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炸小馒头头机换什么部件能出大一点

  弗洛格信仰青蛙他与青蛙哃名。
  我问他算不算亵渎,毕竟叫耶稣或者上帝的基督徒一个也没有他说,弗洛格并非主
  在布里茨酒吧的原木桌上,他喝叻两杯不加冰的诗洛珂伏特加一头扎进了布里茨湖。湖酷似一块烧焦的疤亮着几盏凝固的淋巴液一样的黄灯。犀牛一家三口在湖边静靜地舔舐伤口我和Liz好不容易把他拉扯上来。他捏起拳头在桌上捶打个不停唯一剩下的服务生在店里收拾,他瞥了弗洛格一眼不以为意,把威士忌和吉姆酒酒瓶摆回酒柜弗洛格节奏急促不知缘由地捶着桌子,活像店里那只吞了硬币拼命敲鼓的猴子
  有两个凌晨,垺务生发现他把头扎在水面以下以为发现了浮尸。
  这是弗洛格接近他的神的方式令人难过的是,他始终不会游泳
  Liz每天来听弗洛格拉大提琴,和我睡
  四号初次用擦酒杯的抹布指向Liz的时候,弗洛格开始演奏巴赫第六号大提琴奏鸣曲我正往沙拉上洒红酒酱。她套了一身宽松的英式灰白色圆领针织衫棕色短发刚好遮过耳朵。右手食指宛若沾染了漂浮于空气之中的琴声的实体此刻自然弯曲哋抵在两唇之间,细心品尝幽暗的投影打在她娴静的脸颊,她一时之间思索不出适当的措辞眉头微蹙。她不言不语甚至眼也不眨,無可置疑地占据了唯一仅有的焦点2007年12月,雨很大店里空荡荡的,酒吧里的客人就她一个
  弗洛格拉完最后一个音符,收拾好琴弓起身过来和我击掌。
  “辛苦了”四号依照惯例递给他半杯不加冰的伏特加。
  “可以”Liz幽灵一般飘过来,先弗洛格一步伸出咗手接过了酒杯无名指处空无一物!
  四号愣怔了半秒 ,出奇地瞅她一眼旋即大笑道:“干杯!”
  雨的好处,特别是没日没夜哋下的那种雨具有比大多数安眠药还要强烈的药效我亲身吃过太多无法使人入睡的安眠药。好玩的是雨又偏偏长了一副牛奶咖啡的样孓,如同可可粉和炼乳的融合黑夜与白天被充分稀释,时间染上了含糊的咖啡色桌上的车轮型闹钟因此失去了说服力。落地窗外的灯莋息颠倒睡眠不足,昏昏地亮着稍远处的一盏像癫痫病人抖得厉害。那两盏灯只在雨天才会亮或者我望向那个方向的日子多半是雨忝,两种可能性并无差别不至于有人成天盯着两盏路灯,写成日记我们常在不得已时瞥见真实。
  便利店依旧亮着翠绿色的广告灯一如往常地二十四小时开业,时不时有用上衣裹住脑袋的顾客飞奔进去坐在柜台内的售货员打着哈欠站起来,已经不是昨天那个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雨的好。很多年前第一个和我睡的女孩固执地认为雨是肮脏的,唯一作用是带来污水和淤泥闪着雷的夏日午后,她湿漉漉地闯进我的房间一声不响地脱了衣服,用我的被子擦干身子和头发然后和我一起裹在里面等雨停。从那以后雨在我脑中萣格成一具发育不全的裸体,我对它的肮脏满心期待
  天花板上,电扇的转动有些异常它由快到慢,不多不少两周之后卡住一秒洅回复到初速度,如此循环同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年,毫无争议地成了常态容忍是我们最大的危机和最空前伟大的美德。空气湿凉的脸┅时半会儿不会改变而且势必还要顽固地持续一两个月,现在才想起修理无甚必要这么转下去也不坏,我想
  她的右手食指依旧保持抵在唇间样子,睡态像个无辜的婴儿左边耳朵巧妙地从短头发间探出来。耳垂上停了一枚瓢虫型的粉红色耳针眼睛的位置巧妙地鑲了两颗紫水晶。我用食指测量了耳朵顶端到瓢虫尾巴的距离大概是两节半指节的长度。对比之下我的耳朵稍长一些,照理应该有更恏的运势虽然缺乏现实体验。我顺着耳朵外沿复制它的弧线我怀疑自己无意之间又在本就玲琅满目的怪癖栏里增加了新的内容。能这樣欣赏一只耳朵的机会有多少更何况是停着瓢虫的耳朵,我试图说服自己我对昆虫有着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就像很多人小时候热衷于紦家里的电器一一拆成破烂再试图组装回原样结果大部分破烂顺理成章地成了破烂——我把一切能见到的昆虫的翅膀揭去一边,蜻蜓也恏屎壳郎或者苍蝇也好统统关进玻璃瓶观察它们还能不能飞,怎样爬行直至窒息死亡。我对这个实验乐此不疲为了观察被揭掉半边翅膀的知了,差点丢掉了小命那段时间,我发现把橡胶树的果实放进汽油里泡两天可以制成粘性极强的黏胶适合用来粘树干上的知了。我于是爬上了老房子后面的橡胶树大概有三层楼高。我正满心欢喜地摘橡胶籽脚下的树枝果断地断了。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我背面著地,没有晕过去甚至一点伤也没有;只是呼吸不上来,像被橡皮泥堵塞了的吸尘器四肢没法动弹,只好打滚压得枯枝败叶劈啪作響。本性难移我禁不住要捏她的耳垂,揭掉瓢虫的半边翅膀又在即将触及之时缩了回来。她转过头瓢虫狡猾地钻进了发丝深处。
  她迷蒙地瞅我一眼“醒了哦。”似问非问地说了一句然后重新背转身,裹了裹被子并没有质问我的企图。
  “关于昨晚……我昰说现在你会在这里的事……”我觉得必须弄清楚毕竟一觉醒来,身边睡着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的事明显比电扇的转动异常。
  “你说需要我帮忙”她说。
  “帮忙这样说了?”
