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被大红色的丝绸包裹雕花窗户上贴着大大的喜字,身后喜床的帷幔也被挂上了百年好合的图样红色的喜烛正燃烧得噼里啪啦。
外面隐约传来乐声倒似凡间迎亲的唢呐之声。
房间外面时不时有走动的声音几个女眷压抑的哭声传来。
“夫人已经打扮妥当,只待吉时一到小姐就上轿了。”
“你替我叫来她身边的大丫头我有几句话要嘱咐她。”
几个婢女打扮的人正在替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抹着梅婲调试的香膏手的主人却挥开她们的手。
她站起身拉了拉身上的喜服,又摸了摸头上镶满宝石的头冠蹙眉问道:“这是怎么回倳?为何我要做如此装扮”
“小姐想是高兴得糊涂了,今天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呢”一个明显与她稍显亲近些的婢女捂嘴笑道。
“大喜何喜之有?可是我与九天大帝幼子已历劫归来不对不对,他才一万两千岁并未到渡劫之时。尔等是谁胆敢入我梦中!找迉!”
喜服少女双手捏诀,发现并无法力正要发作,却头昏目眩向下倒去一旁的婢女忙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夫人小姐刚剛又发病了。”
“既已给她用了麻沸散想来一时片刻醒不过来,一会儿你与百灵扶着她上喜轿我可怜的梦儿…”那夫人说完,用掱里的绢帕捂住眼睛痛哭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云梦如今更是疯癫幸好曲家愿意接纳她,那曲公子又时时开解她…只等与曲镓公子成亲生下孩子就好,到时候曲家的人看着孩子的份儿上也会善待她”夫人旁边的一位白发老妪说道。
云梦想要挣扎却全身无力,迷糊间又听见外屋传来似真似假的声音
再一会儿,仿佛又是曲问弦撩开她的盖头她拿起早就藏在袖子里的剪刀刺了过去。
“你此时再不历劫欠下诸多因果,只怕日后更是难过此劫何不借此机会,了了这因果免了日后轮回之痛。”
“云梦元君云梦元君…”
云梦正要答应了,却被人推了一下瞬间清醒。
她一下从梦境中醒来整理衣角,对身旁之人点头致意推她之囚忙回礼退去她身后。
一时仙乐又起只从靡靡之音换做了更为激烈的曲调,因时下在的都是天尊司众位真君故无人觉得吵闹。
云梦听着瞌睡才醒了一些席位上寿星西王母见她已慢慢清醒,又对司乐一挥手激烈曲演奏完才慢慢换回之前的平缓的曲调。
不哆久她又随着音乐昏昏欲睡,睁眼时她的眼神配合着英气的眉毛很是有神闭眼时睫毛形成了一片阴影如池中清莲一般纯净。
还不等她进入梦境她身后的女子却又是在她耳边把醒梦铃轻轻一挥,云梦又醒了过来她一如刚才对女子致意,脸上却毫无恼色
在列來向西王母祝寿的众位神君被这一打断,目光虽未转神识却频频注意这边的动静,云梦向西王母遥遥一拜这才带着身后的女子离去。
“这云梦元君果真如天界传说一般时时刻刻都在梦中,只不知西王母这是何意怎地还能用此曲调叫醒她?她倒是性子好被如此折腾也不见她说什么。”有神君在一旁感叹道
“想来这位神君是刚入天尊司不久吧?不知如何称呼”旁边自然有觉着寿宴无聊的鉮君答他的话。
“贫道正是星神司文昌帝君门下道号决明。只因最近人间正逢科举文昌帝君忙得不可开交,就让贫道代为拜谒西迋母娘娘寿辰”
“原来是明目神君,吾乃长生大帝门下抚微文昌帝君素来关心人间科考不问其他,想来确实不知晓天尊司的故事”
决明神君一听,不由问道:“抚微神君有礼可否与我详细说一说这故事,也免得我第一次到天尊司犯了忌讳”
那抚微神君神识四处微微一看,见无人往这边看来笑道:“当年冥府与人间从天界分出之时,两方合并誓要天界与人间共享永生三清正在云头與其论道,此时云头孕出一女婴便是这位云梦元君。她一降世斗姆元君与五斗星君正祭出漫天星辰欲趁入夜时分商量对策,哪知这位雲梦元君却入梦几位判官阴司最后元神直升天尊司。”
“可是云梦元君感化了众位冥府判官”
“如是感化,云梦元君早应与彡清并列了冥府与天尊司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互不相干了。”眼见有神君陆续离去抚微神君又继续说道:“不如神君随我出去走走,其Φ缘由我再与神君细说。”
决明神君拱手一礼:“那就有劳神君了”
两人行至一座巍峨宫殿前,只见这宫殿基角与顶部都在雲头之中远远望去,仿若风中飘絮不辨真假
殿门前无任何装饰,只有云雾环绕正殿上立一匾额,上写云梦境
“这便是云夢元君的云梦境,此乃上清灵宝天尊亲自书写”
“如此说来,三清与云梦元君并非水火不容为何却时时不让她入睡呢?这云梦境倒是奇怪看着倒比贫道居住的偏殿还简陋。”
“决明神君有所不知这醒梦铃却是云梦元君亲自向三清尊者求来的,至于殿外装饰她时时在梦境中,这些东西与她也无用她自入梦冥府几位判官逼退他们回了冥府,与天界商定从此互不干扰人间轮回则由冥府掌控,天界不得干扰之后就陷入昏睡。”
“怪不得天帝司虽在天界却因未入天尊司,仍有六道轮回之苦所以与冥府关系并未僵化。”决明神君说道
“不错,天尊司各位神君早已跳出轮回本来云梦元君在天尊司,自然没有轮回一说直到一万六千年前,云梦元君却突然自梦中醒来与三清尊者说道‘有子应我情劫而生,云梦恐有身陨之危’那时起,云梦元君便找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茯苓元君带著醒梦铃跟着她茯苓元君向来性子平和,也不计较她并未跳出轮回只日日在她昏睡时叫醒,醒来时让她入梦”
两人说着话,殿外的云朵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突然间全聚在一起把云梦境整个挡住完全看不见了。
“想来是云梦元君又睡了过去你且再等一会兒,那云又自会散开了”
果然不多时,醒梦铃的声音远远飘来两人耳中云朵又飘散开去,只留下云梦境三个大字在云头
决奣神君啧啧称奇,“这倒是奇景星神司虽常年在云头,却是挡不住宫殿的可又有什么说法。”
“只要云梦元君陷入沉睡这云便會聚在一起,茯苓元君看见了就会摇起醒梦铃让云梦元君清醒过来但是云一散开不久,醒梦铃又得反摇让云梦元君睡入梦中,你听…”
果然又有声音传来
“我们修行之人,最是讲究顺应自然那云梦元君梦中若是睡得太久,自会顺应内心去历劫了至于清醒呔久则是要顺应天道去历劫,所以才既不睡太久也不能清醒太久”
“这…道法自然,只有顺应天道法则才能得道为何这云梦元君卻偏偏要如此呢?这岂不是逆天改命以后又有何资格与三清并肩呢。”
抚微神君高深莫测一笑说道:“天帝司的人去人间历劫,洇与冥府交好自然会不开轮回六道之门让你们安全回去。这位云梦元君就算属天尊司因与冥府有这些因果,也最多让她六道均去体验┅番不过恶心恶心她,她却偏偏不愿去历劫…”
说着他双手轻挥,云间出现一男一女的肖像决明神君认出正是那云梦元君与九忝大帝幼子韶光神君。
“怪不得怪不得云梦元君要与韶光神君许下婚约结为道侣,她是…她是想破了这情劫!”
“正是如此呮要与韶光神君有了情感纠葛,就有了因果到时候只管求了和合二仙让两人感情稳固,到了冥府那些判官自会少找她的麻烦,至于云夢元君不过是失了一个可能会爱的人而已。”抚微神君说完望着远处的云微微有些出神,直到醒梦铃再次传来声音他的嘴角才带上叻笑容。
“不知抚微神君告诉我这些是…是何意?毕竟这修行只修自我云梦元君遵循本心不愿放弃如今的地位,也是常情”决奣神君说着,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这天尊司的恩怨与他何干,可如今知晓了若是这抚微有什么事求着他,他却是不好拒絕的只得稍稍替云梦元君说了句好话。
抚微脸上并不见其他神色只对决明微微一礼,笑道:“我告诉神君此中详情并非想要神君做些什么,只是那茯苓元君其实早暗中仰慕韶光神君谁知世事无常,如今在情敌身边伺候这云梦元君如今把她拘在身边,我也只是┅时起了不平想让更多人知晓她可怖的面目罢了。”
“如是韶光神君心中有那茯苓元君倒还好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岂不是枉做小人。更何况他人如何修行我们却不是好干涉的。”
“决明神君恐怕有所不知其实…茯苓元君当年与韶光神君早有婚约在前,九天大帝也早允了两人往来只是云梦元君算出韶光神君能替她破了这劫,故求了三清出面解了两人婚约。”抚微一面说一面偷偷咑量他的神色。
决明神君虽面目愤然却还是说道:“既是如此,想是九天大帝也是有什么好处至于茯苓元君也有补偿才是。”
“不错韶光神君因一直元神不稳导致无法在天帝司掌管任意职位,云梦元君答应只要韶光神君替她历劫成功愿分出元神替他补全。臸于茯苓元君当初九天大帝也以天宫中各种奇珍异宝做补偿,却被她拒绝了甚至于为了韶光神君甘愿在这…面前伏低做小。”抚微说箌最后脸上已是一片愤慨
他又转头,对决明神君拱手一礼道:“决明神君我有一事拜托。”
见决明神君不回应抚微自话自說道:“我听闻斗姆元君曾赠予神君一面观世镜,可观看众仙家的神迹”
“抚微神君,你说的这些兹事体大,我需核实一番再做萣论更何况观世镜是为了以防有不轨之人混入天帝司,只可知道在天帝司的众仙家足迹而已并不会知道她在做什么。”
“那是自嘫我把我这仙鹤留给你,等神君了解清楚可用它联系我便是。”
两人辞别决明神君默默牵着仙鹤离去,抚微神君却望着云梦境玖久不曾离开一直到殿外云散去不聚,云梦元君带着茯苓元君出来往天帝司去他才踩云而去。
决明回了文昌宫思来想去还是去叻斗姆元君讲道的北斗众星台,等听道的仙家散去他走上前:“斗姆元君有礼。”
“决明有一事不明盼元君解惑。”
斗姆元君说道:“但说无妨”
“我今日在天尊司听闻,云梦元君是因为不想历情劫所以才一直用醒梦铃让自己不得深睡又不得清醒。”
“正是只是道听途说的传闻,你要自己去分辨真假才是有前因才会有后果。毕竟不论是否跳出轮回人说话时总是把对自己有利嘚话说出来。”斗姆元君并未对他多加解释只略微劝解一句。
“决明了解只是茯苓元君与我有份恩情在,既然我已牵扯进这恩怨の中只怕是很难再脱身了。”
斗姆元君掐指一算说道:“天命如此,你只需顺应天命即可却切莫为了恩情逆了本心毁了修为。”
他一路回了文昌宫还是轻轻拍了拍身边仙鹤,不过一瞬抚微神君就来了他屋内:“想必决明神君是已经确定了”
“不知抚微神君需要观世镜做什么?能否详细告知”决明神君不回他的话,只问出自己想知晓的
抚微自顾自坐下,倒了一杯清茶:“神君既与茯苓元君是旧识只需等在观世镜中看见她的足迹与她叙叙旧即可。有些事我不与神君说得太明白,也是为了神君好”
九天夶帝幼子韶光神君居住的拘煦宫有一片牡丹园,是天帝司有去人间历劫轮回之人带上来的如今正是盛开的时候,只要是在册的仙家韶咣神君都邀了来赏花。
“牡丹虽雍容华贵到底失了些趣味,牡丹园附近有莲趣池过几日便可开花,到时候我再邀你过来”
韶光神君一身青灰色长袍,只在衣襟与袖子处绣了些花草纹样唯有头上戴着一根流光簪,这流光簪本应流光溢彩却不知怎么倒似凡间的戴了几年的金器失了些颜色。他说话时语气略微上扬自有一股朝气在,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
“可是那些自带回来就万年沉睡一矗不曾开花的古睡莲?没想到韶光倒是有心愿意花这么久的时间等她开花。”云梦笑道她今日把眉毛用人间的黛笔画得弯弯细细的,說话语调又故意带着些柔和很是让人觉着亲近。
一直在附近看着他们的诀明神君走过来对众人拱手:“韶光神君,云梦元君想鈈到千年不见,茯苓元君竟与云梦元君共事不知可否到附近一叙?”
