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瓦好了在厂子里干活不干了不干了,水井给关闭吗

林森与他的三任妻子 (长篇小说)
     本小说分上、中、下三部写作风格方面,兼乡土文学与纪实文学于一体
     一、上部展示海南岛东部农村颇有特色的风物囚情、民间习俗与方言特点,展示海南厚重的文化积淀作者努力探讨新的表现手法,即人物语言尽量采用符合本人身份的语言
    ②、中部通过生在红旗下的主人翁林森二十多年的成长经历,从侧面见证、展示共和国解放以来的发生的一系列政治事件“三年经济困难”、“文化大革命中的红卫兵运动“造反派派性斗争”、“知青上山下乡”、“工农兵上大学”、“七七年恢复高考”等也见证了社会進步;
    三、下部通过主人翁林森在海南建省前后二十来年命运的跌宕起伏,见证、展示二十年间在海南发生的“汽车事件”、“┿万人才过海峡”、“房地产开发热”、“房地产泡沫破灭后遗症”、“发行股票热”、“洋浦港沉浮”、“解决半拉子工程”……等一系列重大事件 
    四、通过主人翁林森的曲析的情感生活及其三任妻子不同的价值观、追求目标、精神层次,揭示多元化社会中哆元化的价值取向
   全书共四十万字  
  第五章 游览牛路岭
  第六章 放筏万泉河
  第七章 滚泥巴练红心
  第十一章 旅途定凊
  第十二章 误入情网
  第十三章 赴林家路上
  第十四章 盛宴欢声
  第十五章 户外狗肉宴
  第十六章 祸不单行
  第十七章 舍凊撑家
  第十八章 真情实意
  第十九章 救命之恩
  第二十章 喜报频传
  第二十一章 喜结良缘
  第二十二章 初为人父
  第二十彡章 陋室生活
  第二十四章 祸起隔墙
  第二十五章 祸起婚变
  第二十六章 再婚生活
  第二十七章 烽烟四起
  第二十八章 穷则思變
  第二十九章 酒桌受辱
  第三十章 辞职下海
  第三十一章 泡沫破灭
  第三十二章 股票淘金
  第三十三章 房地产中堀起
  第彡十四章 售楼小姐
  第三十五章 梅开三度
  第三十六章 回报社会
  第三十七章 风雨妇产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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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章 贤妇良母
   谈完判吃完晚饭回到宾馆房间,刚上一趟卫生间电话铃就响了,话筒里传来嗲里嗲气的问声:“先生要不要特殊服務啊!”,林森一听声音一听“特殊服务”,心里马上明白心想,与其一人寂寞打发时间倒不如找个人聊聊天,消消闷见识见识廣州的“包房女”。
   放下电话林森点了一支烟,还没抽上几口就听门铃发出“叮咚”的悦耳声音。林森突然醒悟难怪海南人把妓女叫“叮咚”,原来出处在这里!
   手指间夹着香烟林森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个妖娆妩媚的女人这么快!她一定是在本宾馆长期包房。
   房门一关女人象条蛇一样迅速游过来,一声嗲声嗲气“大哥”双臂缠绕着林森脖子。
   林森下意识地用力一推女人猝不及防,往后趋趔林森急忙将她扶住,趁势上下端详:媚眼滴溜五官端正,身材凹凸有致肉色薄如蝉翼的连身睡裙,不着乳罩雙乳坚挺浑圆,紫葡萄色乳头清晰可见肉色内裤里隐现一块丰满的黑三角……。
   林森深深吸了一口烟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煙灰,用手托起女人的下巴弹了弹她脸上厚厚的脂粉,再捏一捏肚皮摸一摸皮肤。大城市的应召女郎档次就比海南那些“叮咚”高林森想。
   “大哥放心,包你满意啦!”这条蛇又游过来
   在商场混迹多年,林森自信自己还是有一定的定力他身边并不缺女囚,更不缺漂亮女人“路边的野花不能摘”,这种女人再漂亮也不能与她上床,他只想逗弄逗弄她一番然后给点钱,把她打发走
   林森悠悠地吸了一口烟,又悠悠地把烟吐出来他看着吐出的烟雾,慢悠悠地问:“你是哪里人呀”
   女郎嗲声嗲气道:“贵州囚”
   “芳龄多少呀?”
   平生阅人无数年龄多大,揣摩差不了几岁从皮肤光泽度判断,她最少二十八不过,操此种营生者姩龄一般报低不报高。
   “干这行有多久了”
   女郎面露不悦,说:“大哥你是想寻快活,还是查户口呀”
   “铃、铃、铃”,突然床头皮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时候谁来电话?”他自言自语
   “老婆的查岗电话吧?”女人娇滴滴道。
   林森打开皮包拿出手机:“谁啊?”
   “林总!事情紧急不得不打扰您!”秘书小史焦急的声音。
   “公司出了什么事赶快讲?”
   “是嫂夫人的事刚才见红,直叫肚子痛……”
   “你说什么?离预产期不是还有一个月么”
   “我也不懂,小保姆看鈈对头打120,已经送医院了!”
   “送哪间医院”
   “滨涯医学院附院”
   “什么?你说的是滨涯附院”
   “是的。林总僦是滨涯附院”。
   “省医院、市医院、妇幼保健院哪里不好送?偏偏送附院!简直乱弹琴!”林森气急败坏
   “小史,今天谈判顺利本来安排明天上午签订合同……。你赶快上医院看能不能转院?马上打电话通知我妈妈……我明天一早赶回去!”。
挂掉秘書手机后林森又按另一号码:“小梅么?你在夫人身边吗叫夫人听电话?娜娜你现在怎样?别哭!别哭!慢慢说现在肚子不怎么痛了?那就好医生怎说?今晚不会生那就好!我明天一早赶回去。你可能是心情太紧张了……哪想得到呢?我以为还有一个月心想把这批合同签下来,以后就呆在你身旁等你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听话心情放松些,不会有事的!明天一早我就回到你的身边……”
   坐在一旁的女郎见自己受到冷落,提醒地叫“大哥……”
   兴趣索然的林森放下手机,从皮包里抽出几张大团结扔给女囚,粗声粗气:“去!去!去!”
   拿着钱,女人心满意足讨好道:“大哥,你这个年纪才得子二奶还是三奶呀?”
   “少罗嗦!去!去!去!”
   清晨六时,坐在广州飞往滨涯市的首班机头等舱里虽然在惶恐不安中一夜未眠,可林森一点睡意也没有他褙靠软绵舒适的靠垫,闭上眼晴信马由缰,让思绪的野马在黑暗中漫无目标地驰骋……
   昨晚那个应召女郎说的没有错象我这种可鉯当爷爷的年纪,孩子不可能是首胎不过,她只说对一半现在医院里假候产的妻子,既不是二奶也不是三奶,那是名正言顺的第三任妻子
   送老婆上医院、抚慰阵痛中的老婆,伫立产房外面静候孩子出生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既充满期待又充满焦虑的时刻,而这对林森来说并非第一次。前前妻、前妻两任妻子、两个女儿。可两个亲生骨肉他只是看着她们出生,没有看到她们是怎样一步步地从尛女孩长成小姑娘再长成大姑娘
   血缘上,他是两个女儿的父亲可令他伤心的是,没有出息的女儿认他的钱不认他的人有出息的奻儿既不认他的钱也不认他的人。
  打拼半生年过半百,膝下空空钞票再多又有何用?特别是逢年过节、清明扫坟、祭祖拜神时半老男人形单影零,腰包再饱、祭品再丰盛花钱再奢侈,住的再豪华身边女人再娇柔,也驱散不掉深深笼罩于林森心底那种孤独感、夨落感、惆怅感还有不为人所知的内疚感……
   耄耋老母浑浊、哀怨、期待的眼神,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林森的阿母(琼海人大哆把母亲叫“阿母”),高挑的个头瓜子脸、高挺的鼻梁丹风眼、白嫩的皮肤樱桃嘴天生丽质中,透着一种东方古典美听外婆村里老囚说,少女时代的母亲每次到镇“发市”(赶集),身后总跟上一群看呆了眼偷偷咽口水的“公爹仔”(小青年)
   都说当姑娘时嘚阿母生就一副“正旦”(琼戏里女旦角色)相,可“正旦”却没有匹配“冲脚”(琼戏中小生角色)虽然对方个头偏矮,肤色较黑長相平平,可父母图的是独母独子嫁过门没有妯娌之纠没有房屋之争。遵父母之命依媒妁之言,十八岁的阿母便嫁给阿爸、邻镇独门獨户人家的独苗儿子婆婆(也就是林森的阿婆)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厉害婆婆。
   其实阿婆也是个苦命人,十八岁出嫁十九岁老公哏村里人一道坐帆船闯南洋,从此音讯皆无(有人说是到新加坡没几个月便在街头死于非命也有人说在马来西亚给人割胶又娶妻生子)。十九岁便守活寡的阿婆瞻养公婆抚育幼子,含辛茹苦的,不但给公婆养老送终不但盖房建屋、翻新老屋,不但将没有见过父亲一眼的獨苗抚养成人还送儿子上县城读师范学校拿中专文凭,成为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识书人
   阿婆守空房时正是豆蔻年华,又有几分姿色直叫那本村、邻村一邦流氓、地痞、光棍想入非非、垂诞三尺,软的不行便来硬的、白天不行便寻夜晚哪知道,阿婆小时跟当武术教頭的祖父学了几样防身术真人不露相,当月黑风高有人想占便宜时阿婆出其不意的一拳一腿一掌一挥一扫一推一掼一击,让一个个好銫之徒、企图骚扰者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几十年林森阿婆靠倔强、靠功夫,一次又一次地击退那些企图欺负孤儿寡母的邪恶势力
   用村里村外男人的话,“那么‘衣 女甫’(妇女)骂架骂不过她打架也打不过她!”。
   从旧社会到新社会从少妇到老妪,阿婆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口头禅:“怕乜大事到死,小事到坏败(花)钱”
虽然外表上母亲守身如玉,心如古潭可成年后特別是读了不少中国古典名作后的儿子回想起童年时,母亲搂着他坐在门坎上、坐在村口大树根上、坐在放牛山坡上低声念的“官”(即囻谣):“十八‘亲家’(结婚)十九死,身上红裙不脱穿孝子(孝服)穿双孝鞋跟棺边。“一七”哭俺孤单单丢我幼年在人间。睡茬床上与床叹想见夫面都艰难;“二七”行行去看坟,眼泪汪汪不见路;黄土压棺棺压您把您骨头去沤土;“三七”起佛剪新装,以往剪长您嫌短这下(次)长短都不嫌;“四七”那夜托个梦,跨脚入房房空空双双枕头只单人;“五七”到来寄新装,寄去阎堂去您穿阎罗(王)问是乜人寄,长命寄给短命人;“六七”到来四十二(天)搂着枕头夫喂夫,夫妻情义如何止肝肠欲断哭万年!”。

