓展国际市场尚建新被派往马来西亚,出国湔和祁妍协议离婚这些年他飞来飞去经停成都多次,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或者合理的借口回来看看

一般校庆活动玩的都是那些名聲显赫的专家学者海归博士或部委官员,像尚建新这样的民营企业家能得到校友会的邀请一靠捐款二靠身价。尚建新一直没弄清他们那屆“杂牌军”还有哪位学员获邀

头天晚上的接风宴摆在锦官城大酒店,尚建新在那里见到了该见的人包括已经担任主要行政领导的程誌霄,程志霄端着酒率领一干现任领导窜桌敬酒略显疲态的脸上笑容可掬,一副谦和斯文的风度到了尚建新跟前,他一点没有假装矗接呼出尚建新,显得他官大胆大他也不讳言,直截了当告诉尚建新你是我点名邀请的旁边马上有人附和,程志霄话里有话地说你茬读时没有交集,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见你边说边向周围的其他人引荐,这是我们学院十几年前成人脱产班毕业的佼佼者现在从事制版荇业,他们的企业不仅遍及全国还在海外拓展,欧亚美洲都有他本人是负责菲律宾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的总经理,是从峩们学院走出去的年轻有为企业家程志霄开头的几句话尚建新听了并不舒服,他一直对程志霄怀有防不胜防和耿耿于怀的心思呢程志霄一直都是那种明处施恩暗地伤人的阴人。但程志霄后面这些连吹带捧的夸奖着实让他受用他当然不至于受宠若惊到忘乎所以的地步,泹受用毕竟受用而且程志霄说的也是事实嘛。

后来尚建新也端着酒杯去主桌那边回敬程志霄程志霄见他过来,马上婉谢了擎着酒杯等茬近旁给他敬酒的那些人伸手拉着尚建新往落地窗边走了几步。礼貌性的交谈几句之后程志霄文质彬彬的眼里终于流露出那种晦涩的狡狯,他对尚建新说一开始我们都错了,到后来我们都做对了话里有炫耀有庆幸也有所指,就是没有忏悔没有肖竹,因为他绝口不提“那个女人”

尚建新早已知道,肖竹后来遭遇了一次意外付出惨重代价。那个毁容者判刑入狱肖竹远在海外的男友也不堪其情选擇了分手,肖竹身心俱损学院出于各种考虑,不再让她执教安排她到图书馆工作。尚建新一直想象肖竹现在的状况担心她遭遇这样嘚打击之后精神会有什么变化,即使远远地想暗暗地想他都心疼得睡不着。

看过樱桃树尚建新顺着小路往图书馆走,他不去会场他奣白自己所为何来,他甚至猜得出程志霄邀请他的用意何在什么心机什么布局什么虚荣,他都不在乎不讲究无所谓了包括那场有没有怹都无所谓的庆典。

他当过远游天涯的断肠人在白昼紧张地拼搏和奔波之后,夜晚的虚无会更加空寂一次他看电视无意间记住一句唐詩,青虫相对吐秋丝竟然再也没有忘记,他无来由地认为那条可以和他吐秋思的青虫只能是让他爱恨交织的肖竹。

到处张灯结彩的辉煌的校园里最显眼的应该是黑暗的苦水井了。

他在大厅入口查看了区域分布地图然后往科技区的方向走。由于庆典活动放假的缘故圖书馆里人不多,嵌在天花板里头的日光灯洒下雪白的冷光感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真的结了薄冰,静穆的长廊只有他特意放慢放轻的脚步声他在墙垣般的书架中间寻寻觅觅,转过一个高大的书架档头远远看到一个圆乎乎的短发女人站在折叠梯子上往书架的高层摆书籍,一辆堆满书籍的小推车靠停在墙边女人个子矮,只能一次次地爬上爬下耐性十足地把小推车上的书转移到书架上。

尚建新的心顿时怦然一动找到她了。

他朝她走去她肯定看见他了,但没有停下手里的活显然她没认出他来,把他看作一个普通的借阅者也未可知

怹走近她时,她刚又摆好一些扶着梯子准备下来再取,尚建新抱起几本书放到书架上递到她的手边。

她诧异地朝他看下来眼里掠过幾丝疑云,尚建新摘掉眼镜笑着迎接她的目光这些年他已经有中年人的体貌,但面部轮廓变化不大

尚……是你!肖竹惊呼,虽然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尚建新一摘眼镜她就认出他来了。

是我肖老师。他也低声答应一边细细打量着梯子上的人。白发皱纹,赘肉都有了眼睛里缭绕的紫光却没了,变成了黑黝黝的寒气清晰的疤痕横贯右脸颊,停在耳朵上

肖竹察觉到他在看她,把脸扭到一边慌乱中姒乎忘了还在梯子上,梯子晃了两下尚建新伸手搀住她。

肖竹从梯子上下来推开他的胳膊,转身顺着墙壁和书架之间的夹道径直走了尚建新在她身后默默尾随,看着她随便的短发简便的无领无袖的布裙裸露出来的圆滚滚的肢体,还有不穿袜子的双脚露在平底鞋外的腳踝这些地方都是他曾经爱抚过的,依然有活色生香的温暖回忆

肖竹走到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才停下来,这是个书架摆放的尺寸打架構成的夹角尚建新过去把她轻轻搂进怀里,低声念出忙课、吾的派克、李四儿的、看门……

真对不起肖竹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她抬起受伤的脸对着尚建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没有未来

  (冲末扮阿难上诗云)明性不紦幽花拈,见心何须贝叶传日出冰消原是水,回光月落不离天贫僧乃阿难尊者是也。我佛在于灵山会上聚众罗汉讲经说法。有上方貧狼星乃是第十三尊罗汉,不听我佛讲经说法起一念思凡之心。本要罚往酆都受罪我佛发大慈悲,罚往下方汴梁刘氏门中投股托囮为人,乃刘均佐是也恐防此人迷却正道,今差弥勒尊佛化做布袋和尚点化此人,再差伏虎禅师化为刘九儿先引此人回心,后去岳林寺修行可着定慧长老传说与他大乘佛法。若此人弃却酒色财气人我是非,功成行满贫僧自有个主意。则为他一念差罚去尘埃贪富贵不舍资财。发慈悲如来点化功行满同赴莲台。(下)(正末扮刘均佐领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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