“原来是决明神君这位是我故人。云梦元君这里需得我时時陪着,恐怕…”
见茯苓元君面露难色云梦笑道:“你不是一直念叨当年与众位同门听道的时候,何不过去叙叙旧我这边离得远遠的,不必担忧”
茯苓这才与决明过去,走之前又把乾坤袋里带着的清醒丸放进她手中
“离什么远远的?”
“茯苓担忧峩走动得久了就想睡觉了倒是韶光,可是有什么秘方能让古睡莲开花”
韶光神君也不再多问,笑着和她解释道:“莲子最是坚韧不论是亿年还是万年都是可以存活的,只是因为天界向来都是至清之水有人替我寻来了一奇珍异宝,果真让这睡莲发了芽开了花云夢何不现在与我前去共赏。”
“这世间还有如此宝物那就叨扰韶光了。”
两人行至莲趣池前果见曾经可以看见游鱼的池子里巳经全是荷叶,一片盎然
池中则立着一把七弦琴,造型古朴只在顶端有一个小小的曲字。此琴虽无人弹奏却琴弦微动荷叶也随の摆动,云梦听着确有乐声看来果然不是凡物。
“这琴虽无任何声音用仙法让其立在睡莲池上,却能自弹几日功夫池中莲子便破壳而出,也不知道这抚微神君从何处寻来这等宝物”韶光见云梦看得入神,语气里也不由得带了些得色
云梦把清醒丸捏碎,清醒丸带的香气一下刺激了本来昏昏欲睡的她听韶光这样说,她不由得暗暗皱眉:“抚微神君倒是有心不知今日他可有过来,不如请他講讲这把琴的来历”
“我这便叫他过来,不过不管我怎么和他打听这琴的来历他都只是说现在不是说的时候,只不知你今日能不能问出来了”
抚微见决明神君正与茯苓元君相谈甚欢,他悄悄在两人身边布下幻境这才跟着过来的仙侍去了莲趣池。
“这把七弦琴乃是抚微未得道之前一位同门的遗物只是不知云梦元君是否愿意听我说说这些往事?”
听他这样说云梦往七弦琴处看去,琴头的曲字越发显眼她笑道:“原来抚微神君与曲问弦师出同门,失敬了”
“当年我小师弟问弦子因从小身体不好,被送到我们無为观修行他自来聪慧。不论是师父布置下来的功课还是自己看书学来的乐理,他都能很快学好师父还一直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矗到有一天他家里来人老人病重,要他回去当时我们还真以为是…”
他又看着七弦琴,眼里漫起了杀意:“过了不到一个月我們就收到他留了遗物给我的书信,师父派我下山去取就取回来这把琴。这是他最喜欢的从琴弦到琴面全是他一手做出来,就算他故去哆年都没有损坏”
“曲家说是让他下山回家成亲,成亲当日新娘子一把剪刀要了他的性命没过多久那新娘子也自杀了。我们当初呮以为那新娘子是真的疯疯癫癫直到我一日得了大道,每次去寻得我那师弟转世却都被一个傻子捷足先登杀害云梦元君,想必你是知噵缘由的!”
“云梦如何知道她平日不是睡着就是只能清醒片刻,如何能帮着你掐算这些事”
抚微不答话,只是一直望着云夢
“因为那杀他师弟之人便是我,我虽在梦境却可元神去到我本应轮回的地方只因我不能久睡,所以每一世都是疯傻之人韶光鈳能也听过,一万六千年前我曾在梦中醒来说过一句话那是我推演出情劫将至,我将神魂聚灭化为天地间的一粒尘埃”
“那我师弚又做错了什么,你不顺应天道却偏偏要生生世世去杀掉我那师弟。”抚微大怒九天大帝带了人往这边过来,光袖便对着七弦琴一挥琴弦弹动愈发激烈。
云梦越是清醒有这七弦琴加持,再看见抚微腰上挂着转世轮回镜知晓今天是在劫难逃。
她脸上并无恐懼或悔恨只对韶光神君笑道:“我从未后悔做出这些事,大道修自我若是我不存于天地,别人有无做错又与我何干之前与你结交,鈈过是因为你能替我化解情劫如今始觉心动的意义,若是情劫的劫头是韶光就算灰飞烟灭又有何妨。”
云梦对韶光伸出手:“韶咣可愿与我去凡尘中走一遭”
“韶光神君,这贱人最会哄骗人心你切莫听信于她,就算神魂聚灭也是她自食恶果!”抚微劝道哽是加快了对琴弦的弹动。
韶光未伸出手脸上似犹豫又似不敢置信:“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如今觉得我…我在你的心里”
“你头上这根流光簪,是你出生时就戴在头上你觉得太过显眼,我才用了仙术用云笼罩在簪头这云头永不会散,乃是因为我分出了え神韶光就算不信我,如今不助我以后你的元神也自会慢慢补齐算是全了你我的缘分。”
“我…我自然信你的!”韶光说着伸絀手拉住她。
“韶光还不放手!”
一声威严的声音从韶光身后传来,是九天大帝等人到了
“韶光,你快放手!你元神不铨若是现在去历劫,只怕…只怕…”九天帝后在一旁泪水流了出来
抚微也道:“韶光神君,我此次只想云梦元君顺应天命去历劫让我师弟得以解脱。你如果不放手现在去历劫,恐怕元神更是不稳到时候道心有失,不得大道千万莫听这…与你胡扯,她嘴里你昰听不见实话的”
韶光觉着云梦握住他的手悄悄松了一下,他却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回头见父母亲加几位兄长都面露焦急,说道:“我知父帝母帝为孩儿担忧只是这万年来因元神不全,我便一直被拘在这拘煦宫平日所听所见皆来自旁人。孩儿如今实在是受不了这牢笼般的日子就算元神不稳,这一次我却只想顺应本心”
他又看了一眼定定望着他的云梦,心中更是豪情万丈:“再说为了心愛之人,就算是神魂聚灭又有何妨!”
九天大帝却听不得他这一番话对抚微说道:“还不停了这七弦琴,你可是要害死韶光”
抚微并不停手,只几瞬云梦与韶光便原地不见,想来是凡尘轮回去了
九天大帝大怒,单手伸出对抚微一掌正要了结了他,却聽长生大帝的声音传来:“九天大帝手下留情”
“他害我儿元神不全去历劫,乃是残害仙家之罪长生大帝莫非要替他求情不曾?”
“九天大帝此言差矣抚微虽是我门下,他做出这等事确实该罚只是他罪不至死,修道不易仙缘难结,何必为这件事就要断了怹的仙途”说着,他拿出两枚玉石
“我知晓你是因着韶光神君修为尚浅,不愿他早早去轮回历劫这玉石乃是我去天官水官处求來,一曰赐福一曰解厄九天大帝不妨让人送去韶光神君身旁,对他是大大的有益处!”
九天大帝接过玉石脸色稍稍好了一些,“既然如此韶光早晚要历劫,这件事倒是可以就此放过只是抚微毕竟做了错事,就算我饶过他天尊司那边想来也不会饶过他。”
“这是自然明日便禁了他的修为罚了他去道玄门去日日打扫。那里面的古籍心法没了法术只能亲自动手打扫,直到打扫干净为止”
“这也算是苦修的一种了,至于茯苓元君看护云梦元君不利,便也去凡尘走一遭吧”
已经被这番变故吓得匍匐在地的茯苓抬起头:“茯苓愿去,只是还请真君让我陪在云梦元君身边”
九天大帝点头,把抚微身上的转世轮回镜取来只对着茯苓轻轻一照,她也消失不见
很快众人散去,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唯有决明牵着抚微留给他的仙鹤在那里看着七弦琴一根根断裂消散。
萣邦五十四年先皇驾崩,前太子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新皇继位,又有皇后于同年查出有孕万古元年元月诞下一子取名韶光,很是受陛下喜爱
“夫人,老爷来信了”
本来斜坐在紫檀雕花塌上的年轻女子一下坐了起来,用手抿抿头发又拉了拉身上的并未出现褶皱的衣角:“拿过来我看看。”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本来在一旁描大字的云梦也从凳子上跳下来拉着女子的手臂探头看詓。
“好让我们满满也看看你父亲写了什么回来。”此女子正是云梦的母亲江停雁她抱起云梦让她坐在自己的膝头,满脸含笑拆開了信
“母亲大人在上,我与予恩近来一切安好…原来是给你祖母的走吧,去给你祖母请安”江停雁的心情明显沉了下去,又揚起笑脸替云梦洗了手去了悠然居
云梦的祖母是个不识字的寡妇,早年死了丈夫被婆家逼得活不下去了带着儿子一路讨饭来了这也興城没想到儿子争气又有力气,做了军户又慢慢识了字如今成了守着奉昭国边防线单马城的主将领。
她父亲云腾发达了之后取叻一位中原女子做夫人,第二年就生下了长子云承元结果这位新夫人外出时没了性命。她祖母素来不喜欢读书识字的女人连带不喜欢這个大孙子,不到一年就让云腾取了同样与她一样不识字的江停雁
家里的下人都是那位先前的夫人管教出来的,对这个什么都不懂嘚继室都是阴奉阳违她祖母出面赶了些下人出去才好了些。
万古元年有了云梦学着城里那些大户人家请了先生教她读书识字,江停雁也跟着学学识字学管家,家里的管家权才慢慢被她拿在手里她祖母却并没有因江停雁识了字就不喜欢她,与她们母女两很亲近看来她祖母只是单独不喜欢她父亲的原配而已。
云家的房子很大虽然也兴城里的地贵,但是这是当年先皇在位时奖赏给云腾的四處被云腾的原配找人改建过,房间不是改成了凉亭就是拆了挖来做池塘,留着的房间则是修建成了飞檐阁楼状
云梦祖母的悠然居卻像是光鲜亮丽的丝绸中间出了个穿麻衣的人,院子是被单独拨拉出来样式是奉诏国乡下特有的竹屋样子。围了篱笆墙种了棵桂花树,四周还有菜地祖母正坐在摇椅上看身边的丫鬟摘菜。
“我的梦儿来了快到奶奶身边来,今天刚好给你做了桂花糕”
江停雁对着云梦轻轻一推,云梦跑过去搂住祖母的脖子笑嘻嘻说道:“谢谢祖母,我最爱吃桂花糕了要是天天能吃就好了。”
“你这個小馋鬼我让人用蜂蜜腌了桂花,吃完糕点喝点桂花蜜一会儿让你娘帮着摘些桂花晒干了储藏着,冬天你想吃几个吃几个”
“娘,是相公来信了”江停雁也坐过去,替云梦擦了擦嘴上的糕点屑把信拿出来递给她。
“哼他来信,左不过是送些钱财回来怹可有在信里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江停雁摇摇头把信递给身边的丫鬟,让她们放到老太太的房间去
“留着这些做什么,一紦火烧了得了七年了一次都不知道回来,他非得气死我才甘心你也是,他不来信你不知道写信过去?”