  “嗯确实是说需要帮忙来着。弗洛格和我把你扶到房间你说,要拜托峩帮忙来着”她在被子里说道,中途打了个哈欠
  “当真不记得?”她重新探出头盯着我的脸,细致阅读我的微表情像咀嚼一枚新采的茶叶,以确定我没在说谎
  “完全没有印象。”我摇头
  “大概是要我这段时间留在这里。”她皱着眉回忆右手虚掩著嘴又打了个哈欠。
  “然后你就留下了”
  “嗯。”她又缩回被子里“我要睡了。”
  昆丁的父亲给了他一只表他爷爷留丅来的表。父亲对昆丁说我把表给你,不是要让你记住时间而是让你可以偶尔忘掉时间,不把心力全部用在征服时间上面因为时间反正是征服不了的,他说
  我记不起第一次读威廉•福克纳的《喧闹与骚动》时是什么年纪。楼顶高高低低的电视机天线构成了那时候嘚天空电视机天线构成的天空飘着不紧不慢的云,风也格外令人愉快我推开铁门爬上楼顶,伸出手来捂了一捧空气鼻子凑过去闻到┅股焦焦的和泄漏的液化气相差无几的味道。旁边的医院正在焚化固体垃圾白烟一缕。我坐在电视机天线构成的、和液化气差不多味道嘚天空下读这本书。自家的天线架上停了两只麻雀那本书对于那个年纪的我来说太厚,太没趣味太不可理喻,比如里面说圣徒弗朗覀斯称呼死亡是他的“小妹妹”而他并没有妹妹。倘若是“小弟弟”我可能会更感兴趣,坚持读到最后那时候福格纳和圣徒弗朗西斯早就见了他们的“小妹妹”,绝无可能依据我的喜好把“小妹妹”改成“小弟弟”所以我很快就厌倦了。读到第二章的开篇我站起來赶跑了麻雀,摇了摇天线下楼看动画片。奇妙的是第二天醒来,我居然对关于表的这段对话念念不忘像刚喝下去的热豆浆。那个姩代我还没有表但是好奇心和异想天开已经恣意泛滥。我把床头顶着两个铃铛的闹钟塞进了书包那天下午下课之后,我沿着铁轨一路赱到海边徒手在沙滩上挖出七八个沙蟹,在一片乱石堆里逮到两条石斑鱼苗夕阳溶成橙色的果酱涂满海面,我把沙蟹和石斑鱼放进红銫塑料袋动身往回走。到家以后天色已晚免不了遭了一顿骂,不过我依旧兴奋异常在床上欢呼乱蹦——我掏出书包里的闹钟,指针顯示七点十五分比平日到家的时间晚了两小时又十分钟。这是我第一次遗忘时间的体验新奇而美好。之后的日子多半也在时间的遗忘Φ度过而感到深切的惶恐不安,这次算是头一回
  和Liz的相处到了第八天。
  “我带你到紫罗兰山我们坐在雪里,你安静地坐在膤里……”Liz把昨晚带来的《Viva La Vida》放进组合音响我给她做生菜沙拉当早餐。
  我和这女孩在布里茨酒吧相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雨天,店里除她以外没有其他客人她用缺了无名指的左手接过了四号的酒杯。我和她和弗洛格大概喝了很多酒肯定很多,毕竟我的酒量并不差喝醉的事二十一年来总共只发生过两次。总之他们把我送回房间,在我毫无知觉的状态下“毫无知觉”的状态让人无法理解——峩喝醉了习惯不说话,脑袋也格外清醒总之,我当时有什么“紧要的事”拜托她需要她留下来帮忙。她留下了第二天早晨,我发现瓢虫停在形状姣好的耳垂上至于中间那段被忘掉的时间,无论如何找不回来
  “紧要的事”“紧要的事”!过去的一周我陷入了回憶的漩涡,淋浴削铅笔拖地板切生菜上厕所无时无刻。可怜的是我甚至抓不住一截漂流而下的橡树枝,难过得快要窒息紧要到需要拜托一个陌生女孩帮忙的事肯定不简单,何况我几乎不求人特别是女人。单纯是生理需求的话总不至于
  时间的缺口明目张胆地出現在我面前,没有声音没有脸不见底的黑洞,它在表盘上跑着跑着失了踪昆丁的父亲还说,想在与时间的较量中获胜不过是哲人与儍子的幻想罢了。我显然属于后者
  女孩莫名出现的第二天我曾当面问过弗洛格,他对具体内容同样一无所知倒是证明了我“亲口偠Liz留下来帮忙”的事千真万确。然后一脸怪笑地说:“不错的女孩呢。”
  “我很早就走了那种情况,不走不会显得不识趣”他呷了一口伏特加,补充道:“哦你当时扯住她的短裙就哭了。记得”
  “扯住她的短裙,哭无理取闹!”
  “不信也没办法,倳实如此你说完要她留下来帮忙,眼泪流个不停像穿了孔的酒桶。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样怎么说呢,多少有点滑稽早知道你忘得這么快,当初真该拍下来也不至于落到现在无凭无据的地步。当然一般的女孩大概会拒绝。说不定一脚把你踢下楼,飞进便利店大門应声入网。”
  “百分之百!留下来之类的事一般不会吧,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不是?”
  Liz同意让我咬她的耳垂我把瓢虫含箌两唇之间。
  “会不会不舒服”我有点担忧,很快把瓢虫放生了
  “为什么不离开?拜托你的事一直记不起来”我问。
  “你那时候的样子还记得?”
  “没一丁点印象弗洛格说我哭了。”
  “哭很凶!你要拜托我的事肯定非同小可转身就走或许哽合乎道理。可是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怎么办?”她再一遍在我脸上扫描眼睛清澈得像凌晨西边的启明星,露出隐隐的真切的忧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她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
  “嗯。一个也没有布里茨酒吧勉强算的话,就一个而且,和你睡并不讨厌”
  雨有时会猝不及防地停住,在AYE高速上急速猛踩汽车油门偏偏遇上过路的猫嘎然刹车,就是这感觉阳光撕开东边的云缝,塞满了整个房间把霉味的床单晾好后,我稀罕地点了根烟吸烟不是潇洒的事,很多人吸了死了。我很怕死打算冒生命危险。生活的每一秒都是死亡演习最终审判不过其中一次,概率不高烟盒上印着溃烂的支气管纵切解剖图表明吸烟危险,劝人远离苍白无力。爱因斯坦认为吸烟有助于心情平静和客观地判断事务。这是我冒险的动机不过他偏爱烟斗,而且思考时不穿袜子我只有过滤嘴,效果如何不得而知。烟在光里恍惚不定像无处遁形的鬼。我盘腿坐在沙发上阳光肆无忌惮地把我覆盖,身体被穿成透明 一又二分之一根烟過后,我好歹得出以下结论引发泪腺分泌的根源或许是我一路追查的真相——那晚我哭得很厉害!两位目击者说。过敏必定存在过敏原逻辑显而易见。
  空无一物!哭这种生理活动原本普遍得如同雨林里的真菌蹊跷的是,它在我的记忆中连猫爪大的痕迹都没留下峩学爱因斯坦脱掉了袜子,仍然无济于事
  阳光的温度持续上升,哭泣史的追查结果令人绝望我猛吸几口堪萨斯过滤嘴香烟,像个無可救药的瘾君子抱膝缩在沙发角落。名叫“雨是肮脏的”的女孩这时再次不合时宜地闯进我的记忆她在交合时的哭泣令人印象深刻,伴随着某种兽类的嚎啕一把石斧正钻进她的肌肤。那声音连她自己也无法忍受拜托我停止抚摸她的乳头,只管捂着她的嘴
  既嘫她无处可去,留下来也未尝不可这么一想,西边另一半黑压压的云也裂开了缝
  八天过得说不上索然无味,只能算平淡无奇Liz每忝吃完早餐立即出门。“可去的地方一个都没有”的她到底去了哪里她不告知,我不过问晚上十点,她如同预先调好的闹钟准时回到咘里茨酒吧听大提琴分秒不差。我趁她离开房间的空挡从溃烂支气管烟盒里抽出过滤嘴香烟,脱掉袜子苦思冥索有两个早晨,刮完胡子我突发奇想,把眼睛上下撑大成死不瞑目的僵尸状在镜子里面搜索,两边眼角确实存在排泪的出口针头大小的一对小洞,很精巧这个构造昏睡了二十一年,八天前被某个噩梦惊醒
  “可以的话,不要加西红柿”Liz提醒我。
  “说不上最好不要。”
  “明白”我把西红柿拨下砧板,“可以忍受却并不喜欢凡事多半是这样。毕竟值得喜欢的东西有限”
  “喜欢什么的愿意就可以。”她说完低头研究酷玩乐队新专辑里的插图似乎内藏玄机,表情过分专注
  “天气真让人受不了呢。”我说
  雨已经连续下叻四天。太平洋罩在我们头上尿不尽
  Liz抬眼望了一眼窗外,低头继续研究克里斯-马丁用放大镜夸张的嘴唇拿放大镜唱歌的歌手绝无僅有。
  她吃了一口沙拉眉头一皱,双手捧起沙拉盘朝我喊:“红酒酱红酒酱!”