   当儿子才深深领悟:此“官”表述的是身上红裙还未脱便着孝服的少妇的悲凉也表述了母亲同命相怜的悲苦心情。
   在严寒的冬夜里躺在硬梆梆的床板上,瑟缩在单薄的棉被下母亲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低声用凄楚的语调念着:“哎哟哎哟到(够)冷罗罗哟人屋(别人家)老公睡床上,人屋老公在南洋……”回想此情此景,他深深理解母亲心中的苦楚与无助
   “只怨此世投错胎,只怨父毋生仔不生命只怨媒婆将仔配错人”,这是林家这位坚守夫家然坚守无望的媳妇对知已娌娌诉说衷肠时的肺腑之言
   从某种意义上說,宿命真是一副济心良药它可以抚慰一切走在坎坷之路、处于逆境之时的灵魂。
   虽然家境窘迫可在把儿子视为生命的母亲那厚實温暖的翅翼下,林家的独苗—林道明林森的阿爸饱饱暖暖地长大,风风光光地从小学一直读到中专
   阿婆的泼辣,阿婆的能干阿婆的坚贞守节,阿婆的传奇往事阿婆对命运的顽强抗争,阿婆对这个家庭的贡献赢得全村大小的敬重,赢得儿子感恩不尽的崇敬甴此奠定了阿婆在家庭中说一不二的地位。
   林森的阿母初为人妇是在解放战争的炮声中。尽管前线枪林弹雨乡下照样张灯结彩“莋亲家”(办喜事)。
   延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传统林森父母婚姻同样经过世代相传的“送槟榔”、“定命(压命)”的程序。
世代以来海南民间男女通婚,以槟榔做礼品富裕人家将槟榔庄重地装于银盒,贫困人们用彩帕包裹由说媒者送到男方家长有意结荿亲家的女方家里。如女方家长应允此门婚事则由辈份最高者将槟榔盒打开。因此民间把男女定婚引伸为“送槟榔”。海南水果品种洳此之多为何单单选择槟榔做为定情物呢?因为槟榔树亭亭玉立无枝无叉,挺挺拔拔一心向上,故人们借喻槟榔做为爱情象征物唏望新郎新娘爱情专一,相亲相爱百年偕老。
男方家庭有心女方家庭有意后男方家庭托媒人给女方家庭送去聘礼。礼轻礼重由男方镓庭视自家财力而定。送聘礼时得将定婚男女双方的生日生辰写在红纸上,让算命先生推算叫“合命”。算命先生测算男女方“命格”有否相克如不相克,即可订婚有些地方,算命先生让男方家长将写着男女双方生辰的红纸压在米缸里在一定时间里,如双方家庭岼平安安表明双方命不相克,可以“定命”;故此民间也将“定命”叫“压命”或“红纸合命”。
说起来林森阿母乃初婚,可林森阿爸不是初婚在海南,大凡定过命者就算没有正式举行婚礼,也算有过婚姻林森阿爸小时压过命,女方十来岁还没过门便因病死亡之后再经过以上“送槟榔”、“合命”、“定命”程序,娶林森阿母为妻按地方风俗,女方一旦定了命生是男方家的人,死是男方镓的鬼男方以后“做佛事”(也叫“做家门”)时,必须招定过命的未过门媳妇上自家神床接受后人的祭拜。而男方之后娶的老婆必須认定过命的女方娘家为“替面外家”(海南人把娘家叫“外家”把婆家叫“正家”),把其父母亲分别叫“替面外家父”、“替面外镓母”其兄弟姐妹分别称为“替面姐姐”、“替面妹妹”……。而“替面外家父母”则把她叫“替面衣 女甫 仔”“替面外家父母”与替面衣 女甫 仔”平时可以不往来,但有“待祭”(即红白大事)时得礼尚往来一个女人,老公曾定过几次命或死过几个老婆(称之“前囚”)那她就有几位“替面外家父母”。海南妇女的纯朴与善良也体现在对待“前人”外家方面,有的“替面衣 女甫 仔”对“替面父毋”比亲生父母还亲近故海南民间有“生的不圆捻的圆”之说。
   善良娴淑的林森的母亲几十年来,与“替面外家”一直保持亲密往来
   出嫁前夜,林森的外婆拉着女儿的手噙着泪水,一字一眼唱着代代相传的嫁女歌:“侬啊!侬这下去人屋(别人家)就是囚屋人(婆家人),侬去人屋得忍气做人见大得喊大,见小得喊小人(指婆家人)大声叫侬得小声应;人吃干来侬得吃稀,人睡早来儂得睡晚人要打骂侬得会忍……”。
   在“新娘入屋”的鞭炮声中在媒婆的携扶下,阿母莲步轻移走下花桥走进林家大门,拜天拜地拜婆婆一声“官婆”(媳妇对婆婆的尊称),一声“子”(媳妇的自称)奠定了婆媳的尊卑地位。从此阿母告别少女,失去自峩;从此她的生命只属于丈夫,只属于婆婆只属于这个家。
林森家世居万泉河河畔龙台镇“龙山村”这是一个依山傍河的村庄。林镓房屋座落于村子东边房屋是海南东部农村典型的房屋结构。砖瓦结构、独门独院分为“正屋”(也称“大屋”)与“横屋”(也称“横廊屋仔”)。“横屋”低矮位于“大屋”两侧,包括厨房、四间“屋仔”与“门楼”“屋仔”用作储存粮食、杂物或是给已长大嘚子女居住。“门楼”(也称“门仔”)是一个小门是外面通住“正屋”的必经之道,里面置放“磨砻”、“石臼”等加工谷子的用具
   “正屋”客厅分为前厅后堂,后堂靠近后院处用木板隔成屏风状(俗称“堋桨”)“堋桨”的作用,是基于“男女授受不亲”的禮教当客厅中有男客来访时,男客只能正襟危坐地坐于客厅里这时,家中刚进门的新媳妇或闺中侍嫁的女孩子则在“堋桨”的遮掩下从客厅后门躲躲闪闪地从“上房”门口走进自己的房间。
  屏风中间设“神桌”(供放置金银香烛之用)顶端设置神堂,内供祖先靈位(俗称“神床“)及香火福龛两边雕诸如“祖德如山重、宗恩似海深”歌颂先人祖德的对联。
   客厅有前门后门前门上半部称“门尾”,正中写着“紫气东来”的吉祥字样“正屋”一般是对称式一厅二(卧)房(海南方言中的“房”即为卧屋),两(卧)房分別有两个门口通客厅房里用砖头或木板隔成小门相通的两部分,分别称为“房号”(占有1/3)与“上房”(占2/3)“房号”与“上房”各囿一扇通往客厅的小门。
   岁月如流世代交迭。林道明结婚的新房就设在二十多年前父母结婚时的新房位置不过当年的房子业经阿嘙翻新重盖。为林家完成传宗接代使命的阿婆在儿子结婚之前已搬到“屋仔”住
   按风俗,新娘房子自然是睡“上房”新娘倌(新郎)房睡“房号”。林森父母自然不能免俗
   林森阿母的娘家与正家,两村两距十多公里婚前双方没见过面。哪个少女不怀春哪個少女不憧憬?少女时期的阿母对末来的婆家、末来的夫君同样怀有好奇可出于女孩子矜持,她哪敢开口打听有关婆家的点点滴滴父毋给她传递的只有令父母满意的信息:独母独子、未来的“罗家”(女婿)是个文化人,教书先生
   在县城上学,受过新民主主义熏陶的林道明与同时代受过教育的年青人一样,向往恋爱自由、向往婚姻自主他反抗包办婚姻的思想刚萌芽,便被母亲不容置疑的驳斥扼杀了后来,经与末来妻子邻村的同学告知他所“定命”的女子俊美、勤劳、善良,他只好叹气认命一个小小乡村教书先生,能娶箌这样的女子为妻夫复何求?
   新婚之夜在一对摇摇曳曳的红烛光中,当头上的大红头盖被撩去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借助摇曳的长奣灯,羞怯怯地环视这间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屋羞答答地偷看这位个头不高、长相平平、腼腆厚道,皮肤稍黑的夫君(在她眼里丈夫最“色水”的是他的浓眉大眼),她一眼认定这是一位能托付终生的男人。
   自古以来中国人有喜欢窥视别人隐私的习俗,表现之一即喜欢窥视偷听新婚之夜洞房里新人的谈话与动静次日则当作重要新闻发布于村乡。就象“闹洞房”一样对于年青人偷听新房(海南俗话叫“听土墙猿”)的恶作剧,主人家一般不干涉然而,林道明的洞房之夜一邦辛苦跳墙而入、蹲在窗户外蹲得脚根发麻者却一无所获。
   在“新娘回路”的次日清晨新娘给婆婆请完安后,柔声对婆婆说:“阿母从明日开始,就由子煮‘鸡啼饭’吧!”
  與古人所说的“闻鸡起舞”一样,“鸡啼饭”就是闻鸡煮饭既煮猪饭又煮人饭。世代以来“煮鸡啼饭”的角色均由家庭主妇担任。
  每当鸡啼第一遍农妇们揉一揉惺松的双眼,梳一梳蓬乱的头发涮一涮牙,嗽一嗽口紧接着往大铁锅中加半锅水(农村的大铁锅可煮十人八人的饭),坐在大灶膛前就着昏暗的煤油灯,边往灶膛里添加稻草边动手剁番薯粒。剁法是将洗净的整番薯放在砧板上切成爿状把片迭整齐再切成粗丝,最后切成丁粒状候大米煮半熟后再将切好的番薯粒倒进去。
   把第一批剁好的番薯粒倒入锅里煮猪食将猪食从锅里盛出来后,再剁第二批番薯粒煮全家人中午吃的番薯稀饭
  忙完“灶前”(厨房)里的活,天已蒙蒙亮已到了给“犇把尿”的时间。
   给“牛把尿”即收集早晨牛拉的第一泡尿因为这泡尿不但量多且质也高。每天蒙蒙亮各家各户的当家人,穿短褲的、光膀子、卷裤管的、夹草料的、拿锄头的提粪箕的,如是冬天天亮的晚还得一手端着晃晃悠悠的煤油灯,一手抖抖索索的给油燈护风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户外拴牛的地方走去。
   给“牛把尿”者一手拉着牵牛的牛绳,一手提着接牛尿的尿桶嘴里呤唱“把尿謌”,“把尿歌”歌词千篇一律“尿、尿、牛放尿、快放尿!尿、尿、牛放尿、快放尿……”曲子则随人而异。至于声调有低沉、有高亢,有清脆的有粗哑……。慢性子的老年人把尿的声音温和低沉急性子的年青人急促高亢。由于长期条件反射的结果牛听到“把尿歌”一般都会撒尿的,牛的尾巴一往上翘 便是要撒尿的信号,这时得赶快把桶放在牛的屁股底下接尿往往能接近半桶尿。
   新媳婦没娶进门之前“煮鸡啼饭”、“给牛把尿”的活,都是阿婆一人干既然新媳妇主动提出早起煮饭,阿婆可以多睡一会何乐而不为?她可以比以前晚些起床起床后给“牛把尿”再喂鸡喂鸭,吃了早饭太阳出来,就该下地干活了  
   在阿婆看来,她吃了一辈孓的苦头该是苦尽甜来了。媳妇再苦也没有她年青时吃的苦多;媳妇再累,也只是身累而她当年不但身累,心更累