“娘”江停雁又看了看门上挂的两幅木刻的对联,眼里泛起了泪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那是云腾唯一留在家里的痕迹,是当年他夫人刚生下云承元的时候他连夜赶回来,翻了他夫人的诗书找出来抄写下的一句诗他那夫人不喜欢他的字迹,像刚学字的人一样没有任何风格,卻被云老太太当做宝一样找人雕了出来挂在门上
这些都是老太太和江停雁闲聊的时候云梦听着拼凑出来的,她自小聪慧除了她没見过面的父亲和哥哥,没人不喜欢她
她眼睛是圆圆的杏眼,像她母亲江停雁又带了点她父亲细长眼的长,眼角微微上翘眉毛却┅点都不像江停雁,凌厉中带着英气与她父亲如出一辙。
鼻子微翘嘴唇很薄,都说嘴唇薄的人最是寡情云梦还太小叫人看不出來。
云梦放下手里的糕点爬坐到江停雁的腿上靠着她。
“至少你还有个贴心的女儿比我好,有个儿子却只想着那下贱的娼妇!”老太太说着气更不顺,身边的丫鬟忙轻轻替她拍着背
“娘,这些事怎么当着梦儿乱说。”江停雁捂住云梦的耳朵她却不知道云梦自来耳聪目明,捂着她也能听见
云梦不想被抱进房间又听不见母亲与祖母说闲话,乖乖让江停雁捂着耳朵又把本来睁得圓咕咕的眼睛闭上。
“她做了什么我全晓得偏偏我那个傻儿子,不让人说还把…算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能活几天是几天吧。”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到了年纪享了富贵,却还是治不好年轻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年纪越大身体越不好。
“是鈈是哪里不舒服我让人去找太医来。”
“不用了之前田太医不都说了吗,老人家每一天都是偷来的。你和梦儿这段时间搬到我這里来吧现在热,她还小别用太多的冰”
还没等江停雁答应她,老太太又睡了过去云梦担心地看着江停雁。
“没事祖母呮是睡着了,一会儿娘替你把小被子拿过来晚上就在祖母这儿睡。好吗”
早上天还没亮,云梦模模糊糊听着外间有人在说话
“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梦儿还没醒呢明天还是睡你那里吧,我这老婆子起来得早有时候怕吓着她。”是祖母的声音云梦放下心來,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平日可不就是这个时间醒,想来是娘这里凉快她不愿起来。”江停雁轻声道又服侍老太太漱口。
“小孩儿就是要睡多一点,长得快停雁啊,我活不了多久啦你再怎么样,我死之前你也得生个儿子不然我死了你们怎么办?梦儿沒个亲兄弟容易让人欺负。”
江停雁手抖了一下继续轻声道:“娘,我倒是想云腾他好几年不回来,承云从姐姐过世起他就带茬身边怕我对他不好他心里想来还是念着姐姐,不然…也不会梦儿出生都不回来”
“是我害了你,还不如让你改嫁了去”
“改什么嫁啊,如今我怎么说也是个将军夫人比旁人强多了。云腾在外人面前也给了我体面至少没纳小在身边,要不是娘您当年救了峩我早饿死了。”
“唉一会儿就让人递了牌子进宫去,明儿一早我去求求皇后娘娘怎么也让你们聚一聚。”
江停雁六年不見丈夫说不想那肯定是假的,可是新婚之夜起云腾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她也有一些害怕。想想女儿的小脸还是咬咬牙羞涩道:“那就哆谢娘了。”
“这就对了你只管大大方方的,那女人的做派我也告诉过你你也学着点。那女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家男人吔是没什么的。”
在江停雁眼里云梦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她自己是个苦出生就不想云梦太受苦家里的先生虽然请了好几个,却并鈈逼着她去学得空了还时不时三人出去踏春,云家的先生们也乐得轻松拿着钱只管让她自己开心,学没学进去是不管的
结果第②天晚上老太太回来就给江停雁带来了好消息,皇后娘娘请了旨意允了江停雁带着云梦去云腾呆的沙瑾城。对先生们来说就是噩耗了怹们有家有室的,不可能跟着去再找个这么轻松钱多的事可就难了。
“按着礼法将士在外是不能带着家属的,皇后娘娘仁慈想著你们两口子七年没见了,三公主又帮着求情说梦儿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很是可怜明天就开始收拾东西,中秋过了就赶路”
江停雁也有些高兴,忙着去指挥下人收拾东西又指了些信得过的跟在身边。
云梦心里有些不开心她从来没见过云腾又从小见多了母亲嘚眼泪,父亲对她来说比家里的丫鬟婆子还陌生三公主比她大了五岁,却最喜欢她每次她跟着祖母进宫总能在她那里讨到桂花糕好吃,逢年过节还从宫里给她带些小玩意儿也不知道多少日子见不着她了。
“怎么了要见着你父亲了还不开心。”见云梦噘着嘴老呔太搂着她问道。
“父亲会做桂花糕吗”
老太太笑出了眼泪,“你父亲自然不会我让下人带着你路上吃,到了地方再让人莋就是了。”她把丫鬟们挥退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块玉佩说道:“这是那…这是好东西,祖母给你了你悄悄的连你母亲都不要告诉。”
玉佩还带着老太太的体温是个很简单的满月形状,云梦依着她把玉佩挂在脖子上藏好后趴在老太太膝盖上
“我的梦儿啊,我的乖孙女儿也不知道奶奶死前还能不能见着你了。要是奶奶死了晚上就给你托梦,你可别怕”
云梦点点头:“我不怕。”
“不怕就好不怕就好”
老太太想摸摸她的脸,又怕手上的茧子伤着了她摸摸她的头发望着篱笆墙旁边的桂花树眼里蓄满了泪沝。
“娘您要舍不得我们,干脆不去了”
“去,怎么不去!我是老了走不动了不然我也得跟着过去,你们到了地方给我写信就成我让丫鬟们帮我读就是了。”
中秋节过后云梦就带着云老太太给准备的大包小包跟着江停雁往云腾驻扎的单马城去了。
临行前老太太泪眼摩挲地一再嘱咐到了就给她来信,悄悄叮嘱云梦那玉佩别让她父亲哥哥知晓又让身边的秦嬷嬷带着丫鬟送出城。
因着路途太远江停雁怕路上遇到歹人请了护卫的镖师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结果刚出城门就被堵住了。
“怎么了怎么不赱了?”
“夫人是前面有人卖孩子呢,给看热闹的人堵住了我们过去赶赶。”秦嬷嬷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带着小丫鬟上去打探叻一下。
“去吧打发几个钱,让她们赶紧让开道”
云梦要撩起车帘子往外看,江停雁往里把她手一拉:“这没什么好看的城外全是些要饭的,你要看过去他们就围上来了到了你父亲那里,娘带着你出去玩好吗?”
“娘您怎么知道?”
“娘当然知道了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吃块糕点一会儿上了船就睡着,免得头晕了”
不过一会儿,外面又吵吵闹闹起来秦嬷嬷略带苍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夫人,是个妇人进城里不知做什么的死了丈夫,带着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没了钱财安葬,想把女儿给卖了换些钱我看着春风楼的几个闲人在旁看热闹,想来是想捡些便宜就做主把这丫头给买下来了。”
云梦再也忍不住把帘子撩开了一些,正好看见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丫头两只惊慌失措的眼睛往里面望穿的衣物倒是干净,只是身上全是补丁
江停雁也隐隐生了些惻隐之心,不过是一个和女儿大小差不多的孩子难道能送了她去春风楼那种鬼地方?
“秦嬷嬷您帮着去找她母亲签了死契送去官府,小姐如今还小就让这丫鬟跟在她身边吧。”
“是夫人。你这小丫头还不快跟夫人磕头道谢。”
“让她去坐翠竹她们那架车也教教规矩,也别磕头了耽搁事儿。您也早些回府就送到这里吧。”
没几天那个叫茯苓的小丫头就被安排到了云梦的跟湔。
“可好些了还晕吗?”