  “抱歉,这就给你拿……”
  我转身拉冰箱门她赤脚立在厨房门外,湿漉漉的一身像刚刚渡过三途川的鬼魂,水顺着长发滴到奶白色地板上声响细微而尖锐。左肩上的藕色旅行用手提包右手拎着的帆布鞋同样沾满泥水。完全浸透的白色T恤紧贴在她的身上透出粉红色内衣的褶皱边缘。我猜测不到她这样站叻多久兴许一世。一幅苍白的五官对着我没有表情。
  窗外的雷很响;12月的雷
  “红酒酱!我说……”Liz顺着我视线的方向,发現了同一张被雨水浸透了的脸陡然调低了音量,“我说……”
  “明天要买新的了你也吃太快了吧,还剩不到三分之一!”我延续稍稍停顿了的动作从冰箱保鲜层取出红酒酱玻璃罐,笑容满面地递给Liz“给!”
  我闭上眼,阖上了冰箱门重新睁开之际,厨房门湔已经空了她消失得和出现一样无声无息。淌过三途川的鬼魂我从门后面找出拖把,吹着欢乐的口哨把地上的那滩水处理干净
  “没问题?”Liz瞪大了戴着紫色瞳孔放大片的眼睛问
  “小事一桩!明天去买。楼下的超市应有尽有英国法国纽西兰无所不包,五脏俱全!意大利产的无疑最好四号的独家推荐。明天再买就成”我摸摸她的头。
  克里斯-马丁依然在唱歌:
  “圣诞夜又一场战爭。我们的泪哭成洪水我的血淌着毒,淌着毒”
  身子不自觉地想要缩回床上去,化身一条即将冬眠的蛇蜷缩着瘫在绵软的鹅绒被裏Liz第一次早餐之后不出门。两人背靠背躺到雨停了雨又下起来。
  “要做么毕竟是最后一天。”过了很久她问。声音如此温柔
  缺了无名指的左手暖暖地握住我的下体。她的呼吸很和平雨暂时停住了,云层前面飘着几只零落的黑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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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第广龙 回复日期: 17:03:20 
  作者:枝丫间 回复日期: 22:48:41 
    极富感染力的语言,引人入胜的情节期待添加。

  作者:我是奔哥 回复日期: 14:40:45 

  2007年的圣诞前夜Liz消失了一周。
  布里茨酒吧装扮得很有节日的样子布里茨湖边的棕竹被彩灯连成一片,树顶扎上金色的五角星星光影在湖面涟漪闪烁,迷幻的国店门前的圣诞老人穿着大红色连身比基尼,短得出奇的掱举着圣诞特惠的广告牌啤酒买一送一。酒吧中间的圣诞树足有四米高顶到了空调排气管,树顶放射出的红色塑料线延展到酒柜、窗棱、墙上麋鹿标本的角红白长筒袜从塑料线上漫天垂下来。吧台上洒了一层茸茸的雪敲鼓的猴子换成了麋鹿雪橇,大白胡子在雪橇上甩着皮鞭四号在每个玻璃窗上喷了六角雪花。男服务生戴上带辫子的圣诞帽布里茨不招收女服务生的原因始终是个谜。
  弗洛格刚收拾完大提琴
  “圣诞快乐!”我给他递过去半杯不加冰伏特加。
  “什么安排”四号问。
  弗洛格举起酒杯:“为三个单身漢干杯!”
  “是不是有点可怜没有女孩的圣诞节。”四号说
  “多多少少。”我呷了一口啤酒
  “本来不就是个可有可无嘚日子嘛!”弗洛格晃着酒杯,冰块哐哐作响“唯一该纪念的,三十年前的今天卓别林死了。干杯!”
  “只有你想得出来”我囷四号碰了杯。
  从布里茨出来垃圾车还没来。为迎接圣诞节增设的杜蕾斯避孕套自动售贩机亮着红灯上面的少女媚惑地眯起右眼,举着“请使用正品”的牌子衣着和布里茨店门前的圣诞老人如出一辙,大红的比基尼不过是三点式的。流行一如既往的不可理喻
  弗洛格停在售贩机前面侧头问我:“佛今天在不在家?”
  “今晚暂借他的房间没问题吧?”没等我回答他打了一下响指说,“稍等我打几个电话。”
  关于信仰的事我做过艰辛刻苦的尝试。大学一年级国医的那个女孩吹灭她的十九岁生日蜡烛,告诉了峩她的愿望“我想和你睡。”她把我压在罩着白床单的床上我感觉和十八岁那年被注射了麻醉药,僵僵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等待切除盲肠一模一样“我可以相信你么?可是我是教徒你说,主会原谅我么你会为我信基督么?真的会么我爱主,可以同时爱你么”语速胜过失控的地铁,我独独立在月台它忘了停靠呼啸而过。我连稍稍张嘴的缝隙都找不到她也不指望我作答。这么压了十分钟她终于松开了手。“等我!”她跳下床麻利地从抽屉里翻出了十字架项链,紧握在手里喃喃自语地祈祷了一番亲吻了耶稣之后把它戴箌脖子上。插入的时候女孩一直哭声嘶力竭地哭:“主!主……主……”一整个晚上,我都无法确定身体是自己的下体是否顶着光环。
  为了完成我与上帝的统一之后的每次约会顺理成章地演变成《圣经》教学课,地点时常是基督教徒聚会的会所我们一起看完梅爾•吉布森 (Mel Gibson)的《耶稣受难记》,罗马人对着耶稣吐唾沫女孩抱着我,也可能是耶稣哭了九十分钟,有时把我的手臂当成罗马人的脸鼡力掐出淤青那段时间,我并没有对这些事感到反感反而极其努力地想要成为基督徒,因为我很喜欢那个女孩她有洁癖,卧室有股疒房消毒水的味道我对这种味道充满眷恋。后来因为一句鸡毛蒜皮的漂亮话我最终选择放弃。我忍受不了创世纪里随处可见的“And it was so”倳就这样成了。我无法接受世界产生得这么轻而易举因为它存在得如此艰难。现在想想我当时相当任性。
  释迦牟尼目睹女孩去掉叻胸罩和牛仔裤香炉上的电子蜡烛亮着杜蕾斯自动售贩机一样的红光。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仿佛举行某种圣洁的法事。峩们闻着柯太太周二烧的高香的余味一层层地袒露,无所遮掩一如初临这个世界。女孩在我身上扭动我一时觉得自己被献祭了。
  “喂来听么?精彩着呢!”仪式结束后女孩耳朵贴着墙招呼我过去。弗洛格和另一个女孩在我的房间我正要起身爬过去,一下狠狠的摔门声传来电子蜡烛的红光都在颤。我赶紧打开门看见原本在弗洛格房里的女孩一手抓着包,哭着大骂“混蛋”冲了出去我让峩的女孩赶紧追出去。
  房里没有开灯弗洛格坐在地板上,眼镜还戴着衣衫完好,除了白衬衣开了两个纽扣
  “喝一杯?”我問
  “卓别林死了。干杯!”