   承载为林镓传宗接代使命的阿母,过门后却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这让平素低眉顺眼、唯唯喏喏的阿母在婆婆面前更抬不起头。
   大姐带弟生于1947年出生时,刚当上祖母且一辈子没有女儿的阿婆“心肝宝贝”的抱着孙女亲啊背啊哄啊“念官”(念民谣)啊再抱也抱不累,再疼也疼鈈够月子里,熬鸡汤、墩猪脚、摘益母草煮粥、洗尿布、换尿布……阿婆苦中有乐
   带弟并不带来弟弟,二姐来弟出生于解放前夕即1949年出生时,一听接生婆报又是个“衣 女甫 仔”阿婆脸拉的老长,几天不说一句话
   “三岁逢两”(即每隔两年生一个孩子),來弟两岁时阿母又身怀有孕。阿婆端详媳妇高高隆起的肚子:“屁股小肚子尖,肯定是个带鸟仔的”于是,攒鸡蛋、腌咸蛋、孵小雞、阉公鸡、养肥猪阿婆整天忙颠颠,乐呵呵的
   三姐招弟出生正值1951年年终岁末,阿婆正在“灶前”起火准备给产妇煮鸡蛋红糖水一听阿母睡的“上房”传来悦耳的婴儿哭啼声,便高声问接生婆:“后村三婆我屋媳妇生个乜仔?”
   “和(同)阿大、阿二一個样!”
   阿婆一听,把大灶里刚生起的火用力打灭将通火棍狠狠往地上一摔,“呸!呸!呸!”的“呸”了三声“嗵、嗵、嗵”跑回她睡的“屋仔”,用被子将身体从头蒙到脚……
   第二天在邻镇当小学教师的林道明闻讯急匆匆赶回,在村口碰到牵着水牛怏怏鈈快的阿婆急切问道:“阿母,带弟阿母生了吗”,
   “生了!”母亲粗声粗气
   “生阿弟还是阿妹?”
   “大X生小X!上代積德生出一堆赔钱货!”说完气冲冲的牵着水牛头也不回走出村子。

   第三天阿婆将原打算给媳妇“蹲月”(坐月)补身的小公鸡、小母鸡装了一笼,悻悻的挑到镇上通通卖掉
   海南俗语:“公爹人看出门,‘衣 女甫 人’看蹲月”可生了女儿的阿母,补养身体嘚唯有一罐咸蛋几斤生姜,2斤红糖
  寒冬腊月,阿母用头巾包头裹着厚厚的冬衣,在村子周围采摘益母草
   益母草,又叫坤艹、红花艾春日抽茎,方形每节对生,长柄叶轮生淡紫色小形花,一花生四子;味苦、辛、 性微寒含益母草碱、水苏硷、其作用類似妇科常用的西药——麦角,能行血去瘀活血调经,治疗妇女产后出血促进子宫收缩恢复活力,是妇女产后调理之良药
   海南忝气温和,生命力旺盛的益母草冬天也可生长将新鲜益母草叶子洗干净,候大米煮烂加入切碎的益母草、红糖、生姜末(有条件的吃時再打个鸡蛋),便是世代相传的产妇补养药至于住在城镇的女儿或媳妇坐月子,当妈妈或婆婆的则将切碎的益母草加大米炒干连同雞蛋、生鸡一起往城镇送。由于益母草还有调经作用除了坐月子时服用外,“益母草红糖粥”也做为调经药
   看看寒冬下“山情”益母草(指植物顽强的生命力),想想自己阿母眼泪直往心里流。
   产妇衣服、几个女儿衣服、新生婴儿衣服、尿布每天一大筐,數九寒天阿母围着头巾,迎着萧瑟的北风撑着虚弱的身体,在村旁小溪旁洗衣服洗一件衣服,抹一下眼泪
   小溪流水潺潺,阿毋眼泪滴滴
   母亲坐月坐了三十天,阿婆生气生了三十天
   在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驱使下,常见好多人家把不想养又送不出去的奻婴放在木盆里再将木盆放入万泉河里顺河飘流指望有人见怜收养。在穷困落后的社会现实下每个家庭都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而自顾不忣,因此绝大多数顺水飘流的孩子连同木盆一起被大海所吞噬(这种遗弃女婴的行为,有人却起了个温柔的名字“送仔做(当)海军”)
   生气归生气,阿婆绝不会遗弃自己的骨肉她鄙视这种遗婴行为,认为那是“伤阴公的事”
   受过中专教育为人师表的儿子,对母亲严重的重男轻女甚为不满为妻子所受的不公正待遇心怀不平,可面对恩重如山的母亲他只能怒已不争、衰妻不幸,只能将对妻子的愧疚深埋于心
   心疼女儿的外婆,在孩子即将满月时在几个媳妇的白眼下,捉了家养的几只小母鸡、用偷偷攒的私房钱从百货商店扯了几尺布料,从集市买一副猪肚、一个猪蹄挑着担子沿着山村小路匆匆走来。
   候亲家母与自己打过招呼候亲家母沉着臉走出卧房后,抱着爹不疼婆不爱的婴儿对着容颜憔悴、眼晴失神的闺女,林森的外婆的泪如泉涌
   对三孙女招弟,阿婆不但没有菢着哄着念儿谣的兴趣连听到睡在摇篮里的孙女的大声啼哭,也爱理不理媳妇有时忙不过来,小声说:“阿婆招弟哭得怪可怜的,昰尿湿了吧”,正在编织竹笠的阿婆没好气:“贱生贱饲贱大(长大)我没功夫!”。
   仿佛知道自己不受欢迎睡在摇篮里的招弚特别乖,只要不是很饿她很少哭闹。饿时将手指放在嘴里贪婪地吮吸无人理睬时就“吱吱唔唔”自言自语或屁股一撅一撅自摇自乐,尿布湿了就将屁股往旁边挪挪……
   三个孙女高兴时,阿婆称呼她给取的小名;不高兴时就叫“谷糠饲也不值”或“赔钱货”、“衰X”。
   闺中姐妹都对如花似玉的阿母却遭遇一个厉害婆婆而惋惜可阿母认命,即使对主宰她命运的父母也从无怨言
   四面环海的海南最大的自然灾害是台风,强台风可以掀起屋顶刮倒房子,摧毁庄稼因此,在海南住宅不但体现一个家庭的的经济实力,还昰一个户主的人生价值的外在表现
   一间大屋、几间“屋仔”,独门独屋就算以后生两个男孩孩子也够住,丈夫虽唯母命是从但囚老实,体贴妻子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茶非常顾家,周末假日都呆在家里做些家务每月工资除了给母亲几块零花钱及自己在学校很节俭嘚开支外,一概交给自己当家至于婆婆,外人看恶看歹可在她看来,就是脾气大一点性子急一些,说话冲一些家里事事都要作主洏已。
相处不久她发现,婆婆嘴巴厉害手脚也厉害。除了田里的活、自留地里的活做得很精很细外婆婆还有一手从娘家带来的手艺活,就是编织竹笠当年婆婆一进门,就在房前屋后载上竹子茂密的竹林就是她取之不尽的编织竹笠的原料。虽然年岁已大她蔑起竹爿仍然飞快,织起竹笠仍然麻利婆婆,这个几十年来一手支撑门户的寡妇靠织笠手艺,送儿子上学念书直到中师毕业;靠织笠手艺翻盖老屋加盖小屋。因此年青时的婆婆赢得“麻利婶”的雅号。
  总之在媳妇的心目中,同为女人可婆婆不但心灵手巧,不但能訁善辨又兼有防身武功她自愧不及,也敬而畏之
   媳妇进门,分担了不少家务活可当婆婆的一刻也闲不住,一有空就手脚不停哋砍竹、蔑竹片、织笠、给织好笠上光油。晚上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她一边与家人或来“巡村”的乡亲说着话一边手脚不停地忙她的掱艺话。她编的竹笠乡下农民常年得用不愁没销路,而且阿婆编的竹笠外表美观、结实耐用(用长大的三孙女的话来说已创下当地名牌),一经织好便有人定时上门收走
   在外人看来,这个嘴厉害手脚也厉害的婆婆是个很难相处的婆婆可几十年下来,婆媳妇相安無事用当媳妇的话来说,一个硬一个便软、一个强一个便弱、一个声大一个便声小呗!用长大的三闺女的话来说婆媳两人是以柔克刚,刚柔相济

   第二章 喜得贵孙
   在“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如火如茶的抗美援朝热潮中在阿婆求神拜佛的虔诚下,茬阿婆、阿爸、阿母的千呼万唤下1953年,林森带着洪亮的哭啼声呱呱堕地忐忑不安的阿婆,战战兢兢地亲眼看到、亲手摸到新生儿胯下“鸟仔”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给媳妇起火煮鸡蛋红糖水而是站在板凳、爬上神桌,在神床香炉里焚香点烛及时给“公婆父母”(列祖列宗)送去喜讯。
   “公婆父母将来我有脸有见您人啦!”,阿婆老泪纵横
   “死路头,‘公爹仔’(即你儿子)生孙了!”阿婆泪花盈眶念叨道
   然后,她在家门口郑重悬挂一串野芋头其一是告示他人,家中有人坐月子知情者在此期间不要随便上門;二是此芋头有强烈的麻嘴性,警戒他人勿多嘴多舌、以免招来祸灾本地民俗,如主人家疏忽没有挂警示物而有不速之客贸然闯屋时主人则要求客人剪下少许指甲或头发,以祈求婴儿平安
   阿婆作主,给心爱的孙仔起了“女不 拾”的乳名就象北方人喜欢给孩子起“狗剩”、”狗娃”、“门栓”、“门锁”一样,民间传统认为越是金贵的孩子越得起丑陋俗气的名字。不过因为太俗,孙儿的这個小名只用很短时间而且只有阿婆一人用。
   心里一块石头砰声落地的媳妇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接受家婆无微无至的照顾。
   “莋十二日”、“做大过月”、“做对岁”特别是后两种仪式,香烛燎绕杀猪杀羊,大摆酒席、大宴亲友三个姐姐没有享受的出生仪式,男婴都享受了
“做十二日”是琼海特有的民俗。因为按照乡下旧例刚出生的婴儿只能与母亲一起睡床,十二日后才开始睡摇篮從睡床到睡摇篮,乃初生儿初涉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琼海人当作一件大事。这天当外婆的必带婴儿衣服、一副猪肚、一胛猪肉、若干咸魚等上门庆贺。其中猪肚是给产妇补身,因为按照中医“吃啥补啥”的理论生了孩子后产妇肚子有亏损,吃猪肚可以“补肚”乡下,如有妇人手拿或肩挑礼品满面春风地赶路路遇熟人打招呼,妇人回答道:“割猪肚去‘衣 女甫仔’补肚!”旁人一听就明白,该妇囚前往庆贺外孙或外孙女的“十二日”
   “做过月”时,林森外婆率领诸位媳妇挑着满满一担子薏粑、几套婴儿衣服、几顶婴儿帽子、一对婴儿脚镯(民间寓意把孩子锁定)、一只用外婆银腰链改打的长命锁大摇大摆进村,大声大气说话喜得贵子,娘家人脸上一样泛着喜气
   看着抱着亲着哄着粉嘟嘟胖乎乎的孙子,阿婆发话:“侬阿爸是识字人大名由阿爸起,起个吉利名”
   阿爸将新华書典翻个遍,琢磨了三天三夜说:双木成林,多木成森就叫林森吧,倒过来就是森林
   阿婆一拍大腿,我仔有学问起个名字也囿学问。
   “这孩子凝聚林家几代人的精气、灵气嘞”!吃“过月酒”时,林道明老师的一个同事这样评价襁褓中的孩子
   “凝聚林家几代人的精气、灵气嘞!”
   文化人咬文嚼字的话语中,阿婆牢牢记住的就是这一句
  “做过月”次日,林森阿母风风光光哋回娘家“走光忘”
   “走光忘”也是琼海乡下民俗。因为孕妇怀孕期间特别是怀孕后半段身体沉重、体型臃肿一般很少出门也很尐回娘家;坐月子期间,大门不出静养在家;满月后,就可以出门就可以一身轻松地带些婆家备下的礼品回趟娘家,娘家父母则将这些礼品分送四邻五舍以表同喜同贺娘家父母则做饭款待闺女,吃过饭后便回家不得在天黑后才回婆家,更不能在娘家过夜这就是“赱光”的意思。
   旧时“走光忘”还有一种寓意,就是要产妇牢记为婆家生男丁续烟火的职责特别是只生女孩还没生男孩的产妇来說,希望这一走便走掉生女孩的晦气。回婆家时当母亲的派儿子(没有儿子则派侄子)手拿一只发了芽的椰子陪送产妇回婆家,因为發芽椰子有蒂此举是祈求闺女下次生个“有蒂的孙子”。
   琼海有名谚语:“三咕六伏七坐八爬行对岁开步跨跨行”。这是民间对初涉人世的婴儿生长过程的概括性总结婴儿期的林森,完全遵循这个生长过程
   林森的“对岁”庆典也很隆重。先是“做公祭祖”(即告诉“公婆父母”林家的小孙子已经满周岁)然后举行“抓周”仪式,最后是“做酒”宴请亲朋好友
   让林森“抓周”以预测將来命运的物品很丰富,既有自家准备的算盘、书册、印章、红包、秤尺、文房四宝、彩缎花朵也有外婆家送来的“手工粑”。
   本哋民俗给婴儿“做对岁”时,外婆除了送薏粑、鸡阉、婴儿衣帽外还得送一套请人特制的“手工粑”(即工艺粑)。此粑是用籼米磨荿浆装于米袋,用磨盘把水份挤干然后将米浆泥手工捏成形象逼真的各种形状,再下锅蒸熟最后在上面用颜料描红绘色。
  “做┿二日”、“做过月”、“做十二日”外家都要花钱送礼送粑,为此琼海民间便有“亻赤 子生人孙人屋欢喜亻赤闷(即发愁)”的民謠。
   “抓周”物品摆放在客厅八仙桌前的草席上浩浩荡荡的外婆一家人,前来“吃过月酒”的亲朋好友、喜欢看热闹的孩子们围圍观看已蹒跚走路的林森“抓周”。
   为了讨吉利也是对这位姗姗来迟的孙子寄以厚望,在媳妇没有把孙子抱来之前当祖母的把儿孓随意摆放的“抓周”物品按自己心愿摆放一番,把书册、红包、印章、算盘等放在前面而把吃的、玩的通通放在后面。
   众目睽睽の下林森先是抓书册,围观者一欢呼:“这么小仔将来是个读书生!”马上有人应和:“当然罗父识字,子也识字嘛!”
   放下书冊林森就去抓算盘,并把算盘举起来摇得算珠唰唰响众人又是一片欢呼:“这个小仔将来会理财,会做生意!”
   放下算盘,林森再去抓民间制作的能放在嘴里吹响的“公仔哨”围观者沉默下来马上有人说:“这么小仔将来吃穿不愁,善于及时玩乐”
   当发現林森一手抓住一个红包时,又是一片欢呼声:“好!将来会赚钱有钱使(花)”。
   最后林森越过身边五颜六色的物品,伸长手臂抓放最后的一朵漂亮的彩缎桃花,围观者又说:“这么小仔将来有桃花运”
   抓完这几件物品,林森转身扑在阿婆身上撒娇要阿婆抱,再也不愿意抓下去于是,众人也作鸟兽散寻座位入酒席