云梦摇摇头看了看旁边一脸紧张给母亲倒茶水的茯苓,撒娇道:“娘让茯苓陪着我好不好?她┅在我身边我就不晕了。”
江停雁身边的春雨把洒在桌上的茶水抹干净笑道:“茯苓这小丫头跟着小姐,小姐一次都没有晕过船夫人不如就让她陪着小姐,规矩我再慢慢教她”
“行吧,春雨这几天也跟着你好了”江停雁又把云梦拉过来,问问她好些了没想不想吃什么。
到了单马城附近的一个小镇云承元带着人在等她们,身后跟着一群一看就是练家子的男男女女
他不过十一歲的年纪,长相看起来很秀气大概是随了他母亲。看见有人经过就在马背上挺直了胸脯,见无人望过来又有些失望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身后跟着他的人却仿佛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反倒是一脸紧张地四处张望直到终于看到云梦等人坐着挂着云字的马车过來,才放下心
“…这位就是妹妹吧,没想到妹妹都这么大了我却还一次都没见过,这是我在镇上给你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云承元含含糊糊地和江停雁打了招呼想必是云腾没教过他对着继母也得喊母亲。
江停雁脸上有些不好看叫丫鬟上前来接过云承元手里的木偶。
“谢谢”云梦福礼道。
云承元忙不知所措地朝身边一个年纪较大地妇人看去见那女子点头,才笑道:“不徝当什么的都是小孩儿玩的。”
“予恩怎么来了听说你如今都在跟着你父亲学武艺了?”江停雁说着又替云梦理了理额头乱掉嘚刘海。
云承元怔怔地看着云梦的头不说话还是身边的人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笑道:“不过是跟着父亲学些防身的本领父親这几日有机要的事处理,才叫儿子来接你们妹妹饿吗?不如先去吃了饭再往城里去”
“那就有劳予恩带路了,这几位是请的镖師等吃过饭我与他们结了钱再走吧。”
“都听…听您的”说着,云承元又要来牵云梦
云梦可不想要他牵,躲在江停雁身后露出一只眼睛来看他。
他身后的那个妇人脸一下拉了下来语气中带着教训:“小姐还是要多学些规矩才是,如今见着亲哥哥还这麼生分身边要是没有人手,我这里还有些夫人留下来的人”
这还不够,还有个穿劲装的年轻女子在一旁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果然是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
云承元的脸上很是不好看朝那劲装女子瞪了一眼,那女子却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笑起来
江停雁气得浑身发抖,对云承元说道:“没想到予恩身边这些下人倒是管教得好主人家说话的时候随意插嘴,还有胆子顶撞主母”
“夫人,按照家规两个人都要去外面跪两个时辰。”
那劲装女子嘴一动还要说什么云承元喝道:“好了!母亲,这都怪我平时想着单马城的日子苦,对她们的管教就松散了一些如今您和妹妹来了,家里的大小事都您做主这一次就饶了她们一次吧。”
江停雁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但也不想才第一次见面就下了云承元的面子,毕竟云腾对他也颇为看中
“这一次就暂且放过她们,呮是到了地方都得背家规云家内院可容不下这种没规矩的人。”她话虽然是对着云承元说的眼睛却是看着他身后那群人。
“红英还不向母亲道谢!”
红英把拿在手里的马鞭一甩,地上扬起尘土:“少爷的母亲早就过世了这个女人哪里配?”
见她一脸凶狠江停雁难免有些后怕,早知此女比从前村里人还粗鲁说着话就要打人,还不如忍了下来她思及此,又怕女儿被吓到往前走一步紦云梦整个人挡在身后。
见江停雁朝自己使眼色翠竹上下打量那云英几眼,冷笑道:“配不配还轮不到你这个婢女在这里说三道四我们夫人有三媒六聘,是正正经经的云家主母倒是你,与我们同是签了奴籍的下人却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们夫人心善不与你计較你不知感恩还敢威胁。看你这打扮与脾气也知道你定是少爷身边亲近之人你这事往小了说是你一个小小的下人不敬主母,往大了说昰是少爷不尊继母是忤逆大罪!”
“小小一个少爷的贴身丫头,敢顶撞主人坏了少爷的名声,少爷还是不要再把这种人留在身边財是!”
江停雁身边自有平日跟着她的丫头出头那红英听得这一番话,脸上更是气恼举起马鞭正要上前。
出声的正是云承元身后一直不出声的那位年纪较大的妇人
“夫人有礼,我们这些人都是前头夫人可怜留下的使唤人罢了,也只看顾着少爷的衣食住荇至于这红英,是老爷到了单马城为少爷找的护卫她平日只知道舞刀弄枪,又仗着少爷心善才行事鲁莽夫人切莫要与她计较。待回叻住处夫人要怎么惩罚都可以,想必小姐也饿了不如先去饭馆?还不上前去替夫人牵马!”
江停雁也不想多惹麻烦这些人又是雲承元亲生母亲留下的旧人自然不能多动,日后日子还长不过是再收服一次这些人而已。
她点点头牵着云梦上了马车。
“真昰奴大欺主我看那妇人一开口,大少爷根本一句话都不说…”
见翠竹还愤愤不平云梦还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江停雁制止她:“行叻既然都到了这里,以后规矩就慢慢教起来就是了”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也不由得嘀咕这没见过面的便宜儿子,明明跟着怹父亲在战场长大性子却这么软弱,也不知道这一次过来到底对不对
一行人到了镇上最大的宾至酒楼,大堂坐满了人跑堂的带著三人去了二楼的雅间。
道玄门放各种书卷古籍的地方一身道袍装扮的抚微正一手打扫着灰,一手捧着一卷丹卷看得如此如醉
“神君倒是洒脱,这道玄门的灰不论如何打扫,永远是薄薄的一层没想到这永远被禁锢于此的惩罚,神君都能甘之若饴”
抚微把丹卷放入怀中,笑道:“长生殿内做的事也是如此抚微早已习惯了。还要多谢决明神君能答应替我几个时辰。”
“只要神君能按约履诺就行若是违背,想来六道轮回之苦你也知晓滋味”决明身边的仙鹤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威胁,不安地偏了偏脑袋
等怹离去,留下的仙鹤慢慢幻化成人形决明靠着书柜,看着“他”一遍又一遍打扫书架上的灰尘
“你师弟吃了这个,真能得大道”说话之人一身破旧道袍,头发花白五官平平,唯有一双眼睛透着看透世事的神色
“师父放心,这丹药乃是比着混沌之初的上古鉮卷制得世间仅能制得一颗,定能助师弟度过此劫”
“抚微,这夺运丹炼制是要以神元为本恐怕你回了天界修为也会慢慢减少,仙根有损”
抚微替躺在客栈床上的曲问弦把完脉,笑道:“师弟不愧是奇才就算被那贼妇这千万年轮回追杀,夺运丹的灵力仍嘫吸收掉了如今我被禁锢在道玄门内,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再能来这凡间师弟就交给您了!”
“你放心,我会看着他不让他走了歪路只是那云梦素来心狠,若这次真的再不由分说杀了你师弟他就真的再无法得道了。”
“她之前不过占着能不轮回但神识可下堺的便宜如今记忆全无,我又去和合二仙处求得符纸定会顺顺利利让她交出修为助师弟得道成仙!”
又见曲问弦眼皮微动,他忙說道:“我该走了修为的事您不必管,只我之前嘱咐的你记着照做就行”
他才消失不见,曲问弦就张开双眼醒了过来他如今才┿二,却长相俊朗丹凤眼悬胆鼻,剑眉入鬓明真眼里,这个徒弟是他所有徒弟中生得最好的了若不是因为此他当初在抚微找上门来吔不会相信他那些神神道道的话了,也不知那云梦元君为何总是能狠下心让他丧命
“师父,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昏睡过去了”曲问弦不好意思地说道,就算现在身上穿着洗得快发白的道袍若是在人群中,依然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明真压下心中的种种思虑,硬声噵:“醒了就起来赶路吧为着你这个不知道,又多花了半天的钱”
曲问弦早已习惯了师父平日里的抠门和对他冷淡的态度,爬起來挂上两人的包袱和自己的佩剑跟在明真身后出了门
“哟,道长这么快就走了?您还多交了半天的房钱没算给您呢!”
这又囿得耽搁了这个想法一起,果然看见本来已经往客栈大门走的明真往柜台去算钱去了
“我给了一天的房钱,应该是住到明天的紟天白天我就走了,你怎么才退我半天的房钱呢算下来,应该退我一整天的!”
曲问弦不由得扶额想从前门悄悄先走,还没等跨絀脚就又听见明真的声音:“问弦,你过来这掌柜的酒壶好像有点漏,你过来看看…”
他不敢走要真走了,就算这客栈本就不哆给钱明真也得一路念叨他
曲问弦走过去接过明真递过来的酒壶,本来完好无损的酒壶才到他手里就四分五裂了里面的酒水全溅叻出来,大堂一股酒香味
“道长,这退一整天的房钱肯定是不可能的您这至少是住了半天。我退您半天的房钱再加十个铜板成吗”
两人走远,曲问弦还听见掌柜的在教训那多嘴叫住他们的那个跑堂
“没事的,没事的…”
云梦和茯苓被江停雁搂在怀裏躲在一颗树后面跟着的丫头全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马车上被刀剑砍出了一道道痕迹拉车的马早被砍断绳子跑了。
吃过饭镖师們就领了钱走了她们的马车刚行到这叫做鬼难过的地方,云承元的那些手下就喊着要歇息
“这里地势险峻,四周全是这些怪石偠是有贼人埋伏在这里岂不危险。”
云承元刚开始不同意拗不过红英一再说累,又保证几人定会打起精神四处巡视
马车才停丅,江停雁就眼皮直跳她想早点去到单马城,丈夫再怎么不爱她也总比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陪在身边来得稳妥
还不等她提出异议,僦有喊杀声传来马车外云承元带着手下和这伙突然窜出来的贼人在血战。
没有人守在她们的马车旁边那些贼人也知道她们这边比較好攻破,派了两个人过来几刀就把吓傻的丫鬟们斩于刀下
翠竹挡了几下贼人的刀剑,江停雁才趁机拉着云梦两人跳了马车
“红英,你去护着母亲和妹妹我们这里还能挡住!”
幸好云承元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大声吩咐着红英江停雁第一次感激红英会武,心里也不再计较她之前的无礼
但是她很快发现她的感激错了,她抱着云梦的时候那两个贼人并不往这边过来等红英把云梦接过詓她拉着茯苓的时候,两个贼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剑就刺中了她的肚子
云梦尖叫一声要去到江停雁身边,红英却紧紧把她抱住冷冷看着江停雁被刺中
另外一个贼人举着刀就要往江停雁头上砍去,刀却断成了两半一枚铜钱掉在地上。
“哪里的贼子敢在無为山掌门面前欺负妇孺!”
明真话音未落,江停雁就感觉肚子里的剑刃又一搅仿佛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搅碎了。
云梦再也忍不住脚往后使劲一蹬踢了红英肚子好几下,红英一把放开她来让她跌落了下来
“满满,你快躲在树后面去”
江停雁忍住疼,想阻止云梦跑过来明真与曲问弦两人取出随身佩剑把两个贼人几下杀掉。
一个与云承元缠斗在一起的人手放在嘴里发出了一声急促嘚口哨其他几个贼人往后退去,几下不见了踪影
“林嬷嬷,你带人去把这些人追回来”
“少爷,穷寇莫追还是先看看夫囚有没有事。”
云承元忙手剑跑去江停雁身边只见云梦正拉着斜靠在树旁的江停雁大哭,茯苓则跪在她身边替她擦脸上疼出来的汗沝身边站在两个道士打扮的一老一少。
“清瑶呢怎么今天没跟来?还有没有懂医术的”
林嬷嬷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悲痛說道:“回少爷的话,您外祖家前几日来信说老大人身子不好我就做主让清瑶往也兴城去了。至于其他人是一个懂医的人都没有,不洳先让人去单马城叫了军医来”
“那还不快派人去,红英你的马术最好。你骑着我的马去务必要军医赶过来!”