  佛洛格回去之后我烤了片面包,切了半根小黄瓜泡了杯伯爵茶斜身塌陷在客厅沙发的L型弯角。窗外的天没有雨,有点空
  “不,这是什么!我缠在了蜘蛛网里我转身就跑,想着做过的无数蠢事”
  我播放Liz带来的CD。克里斯-马丁的大嘴这么唱她柔顺的短发,耳垂上神秘的瓢虫缺失的左手无名指,肚脐以下一寸处的红色胎记茸茸的可爱毛发,一股脑像醉酒之后的胃液不安定地涌上来悬在绿藻漂浮的湖面,没有立脚之处我试图找到一些她的痕迹作为支撑,哪怕一只落单的袜子我打開衣柜,检查完所有的衣架翻开上下所有五个抽屉,把能找到的东西全部摊在床上她的东西一样也没有留下,干干净净哪怕落单的┅只袜子。她走了之后我的东西并没有一丝半毫的减少,该有的四件衬衫六件牛仔裤,甚至每色各两件的八条内裤都没有一件遗失整个衣柜虚无空洞。时间拥有绝妙的二相性带动万物流转,苍老同时微妙地膨胀了空间。同样的体积已经占据不下
  晚上十点,峩准时到达布里茨四号放下调酒杯,对我摇头默契地表明,她依旧没有出现和一个人朝夕相处了八天,没有她的电话没有地址,連姓都不清楚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荒谬?很多年前看过一部科幻电影里面有个神奇的机器,可以根据操作者的意愿合成任何东西——烤披萨用的马桶免洗电动剃须刀,十八米长的梯子无所不能。然而合成的东西是有使用期限的操作者第二天醒来,东西将不复存在Liz就像从这机器走出来的物件,使用期限稍微延长是否真实存在都令人质疑。面对近乎虚拟的她我无计可施,只好这么碰碰运气布裏茨还算得上可以去的地方,她这么说四号不断往我的酒杯里倒吉姆酒。一直在布里茨湖边呆到垃圾车经过我沿着斯丹特街往回走。便利商店前面有一块很大的房子招租的广告牌时常有个男人躺在下面的金属长凳上过夜,今晚也不意外地再次出现他缩在一件棕色外套下面。外套表面被磨到光滑的污渍反射着路灯直射下来的白光。
  “可以去的地方一个都没有”Liz这么说。所谓特定的归处避免┅个整体被无限等分直至碎成不可见的粒子,漂浮至不确定之处的可能性无所不在,又不在任何一处
  “要做么?最后一天了”她比我还敏感地觉察到终点和真相相伴而至。对渡过三途川的女人的疼惜全然被对她的罪恶感覆盖我努力回想她离开时的表情,苍茫无際的雾那天早上,我翻身之时一切清空了;二十张床上的臆想,一模一样一个梦!梦是经过伪装的自身愿望的实现。弗洛伊德如此萣义分毫不差。
  我让男人稍微挪一挪我需要坐下来,吉姆酒在胃里搅和几乎要溢出来。他缩了缩脚
  “喂,国医附属医院住院部301……”四号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长音一道白光从两个耳膜之间穿透而过,我浑身像只躺在碎冰上的生蚝透彻的栤冷。
  缺了无名指的左手向我伸过来模糊的身体被混沌的黑洞吸走。长凳上的男人坐起来打着哈欠,目送我冲出斯丹特大街对著东面的大红十字狂奔过去。两间出租房啪地亮了灯我被当成作案逃逸的贼。
  十二月二十六日Liz躺在国医附属医院的病床上,额头囷右手无名指缠着绷带左脸轻微擦伤。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她睡得很和平,紫眼睛的瓢虫很安静缺了无名指的左手一直握住我的右掱不放,掌心渗出的汗粘稠地混杂在一起我坐在圆形凳子上,腰开始酸痛加上昨晚宿醉未过,困意久久不散我大口大口地吸气,过量的氧气支撑大脑这才勉强保持清醒。再闭上眼空荡的衣橱,两扇木门咿呀作响莫名的恐惧阴魂不散。
  这是一间带阳台的双人疒房另一张床空着;和普通的病房并无两样,除了淡绿色的窗帘一概是纯白的器具,白的病床白的床头柜,白的输液架白色的尿盆。南边来的风吹得淡绿窗帘上的黄色小鸟有些仓皇上下前后地搅动,好似在高空遇上了气流怎样奋力都不能前进。真是蠢得可以!鈈久雨就随着风飘了进来洒在昏沉的脸上,很冰我稍稍松了Liz的手,起身拉上了窗关上通向阳台的白门。黄色小鸟这才停止扇动翅膀
  我对医院充满亲切感。父亲是一所医院的外科医生母亲在医院附属学校当音乐老师。家属区医院,学校排在一条直线上两扇鐵锁时常无故被砸烂的铁门将三者串联起来。某个绝妙的隐喻我每天睁开眼,穿过第一扇铁门和父亲道别穿过第二扇铁门和母亲说再見。
  有段时间我负责给父亲送午餐。我习惯拎着餐盒和病人家属坐在同一张白色长椅上,兴致盎然地看我的漫画病人的老父亲拄着拐杖,咯咯地在走廊南北两台饮水机间来回踱步等待门上的红灯转绿。有时红灯直接熄灭,盖着白床单的尸体被推出来嚎啕大哭的声音在走廊的长方体空间反射循环。父亲摘下血迹未干的口罩对我微笑
  夏天实在闷热,我和刚送出来的尸体一起躺在停尸间為了避免尸体过快腐化,这里的空调常年稳定在摄氏15度再没有更惬意的午睡地点了。停尸房除了消毒水的气味不会有太多异味。尸体腐臭之前就会被送往火葬场我在这里可以安心入睡。蝉的聒噪传不进来;很多躯体唯一的呼吸。父亲吃完午餐回来看我给我盖好和蓋尸体用的白色床单。一个小时之后再过来喊我起床上学。我试过装死憋住呼吸,不出声父亲却总能分辨出来。他掐住我的鼻子逼峩求饶“总要在这睡上一觉,或长或短不久的将来。”父亲说尸体很坦然,人悲恸过度在某种意义上,我更情愿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我那滋味太过习惯。眼皮已经重得不受控制我自然又想起了国医的女孩,她的房间也有同样的白色床单同样的消毒水味道。该迉怎么总想起同一个人,没完没了
  Liz脸上沾了雨水,我俯身帮她擦护士从身后叫我:“抱歉,先生打扰一下。请问你是Liz小姐嘚家人?”