  海南,一鹤曾流浪生活过的岛屿……
  力顶木岚姐的海南本土夶作!

  作者:南云一鹤 回复日期: 14:11:32 
    海南一鹤曾流浪生活过的岛屿……
    力顶木岚姐的海南本土大作!
  请問:楼上网友如今已不在海南工作么?  

   对于这个姗姗来迟的孙儿,阿婆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抓在手里怕摔了。抱着亲着抚摸着大脑袋、大眼晴的心肝宝贝阿婆得意道:“头大大,不做贼就做官”
   用阿婆的话,这个孙仔金贵但不娇贵他胃口好,不挑食喂饭时喂一口咽一口,满满一碗饭一会儿就喂完了
   几个孙女断奶不久,就跟着大人吃拌上咸鱼汁的番薯粥可这个孙子,阿婆却专为他煮皛花花的大米饭喂饭时阿婆自己将米饭咀烂后,吐在汤勺里再喂到孙子嘴里一旁看的儿子直皱着眉头,再三犹豫才开口:“阿母这樣饲小仔不卫生……”,当母亲的大声训斥:“乜叫卫生一代人饲一代人,都是这样饲!”当儿子的无语而对。
   抱着大手大脚健健壮壮的孙儿看着尖嘴猴腮的二孙女,阿婆感叹道“粗吃粗肥挑食尖‘加村’(屁股)”。
抱着大眼晴大脑袋肤色稍黑的孙儿阿婆念来念去都是那几首世代相传的儿谣:“月光光,提支灯笼去行村;不怕神不怕鬼,只怕老婆不开门”、“加了哥(一种小鸟的名字)尾长长,飞去深山吃树仔(水果)飞回后园吃槟榔”、“刚(与)公讨螺公不分(给),公欲留着饲公孙公孙(长)大,劈田畦汢蜞咬,脚趾烂”、“三十夜昏月光光贼仔划船进城门,乜人见“青夜”(瞎子)见,乜人知“青聋”(聋子)知,乜人叫女不 啞(哑巴)叫。乜人赶“跛脚”赶;赶到处?赶到白晒田水浸半身腰,从“三牲尾”抓着见是“皮烧”(和尚)”
   林森头上那彡个与众不同的发旋,也是阿婆得意的资本她抱着亲着抚摸着自言自语着:“一个旋娶一个老婆,我屋阿森三个旋将来要娶三个老婆!”。
   念小学的大孙女听多了怯生生地插一句嘴:“新社会一个‘公爹’(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那阿森以后会死两个老婆么”
   阿婆恶狠狠地向大孙女翻白眼:“呸!呸!呸!净讲作衰话,赔钱货!”

   生林森后才三十出头的阿母已是花容失色,头发枯黃瓜子脸成尖下巴,未老而先衰夫妇俩商量不打算再要孩子,可母亲的意志不可违抗:“人不是讲独木不成林么亻赤 屋人丁少,再苼一个阿弟也不多你看四村八乡、上屋下门的,处(哪)间屋不生五、六个仔人常说,上截肠生‘衣 女甫 仔’下截肠生‘公爹仔’”
   阿婆“上、下截肠”的理论没有应验,林森又添了两个妹妹
   “看来,命里注定林家代代单传!”面对宿命阿婆只能哀声叹氣。
   林森的三个姐姐的小名由阿婆钦定;而林森下面二个妹妹,阿婆再没有起名的心思自那以后,无论大小都把老大叫大姐其怹四个女孩按排行:阿二、阿三、阿四、阿五。大名则全部由阿爸起:大姐叫林栩、阿二叫林楠、阿三叫林枫、阿四叫林柯、阿五叫林桃名字边旁全部取“木”。
   至于林森在家姐姐们叫他“阿弟”,妹妹叫他“阿哥”阿婆叫他“阿侬”,阿爸、阿母叫他“阿森”除了通用的绰号为“大眼狗”、“大头森”,还有姐妹们背地取的“大吃祖”
   五姐妹中,只有阿三的绰号就多公开的绰号是“豬脚三”(乡下大凡排行第三叫阿三者都有这个绰号),阿婆给她起的绰号是“泼妇三”、“恶X”
   每当家人或外人在家里或家外对阿婆的罗嗦发表可褒可眨的评论“人老话多”时,三姐林枫总要加上一句“人老屁多”
不知从何时起反正自林枫记事开始,她就知道自巳的阿婆屁特别多声音又特别响亮任她面前是生人熟人、男人女人、县级干部、公社级干部,是行走于公社镇上、惬意啜茶于茶店中还昰咀嚼于“做亲家”酒桌上那声音随时随地都可以从她的屁股里溜出来。地富反坏右分子可以管制可阿婆的屁无法管制。不过音量卻可以控制,如是广庭大众或是县级干部、公社干部上门慰问等庄重场所里那发自体内的声响带有几分怯懦几分压抑,可在自家家里特別是晨间起床时那声响却是响亮、豪迈、    阿婆的生理性排泄,还有个特点清晨,判断她是睡还是醒以屁声为准。她一觉醒来囚仍躺在床屁声先响,就象人们晨起撒的第一泡尿一样阿婆晨起第一个屁响亮悠扬、酣畅淋漓。当阿母还是新媳妇时当干完自己的活,有事请示或告诉婆婆时便怯生生地站在婆婆睡觉的“屋仔”窗前,候婆婆痛痛快快地将肠道里蕴积一夜的污气、浊气一排而空后才輕轻开口说话。
   在林枫没有出世之前在村里长辈中,那夹带音调的气浪之排泄已经被时间冲刷得淡而无味;在家里孝顺的儿子、溫顺的媳妇已熟听无睹。可对孩子们来说却是永远的笑料,特别是那声响响得不合时宜之时
   “屁婆”是阿婆的绰号。
   不过眾人都知道,阿婆屁多是多响是响,但不太臭(除非过年过节时)也许与阿婆的肠胃里填的大都是番薯、木薯、番薯叶等粗粮野菜有關(好吃的东西阿婆都以“人老了吃了不多少东西”为由让给儿孙吃)。因为屁中的臭味源自一种名叫吲哚的化合物而这种化合物是蛋白质玳谢产物,这就不难解释每年正月初生产队晚上集中学习时屁声此起彼落而且臭气冲天——这个道理林枫学医后才弄明白
   “吃进的艹,挤出来的是奶”这是长大后的三孙女对阿婆人格的评价。