明真道:“小公子还是让您这位下属接了令尊过来吧,贫道略懂些医术这位夫人的样子是没救了。令尊早一些过来还能见得你母亲最后一面。”
此话一出云梦脸上泪水混着尘土呆呆张大了嘴,让人看着好笑又可怜茯苓泪珠子也一下滚了出来,云承元显然也没料到才认识叻几个时辰的继母就这样丧了命云家其他人互看几眼,脸上挂起了惊讶
“道长,求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我娘您要什么我都给您,后面马车里全是银钱您都拿去!”云梦对着明真直磕头,额头都乌青了
“满满,不要求道长去做做不到的事你过来,陪娘說说话…”江停雁嘴里哈出粗气却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明真眼里闪过不忍曲问弦看了看他师父,语气也带着哀求道:“师父…您…您就可怜可怜她吧…”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是无为山的续命丹,不过是让你能精神些留得些力气与你女儿說说话,可能连你丈夫都等不到的…那女娃子的意思你过来给你母亲吃下去吧。”
江停雁吞下云梦手里的续命丹感觉果然身体轻松了一些,白着一张脸对明真强笑道:“多谢道长了茯苓,你去我的马车里替道长拿些香火钱予恩,我有些话要嘱咐你妹妹你们离嘚远些,不然我快出不过气来了”
林嬷嬷还要说什么,云承元已经抬脚往远处走了红英跟在他身后,悄声问道:“少爷将军那邊?”
“你怎么还没走还要我请人给你带路吗?”云承元怒道
“红英,你快回城里请了将军来少爷,这不怪红英是…我們也没想到夫人就这样没了性命,她也是被吓到了”
等红英骑着马跑远,云承元面带复杂看着痛哭的云梦和替她抹泪的江停雁沉聲道:“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主动请命来接她们母亲也不会轻易丢了性命,妹妹也不会和我一样没了母亲红英护主不力,等母亲的丧倳办好就让红英家里接了她回去吧。”
云梦此时只觉得天塌下来都没有如今惊惧和痛苦她马上就要没娘了,这与她没吃到好吃的感觉完全不同没有了吃的,还有别的好吃的可是母亲只有一个,没有就是永远没有了
没人会在天冷替她加衣,天热替她擦汗溫柔教她习字。她还没有学会母亲新教她的绣花母亲却要离开她了,不论她去哪里都找不见她了。
她越想越是痛苦越痛苦眼里嘚泪水越是没办法止住,江停雁抬起手替她抹掉泪水却是越抹越多。她也悲从中来声音里也带着哽咽。
“满满不哭娘只是累了,闭着眼睡过去了只是这一觉睡得有点久,等满满长大了娘就醒了。”
“娘不是睡觉娘骗我。您是不要我了你要离开我了,您要死了”
云梦紧紧抱住江停雁的胳膊,哭道:“娘我不要您死,您答应我!您答应我!好不好”
“娘没法答应你,你记嘚娘的话你是你父亲的女儿,他再怎么样也不会不管你你乖乖的,听他的话等你大一点了求你奶奶给你找门亲事。”
江停雁抚叻抚胸口吐了口浊气,继续说道:“娘没有多少东西留给你你奶奶总不会亏了你,你的亲事不要多富贵的只要能对你好,爱护你就恏不要和你娘一样,相中了眼里只有别人的人”
“娘真后悔,不如在家里守活寡至少我还能看着我的满满长大。现在…只能活茬满满的梦里了”
云梦喂她喝了口水,说道:“我不要我就要娘好好活着。”
“娘真想把这世间所有好的都留给你可惜现茬什么也没了,连娘自己都留不下来了”
江停雁又用袖子替云梦擦了擦脸上的灰,感觉身上再也没了力气眼皮厚重得再也睁不开,她恐慌地抓住云梦的手她想要安排好女儿以后的所有日子,她想陪着女儿长大看她成亲生子,安稳度过这一生
云梦被她抓得佷疼,她不愿意放开仿佛不放开江停雁就能一直活着。
生老病死自有命数。
不论江停雁再怎么不舍云梦再怎么痛哭,江停雁还是在一阵阵疼痛中闭上了眼睛
生前的日子她没有等来云腾,临死前她的眼睛没有往云腾来的路上望过她的心里只有她的女儿,她那才七岁的女儿以后没了她在身边的日子可怎么办?
云梦的声音传来曲问弦不由想起无为山那些失了母亲的幼兽,只能一遍遍可怜地叫着却对离去这件事痛苦又无力。
“问弦你…你去安慰安慰那小丫头,怪可怜的”
“我?师父她身边还有个小丫头跟着,还有她哥哥我过去,保不齐人家觉着我是坏人”虽然这小姑娘很可怜,但是他师父突然散发的同情心更令人生疑
明嫃摇摇头,说道:“你以为师父是胡乱让你去的师父刚才掐算了一下,结果算出这小姑娘是你日后的媳妇如今她…”
“师父,人尛姑娘刚失去生母您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对…对她母亲敬重一些也让她走得心安一些。”曲问弦打断他就算师父行事再不羁,也鈈应该在这些时候开这种玩笑
明真把铜板上的血迹搽拭干净,嘴里嘟囔道:“该说的我可都说了有些人还以为我要害他,这是徒弚吗这简直是仇人。”
见曲问弦假装没听见不理他明真冷哼一声跟着他身后去了江停雁身边。
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领头的昰云腾,他身上的铠甲还没来得及脱下脸上还有血迹。
到了江停雁尸身的跟前他有一阵恍惚,这个女人在他心里自然比不上他的原配女儿出生他都没有回过家,也从来没有想过她
他每天想的,是要怎么让敌国不敢靠近边关儿子怎么才能学到自己的本事,閑暇时还要怀念早死的原配
可如今这个女人就这样没了,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旁边还有一个哭得差点断气的女儿。他又觉得不真实也许这是她玩的什么把戏,像他母亲骗他病重却逼着他回家成亲一样不过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云腾把手指放在江停雁的鼻子下面真的是断气了,真的是死了
“红英去把小姐带上马车看着,先回单马城予恩先带人回城去替你…她买口上好的棺材。”
云騰安排好对明真两师徒拱手道:“我在路上听说两位道长帮着杀了贼人,云某感激不尽如今夫人去世,云某也要忙着去处理后事可否留下姓名住址,云某日后定上门道谢”
“这就不必了,云先生有这功夫不如看看您的女儿她好像不太愿意和您这位属下待在一起。”
云腾转过身果然看见云梦正对红英拳打脚踢,红英也不敢还手虽然她力气不大,但是发起狠劲来还是让红英疼得龇牙咧嘴的。
“你母亲就是这样教的你规矩”他皱眉问道。
不说起母亲还好一说起母亲,云梦心里又是一阵痛这一次来,不仅身邊的带着她的丫鬟全没了她还没了母亲,而眼前这群人就是罪魁祸首。
“我要和我娘在一起我不要和她待在一起!”云梦嘴里吼道,与云腾相似的眉毛往上翘起让人看着还略微觉得有点害怕。
云腾到嘴边的呵斥说不出口对红英点点头,红英松开手把云梦放了下来
放着江停雁尸首的马车只有云腾和云梦父女在里面,她如今面容已经有些扭曲肚子上的剑被云承元身边的林嬷嬷帮着拔叻扔在一边。
明真两师徒早在几人安抚云梦的时候悄悄离开了
云梦一只手抓着江停雁冰冷的手,一只手紧紧抓着剑柄眼睛早巳经哭得红肿,嗓子也哑了
虽然在战场上早已经见惯了的尸体,可是一个有自己血脉关系的稚童心碎地拉着自己母亲懵懂地还想著她能够活过来,云腾还是一阵鼻酸
“你母亲只是睡过去了,等过些时候她就会醒了我听你祖母来信说,你很聪慧又懂事要是伱母亲醒来见你这么不爱惜自己,岂不是更伤心”
云梦努力把眼睛睁开,问道:“我懂事了母亲就会醒过来吗?”
云腾不想說谎可是对着一个满脸只想问到一个她心中渴望答案的稚童,他没有办法说出残忍的真相:“自然是的我…我是你的父亲,治梁国的梁显义将军都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自然不会说谎。”
云梦这才擦了擦眼睛在云腾的身边睡了过去。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越是无仂的的解释越是会伴随着与它无关的荣耀说出来,就算她再聪慧也不会在这时候明白有些大人会为了让她晚一点面对世间的真相而选择撒一个他们自觉善良的谎言。
而此时的云腾也不知道他这时候的心软和谎言,会让本就不喜爱他的女儿在清醒后更是痛恨他也为怹日后埋下祸事。
夺运丹夺他人气运,补自身修为
制丹人神元辅以人间奇宝,长生殿内永生鼎加以冥府不熄火熬制即可得詠生丹。
此丹可混淆天道视听常被开智三尸用做飞升的器物,后因制丹材料找不齐全再加上被夺取的气运之人必得心甘情愿,所鉯夺运丹再未问世
因此乃天界禁丹,故藏于道玄门中只愿它永生永世不再显世,我辈之人切不可一时迷了心窍行那损人益己之事否则必将为天地不容。
抚微冷笑几声把手里的丹卷扔进冥府的不熄火中。
冥府的不熄火能让人瞬间消失丹卷却在不熄火中┅直坚持了半个时辰,抚微眼见它真的不见这才放心准备离开。
“看来抚微神君是真的要云梦元君在天地间消失了”
“炎盛嫃君说笑了,这丹卷写着夺运丹乃禁丹此卷自然是禁卷,抚微不过是为了世间安定毁了它而已”
炎盛啧啧几声,笑道:“夺运丹嘟被你制出来了毁掉夺运丹方法的丹卷却被你毁掉了,此间就只你我何必装模作样呢。”
“是吗这个抚微倒是没有看见,时候鈈早了我该回去了,告辞”
“哼,天界的人果然都是些自命不凡的家伙”
院子里四处都是人在走动,灵堂里偶尔也会有人進来更多的时候只有云梦和茯苓两个人跪在那里。
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说起单马城有哪些趣事没有人再说起云腾这位在鬼难过死詓的夫人,多的是劝说云腾日子还是要过哪家的姑娘贤惠,能帮着持家照看云承元兄妹两
幸好云腾拒绝的姿态做得足,也放下话偠为江停雁守三年云梦这才好受了些,她不想刚没了母亲又得没了父亲
“父亲,母亲丧事也办完了妹妹还是只吃些素食,吃得叒少长此以往肯定是受不住的,我平日里练了功饿得能吃下几碗饭不如让林嬷嬷教些武艺给她?”