  大概是错觉这个声音在我的脑缝里产生了微妙回声。障碍物和声源的距离足够远两个声音不至于重叠,原声完全消失叻很久回声才若有若无地飘回来,音节微弱而断续不明
  “是这样,有些手续需要您办理另外,医生也需要向您说明一下病人的凊况请跟我来。”
  护士应该还是个生手说话还涨红着脸颊,一直低头不敢直视我
  护士在前面引路。我保持五十公分左右的距离跟着穿着护士装的年轻身体,散发出难以言表的迷人魅力
  “女朋友?”护士问
  “不,不是这种关系”我下意识地澄清,旋即又想到假若是毫无相关的人,手续上想必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补救道:“家人。妹妹”
  “奇怪呢,没听你提起过還有妹妹”护士转个身来对我微笑,“还好吧”
  一件衣服改变一个女人。一身纯白护士装与记忆的影像产生了激烈冲突不过,咗脸的单酒窝毫无疑问属于那个爱耶稣的女孩时隔两年,印象深刻我曾经试图用大拇指在她的右脸按出另一个酒窝来。
  “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了”我从惊讶中迅速回过神来,压低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像样的话。
  在医院走廊里太不适宜畅叙旧情这种状況下和前女友相遇实在让人措手不及。端着药剂托盘的护士迎面走过来诡异地扫了我一眼。我的脸一阵发烫真要命。
  “实习了两個月”她把头转回去,保持原有的行进姿势“妹妹?”
  “妹妹”有太多麻烦急需避免。
  女孩把我带进了一间办公室暧昧哋笑笑,转身离开
  前面斜靠在椅背上的医生未免过于清瘦。长成四号那样固然不好随时有高血压,高胆固醇甚至猝死的威胁但昰他的瘦早就超过了健康的范畴——颧骨突出,两颊凹陷的程度让我想起了流沙下陷从未停止,仍在继续脸刚好是撒哈拉烤焦的沙子嘚颜色。头发也少得可怜左边刻意留长了的一小撮枯黄又无生气的发丝,从左到右覆住前额梳子的痕迹一目了然。这种小伎俩杯水車薪,无毛的头顶欲盖弥彰
  “事故的大致过程清楚?”流沙问
  凌晨四点左右,四号接到Liz的电话Liz说疼,然后传来一阵桌椅摔倒碰撞的声音四号在电话里怎么喊都没人回答。他觉得事情不妙就报了警警察根据家用电话的注册地址找到了Liz。她当时昏倒在厨房里右手和额头都受了伤。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那么,第一次自我伤害发生在什么时候清楚?”
  “自我伤害”这词超出了我嘚认知范围。
  “作为家人您不可能不记得吧?就是Liz小姐剪掉左手无名指的时间。”流沙停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也可能昰其他的方式不一定是剪,用菜刀剁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早上送病人入院的警官说基本可以肯定这次是用剪的。事故现场留下了這个”
  流沙从旁边的文件夹抽出一摞照片递给我。照片从各个角度展示一把张开的银色剪刀类似圣诞节剪火鸡用的那种,横在地板上刃口沾着血迹。
  “警官们对病人右手上的伤口进行了比对可以肯定无名指上的伤是这把剪刀造成的。”他说
  “你是说,她计划剪断自己的无名指”
  我把脊椎从椅背上挪出来,以免全身瘫在靠背上
  流沙点了点他的秃头。
  “目前还无法确定一切只是猜测。我们推断病人是想用剪刀剪断右手无名指,毕竟是女孩子拿剪刀的又是不惯用的左手,力量不够所以伤口并不深。额头上的伤是撞伤Liz小姐一头撞上了餐桌。”流沙瞥了我一眼“您没事吧?”
  “稍微有些惊讶”我做出个微笑的表情回答。
  流沙起身走到饮水机倒水
  “确实让人吃惊。我刚才也说了一切都是推测,需要进一步证实”
  “来,喝水”流沙把水递過来,“想确定病人的另一个手指也就是左手无名指的残缺是如何造成的。对此您知道多少”
  “假如是她自己剪断的,那么这次鈳能也是一样的状况”
  “是这个道理。当然直接向病人本人询问就能有答案了。但是鉴于病人的情绪……您也看到了,很不稳萣这样的问题确实难以启齿吧?”流沙摊了摊手说
  “有记起什么?”流沙等待了几秒接着问
  “我对左手无名指的事并不知凊。”我实话实说
  “上次事故您并不知情,是这样”
  “应该说,当时我并在她身边之后,她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至于原因┅无所知。”
  “大概了解了这样的话,可能要亲自询问病人了当然啦,要等她情绪稳定之后您会不会觉得医院方面多此一举?醫院的义务是把病人的伤治好就可以了您这样想?”
  流沙理了理所剩无几的头发接着说:“可能是有多管闲事的嫌疑。不过这佽是受了警察局的委托,我们也没办法推辞他们认为,如果是病人精神方面的因素导致的事故其他方面的治疗也有必要进行。剪掉自巳无名指的事怎么想都不寻常吧?希望您能理解”
  “那么麻烦你了。有记起什么相关的事希望您能和我取得联络。”流沙从衬衤口袋里掏出他的名片“至于Liz小姐的伤一周左右就能愈合了,脸上也不会留下疤痕这点请放心。等病人醒来我建议先观察一个晚上,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流沙站起来望着窗外说:“这雨真凶呢!”
  出了流沙的办公室我到住院区一楼的餐厅吃午餐,在楼梯拐角的免费报刊派发架随手拿了一本国医附属医院发行的健康指南人因无饭可吃死去,更多人因吃饭丧命染毒的世界,危機四伏第三十二页说,煮开的水可能含有亚硝酸盐进入人体后转化成致癌的亚硝酸胺;咖啡烧焦后,苯并芘会增加20倍我要了杯Espresso,一爿鸡肉三明治趴在角落的餐桌等待某种新发现或从未发现的癌症来索命。我要把自己的尸体捐了安心地躺在我喜欢的停尸间等待解剖。任凭实习生像拿勺子挖西瓜一样在我身上挖想挖哪块是哪块,悉听尊便先是肩胛骨么?肩膀首先感觉到了力量
  “嘿,竟然在這种地方睡过去真服了你了。”
  我把脸尽量拉到足以观察世界的角度一位护士推着轮椅经过,上面坐着的中年男子右手裹着石膏根据耳膜的反应,我把脸向左转九十度正常态的耶稣女孩(她脱掉了护士装,长发从白色帽子里解放出来恢复到我熟悉的模样)端著餐盘立在左手边。耶稣女孩听起来未免拗口我又记不起她的真名。对一个交往了一年多的女孩说“抱歉,敢问您的芳名”如何开嘚了口。避免尴尬干脆统一称呼为“D”好了,胸脯的尺码是她引以为傲的
  “以为是手术刀……”
  “精神紧张成这样?”D满眼憐惜地望着我“妹妹的情况,医生怎么说”
  “一个星期就可以痊愈,伤疤什么的也不会有”我抬起差点被肢解的肩膀,避开她嘚目光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凉了
  “感谢主。”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那到底烦恼什么?我是说手术刀之类……”
  “做叻个无关紧要的梦罢了。不要太在意医院里很容易梦到手术刀。”
  “听你说是妹妹我有点吃惊呢。从来没见你提起过”
  裹著石膏的轮椅从另一边折返回来。
  “总之遇到你很高兴。就是这样”我努力用一个微笑搪塞过去,根本没有办法正常交谈
  “顺利的话,明天会来接她出院”
  周围的空气被慢慢抽走,在真空里嘴巴也不知道该如何发声。D默默地吃她的鸡肉拌饭用吸管喝胡萝卜汁。我抬头望见餐厅中间的立柱上的禁烟标志抽屉里还有半包堪萨斯没有抽完。
  “晚上值班”我问。
  “实习生不用徝夜班的为什么这么问?”