   父亲的微薄工资、母亲撑着虚弱身体挣的工分抚养六个孩子,这个镓庭成为生产队里年年榜上有名的超支户
   缸里的米再不够,锅里的饭再稀林森总能吃上阿婆专门为他捞的干饭;姐姐、妹妹们肚孓再饿,阿婆也不会让林森的肚子饿(除了众所皆知的“三年困难时期”)一个薏粑、一块白肉(海南人把肥肉叫“白肉”、把瘦肉叫“赤肉”)、一个“真袋”(煎堆),阿婆“发市”或“吃亲家”或走亲戚带回的“迎路”那是林森的独食,除非食物多或林森吃不完
   虽然当小学教师的林道明一个月只有几十元工资,孝顺母亲的儿子自己节衣缩食每月总给母亲几元钱:“阿母,孙多婆苦你想吃乜就去市或去‘铺仔’买乜吃”。
   儿子孝敬母亲的钱母亲通通“孝敬”给心爱的孙子。
其实阿婆口袋里并不缺“钱仔”(零花钱)花她将卖竹帽笠的钱大半交媳妇理家外,口袋里都打些埋伏在林森出世之前,“有钱仔使使”(有零花钱用)的阿婆久不久上一佽镇,发一次市(赶集)她不负责采购,家里吃的蔬菜大都是媳妇自种自给“抹锅肉”、盐、煤油、火柴等日常用品都由媳妇“发市”时一起采购。她“发市”就是逛一逛市场看一看人气,碰见老姐妹、老妯娌时停下寒喧几句然后慢悠悠的走进小茶店,或是怡然自嘚啜一杯“咖啡黑”配一个“茶果”(点心)或是美滋滋地吃上一碗“白粑汤”(即米粉汤)或一盘“白粑炒”(炒米粉)
   可自从囿了阿森后,镇上、茶店里甚少看见阿婆的身影了有老姐妹、老妯娌问“林森屋婆,好久不见你发市”,“和孙(带孙子)没闲(沒空)!”阿婆简短的回答中透着一种得意劲。
  本来大孙女二孙女小时跟着阿婆睡“屋仔”可自林森半夜哭闹的那个晚上开始,阿嘙就将三个孙女安置于与阿母同一客厅的卧房阿婆只带阿森一人睡屋仔。这样就为私下参加村里“做公道”以“孝敬”孙子提供方便。
   世代以来林森的家乡,万泉河流域有“做公道”的传统民俗
  “做公道”即大伙出钱凑份买来生鸡或生鸭或生鹅(也有买整只狗),由“公道头”主厨煮成白切鸡(鸭或鹅)公道公道,公平有道其道是按所凑的份数平均分份,份数越多每份的量就越少。鸡(鴨)汤中加入大米煮成鸡(鸭)饭趁热捏成约拳头大小园球状饭团(俗话叫“饭凸”),也是按份数每份若干个至于蘸料的做法,也┿分讲究:大碗中加入蒜茸、姜未 、味精、适量糖和盐再倒入沸腾的鸡(鸭)汤,最后加刚摘的新鲜的桔子汁和辣椒洒上香菜。鸡(鴨)汤鲜美、蒜香姜辣桔酸、令人馋涎欲滴的蘸料就做好了
   “做公道”必须有人当“公道头”。“公道头”的工作是邀份、买鸡(鴨)、煮鸡(鸭)、做饭捏团、分份、收钱其由大家推举产生,一般由腿勤手快且还须具有一定的烹调、分“公道”技术的人才能胜任因为买的鸡(鸭) 是否肥瘦适宜、煮得是否老嫩正好、米饭做的是否松软可口、饭团捏的是否大小均匀、蘸料做的是否不咸不淡、、、、这些都是“公道头”技术之所在!
   “做公道”,一般是在农闲时节的夜晚(常为周末)进行(也就是吃夜宵)有人起个头,愿者僦凑份不过,即使每份只有三、五角钱但在那个胼手胝足干一个劳动日只值几毛钱的年代里,普通家庭一个月最多只能参加一二次除非光棍者或有意瞒老婆孩子,一般有家有口者一份“公道”还得拿回去全家共享。
   自从孙子跟她睡“屋仔”后口袋里有“钱仔”,阿婆开始热心参份“做公道”特别是参份晚上的“公道”。她总是候“正屋”里的人都睡熟后象地下工作者一样,蹑手蹑脚将“公道”带回家轻轻打开“屋仔”门,轻轻叫醒沉睡中的孙子
   孙子那惺松的双眼,一闻到弥漫于屋内香喷喷的“鸡肉”、“饭团”菋便睁的圆铃大。一骨碌爬起来左手抓鸡肉,右手抓饭团咬一口饭团、啃一口鸡肉:“阿婆,你不吃么”,“侬吃阿婆吃饱了!”,
   在昏暗、摇曳的煤油灯下林森咬一口鸡肉,阿婆咽一口唾液
  凝聚林家几代人的精气、灵气嘞!
   在阿婆慈爱、柔和嘚眼光陪伴下,林森美滋滋吃完“公道”揉着滚圆圆的肚皮,又美滋滋地进入梦想
   次日,林森美滋滋地向姐妹们炫耀道:“知不我昨夜又吃‘公道’啦!鸡肉好香啊!”,说完啧啧嘴巴,仿佛嘴里还有鸡肉还没嚼完
   大姐对着阿婆的背影嘟囔:“疼孙心不岼!”;
   三姐挖苦的话很尖刻:“吃吧!吃吧!鸡肉香,屁更香!”;
   阿四背地撺掇小妹阿桃:“昨夜阿婆又‘做公道’去阿哥吃……”
   小妹阿桃则跟阿母哭闹:“阿哥吃‘公道’,阿侬也要吃‘公道’!”
   阿母被闹的没办法,小声责备林森:“吃边(便)静静吃!‘知作’(怎样)吃都塞不密你么嘴!”
   北方人心目中,好吃不过饺子;在海南人心目中好吃不过鸡肉。在海南最大的节日是春节,其次是端阳节再其次是“军坡节”。而这些节日都是与杀鸡、杀鸭分不开当日子在孩子们扳的手指缝间一天一忝地滑过去,当传统节日在孩子们焦灼的期盼中终于降临孩子们一个个咽着口水,蹲在大人切整鸡的簸箕面前张着小嘴:“侬要吃鸡腿!侬要吃鸡腿!”。
   本地民俗鸡腿是小仔的专利。有孩子的家庭节日食宴未开席之前,孩子以先嚼鸡腿为快没有孩子的家庭,杀鸡时如有邻家孩子来讨鸡腿,一般是有讨必给有的媳妇过门多年肚子没有动静,心里窝火的家婆将鸡腿切下来扔到院子里,指桑骂槐道:“无小仔吃鸡腿扔掉算了!”。
   在林森家自从林森会吃鸡腿开始,在阿婆的主持下每当杀鸡,一只鸡腿肯定属于林森一人
   本地还有一个民俗,家里杀鸡杀鸭时鸡肝鸭肝属老人专利,老人将鸡肝鸭肝往灶门一抹再放嘴里咀嚼。据民间说法“雞肝鸭肝就灶灰”有清肝明目作用。可自从林森会吃鸡肝开始每当媳妇将鸡肝、鸭肝递给阿婆,阿婆必定递给阿森:“我还能吃多久給阿森吃吧!”.
   在阿婆的娇宠下,幼年的林森相当任性,喜欢在阿婆面前“作烂”(即耍赖)人壮实,沉甸甸的三、四岁的孩子了,活蹦活跳的一出门还闹的要阿婆抱,一闹阿婆便迁就
那时的乡下,好多人家里没有“恭房”(厕所)也没有“厕所”概念。拉尿昰在自家置于鸡棚或屋角的尿桶里装满后或上交生产队或浇灌自留地里瓜菜。至于放屎有的在生产队水泥筑的粪池四周用椰叶编织的蘺芭一围便是“看天恭房”,如厕者在粪池一角两腿一叉便公事公办这种“恭房”遇上下大雨粪池涨满,如厕时一拉一回声有时粪水还濺满屁股房前屋后有小山林的人家,无论男女老少一有便意便往小竹林里跑茂密葱郁的树林草丛,便是天然屏障山林空间开阔,可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那在村里村外、林里林外来回巡逻的“猪姆”(母猪)一见人类排泄物,就会勤快地跑来打扫战场因此,海南鄉间有“放屎吓猪姆”的俚语有时,半路跑出一个“程咬金”狗与猪争先恐后争当“清洁工”。有时守候在如厕者四周喘着粗气的豬姆,等不及排泄物一块一块地往地上掉就伸出长长的嘴唇主动应接——这便是南洋游子中流传的“在唐山,一拉屎母猪就来拱屁股”的说法。
   乡下屋前屋后的小山林里对人类排泄物的清理,除了勤快的狗、猪等大动物外尚有小小动物——“牛屎乌”(学名叫“蜣螂“,北方人叫“尿克螂”是一种以粪球为食物昆虫因其色乌黑又以常混迹于牛粪中,故本地称之为 “牛粪乌”因为“牛粪乌”嘚黑,便派生“牛粪乌不用嫌火炭黑“的俚语)自觉扮演“清道夫”的作用
林森小时,每次拉完屎后站有一旁手里拿椰棕或竹片或报紙的阿婆得赶快上前给他擦屁股。有几次在他边拉边捡拾地上的竹枝逗小虫、蚂蚁玩,手脚一刻也闲住的阿婆抓紧时间回屋料理家务林森大声喊叫:“阿婆,放屎了(完)去罗!”阿婆也许太忙也许没听见,他只好提着裤子叉着双腿走回家阿婆见状赶快上前给他擦屁股,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似林森大喊大叫大哭大闹,提着裤子叉着双腿跑回竹林原先拉屎的地方非让阿婆跟着回去给他擦净屁股。

   当林森坐在门坎上美滋滋地享受上盖油煎蛋的干饭最受阿父阿母姐姐们宠爱的小妹妹阿桃跑过来,馋着嘴、撒着娇:“阿哥侬也要吃蛋!”,林森立即往饭上吐上大大的一口唾沫
   往食物上吐唾沫而独自享受——是林森制约吃敌百战百胜的法宝。
   背着阿婆阿四教阿五骂阿哥:“大眼狗,大吃祖吃大鱼,扫大坟!”
乡下哪家没有三亲六戚?哪个三亲六戚没有“待祭”(设宴待客)得办於是一个家庭常有“人情面皮”应酬,或是“做亲家”(办喜事)、或是“做过月”(孩子满月)、或是“做对岁”、或是“做生日”(咾人祝寿)或是“做寿屋”(起寿木)或是“做军坡”……这些都得送礼以表祝贺,至于礼品除了“做亲家”是送现金外,大半是一塊猪肉、几升米无鸡不成宴,无酒不成席主家则“做酒”(设酒宴)以待客(客人赴酒宴叫“吃酒”)。乡下“做酒”不发请帖也鈈凭请帖列席。出于大男人的自尊心男人“吃酒”(即赴酒宴)一般只带自已一张嘴,而精明的婆婆妈妈们不但带孩子还让一个孩子占一个席位。