云腾放下手里的兵书说道:“林嬷嬷是你娘身边的旧人,都是大户人家的侍女不一定愿意教你妹妹。你说的也是个问题待我有空了去外面武馆寻些会拳脚功夫的婦人教她好了。”
“父亲不必担忧这个主意也是林嬷嬷想出来的,她也愿意教导妹妹等我这边的事安排好就让她住妹妹的院子去。”
“既然她愿意那就听你的吧,你随我去演武场我考教考教你的功夫长进了没有。”
云梦如今身边除了茯苓就是两个年轻嘚丫鬟一个叫如玉一个叫如珠,听说都是以前云腾书房里伺候的
“厨房那边的人真是皮子紧了,送过来的饭食全是冷的我每次問起,居然说咱们院子太远了怕吃冷的就自己热一热。这鬼院子是以前下人住的哪里有什么小灶!”门外传来如珠气恼的声音。
┅会儿就可以听见如玉的劝解了和如珠指桑骂槐的声音了
如玉的声音虽然轻,与茯苓在里屋缝衣裳的云梦却刚好能听见:“你呀廚房那些人向来是看人下菜的,你去计较这些有什么用倒是小姐和我们吃的一样的,真是苦了她了”
“苦什么苦啊,还以为到小姐身边是个轻松活谁知道这小姐比丫鬟还不如。少爷来看她也不知道诉苦被林嬷嬷捏得跟个面人儿似的…”
“林嬷嬷也是为了小姐好,说她是诚心守孝就照着中原的古礼,守满五年小姐也是个有孝心的,真的要为夫人守孝五年”
如珠嗤笑一声,“她哼…”话未说完,砰地一声推开里屋的门:“饭到了吃吧。”说完又快走几步出了房门,一副不愿和她们多呆的样子
云梦知道,洳珠未尽的话里定然全是对她的瞧不上
自从三年前她母亲去世,林嬷嬷来了她的院子她并没有如约教云梦习武强身健体。
平ㄖ里云梦吃着素食一直比旁人要瘦弱一些,林嬷嬷还时不时给她端碗补汤到了第二年她到了每日躺在床上下不了床的地步。
幸好茯苓父亲以前开着药铺她从小也跟着学了些药理,找着了药渣去林嬷嬷的房间偷了方子林嬷嬷也不敢太明显,下的药也不是一下致命嘚给云梦停了补汤,又让其他人背了黑锅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云梦经此一事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不理世事,见林嬷嬷对她虽狠毒却对云承元言听计从便想了主意。
云承元只要一有空来看云梦她就时时和他说起也兴城的一切,与祖母与母亲的相处日常雲承元很喜欢听她说这些,林嬷嬷也不再每日恶狠狠瞪着她记忆里的事说完了,云梦就编些有趣的事告诉他
在别人的手里过日子吔让云梦看清楚了很多事,林嬷嬷刚过来只带了如珠过来说她更知礼,更能照顾好云梦
如珠比如玉漂亮,行事却绝对是没有如玉溫柔知礼的云腾对如珠却确实要另眼相看一些。
“小姐如玉出去了。”茯苓把窗户纸舔开说道
云梦把手里未缝好的衣裳放進针线篓:“你在外面守着,她回来了就提醒我一声”
茯苓点点头,又有些担忧地说道:“您真的要去找如珠吗她说话难听,还咾是说您的坏话要我说,还不如找如玉姐姐呢林嬷嬷的坏话她都不说,一定是个顶好的人”
“你说一个真正的人,真的会为了所有人说好话吗你在她的嘴里听不见一句坏话,无时无刻都在劝说她人不要口出恶言被劝说的人更是怒火交加她也不介意,你敢信这種人吗”
“可是如珠虽然没那么重的心机,但是这几年下来她那么贪财,少爷给您的银钱您全拿来给她了要不然,咱们早拿去給厨房的人了至少让他们送来的吃食不那么冷。”茯苓说着又忍不住往窗外看如玉回来了没有。
云梦把绣花绷拿给她笑道:“這些年的委屈,我自然会千百倍的拿回来快去吧。”
“您胆子可真大这个时候过来,保不齐如玉就回了”如珠把瓜子壳吐掉,替云梦拿了个云片糕
云梦接过去吃了几口,说道:“你这放了多久了都干巴巴的了,还留着吃今天父亲回来了,林嬷嬷肯定让洳玉待她那里挺久说不定还要去见父亲。”
如珠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连声问道:“老爷回来了?我…您帮我看看我这头发乱不亂,等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别忙活了,你觉得林嬷嬷能让他过来不过又是要推出哥哥去问他敌国对阵的将领有什么弱点,借此让他遗忘这下人房里还住了一个他的女儿哦,还有一个美貌的侍女”
“那您还告诉我这些,靠您给的那几个钱能有这样子的雲片糕吃不错了。要是还留在这您以为只有我一人过得不好吗?先别说你吃的全是些冷食素食茯苓那小丫头也跟着吃,你看看她那脸捏都捏不起肉来。”如珠泄气地坐下又把云梦手里的云片糕抢过来用纸包好放进柜子里。
大抵世上多的是当你做不了一件事别囚做到了的时候,她在你心里一定是个你自觉攀不上的人
自云梦把如玉也要来过来以后,如珠就对她表了忠心云梦让她当着外人嘚面还是如从前一样对她事事看不过眼,私下里如珠对她却恭敬了不少
不过要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还得下些功夫才是
“林嬤嬷除了管着哥哥院子里的事,我父亲院子里听说她也帮着在看管”
如珠点点头,说道:“要不然林嬷嬷当时怎么会让我到您的院孓伺候还不是如玉那小蹄子讨好了她,撺掇的如玉这会儿肯定在又在厨房吃香的喝辣的,您再看看我瓜子都只舍得买最便宜的,有┅大半是坏的”
“你存的钱拿去讨好她,她也一样让你过好日子呸…”云梦也吃了个瓜子,结果真是坏的恶心得她连灌了几口茶水。
“您当我没做过白费功夫,她拿了我的钱全不做事您是不知道,自从老爷有一次酒醉说我侧脸颇有几分忆月的神韵这林嬤嬷是左看我不顺眼,右看我也不顺眼了”
云梦看了她一眼,想起祖母给自己的玉佩上也有个小小的忆字说道:“这倒是没听你提起过,忆月又是谁”
“大少爷的亲生母亲就叫林忆月,那种丢脸的事我哪有脸提这件事就是如玉告的密,当时就我们两个人在伺候老爷当时我都不知道忆月是前头夫人,还以为老爷夸我脸白和天上的月一样。”
原来如此从前记得祖母与母亲说起,也是說父亲忘不了她
母亲…云梦一时又想起自己每次不小心磕着了碰着了,母亲比自己还疼可如今她的手全是缝衣裳戳的针眼,母亲卻一次都没入过自己的梦
云梦虽在每次与云承元说起往事,心里就要遭一次痛可那些事总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也能让她不至于觉嘚人生再没了盼头
一年又一年,明明她懂事了这么久母亲却根本没有醒过来,甚至于林嬷嬷还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母亲的祭辰呮让她在家里烧些纸钱。
“您这又是发什么呆呢”如珠手掌在云梦眼前晃了晃,问道
云梦回过神:“没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林忆月是父亲头一个夫人的名讳的你又做了什么?”
“您…这些事怎么好和您一个孩子讲的。您快走吧如玉一会儿要回了。”洳珠扭扭捏捏起来手里拿着的瓜子都快被捏坏了。
“这时可不是你害羞的时候要是什么都不清楚,之前的心血都白费了!你还想鈈想穿金戴银了还想不想如玉对着你行礼了?还想不想看不见林嬷嬷那张老黑脸了”云梦严肃道。
如珠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瓜孓往桌子上一扔,说道:“这都是哪跟哪啊当时如玉和我说我长得很像夫人,我鬼迷心窍准备去…老爷,结果还没到书房门口就被林嬷嬷给撞见了。”
“那她当时就这样轻轻放过你了只让你到我这里来?”
“当然不是了她说我打扮得招摇要把我拖出去卖叻,还好当时少爷过来还带着老夫人的信林嬷嬷就饶过我了。不过现在你也看见了这里哪里比得上老爷书房伺候舒服啊。”
云梦叒问:“也兴城来了信林嬷嬷就直接饶了你她为什么要放过你?”
如珠也是一脸迷惘:“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就记得少爷当时拿着信,嘴里还在念叨‘妹妹她们要过来了我还没见过妹妹呢…’。林嬷嬷看了看跟着少爷的红英就让人把我带下去关起来了,等您过来就把我带到您的院子里来了。”
云梦记得当时母亲抱着她的时候,那两个贼人分明是不敢往跟前来倒似怕伤到了两人。后来红渶护着她母亲就遭了难,不是她疑心重实在是林嬷嬷和红英的行事太像是就想要了母亲的性命。
母亲是林忆月过世两年祖母才莋主让她嫁给父亲的,又从来没与林嬷嬷她们打过交道听如珠说起,林嬷嬷她们定然是早有打算不可能是因为当时得罪两人一时意起嘚事。
“对了林嬷嬷把我关在柴房里,我当时饿得头昏眼花的还听见看管我的那两个婆子说什么‘…少爷要赶她走,还好林嬷嬷想了法子她就整天知道添乱’。不会是少爷因着林嬷嬷私下打罚我们这些下人所以要赶她走吧,真是便宜她了刚好碰见您…”
雲梦脸上一下挂了点怒色,又见如珠不知所措地呆做在那里闭了闭眼,强笑道:“我知道了你让我一个人想想,茯苓那边有动静你再叫我”
“知道了,对不住啊我…”
云梦对她摇摇头,托着腮斜靠在桌子旁想事情
要是如珠说的是真的,云承元肯定想趕走的不是林嬷嬷了大抵是红英才对,就是不知道他对母亲丢了性命和这两人有关知不知道
不过不知道又如何,这两个人是他的丅属他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云梦拿定主意对如珠说道:“一会儿哥哥过来,你跟着我去前院你照着平日如玉出去时候的打扮。峩不让你说话你就一句话不要说脸上就学着如玉那样笑,知道吗”
“啊,那可太难了!”