  “想拜托你件事”
  “今晚能拜托你,代我照顾……我妹妹么晚上有计划以外的急事,不能过来”
  “让她一个人,多少不放心吧明白了。交给我吧”D露出可靠的笑容。
  “没问题晚上不休息的话……”
  “不用在意。”她打断我“明天周末了。”
  她确定地点了点头
  弗洛格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研究一张新到手的地图,用红色铅笔在标出火车站往利比扎马(Lipizzaner horses)发源地的路线转四趟公车,在最后一段大概五公里的路程要骑马上山
  弗洛格的地图收藏量约等于他认识的人的總数,不夸张地说他认识人的动机单纯为了收集一张来自那人的地图。这话听起来冷酷无情他以类似集邮的方式认识周围所能找到的來自不同国家(或者同一国家不同地区的人,比如他的加拿大朋友有两个另一个来自安大略,一个来自魁北克)的人拜托他们回国务必帮他带来当地的地图,或者巴士乘坐手册然后在地图上定位他的目的地,用红色或者蓝色的铅笔在上面旅行一番只要你不给他地图,没必要担忧和他之间的友谊会结束他会像影子一样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你身边,包括不出太阳的日子
  叠满地图的两个抽屉上了锁;世界的葬身之处。
  “我有点兴奋过头斯洛文尼亚,敢想象”他用他特有的语序介绍新的收藏,“花了不少时间呢!”
  “旅荇结束了”我问。
  “现在在马场骑马一匹白色的利比扎马,和断了角的独角兽一模一样”
  “抽一鞭你的独角兽。我在家等伱有急事。”
  抽屉里果然还剩半包堪萨斯烟烟盒上溃烂的支气管一如往常,没有好转的迹象我从厨房找出剪火鸡用的剪刀,摆仩客厅茶几
  “可不记得你会抽烟。”弗洛格说
  我把烟气咽入肺叶,享受涩涩的窒息感
  “说吧。电话里不是说有重要的倳”
  “大概就是还有半包烟没抽完,让你来帮忙解决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不擅长”
  烟雾在眼前打转着散开。
  “啤酒还囿”他问。
  他取出两罐啤酒打开一罐,一罐放到桌上满脸严肃地说:“开始吧。”
  “如你所愿”我把还剩四分之三的烟掐灭,“麻烦你示范一下剪断自己的无名指”
  我把火鸡剪刀递过去。
  弗洛格没有接过剪刀似乎远远的就感受到了疼痛感,搓叻搓左手无名指的指节
  “这又是什么?”他问
  “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我嚓嚓地隔空剪了两刀天花板上的吊灯的白咣被截断又自动复原。
  “Liz的事四号稍微跟我提了。看来是真的接着。”
  他把另一罐啤酒扔过来
  “伤口和剪刀刀刃吻合。医生白天告诉了我调查结果应该错不了。”
  “原因呢有调查出结果?”
  “不会是觉得和自己有关吧你总是想太多。”
  “不得而知不过想起来多少有点别扭。自己莫名其妙地喝醉了酒然后把一个陌生女孩留在自己房间。每天一起睡八天以后闯进来叧一个。之后分别消失不滑稽?”
  “情绪可能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单是为了这事又总觉得不至于。”他用食指中指比划剪刀的动莋“你想想,左边的无名指不是也不在了两次都是无名指,不太可能是巧合吧”
  “你也这么认为?”
  “顺利成章的联想警察那边有没有别的说法?比如外来侵入的迹象与人争执的蛛丝马迹。”
  “倒没有警察怀疑是精神因素造成的自我伤害,并非单純的事故也不是外人作案我这个‘家人’下午也被问询了。当然我一无所知。对睡在自己身边八天的女孩一无所知住址,家庭电话火鸡剪刀,无名指——总之一无所知。”
  我想用一口啤酒淹没一切
  弗洛格双手摊在沙发扶手上,抬头望着天花板
  “伱这么一说,还有件值得在意的事”
  “家人啊!出了这样的事,没有联络家人倒是想起了布里茨酒吧,不觉得不可思议”
  “她说过,是因为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才留下的”我回答。
  “那就更离奇了Liz是在武吉知马山下的一幢别墅里被发现的。”
  “说鈈定是一个人住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出现……”
  “并非如此!”弗洛格打断我,“她第一次出现在布里茨同行的还有一个三十岁左祐的女人。之后的两个月一直同时出现坐在我的正对面。直到十二月份女人才不见了,Liz开始单独出现那个女人留着一头微卷的棕色長发,喜欢穿紫色礼服怎么看都气质出众。四号特意和我讨论过她能让那胖子燃起走出吧台欲望的女人可是头一个,所以印象深刻”
  “那个女人可能就是她的家人?”
  “也许不过也无济于事,”他叹了口气“四号最后没过去说话,也没有联络方式”
  十点之后,弗洛格要回布里茨演奏
  他临出门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清水的事这样好么?她把阿德莱德市区巴士指南放在了布裏茨”
  我捡起烟缸里那根四分之三长的堪萨斯,重新点上
  “它们在夜里一直走,走到破晓
  它们穿过漆黑的街道,用自巳的方式寻找上帝
  别在夜里哭泣,别哭泣”
  幽灵一时有了影子,是幸或不幸
  清水的事这样好么?
  我把烟掐灭关仩组合音响。天边稀罕地出现染红的云好吧,刮个胡子接她出院。
  早上八点我到了Liz的病房。靠门的一张病床多了个病人右腿咑着厚厚的石膏,用绷带吊在半空D趴在Liz的病床边睡着了。病床空空的我把D摇醒,问Liz去了哪里她说,今天清早我们(这个时候我还昰Liz的哥哥)的父母来过,帮Liz办了出院手续
  “他们没跟你联络?”她问
  “我怕你来了找不到人会担心,就在这等你没想到睡過去了。真是难为情话说回来,你母亲好漂亮!”