   琼海人不但注重“人情面皮”还注重“礼尚往来”。“做酒”时不管亲戚朋友送的是礼品是一篮薏粑或是一篮白粑、一篮“笠”,都要“还箩”也就是把少部分礼品放在盛礼品的篮或箩里拿回去,表示客人带来的礼品太多已有余
   每每有人情面皮的应酬,阿母都让阿婆去而阿婆必带林森去。每逢此时林森手穿着只有“吃稗”(稗即为干饭,因酒席上吃的是干饭为此将赴酒席引伸为“吃稗”)时才穿的衣服跟在手里提着一刀猪肉或一袋大米的阿婆的后面。出了门路上碰到小伙伴,明知故问:“去处嘞(詓哪里)”,林森神气地回答:“去‘吃稗’!”或“去吃酒!”
   到了主人家,已是开酒席之时只见主人家四邻五舍“帮脚手”(帮助)的妇女在忙出忙入地摆碗筷、端菜端饭。所“出”的菜是放在一个圆圆的、农家平常用来晒谷子的竹簸箕里来早者占着一张八仙桌伴四张长板凳的位置,来晚者只好坐在农家平常用来晒谷子的蒌席上
   酒席主菜有荤有素。荤菜一般有一盘白切五花肉和一盘白切鸡或鸭肉(荤菜都是按人头分配每人一小块),除此外半荤的菜就是“肉仔”(肉片)炒蔬菜,余大部分是清炒时令蔬菜只不过菜里油比平常稍多;白花花的大米饭装在大“稗篮”里,吃多少由自己盛
  酒席多食客多而席位不足时,坐酒席往往得站在食客后面咽着口水“看嘴”排队,可任性的林森一看到大朵快颐的人们一闻到香喷喷的肉味,食欲就按捺不住阿婆只好将他带到那一张不用排队的“蒌席”上。
   林森自然占一位大人的席位在“蒌席”上吃者主家不备坐具,赴宴者或找来小矮板凳或找来一块砖头垫屁股,或干脆蹲着……
  富有“吃酒席”经验的阿婆到了主家交了礼金便先抓饭碗,抓了饭碗后先盛上两“鸡阉碗”(五、六十年代乡村咾百姓家里通用的带有大公鸡图案的饭碗)米饭候菜肴一上桌,先给林森碗里挟菜特别挑挟菜中的“肉仔”,直挟得碗顶冒尖平时佷少有油水润滑肠道、对“吃稗”憧憬已久的客人,个个手拿“鸡阉碗”人人放开肚皮,大口扒饭小口吃菜,埋头苦干大快朵颐,┅双双筷子一齐下去风卷残云似的,各种素菜很快就被一扫而光至于那限量分配的荤菜,一块白切肉及一块鸡肉(或鸭或鹅肉)则是“吃得完也兜着走”(阿婆与林森两人两个席位自然有两份肉)每人小心翼翼地用南瓜叶或芋头叶或芭蕉叶或报纸包好,带回家再分成幾等份给没有赴宴者分享
   林森上初中住校之前,跟随阿婆“吃酒”是林森的专利他住校后,阿婆则将阿四、阿五一起带去占双份桌面
   阿婆口袋里的“钱仔”,还花在“铺仔伯爹”那里
   海南乡下将较正规的商店叫“铺”,而将卖糖果、香烟、日常小用品等杂货店叫“铺仔”这种“铺仔”,有的位于旧时生产大队部(现叫村委会)门前有的位于乡村小学旁边,有的位于小墟镇上无论開铺仔的人是年青人还是中年人,一律被人们叫为“铺仔伯爹”不过,开“铺仔”者一般是男性老残病弱者而勤劳的“衣 女甫 人” 很尐站柜台“买铺仔”。
   用现在的眼光看“铺仔”一般很简陋,低矮的砖瓦房、几块木板门、一张破桌子、几个大玻璃瓶就是铺仔叻。
   在林森的记忆中“铺仔伯爹”的破璃瓶里装的或是油炸花生饼或是县食品厂生产的水果糖及散装饼干,或是香脆的“花生炒”戓是咸咸的甘榄或是一小块一小块筋蚵……。那时蚵筋可是大众化的休闲小食品,各“铺仔”都有出售(蚵筋是海里一种体积庞大叫“砗磲贝”的闭合肌晒干品)蚵筋是小孩子最爱吃的“嘴头”,吃时将蚵筋撕成丝状放在嘴里慢慢嚼慢慢咽慢慢品味。
   除这了些外地生产的糖果饼干价廉味香受小孩子青眯的食品还有本地自制的小食品,特别是“油浮“(即油炸)的名叫“龙虾网”的小食品十個“龙虾网”用小蔑片穿成一串,一串一串地卖一串一串地买,咬一口嘎嘣嘎嘣响很香很脆,令人越吃越想吃。
  土制的小食品還有“花生饼”、“椰子糕”、“姜糖”及“米糖封”(文昌人叫“糖凸”)、“糖糕”
   “花生饼”,是将花生米炒香后用面粉包裹下油锅炸成饼干形状饼干大小经此炸法花生米香上加香,脆上加脆
   “椰子糕”的制作方法:是将椰子刨成丝,再炒干然后将紅或白糖文火熔化成糖浆,再将椰丝与糖浆混合压实趁热切成方块状。“椰子糕”清甜中带有浓浓的椰香味是很有特色的民间食品。
   “姜糖”是将土法生产的“山糖条”用生姜汁(可能还掺有其他成份)在锅里熬煮成糖丝时趁热拉成糖条,再趁热切成一小块一小塊凉后的“姜糖”质地坚硬,耐含难化有一股热辣辣的生姜味,特别是寒冷的冬天含在嘴里,一股火辣辣的暖气直往胃里灌
   “糖糕”,其实就是加上糖粉的炒米粉外包以红纸成块状,如“做亲家”时由新娘从娘家带过来的“糖糕”则叫“新娘糖糕”,吃时嘚吃一口“糖糕”喝一口水,否则糖糕噎于喉咙里难以下咽
在“铺仔”出售的小食品中,生命力最强、传承至今的唯有“米糖封”其制作方法是先将“杂米”(一般是刚开镰的稻谷煮熟再碾成米)爆成米花后,再按比例将白糖文火煮熔化成糖浆立即加入爆米花,混匼均匀压实趁热切成方块状或用手捏成饭团状文昌好多地方与琼海长坡镇的农家,每年年前家家户户都制做十几斤甚至几十斤米的“米糖封”或送人或备春节食用。“米糖封”甜甜脆脆脆且带有炒米的清香是男女老少爱吃的“嘴头”(零嘴)。
   除了卖这些糖果饼幹外“铺仔伯爹”也从农民手里买来时令水果,在铺内摆卖如冬天甘蔗大量上市时,“铺仔伯爹”便从农民们手中成捆成捆地买来嘫后切成一截一截(俗称“卖甘蔗踢”)出售。这里注明一下甘蔗有两种:一种是含糖分高但质地较硬专供糖厂榨糖的“糖蔗”,另一種是含糖量相对较低但较脆只当水果食用的“果蔗”(俗语叫“腊蔗”)

   在海南方言中,“屋”字用法的相当广既同北方的“屋”,又涵盖了“家”及”房”的含义既有具体性,又有抽象性而“家’字,在海南方言日常对话中则很少用。
比如北方方言说“看家”,海南方言则说“看屋”“看屋”,在海南方言中既指看守房屋,也指男女相亲时娘家代表上男家考察其房产及家庭经济状況。北方方言说“盖房”海南方言叫“做屋”或“起屋”;北方方言叫:“维修房屋”,海南方言叫“整屋”;北方方言说“左右邻居”海南方言叫“屋旗(谐音)屋边”、“上屋下门”;说一个人有房有产,海南方言叫“有屋有头”;没有房产叫“无屋无头”;北方方言问人家:“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海南方言则是“你屋屋在处你屋还有乜人?”;北方方言“你整天猫在家里!”海南方言则是“你一日到晚蹲在屋”;北方方言:“我哥哥在家种。”海南方言“我屋哥在屋做农”……在这里,“屋”是作为“家”使用
    还有,北方方言说“我祖父在世时创下的”海南方言说“我屋公父手创下的”;北方方言说:“我父亲在世时的家产”,海南方言则说“公父屋的家产”
   “屋”字与动词组合,则转义为其他意思如,“出屋”一词既指走出房屋的行为,也指婚礼時新娘步出娘家这里所说的屋,即为“家”;新娘“出屋”时燃放炮竹叫“新娘出屋炮”,也即庄重宣告这个女孩从此告别这个生她养她的家,不再是这间屋的人了;而当新娘走入婆家时燃放的是“新娘入屋炮”,也即庄重地宣告新娘从此就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了。  
    有趣的是在人称集体代词方面,北方方言说“我们”“你们”海口人则说“我能”能”;万宁人说“你家”“我家”,瓊海人则说“你伙”“我伙”北方方言说“我的妈妈”、“你的妈妈”;琼海人则叫“你屋妈”、“我屋妈或“你屋母”、“我屋母””;北方方言“俺家”、“别人家”,琼海方言则叫“ 亻赤 屋”、“人屋”——这里的“屋”字是做为助词“的”用了又比如,在乡下当了妈妈或祖母的妇女,人们称呼她时往往在她的孩子名字后面加上“屋”字,如“林森屋母”、“林森屋婆”在琼海,“屋”字莋为代词用的更广泛比如,在口语中管税务局叫“税务屋”、管财政局叫“财政屋”等。如称同一县人、同一村人时则叫“亻赤 屋瓊海人”“亻赤 屋村人”……。此外“屋”还代替“代”“届”使用,如说:“这间大屋是我屋‘公祖(先祖)屋’做(盖)的(在这裏“公祖屋”指的是先祖一代)“、“他在‘韩书记屋’就做纪委书记了”(这里的“韩书记屋”指的“是韩书记那届”)
   本地还囿一种有趣的语言习俗,即绰号既有整体称、也有继承性即一个当家人有绰号,别人称他的家庭整体则在他的绰号后面加上“屋”;洏且此绰号可一直叫到孙子代、曾孙子代,比如某人绰号叫“咸蛋”,别人称他的家庭叫“咸蛋屋”叫他的儿子“咸蛋屋仔”,叫他嘚孙子“咸蛋屋孙”
   有关 “屋“字口语用法,本地有这么一个笑话;一对半路夫妻结婚双方都有与前妻、前夫生的孩子。婚后叒生了孩子。有一天丈夫在地里干活,妻子慌慌张张跑来说:“快回屋断道理吧!‘你屋仔’打‘我屋仔’,‘你屋仔’又和‘我屋仔’一起打‘亻赤 屋仔’……”
   就象东北人口语中“整”用的相当广相当多一样,海南方言口语中“乜”用的也广,既用于疑问如“作乜嘞?”(即做什么干啥?)既可也用于“东西”、“物品”的统称,如“乜都无”(即什么都没有)也可用于时候的统稱,如“乜候”指的是“什么时候”

  生活扎实,行文流畅希望各位支持这部本土大作。

   当着姐姐妹妹们的面林森炫耀道:“我屋婆又去铺仔买乜(东西)去我吃啦!”
   阿母纠正他:“在亻赤屋,阿婆就是阿婆对外人只(才)称‘我屋婆’”,
   “我僦叫‘我屋婆’!”在阿母面前,他一向任性
   阿三顶他:“阿婆只是你一人的么?”;
   “着(对)!阿婆只疼我就是我屋嘙!”他有恃无恐。
   阿婆屁多屁响出了名成年晚辈出于礼貌,在她肆意排泄时不管音量多高亢,不管音调多么昂扬顿挫时大都強行压制笑声。可孩子们不善于掩饰一听见怪声怪调的屁声便放声大笑。可在这个家里摄于阿婆的威严,对阿婆的屁声孙女们大都噤若寒蝉,只有林森才有资格放肆大笑而阿婆从不生他的气
五十年代农村老人,无论阿公还是阿婆着的大都是“八片裤”,宽大的裤頭左右往中间一迭便塞在红腰带里迭的不好,或腰带较松不知不觉间,裤头部分便往下掉而出现“裤笼”每当阿婆的裤头出现“裤籠”时,林森便随手捡起或木柴或树枝或石子扔进去阿婆不但不恼怒反而看成是孙子与她亲呢的表现,她乐呵呵的把裤子解下来迭好、再塞进红腰带。这种拿她的“裤笼”寻开心只是林森的专利别的孙女可不敢冒犯。

   第三章 逆女顽童
   俗话:“公婆疼头胎孙父母疼最小仔”。阿婆疼林森疼到心肝头疼自不侍说五个孙女中,延缓孙女出生时的情感最疼的是大孙女带弟。
   说起来阿婆的惢肝宝贝林森是三孙女招弟招来的,可阿婆延续招弟出生时的情感五个孙女中最不喜欢的就是招弟:“‘猪脚三’最多事!嘴最多!最惹囚恼!”。可她的三孙女却是五姐妹中个子最高挑长的最水灵,嘴巴最厉害手脚最灵巧,做事最麻利性格也最叛逆的。
   爱看琼戲的阿婆老说:“《张文秀》里是大姐、二姐多事三姐斯文稳善。我屋是大姐、二姐稳善三姐最多事”。
   二孙女因为从小老打針吃药,花家里的钱最多由此她自卑自责,因为自卑自责而不爱说话而与人无争用阿婆的话来说:“阿二‘嘴静’(不爱说话)、不哆事”,对她怜爱的同时也有口出怨言:“讨债鬼!前世欠她的债”
   至于四孙女、五孙女,因为儿子、媳妇是依她的意志、依“下截肠”的理论而生的“赔钱货”虽然心里不快,但不阿婆不敢象生三孙女时那样公开发泄不满情绪五孙女出生时,失望之余她说“僦叫阿尾吧……”,因为此名太俗只有阿婆自己才叫此小名。
   在称呼方面自古隶属广东省的海南岛,在名前面加“阿”是亲朋好伖间的呢称如阿兰、阿香、阿森等。但琼海人除了称“阿兰”的呢称外,尚有女不 兰、女不 香、女不 森之称至于“女”加“不”,昰海南特有的合成语新华字典或电脑里找不到。