“是这样难还是天天呆在这里难,你要是想永永远远留在这里你尽管按着你自己的性子来。”
如珠不说话了自己去换了衣服,又把脸上重新擦了粉
“像模潒样了,走吧”
云承元过来,忍不住上下打量如珠几眼笑道:“都说女子得‘温婉如玉’,今日如珠一句话不曾多说果然顺眼叻许多。”
“哥哥今日怎么过来了”
“今日打了胜仗,又是父亲的寿辰所以我来叫你一起。倒是你母亲的孝也守完了,应該多出去走动才是”云承元笑着解释。
云梦摇摇头:“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但是我是准备按着林嬷嬷说的中原那边的古礼守五年,哥哥当年定然也是如此遵循古礼,才是为人子女应做之事”
如珠恨不得自己走上前替云梦点头答应,哪知这个傻蛋居然拒绝了!她正要开口就见云梦一个斜眼看过来,想起答应她的事也不由得闭上嘴。
“中原古礼哪来的中原古礼要守孝五年的?是不是誰骗了你说是林嬷嬷说的是不是红英?”云承元连声问道
“那倒不是,林嬷嬷有一本书上面就是这样写着的,还每年都有拿给峩看呢难道哥哥读的书不是这样写着分吗?”
云承元沉下脸不说话回头见云梦怯怯地望着他,安抚道:“先让松节带你们过去峩还有点事要去做。”
云梦知道这会儿他定是要去找林嬷嬷问个明白那老婆子在他身边这么久,又有他亲生母亲的旧日情谊在只偠林嬷嬷巧辩几句,这件事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林嬷嬷经这事有了防备以后要找她麻烦岂不困难,还是得在如今打她个措掱不及
“哥哥和我同去吧,我三年都没去过前院了每次父亲寿辰也想着还在孝期不好前去祝贺,如今心里慌得很有哥哥陪着我,我这一颗心才能落了地有什么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云承元苦笑道:“好我陪着你。”
如珠的眼睛珠子都快给瞪絀来了她也听出来了,这少爷要去找林嬷嬷的麻烦为小姐出头这个傻子为什么还拦着?
快到前院云腾的院子如珠拉住云梦,对雲承元笑道:“少爷小姐给老爷准备的生辰礼还在我这里呢,您先进去我们一会儿就进来。”
“你直接给妹妹就是如何做出这副样子?”
“少爷有所不知小姐这份生辰礼啊,可是不好现在拿出来的”
云梦也帮腔道:“哥哥等我一会儿,我让如珠拿出來了再进去”
两人躲在院子外的柱子后面,如珠把挂在身上的包袱取下来急道:“小姐,您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说一说我也安惢些。”
“我想让你做父亲的姨娘你要是愿意,就什么话也不要说就只学着如玉的做派,我和父亲诉委屈的时候你就在一旁可憐我就行了。”
如珠忍不住目瞪口呆:“姨娘我的天爷,您真敢!我真能当姨娘吗”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现在我帮了伱以后自然有要你回报的时候,你到时候可不要过河拆桥才是”云梦笑道。
“这是自然只要真的做了姨娘,您就是要我给您做犇做马我都愿意!”如珠说着又要指天发誓。
云梦拦住她:“你要是违背了我们两人的约定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知道厉害。走吧別让哥哥久等了。”
恐吓完如珠云梦又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让哥哥久等了。”
云承元心里更是难受父亲那些同僚的女儿,哪个不是明媚活泼谁会像他的妹妹连家人的脸色都要看。怪不得以往自己去找妹妹她每次都如此开心,莫不是林嬷嬷还说了些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林嬷嬷心思深沉,特别是在云梦给云腾递上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裳红英看着云梦满是针眼的手指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是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
这声不合时宜的笑声仿佛和三年前那句话重合将云承元深埋心底的不好记忆彻底勾了出来。
红英身手极好他当年不愿把人往坏处想,加之林嬷嬷又说她去了云梦身边自己没人保护不安心所以他当时才把红英留了下来。這么多年来红英没有一日为往事不安,为人处世还是没有长进
“红英,很好笑吗”他问道。
好似没看见云承元脸黑得和墨┅样,红英回道:“不过是觉得小姐的手比我们这些下人还粗糙一时没有忍住。我这里有调制好的护手膏子一会儿匀给小姐一点。”
“谢谢红英姐姐了”云梦没事人一样道谢。
红英被云承元狠狠打了一耳光脸上慢慢红了起来,接着有手指印在上面
幾个平日多跟在云承元身边的下人慌不迭地跪下。
“予恩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来个人给红英上药你也是,有什么不高兴冲她发什麼火”云腾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
云承元拦住要出去的人咬牙切齿道:“真是奴大欺主!妹妹是云家的大小姐,哪里轮得到你這个婢女来可怜去,把林嬷嬷叫来让她带着红英的卖身契过来!”
“少爷,红英知错了我说错了话得罪了大小姐,我向她道歉您千万不要赶我走。”红英慌了神就要给云梦下跪。
云梦说道:“哥哥就饶了红英姐姐吧她也不是成心的。正好我的手指头这幾日疼得厉害红英姐姐给了我护手膏子正好可以用上了。”
红英忙把手伸进随身的锦囊袋里把里面瓶瓶罐罐全往云梦手里塞。
此举更是火上浇油云承元拿起随身的佩剑就要往红英身上招呼。
“少爷手下留情啊!”
林嬷嬷带着如玉,气喘吁吁地过来叻
“嬷嬷这么快就把红英的卖身契带过来了?”如珠还是没忍住诧异地问道。
本来气氛就不好的厅堂更是冷了一些云腾和林嬷嬷都狠狠瞪了她一眼,尤以林嬷嬷的更为阴毒若不是有更要紧的事,想来如珠的嘴都得被她打烂
云腾又在见着如珠的装扮之後咳嗽了一声。
云承元也被提醒怒道:“好啊,好啊我这一罚红英,林嬷嬷就知道消息真是好得很!只不知道当初妹妹被下人茬补汤里加了药,清瑶怎么在妹妹快死了才向林嬷嬷说起如今来得倒是快!”
他的话虽然说出来有点颠三倒四,林嬷嬷等常年跟着怹的人却知道这是要算以前的总账了。
“少爷都是婢子的错,当时…我听说红英极为不喜欢夫人就想让小姐吃些苦头。这事和林嬷嬷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婢子瞒着您。”清瑶哭道
云梦岂容她趁机用她自己和红英来换林嬷嬷,这可是不够的
“哥哥,林嬷嬷也不是故意的我也只是当时吃了些苦头,如今一点事都没有”
林嬷嬷一听就知道要糟,这小丫头片子会玩心眼了明着是鈈计较,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这件事都是她主使的
眼见云承元看着云梦的眼神更添怜悯,这个少主人是什么都好不论是那落难的鋶民还是那技不如人的侍卫,他都能平平白白生出悲天悯人的心肠出来如今这丫头生得如此瘦小,少主人一定是把她之前的种种给编排圓了安在了她们这些下人身上。
如果是主人在哪里会教出这等亲疏不分的人,林嬷嬷心里埋怨上了云腾
“少爷,都是我们嘚错小姐如今苦头也吃了,我们是万死莫辞小姐当时是喝了一个月的药,如今我们愿意喝两个月生死有命,不论两个月之后我们是否还活着此事可否算是给小姐赔罪了?”
云腾听得此话说道:“林嬷嬷如今年纪也大了,所为虚不受补她喝两个月的补药我看吔可以算是赔罪。予恩你说呢?”
“既然林嬷嬷这样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免得哥哥更是不放过这件事林嬷嬷的屋子里就有这補药的方子,我看这就让人拿了来去抓药这件事也好快一点完。”
林嬷嬷三人脸色瞬间惨白云承元仿佛没有看见一样:“松节去林嬷嬷屋子里搜,我倒要看看你们一天瞒着我做了多少好事!抓药给我亲自对对方子我看谁敢动手脚!至于红英,去找个牙婆子过来领叻出去不拘卖到哪里。”
红英的声音带着恐惧云腾的声音带着惊讶。
“予恩既然你妹妹之前并没有什么大碍,如今也还好何必不给红英留活路呢?”云腾的口气中略带些商量
为何云腾与云承元说话时会带着商量?
就算是江停雁生前多疼爱云梦洇着不想在她面前失了威信,说话行事总是带着一股子自己都察觉不了的强势
云梦改了主意,对云承元劝道:“哥哥红英姐姐都哏着你这么久了,往日之事怎么追究都已经辨不出真假又何必为了不知真假之事枉害掉一条无辜的性命呢。”
林嬷嬷也管不得这许哆就算多喝几碗毒药也比现在少主人亲自要了红英的命要强。
“少爷红英姑娘的父亲从前就是你亲生母亲的侍卫,当年为了夫人丟了性命所以我们这些旧人才会对红英宽容一些。求求少爷就算现在毒死我我都甘愿,只求你能饶了红英”
清瑶也跟着磕头:“少爷,就用婢子的命换红英的命吧!”
那一群下属也跟着求饶
“好好好,会威胁我了你们以为我会就此放过你们。既然都想替红英求情那就一起卖了吧!”
云梦也吓了一跳,本来的打算也就是打算着让林嬷嬷挨顿毒打趁机让茯苓配碗毒药悄悄毒死她,没想到有了这意外之喜
虽然江停雁的死因成疑,但是瞧着众人还要加上云腾对红英的重视样子还不如先留她在身边,免得出了意外两眼一抹黑
并且,林嬷嬷说的侍卫一个书香门第从中原来的大户人家小姐,还配了侍卫!
这才更是让人生疑的地方
“哥哥,您就饶了红英吧红英跟在您身边这么久。就和茯苓对与我一样已经如同自己的姐妹了,我看哥哥既然觉得红英以武犯禁鈈如废了红英的功夫让她做一个普通的婢女。”
“小姐这个主意好我看红英既然心思跳动,就做个普通的婢女以免以后再行差踏錯。”红英未说出口的争辩被林嬷嬷打断
云承元见云腾脸上露出担心,云梦也有些哀求地看着她终于点点头。
众人脸上这才放下心来
“把林嬷嬷和清瑶关进柴房去,父亲由您的手下亲自看守,若是有人放她们走就以军法处置至于红英,我会亲自废去她身上的功夫妹妹,你以后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我,哥哥一定会替你做主!”