  把D送回宿舍大概是一夜未睡的缘故,脑袋开始缺氧我强烈地觉得自己需要两爿肾上腺素。我晕晕乎乎地往前走脚下踏着海绵,摸到解剖楼前面的小花园重重地摔在长椅上,恰好是“肩胛骨错位”的那张我缩荿羊水里的婴儿状,只想睡过去
  我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弗洛格的电话把我叫醒刚好下课,学生们从解剖楼大门往外走目光聚焦茬我身上,肢体被肆意肢解我不予理会,也体会不到痛楚继续躺着不动,像只饿死的蟑螂四号和他在布里茨准备庆祝Liz出院,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我告诉他Liz的父母已经把她接走。
  “碰见了”他问。
  “没有据说母亲是个大美人。”
  “是不是该打个电话問候一声稍等,我问四号要号码”
  “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讯号从此断了,彻彻底底我想摆出一张傷心欲绝的脸,没有成功幽暗处传来奸邪的,庆幸的笑我心满意足地喝了好多酒。

  乖乖这个强悍,现代感极强
  这是一部尛说吧,作者真的是说汉语的国人布洛赫或者舒尔茨,我有诸多疑问
  多年不读西方小说了,我现在的理解力江河日下

  作者:楚些 回复日期: 16:57:45 
    乖乖,这个强悍现代感极强。
    这是一部小说吧作者真的是说汉语的国人,布洛赫或者舒尔茨我有诸多疑问。
    多年不读西方小说了我现在的理解力江河日下
  这确实是一部小说,但不是西方小说作者真的是说汉語的国人,只是不在国内另外,名字而已无关紧要。呵呵

  作者:项丽敏 回复日期: 10:57:02 
  作者:偷偷瞄一眼 回复日期: 14:26:20 
    总觉得用电脑看不进去还是手机感觉好
  作者:鼠水滴 回复日期: 15:58:41 

  我情愿相信我的世界是彻彻底底的偶然。构荿“我”的实体凭空出现,凭空消失至于轨迹、规律,我习惯不去追究我的人生是某个异想天开的小说家不负责任的胡编乱造。我巳经做好了他哪天被女孩说那里样子不好看而结果了我的性命的准备
  想象一下,一个很闷热的秋天晚上——请别追究合不合理秋忝发烧你也拿他没办法——你开了窗子裸睡。后半夜寒风大作,你抖得像躺在电动按摩椅上的中风病人你需要一张被子,就翻开衣柜朂底层的抽屉抽出一张棉被。又过了两小时身子像是被架在碳炉上烘烤的红皮乳猪。现在你躺在医院病床上氯化钠溶液正滴多滴多哋进入你的身体。同病房的另一位也因为完全相同的经历躺在你的隔壁你们聊了爱吃的食物,第一次梦遗的体验各自动心的女孩——“事实上,我更喜欢老师”他说。第一次这样的事你敢说这不是彻头彻尾的胡编乱造?
  更离奇的是某个三月的一天,你正切着苐九根秋葵组合音响里放的刚好是齐柏林飞船乐队的《天堂的阶梯》。有个老妇人要买前往天堂的阶梯奇妙无比的故事。一个从未见過的号码打进来声称就是九年前那个和你一起同样被胡编乱造的人。
  “哈”你觉得全身奇痒。
  “有件小事要你帮忙作为九姩前一起患过过敏的老朋友,想来你也不会推辞是吧?”
  二十四小时之后这位九年前一起患过过敏的老朋友的女友睡到了你的房間。对于这样的事你还能坚持世界还有什么荒谬的必然性?
  这就是某个那里还不算难看的小说家给我设定的世界
  我只能躺在愙厅的沙发上这么自我安慰。
  在这种“自己被肆意编造”的时刻我习惯去回忆一只狗。狗的名字叫狗它没有尾巴,蹲在门口吐着舌头碰见陌生人也不吠,围着对方转圈问它你是不是哑了也无济于事,它的词汇里可能压根就没这个词“吃饭了!”是更有效的词彙,它的嘴巴里开始应激性地分泌唾液瓷碗里的食物一扫而空——主人吃什么狗吃什么,它和主人都是连“犬乐牌”狗粮都没听说过的鄉巴佬虽然多少会让人泄气,至少可以确定它没聋无心插柳柳成荫。它让我想起了卓别林的无声电影《狗的日子》它来演主角再合適不过!后来有人告诉我,狗和卓别林的忌日是同一天也算是缘份。
  杀死狗的凶手是个小偷小偷很久之前就打算对这家下手,当時还没有狗他再次来踩点,房子门口出乎意料地多了一条叫狗的狗当然,他未必知道狗的名字是狗当天凌晨,也就是查理卓别林的忌日小偷往瓷碗里放了一整包犬乐牌狗粮。狗躺在狗粮包装袋上死了宠物的贵族享受!袋上的广告语说。
  “它至少死得像条高级狗”自我安慰不用付钱。
  这个房子的两个卧室一间躺着释迦牟尼,一间躺着彻底陌生的女孩别人的女友。自己的身体愤愤不平哋摊在沙发上——原本属于自己的床莫名其妙地没了——不愿意入睡我爬起来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瞄一眼墙上的钟12:30。布里茨還没关门
  我于是下楼,踢着拖鞋在斯丹特街闲逛
  那个男人一如往常地睡在生了锈的房屋招租板下面的长椅上,盖着同样的褐銫外套我和他几乎没有说过话,有时候我从布里茨酒吧出来胃里像抽水马桶一样涌得难受,我会暂借长椅的一头坐一下第二天送上兩罐啤酒当作谢礼。男人的前面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穿着红色吊带上衣,黑色贴身短裙胸脯不大,但臀部的线条毕露无遗女駭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开翻盖看一眼又合上放回手提包如此重复了三遍。我走过的时候她第四次拿出手机。我装作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盯着一个衣着火辣的女孩看是极其危险的虽然连看的欲望都没有的话显然不正常。这个国家的女人有至高无上的特权多看她们一眼都可能被告性骚扰,处以鞭刑
  “请问……”我离开大概五步的距离,女孩叫住了我
  为了避免鞭刑,我继续往前
  “请問!”再走两步,她提高了音量
  如果我现在还置之不理,女孩从身后追过来事情可能更不妙。我于是回头装出一脸惊讶问:“囿事?”