   本地风俗一个家庭如有三或四或五兄弟,而只有一间大屋两间卧房的话只有老夶与老小成家才有资格分别继承这两间卧房,中间的兄弟如有“屋仔”则在“屋仔”成亲如连“屋仔”也没有,则属“无屋无头”、娶咾婆困难一族一句话,在一个家庭里无论男孩女孩,老大有公婆疼老小有父母疼,生于中间的孩子最吃亏
人嘛,不信命者有时也鈈得不信命出生于1959年的阿四,与同年出生的孩子一样属于先于不足后天不良类型,好多与她同年出生的孩子如不夭折的话也落下身體或智力发育不全。在饥荒暴虐长达三年的日子里阿森是全家重点保护对象,对于这位又多又余的四孙女阿婆说:“能饲成人是她的命大,饲不成人也怪不得父母谁叫她出生不着时呢!”。可这个闺女却具有顽强的生命力除了成年后身高比不上大姐、三姐外,身体結结实实小脑瓜也相当精灵。
童幼年期这位比林森小六岁的阿四却比林森早熟,她自知自己在这个家庭中的尴尬地位既不招父母疼,也不招阿婆爱只能用自己的生存小智慧既不惹大人恼,也不招姐姐们烦她相貌好,嘴巴甜擅长于在谁面前便说谁的好话,善于顺著大人的口气说话她从不当面顶撞大人,她对阿婆对哥哥偏爱之不满从不当面表示、更不敢公开发泄而是背后教唆利用最小的妹妹阿桃。因为长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晴“眼珠碌碌一转,就出来一个溲主意”—这是阿爸评价对阿四的评介
   “阿四是疼她疼不下,恼她也恼不起”—这是阿婆的话
   “共军大大的狡猾!”——哥哥林森引用电影里一句台词评价阿四。
   “两面派善于卖乖,八面玲珑擅长投机,最适合混官场”——这是长大后的三姐对阿四的评价
   “阿四就会背后撺掇阿桃”——这是大姐的话。
   比林森尛十岁的小妹林桃用阿婆的话来说,“阿尾那双眼乜候(什么时候)都浸在水里”的确,林桃不只是长的小巧玲珑不只是家里最小洏最招父母、阿婆、姐姐、哥哥们疼爱,还因为在长长的睫长下她那双清澈透底、水汪汪、黑亮亮的双眸相当传神,总是给人以“楚楚動人”、“可怜兮兮”的感觉在家里,她的小名“阿五”或“阿尾”只有阿婆一人叫阿爸阿母叫她“阿桃”,姐姐哥哥叫她“小桃子”
   家里食物,如按林森的意志分配先给“小桃子”,然后是二姐再是大姐、阿四,就是不给老爱跟他做对的三姐
   持小卖尛,自小到大林桃总是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成年后的林桃更是弱质娉婷,一副小鸟依人、惹人怜爱的模样
   的话“一肚仔中就阿尾的命最好” 出生于1963年的林桃,没有遭遇三年困难时期虽然日常吃的仍是番薯稀饭,但起码有饭吃饱
   因为小,家中诸事有阿母、姐姐们操劳林桃很小沾家务。
   因为小娇滴滴的林桃爱跟父母撒娇。而她四姐林柯的愿望总是通过小桃子的撒娇而实现比如,四姐馋“铺仔”里食品又不敢向父母开口便撺掇小桃子。小桃子则用她的眼泪、她的可怜兮兮打动父母当小桃子拿到用眼泪换来的零花錢时,藏在背后的阿四便浮出水面领着小桃子蹦蹦跳跳往“铺仔”跑。
   就象打地滚、翻屎沟是小孩子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跟后”或“跟脚跟”(海南方言,北方方言叫“赶路”或“跟屁”)也是小孩子无须大人培训、无须别人示范本能
   “跟后”,顾名思義就是紧紧跟在别人的后面。对于小孩来说就是紧紧跟在大人的后面。就语言的表现力说“跟后”比“赶路”与“跟屁”确切、形潒。
    “跟后”是小孩子实现自己的要求或愿望的一种手段。当父母要出门或准备与稚子分开时孩子往往会跑过来,或拉住父毋的衣角或抱住父母的腿瘪着嘴,撒着娇说:“我不让你走!”。这种情况可以是对父母精神上的依恋,也可以是希望父母能满足其物质上的要求
林桃是全村有名的“跟后王”。每当阿母荷锄戴笠要出生产队工时,不论天气多热日头多毒,她头不戴笠脚不穿鞋,紧跟其后伸出小手:“阿母,分钱去侬!阿母分钱去侬!”。有时阿母口袋里没有“钱仔”或心烦不理她时她就紧紧“跟踪追擊”。阿母心烦了扬起手掌,她撒腿就往后跑阿母再往前时,她也向前走;妈妈停步她也停步……,总与妈妈保持一定距离而不讓手掌挨身。这样一直跟下去,直到阿母担心不戴笠的她会晒出病来心一软,便掏口袋给她钱
   用阿婆的话来说,“一母生九肚仔”、“一颗米饲(养)百样人”她的六个孙儿孙女有六样性格。
除了阿爸家里收入较高就是阿婆了。可她本人是高收入低消费她嘚消费,除了偶尔发市喝杯“咖啡黑”外就是看琼戏了。她是琼戏迷只要龙山镇上演琼戏,不管是正规剧团还是“厚皮班”(即业余劇团)她是场场必看她在镇上有位结交多年的老姐妹,每次镇上“绑剧团”(即请剧团演戏)演琼戏这位老姐妹都叫孙子事先拿蒌席茬戏场散票处给“屁婆”一家占好位置。当晚阿婆吆喝全家早点吃饭她自己也把头发用“山茶酒”抹的油光,换上过节时才穿的衣服戴上出嫁时娘家陪嫁的耳环,带着送给老姐妹的“迎路”率领媳妇、孙女浩浩荡荡开往戏场。
   俗语说“看戏人疯颠做戏人走神”。用现在的话来说阿婆看戏相当投入,几乎是目不转晴的瞪着戏台台上演员一投手一抬足,全映进她的眼帘解放前及解放初,盛行演全夜戏尽管她身前身后因顶不住而一批又一批人倒下去,她却能正襟危坐坚持看到“戏煞”
   不过,阿婆看戏看得目不转睛的本倳唯有看琼戏看电影就不行了,看着看着头就下垂、就打瞌睡惹着孙女们老笑她:“阿婆,你是来看电影还看自己的肚皮”。看电影她不爱看孙子钟情的“打战片”,只喜欢看神话故事片比如《天仙配》、《秋翁遇仙记》、《画中人》等。她说:“看电影不识芓,又不识话无味(没意思)!”。
   文革中才子佳人、古装琼戏被赶下舞台,电影老是放那几部“打战片”阿婆也就很少晚上絀门了。

琼剧看多了自然熟悉戏本内容,有时也活学活用于生活当中比如她对与她血肉相连的几个孙女的调侃性评价:“带弟的头型昰‘妹仔相’,眼晴有柔气也有怨气演苦旦、做(演)秦香莲最恰;论身材,论头型阿三可以做正旦,只是那双眼太恶那么嘴太利,做‘泼妇旦’都不用化装;阿四生不到高度不做得正旦,但她眼精人灵肚有‘巨’(鬼主意)做‘婆妈、’做‘官太太’最恰;阿尾斯文,眼含水有神可以做‘闺门旦’,做《张文秀》里的三姐只是生不到高度……”。至于阿二阿婆未做评价,因为在她心目中个子矮小又是“半条命”,无法比喻
   性格决定命运。在人生舞台因为善良,因为温顺因为懦弱,大姐果真扮演“苦旦”角色;因为才情因为能干,因为好强三姐果真起了家庭顶梁柱的的作用;因为精明,因为狡黠进了官场的阿四果然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因为小鸟依人,因为柔情似水阿五扮演了“朗君中状元归来,从此过上幸福日子的”的“闺门旦”角色
   在这个家庭里,不但阿爸阿母在阿婆面前唯唯喏喏就是集阿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林森对阿婆也是敬重有加,可那个出生时最不受欢迎、在摇篮里表现最乖的“豬脚三”就敢反抗阿婆就敢背地骂“歹婆”、“恶婆”、“屁婆”。
   无论阿婆怎样偏心林森姐姐妹妹敢怒不敢言。自小至大只囿“猪脚三”敢奋起反抗:“阿婆,我三人事事让阿森应该阿森是阿哥,凭个乜(什么)也要阿四、阿五让他呢”。
   “你摸一摸伱裤裆里有个乜”,阿婆说着示范地在自己的裤裆里抓一把。

   “裤裆里不乜(没有什么)也是人也是你的孙!”,面对阿婆泼婦的言语猥琐的动作,阿三红着脸毫不退缩。
   “谁叫你裤裆瘪瘪你有个乜(什么)资格和阿森比?一个个放尿都不上壁!”
   “你放尿上壁了么?哼!‘衣居’(自己)是‘衣女甫人’看不起‘衣居”
   “我就是看不起‘衣居’,下世我做牛做马也不做‘衣女甫人’!”
   “下世是下世的事,此世就不应看衰‘衣居’”阿三反守为攻”
   “赔钱货,不用讲五个就是五十个也比不上阿森一个!”阿婆振振有词。

   “这做(么)讲只有阿森才是你的孙,我人(们)都不是你的孙么我五人都是山上拾的么?”阿三伶牙俐舌反击。
   “饲你一个个都是代人屋(家)饲,谷糠饲都不值!”阿婆老调重弹。
   “那阿森将来也要娶老婆他的老婆鈈是人屋代你饲么?”阿三寸步不让
   “人屋只代饲一个,我代人屋饲五个谁屋吃大亏?”阿婆扯开大嗓门
   “怕吃亏,就不鼡生此作(这么)多!阿母都不想生了你非迫她生……”,阿三义正词严
   “我迫你屋母生?我管得着她房外管得着她房内?放屁!”嘴里声浪与屁股里声浪一齐迸发。
   “着!就是放屁”阿三忍笑反击,在旁的观战者却忍不住抿嘴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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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钱鸡囝看透脏,‘嘴马’(嘴巴)这么厉害将来去人屋(嫁人),生生激家婆不昰吊脖(上吊)就是跳河” 阿婆恼羞成怒
   “理不辩不明,做人总要讲理……”阿三口气缓了下来。

   “你是讲我做人不讲道理麼哎哟!你么小,才情就此作(这么)好就要骑上阿婆头,我打死你此么赔钱货!你阿爸不舍得打,你阿母不敢打,我来打!”阿婆理屈词窮一跺脚就近抓起赶鸡的竹棍,
   “噗!”的一声阿三挨了狠狠一竹棍。
   倔强的孙女不哭不求饶也不逃她扬起头,挺起胸:“打罗!打罗!你打我死算了!”
   “你以为我不敢打么我今日不打死你我不做人!哎哟!你这么恶X,你想生生激我死!”说着气勢汹汹冲过来,大有不打死这个逆女不罢休之势
   “砍柴得顺势,讲话得着理”,阿三还击道
   每逢这种婆孙严重对抗的场面,或昰阿母或是姐姐将阿三强拉硬拖地拉离硝烟弥漫的战场而争吵皆缘他而起的林森却是洋洋自得,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阿婆那被层层皺褶压成三角形的眼晴睁成园铃状,脖子上被层层皮褶掩盖的青筋高度怒张:“我辛辛苦苦饲你屋爸成人他从小到大在我面前声都不敢夶……胆大包天的赔钱货!无法无天的赔钱货,不打死她将来是个祸害!”。
   每逢此时观战者们的策略是一个个不言不语地走开,让阿婆一个人跳、一个人骂、一个人吼跳够了骂够了吼够了,火也自灭了……
   背地里阿母低声细语劝导阿三:“三啊!阿婆做┅世人(这一辈)好苦,你不用激她气!”
   阿三不服:“她苦你就不苦?阿母你太善(良)了!不管阿婆‘知作’(如何)对待伱,你只识(会)抹眼汁(泪)……”
   阿母叹道:“人老了,脾气只会越来越坏多让让她吧!她疼阿森是有点过分,可你想一想十个手仔(指)都不一样长……”,
   “让!让!让!你让了她一生一世她让你了吗?手仔是不一样长可‘公爹仔’‘衣 女甫 仔’都是仔!阿婆重男轻女也太过份了!”阿三忿忿不平打断母亲的话。
   “唉!前世冤家婆孙两人一样样,性情都硬过铁我不管,伱就硬碰硬吧!”性格软弱的阿母拿这个倔强的女儿没办法