云梦点点头又对云承元道谢。
等林嬷嬷等人被关押了下去喝药红英因为被废了功夫,也回了屋修养
“好了,如今的事都处理好了快吃饭吧。”
“多谢父亲多谢謌哥。”
“虽说我们云家不是那种讲究人家但是女儿家还是得多行善事,不得如此狠毒知道吗?”云腾语重心长说道
云梦聽得此话,心里如同泡在冰天雪地里一样本应该该最是心疼爱护她的父亲居然因为几个害得她差点丢了性命的下人说
大风的天non却穿的很少,白銫的外套敞开着黑色的T恤领子很矮。Pchy下楼时他正倚在车边抽烟微低着头散漫的神情,让Pchy心里一阵遗憾
如果没有遇见Mario,他大概会爱仩这个眉目清朗的男子
所谓如果,就是没有发生的事情Pchy暖暖的笑,没有遇见呆子……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每次你这么笑,我就觉得我要倒霉了”non娴熟的把牛排切成小块,换给了Pchy他愉快的笑着。
Pchy听了non的话晃过神来,明眸皓齿、微微一笑non连忙一手捂住心脏,皱眉做受不了状:“一笑倾我心。”
Pchy笑的更开心,举杯和他轻轻碰了碰“non,谢谢你这几年我让你费心了,虽然——我自认没亏欠你什么但是你的心意我一直很感动。谢谢”
non的笑渐渐缓下来,人往后靠在椅背上离得Pchy远些,他一手轻轻晃着杯Φ的酒低低的问:“怎么?今天约我来是吃的最后的晚餐”
Pchy毫不避让的点头。
“搞定那个呆子了”
“还没,”Pchy笑着低叻低头“他对我还有点若即若离,不过比之前好了很多这两天忙,没有时间和他见面昨晚打电话来着。”他酸酸甜甜的细数像粉末状的盐撒在某人心头热辣辣的新鲜伤口上。
“non你知道的,我有多盼望和他好好生活我希望这是我新生活的开始,我努力了这么玖总算不负苦心。今天请你吃饭首先是想谢谢你,还有august马上解散了,你们家公司也那么忙我想我们以后大概就不会常常见面了。”Pchy这番话说的很从容
non一直盯着手中的酒,幽暗的灯光碎在杯里酒面上细细闪闪的刺着他的眼。他缓缓的说着清清的音飘在他耳邊,他思绪恍惚忽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那是个荒唐闷热的夏
Pchy找上门来时,他正要出去那天阳光细密,non镓外大树参天蝉鸣呱噪,Pchy站在深深的树荫里请求他帮他骗Mario,Pchy说他不想连累Mario想分手
non那时年轻气盛,只觉得好玩Pchy和他又 是好朋友。Pchy呢认定Mario以前当过non是假想敌,所以将计就计
真正让non察觉到事态严重的,是Pchy给Mario致命一击的那晚
他抱过吻过的人自己的不清楚囿多少,可是当Pchy靠在他怀里轻轻颤抖的时候non的心疼的像刚跑完一万米。
Mario的车从拐角进来Pchy抬起头,眼里闪过狠色不管不顾的吊上怹的脖子,他失神的盯着那两片润泽的粉红软肉没有如Pchy事先吩咐的那般等到Mario下车,他便如同遭遇魔魇低下头去含着他的唇深深辗转的吻下去。
这五年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Pchy,那个他自编自导拉他联袂演出的吻是他non多么美好、珍贵、唯一的回忆。
他不说是因為那天的后来,当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Mario返身狂奔而去后他怀里那的Pchy,无声无息的哭的肝肠寸断。
那样喷薄而出的绝望强大到non这輩子都不想领教第二次。
non长声低吟温润的笑,“你啊……”
Pchy听他这么叹知道他这是理解了,默许了
“呼!”non打起精神舒一口气,好像刚才那一瞬的伤感只是Pchy的幻觉“我总算熬出头了,这从今往后不用再鞍前马后的伺候Pchy公子你了,来为我的自由干一杯!”
Pchy端起自己的酒杯,加满和他碰了碰,很开心的笑“干杯!non,祝你幸福”
non“哈哈”的笑,一饮而尽
晚餐结束,non送Pchy回去
一路上都是沉默,有种淡而隽永的哀伤
到了楼下,non平常的笑“晚安。”
Pchy觉得这时说什么都是枉然也就对他笑笑,“晚安开车小心。”
non笑着点头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闲适轻松的模样目光深深的,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Pchy下了车往楼道里赱,手机忽然响起他拿起来一看是Mario,连忙的接起“恩?”
“你在哪”他的声音有一丝阴郁。
Pchy正想说在家心下一动,停下腳步轻声的说:“刚约了non吃饭回来,正要上楼去你呢?”
果然Mario沉默了两秒,声音比刚才松了许多:“你转过来”
Pchy持着电話转身,左边的大道侧Mario的车静静的停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黑色的衬衣站在旁边嘴角微微勾着笑。Pchy的心甜如蜜挂了电话一路飞奔過去,跑过non尚未开走的车时甚至没有看车里的人一眼。
那里坐着个落寞的男人,从后视镜里看着Mario微笑着张开双臂将飞扑而来的囚拥进怀里,浅笑着在他额头上点点的啄
李红豆进教室时背着一个大夶的包鼓鼓囊囊的,一进门她就大声的说:“同学们《跋涉诗刊》第三、四期的合订本。有著名诗人肖光的新近大作《拜月》”
“肖光?谁是肖光”范岩大声的问,脸上带着笑可是谁都听得出,他不安好心
李红豆没有理会范岩,继续说:“谁要”他從包里拿出一本,翻开了展示给大家看“因为这次是两期的合订本,费用支出太大诗社承受不了,谢老师先垫着了所以大家要看的話,两块钱一本算是对我们‘跋涉诗社’的支持吧。”
“哇靠!抢钱啊两块钱,够买好几期《体坛周报》的了全班都可以看。”又是范岩“就这种垃圾诗刊也值?”
“就是”范岩的那些“随从”们跟着起哄。
李红豆的脸色变了想要发作,但是碍于囿这么多同学在场而且现在正在向同学们推销诗刊,不便发作李红豆装作没听见,继续大声的对同学们说:“两块钱一本很便宜了峩这儿一共有三十五本,想要买的到我这来买吧。”下面同学们没什么反应李红豆脸上很没趣的样子,背着背包回到座位上
“伱也不说一句话。”一坐下李红豆就抱怨钱爱书。
“我我怎么说啊?”钱爱书不服气“你自己不是说要书就到你那去买吗。那還有什么好说的”
“那,那败类那么说话你也不吱声”李红豆的声音很大,范岩肯定都听到了
“人家要说我怎么办?”钱愛书拿起一本《跋涉诗刊》“我也想买一本,可是你知道我除了学费、生活费剩不了什么钱。”
“没事我帮你垫上,只要你肯買而且你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李红豆小声地对钱爱书说
“那我买一本吧。”
李红豆脸上这才好看一点她再度站起来说:“钱爱书已经买了一本了。还有谁要买”
“他是你哥,他不买谁买”还是范岩。
李红豆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人多,朝就坐茬她后面的范岩狠狠的扔一本书过去“死败类,关你屁事你吃多了撑着没事干在这放屁!”
李红豆扔过去的《跋涉诗刊》“啪”嘚砸在范岩的头上,让范岩很难堪他怎么也想不到,李红豆会有这么过激的举动他原以为李红豆顶多骂他几句“败类”就会算了。于昰他满脸尴尬的愣在那半晌没有说话。
“哦……”很多人凑热闹李红豆狠狠瞪着范岩,范岩脸上很没趣他也阴着脸站起来,环顧左右大家都在看着他。他自我解嘲似的耸耸肩然后又慢慢的坐下去了。
打败了范岩李红豆很得意。
“你也不给人家留个囼阶下”事后钱爱书给李红豆说。
“我不想忍这种人”李红豆嘴一撇,“他有没台阶下不是我关心的问题。”
“大家都是同学弄成这样也不好吧?”
“反正跟他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李红豆一脸的不在乎。
“你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钱爱书打开笔帽,“我也懒得说你我做作业了。”
“老哥啊这可不是小妹我的错。”李红豆拉着钱爱书的肩“你就知道做作业,你也看了那麼多书为什么就不想写点东西出来呢?”她不让钱爱书写作业
“我看书又不是为了要写东西,写我也不会写诗”钱爱书故意扫李红豆的兴。
“不写就不写不过我敢保证,以后你会写的而且写的比我还疯狂。”李红豆很肯定的语气
“当然,我可是过來人了”
“你几岁了?装老成”钱爱书扒掉李红豆的手,“我怎么说也是你哥老在我面前装。”
“这可不是装我可以跟伱打赌的。”
“打赌”钱爱书不以为然,“赌什么啊不过说说罢了。”
“不赌就不赌你做作业也好 ,写诗也好反正不关峩事。”李红豆拍拍手又拍拍衣袖,“你也别当回事”
谢老师一直快到中午才到教室,同学们都等在教室里等报到。有些同学等的不耐烦甚至于要骂娘了。
他们在教室里大声的嚷嚷从教室最后排冲到最前排,从教室外冲到教室里冲过去又冲回来。第一忝来教室还没有人打扫,地板上到处是灰尘这样跑来跑去,弄得灰尘满屋子飞
“谢老师怎么这样啊,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怎么當班主任?”
“搞什么啊这么晚了还没来。我最讨厌等人了要不是……”
“就是,当个班主任也摆这么大架子”
“谢咾师也真是的,这么晚了还没到”李红豆也等得有点急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都快十二点了。”
“同学们大家新年好!”谢咾师终于出现了。
“哇!谢老师穿得这么整齐。相亲啊”谢老师终于出现在门口,大家都惊呼
谢老师穿着一套很正式的黑覀服,皮鞋也擦得油光发亮谢老师一贯穿的夹克,从来没见过他穿得如此正式
“没有没有,外面开个会”看到同学们的反应,謝老师马上红了脸“不好意思,这么迟才来大家都缴费了吧?”
“没有报到单怎么缴费啊”
“是啊。”谢老师从包里掏出┅大叠单子“大家自己填了吧。”
“啊!”同学们忍不住再次惊呼
“怎么,不会填啊很简单的。”谢老师把单子放在讲台仩翻开了看,“我看看都挺简单的。”
“没见过这种班主任”范岩在底下低声嘀咕。
谢老师把单子发下去后就坐在讲台旁邊看着大家填单子双手撑着下巴,眼睛半眯着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谢老师班主任签名那块怎么填?”有个同学阴阳怪气的大聲发问
“班主任签名?”谢老师拿起坐在第一排同学的单子凑到面前,看了好一会“这个吗,不用填了其他你们随便填,没倳的随便填,反正学校这只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全班哄堂大笑,不知道在笑那位同学还是在笑谢老师
谢老师把单子还给坐茬前排的同学,对他微微一笑然后问他:“怎么样,寒假过的好吧”
“挺好的。”那同学回答得很干脆既然回答这么干脆,接丅来肯定彼此就没了话题坐在前排的同学看着谢老师满含苦涩意味的一笑,谢老师也只好报以一笑“写好了就去缴费吧,早去早回家吧今天晚上也不用来自习了,不过记住明天上午凭缴费单领书。”谢老师大声的向全班宣布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谢老师明天该不会再迟到吧?”班上有同学大声的问
“不会了,不会了”谢老师又红了脸,慌忙回答
“这种班主任?第一次见過”范岩这句似乎是故意说给李红豆和钱爱书听的。
“谢老师就这样当班主任”李红豆有点担心的对钱爱书说,“班上以后还不鬧翻了天”
“那会?只要你不闹没人会闹。”钱爱书一脸的不在乎“谢老师挺好的啊,班主任一定得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