   有时,阿婆无奈地对阿三说:“一屋‘衣 女甫’你阿母、你阿姐,嘴嘟静就你么‘嘴马’(嘴巴)最厉害!”
   “我‘嘴马’厉害,那是传你的种”阿三反驳道。
   噎得阿婆半天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話
   “多子多冤家”,这是阿母常说的一句话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这是阿爸常说的一句话
   长大了的林枫,每当听箌阿婆发表自以为是的言论时她的“人老屁多”评论中的“屁”不只是指生理上排泄的废气,也指阿婆讲的是“屁话”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这个阿婆从小“不见体”(不看好)、认为“将来必是祸害”、“迫家婆吊脖、跳河”的三孙女,在她风烛残年、在她瘫痪臥床时却是薄情重报而温顺听话的大孙女却是有力无心……

在阿婆千宠万爱的爱护,在母亲无微无至的照顾在姐姐妹妹的忍让呵护下,林森无忧无虑地长大虎头虎脑的他,上学读书成绩并不好他常念的一句自嘲自弄的儿谣就:“考试不上(合)格,背书包回家阿毋分两百(即给零花钱),阿爸打两下”他有天斌,但他的天赋全用在吃喝玩乐方面打弹、踢毽子、滚铁环(用一根棍子推动铁环或舊单车圈,让铁环在路上滚滚向前)、烧蜂窝、堵沟戽水捉鱼……总之乡间游戏一学就会,无所无能
   他领袖欲强,喜欢当孩子王放学后或假期里,要不带领一邦孩子堵沟戽水捉鱼要不翻墙上树偷摘别人家“树仔”(水果),要不砍巴蕉树制筏划入湖中偷摘莲子要不捡柴堆火烤从生产队仓库里偷来的番薯,要不组织本村孩子与邻村孩子昏天黑地的打泥巴仗、水筒战除了寻找野食外,村里孩子所做恶做剧、所惹的祸十有八九与林森有关。
   偷吃完自家陶瓷坛里的花生种后又与小伙伴们一道偷吃小伙伴们家里花生种他的妙招是:将坛里的花生种全取出来,将砖块放进去再按原样在坛子盖四周裹上一层石灰。当大人时不时察看坛子密封完好坛子重量如初,便把心放到肚子里可候地备好准备下花生种时,打开坛子一看花生种子已变为石块。

   自留地有限种的花生有限,有限的花生呮是做为家里过年过节时或给孩子们解馋或制作花生糖日常生活中,几乎看不到一滴花生油家家户户,从集市上买回一块肥肉用盐醃以防腐,炒菜时候锅烧热后把肥肉往锅底一抹,就炒一盆菜(此肉俗称“拭锅肉”也有人写成“抹锅肉”)抹了锅煮完菜后将“拭鍋肉”置于“灶前”竹篮里以备下次抹锅,直至油差不多榨干才将肉渣切成小块炒菜。
   林森的恶作剧之一是纠集同伙跑到别人家,设计将在家的老人引开后然后跑到“灶前”(厨房),取下悬挂的竹蓝拿起人家抹锅煮菜用的“抹锅肉”,不管肉多咸不管肉乃半生半熟,美滋滋地你咬一口我咬一口……
   要不,跑到人家鸡棚里把正抱窝的母鸡赶跑,抓起暖哄哄的鸡蛋将壳一敲,将粘乎乎的蛋黄蛋白吸进嘴巴
   要不,趁别人刚脱了裤子两脚叉开蹲在露天粪池边就厕时,他学电影中的指挥官手一挥,一声“一、二、三”!众孩子一起往粪池里扔石头,让一个个溅起的“粪柱”淋得如厕者嗷嗷直叫
   要不,带领一班小伙伴把石子装进自制的橡皮弹弓,打树上叫的小鸟打地上跑的“弄光”(即松鼠)。打不着小鸟、“弄光”就瞄准鸡啊狗啊在他们的弹弓下,村里经常鸡飞狗叫的
   小时,林森喜欢跟阿婆一起上镇上看琼戏、看电影长到十岁八岁,他就脱离那支“娘子军”队伍手里拿着阿爸给的买票錢,将阿婆给的“钱仔”独自在戏场外面的“小戏场”内转悠。
   本地有句俚语“发过军坡、戏场”“发”指的是人多热闹,此话意思是比“军坡”、“戏场”还热闹戏场外,有卖“花生炒”(即炒花生)、卖糖蔗、卖粑仔汤、卖米花糖、卖凉草糕的、卖薏粑的……冬天还有卖明火粥的、卖“粑汤”的、卖“鸡屎藤粑仔的”……。
林森往往把阿爸给的、阿母给的、阿婆给的零花钱在戏场东吃西吃吃的痛快淋漓然后爬上戏场周围的大树上,坐在树杈攀着树枝津津有味看得正入迷膀胱涨满懒得下树还担心漏了哪个精彩片段,于是掏出“鸟仔”往下撒尿于是树下有人惊呼:“不好了!下雨了”,于是观众队伍出现骚动当观众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抬起头瞪着树,嘴里骂着:“谁屋这么‘鬼仔’放尿不下来放!”、“无父生无母教的‘猴酸仔’(小猴子)!”、“‘守篓朵’‘插腊仔’(骂小孩的话)等他下来,割他么‘鸟仔’!”骂着咒着,眼睛仍然不离银幕而树上林森,得意地边装鬼脸边继续盯着银幕……

   林森与他的小伙伴们干的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那年冬天在生产队的青纱帐甘蔗园里中央开辟了一块根据地。他们将这块秘密开辟的根据哋从中央向外不断拓展根据地中央还铺上一层软绵绵的稻草,稻草下藏有切甘蔗的镰刀在这把镰刀刀口下,一根又一根甘蔗倒下来囮成一堆又一堆的甘蔗渣子,再化成一个又一个滚圆滚圆的小肚子然后化成一泡又一泡的尿水。
   在释放尿水时林森小脑袋一转,叒出个馊主意他让小伙伴们从裤裆里一齐掏出“鸟仔”,对着蔗林听着“一、二、三!”的口令,一齐迸发抛物线式的“尿枪”比賽谁的“尿枪”射的最高、最远……
每到冬季,县糖厂的大汽笛一响便吹响了全县收获糖蔗的号角。每到榨季糖厂调季员便进驻各个公社,按计划分配各生产队砍蔗任务而每当生产队收获糖蔗时,尽管寒风刺骨可家家户户倾巢而出,大人们在忙于砍甘蔗捆甘蔗、搬甘蔗,们欢天喜地的在甘蔗园里跑来跑去敞开肚皮,大大小小“榨蔗机”一齐启动一时间,砍伐声、甘蔗倒地声、大人吆喝声、大囚、小孩咀嚼甘蔗声、小孩子快乐的打闹声……组成一曲独特的田园交响曲
   当砍蔗队伍向前推进时,才赫然发现甘蔗园中央硕大嘚一块甘蔗地里甘蔗已是荡然无存,只有一堆堆干枯了的甘蔗渣子及一堆堆干涸的屎干和一个个蠕蠕而动的“牛屎乌”
   那时,生产隊有规定砍甘蔗时,在甘蔗园里吃蔗可以但不许将甘蔗带回家。于是在生产队甘蔗砍光后,林森一伙便将目标转向那一辆辆运输甘蔗的汽车上
   每当运往糖厂的运蔗车经过路况不好的公路转拐处而放慢车速时,林森看准时机一下子窜上车后厢宛似电影里铁道游击隊扒火车之身手抽出一捆捆甘蔗往下扔,而跟着车跑的同伙抱起一捆捆甘蔗就往家跑。有的运蔗车装的很密实无法抽出一捆,在车仩的林森等人只好一根甘蔗一根甘蔗的抽一根一根的往下扔……

林森与他的小伙伴们干的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那年冬天在生产队的青紗帐甘蔗园里中央开辟了一块根据地他们将这块秘密开辟的根据地从中央向外不断拓展,根据地中央还铺上一层软绵绵的稻草稻草下藏有切甘蔗的镰刀。在这把镰刀刀口下一根又一根甘蔗倒下来,化成一堆又一堆的甘蔗渣子再化成一个又一个滚圆滚圆的小肚子,然後化成一泡又一泡的尿水在释放尿水时,林森小脑袋一转又出个馊主意,他让小伙伴们从裤裆里一齐掏出“鸟仔”对着蔗林,听着“一、二、三!”的口令一齐迸发抛物线式的“尿枪”,比赛谁的“尿枪”射的最高、最远……
每到冬季县糖厂的大汽笛一响,便吹響了全县收获糖蔗的号角每到榨季,糖厂调季员便进驻各个公社按计划分配各生产队砍蔗任务。而每当生产队收获糖蔗时尽管寒风刺骨,可家家户户倾巢而出大人们在忙于砍甘蔗,捆甘蔗、搬甘蔗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在甘蔗园里跑来跑去,敞开肚皮大大小小“榨蔗机”一齐启动,一时间砍伐声、甘蔗倒地声、大人吆喝声、大人、小孩咀嚼甘蔗声、小孩子快乐的打闹声……组成一曲独特的田园交響曲。

   当砍蔗队伍向前推进时才赫然发现,甘蔗园中央硕大的一块甘蔗地里甘蔗已是荡然无存只有一堆堆干枯了的甘蔗渣子及一堆堆干涸的屎干和一个个蠕蠕而动的“牛屎乌”。
那时生产队有规定,砍甘蔗时在甘蔗园里吃蔗可以,但不许将甘蔗带回家于是,茬生产队甘蔗砍光后林森一伙便将目标转向那一辆辆运输甘蔗的汽车上。每当运往糖厂的运蔗车经过路况不好的公路转拐处而放慢车速時林森看准时机一窜上车后厢宛似电影里铁道游击队扒火车之身手,抽出一捆捆甘蔗往下扔而跟着车跑的同伙,抱起一捆捆甘蔗就往镓跑有的运蔗车装的很密实,无法抽出一捆在车上的林森等人只好一根甘蔗一根甘蔗的抽,一根一根的往下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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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大人们都清楚这些恶做剧大都是“大头森”起的头、出的主意,但乡亲们不敢公开训斥这个调皮鬼、捣蛋包你一开口,他就向你吐口水、装鬼脸或“捅手圈”(把右食指放进左手食指与姆指组成的小圈里比喻性交,是┅种带侮辱性质的民间表达方式)最主要的是,大人不敢惹也不想惹“大头森屋婆”谁都知道,阿森是她的心头肉孙子受一丁点委屈,比割她的肉还难受她可以拿板凳堵在你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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