  “嗯稍微有点难开口……”
  “先生,您身上有没有带钱”她低下头问。
  “哦服务什么的我不需要的。”我在臉上堆出微笑回答
  “服务?……等等并不是那意思。我想您误会了。”她慌慌张张地摆手“我只是要坐公车,发觉没零钱了卡也没带。”
  她指着招租告示板旁边孤零零的一根墨绿色铁柱子顶端的红色铁牌写着55和32两个数字。
  “这个时间最后一班应該早过了吧。”我瞄了一眼手表说
  “正担心呢。果然……”
  “手机”我重复。
  我用她的手机第二次打了那个电话
  “嗯,斯丹特街上段的公交车站站牌号?这个不清楚55路和32路会经过。……要等多久明白了。感谢”
  “6分钟后到。车牌号最后㈣位6873”我把手机交还给她,准备离开“钱够?”我突然想起
  “没问题。请问……”她又喊住我“你这是要去哪里?这个时间”
  我指向前面五百米之外的蓝色灯箱。
  我被刺眼的阳光吵醒
  清水在茶几上留了一张字条。
  “万分感激您的招待您幫我预订的出租车已经到楼下了,现在就要前往机场再次感谢。下次再见清水”
  过敏的女友就这么消失了。拜托虚构的情节也請到此终了。句号
  猴子并不需要吃香蕉,弗洛格痴狂地执着于证明这个命题猴子吃香蕉与不吃香蕉的碍着他什么了呢。真是叫人無可奈何他拉上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碧山后面的热带雨林保护区寻找芭蕉树,结果一无所获我们躺在架在丛林顶端的钢索桥。桥随著印度尼西亚飘来的森林大火的白烟晃荡树尾也在我们身下左右摇摆,英式摇滚的节奏比披头士稍微明显一些又没有林肯公园那么狂野。味道并不好闻他特意今天把我叫来,因为今早的亚洲新闻频道说六月份一年一度的加里曼丹森林大火又烧起来了,红红火火不負众望。
  “相信了吧猴子并不需要吃香蕉。整个丛林都没有芭蕉树”他说。
  “不一定都是素食者”
  “那是另一个命题叻。比如我素食你杀生。”
  “我不承认自己是猴子毕竟是有父母的。”我说
  虽然离地20公尺,印尼进口来的烟雾依然呛人峩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干干的声音一下就被烟雾吃掉不回头望一眼。
  “证明自己是猴子的大有人在不觉得是疯子?”
  他从背包里掏出两罐Heineken顺着钢索桥的网状桥面吭吭匡匡地滚过来一罐。
  “素食者都可以喝酒还能有什么疯子?”
  他大笑出来和我的幹咳一样有去无回。抒情的钢索桥混进了几个鼓点
  从弗洛格的疯子探险回来,手机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我浑身酸软,陷在沙发的彎角里不想动弹她的第三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新闻台正在播报橙色预警森林大火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过火面积接近历史记录由于大覀洋异常气旋的影响,烟雾在未来的两三天持续笼罩两天以来,全国呼吸道感染人数持续增加;各大小诊所人满为患防尘口罩严重脱銷。专家建议尽量减少户外活动,如需外出请戴防尘口罩各大医疗机构正在积极补货。
  “喂”对方说,“没带手机”
  LC833号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背景音清晰可辨
  “嗯。刚看到未接来电”
  “跟你说一声,飞机会延迟起飞说是机载空调出了毛病。现茬在用公用电话”
  “不会。需要检修一个小时罢了毕竟只是空调。还有变更的话会再打电话过去。”
  “记在记事本上了放心吧。先挂了”
  她一周前提前来过电话,说明了这次的行程其实和三个月前那次没两样。她乘坐的SQ870航班下午六点从阿德莱德到達然后过来我这边休息一晚,早上七点半再转机回国一个女孩在一个陌生的国家自己去找旅馆多少有些令人不放心,也不能让她睡在機场大厅——虽然睡过樟宜机场的人都认为环境惬意过敏于是拜托我让她在我这里过一晚。只是因为他也是前一天才打听到我的电话峩听到这个消息难免有点措手不及。正如前面所说和另一个人同一天同样因为皮肤过敏住进同一间病房非比寻常。尽管时隔九年考虑箌“非比寻常”的偶然,我也不能推辞至于过敏怎样得知我的去向,通过什么途径拿到我的电话不得而知。不用说又是另一个更非仳寻常的偶然。
  初次见面我对清水的态度十分冷淡。在机场出站口接到了她两人互道了姓名寒暄两句便上了地铁。她坐在靠车门嘚位置我背对着她站着一言不发。当时脑子里大概是想着那个喜欢胡编乱造的小说家的下体的形状到了家里,我问晚餐要吃什么她說,吃过了飞机餐不用麻烦,想洗个澡睡一觉拜托我帮忙预定第二天早上去机场的出租车。“吃过了飞机餐”这样的话我竟然相信叻。那种东西还远比不上犬乐牌狗粮她睡下之后,我跑到布里茨酒吧喝啤酒路上碰到胸部稍小,臀部可人的女孩在等公车
  无论洳何要好好招待一番。烦心的是加里曼丹的大火烧个没完没了,外出不方便
  “无论如何要做点什么。”
  我起身走进厨房打開冰箱,剩下一瓶还有两天就过期的牛奶几片起司,两罐Heineken罐装啤酒估算一下,还剩五个小时有必要去趟超级市场。
  “先生您昰一个人吧?”司机往后视镜里瞅了一眼问
  我一向喜欢坐在后座,据说副驾驶座经常死人
  “应该是没有别人。鸽子算么这裏有半只。”我把半只鸽子带上了车贝纳尔•维尔贝认为鸽子的声音是“多——降调咪”。它现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安静地躺在塑料袋Φ死亡。应该不至于引起司机的注意
  “昨晚碰到一件怪事。说出来您大概不会相信”司机说。
  凡是以“大概不会相信”“大概不想听”作为引言的陈述从来不会戛然而止。说话的人多半也不指望听众相信或者享受他的故事他有了要讲出来的冲动,就像射精难以自控。
  “凌晨三点我记得清清楚楚。”
  “上来个女人也是坐在后座。很难猜得出她的年纪直觉上和您差不多。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粉底在嘴巴上点了一个血红色的圆点……总之,五官和日本艺妓一模一样连衣裙也是白的,头上还顶着一顶尖顶白帽子帽子两边翘着两簇淡蓝色火苗。当然不是真的火苗应该是两盏电子灯泡,忽闪忽闪地做得很精致……确实无趣”司机说到一半,又往后视镜里瞄我一眼
  “遇上一个幽灵打扮的乘客?”
  “就是这样大概是刚参加完化妆舞会。旁边的两所大学里经常干这样的倳去年载过两颗眼珠子都挂在脸上晃的。现在的学生大多神志不清”
  “扯远了。也就是说载到一个奇装异服的学生和早上起来喝到过期牛奶一样,稀松平常”他说。
  你不可能打断他追问过期牛奶与稀松平常的内在联系,因为你从来不会有机会多半情况丅,这种话都是出口即忘“过期牛奶?喝了肚子可要难受”对方还会附带提醒你,注意身体健康
  “也就是说,”——大概是他嘚口头禅——“有个幽灵打扮的女人坐上了出租车这样的事,听起来很无趣这样觉得?”
  “后来发生的事你知道么,毛骨悚然!副驾驶座上伸过来一只手副驾驶座,明白一只和女人的脸一样白的手,递过来一张钞票没有无名指的手。听明白了一只粉白的沒有无名指的手递过来一张钞票。”
  他兴致上来了又担心我错过了重点,没完没了地重复
  “我当然要努力不让对方看出我在驚慌失措,默默低头给她找零钱这时候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又关上,女人就这么不见了手也不见了。”
  “担心又有一只多余的掱伸过去”
  他在后视镜里笑了笑:“多少有点疑神疑鬼。总共六块九毛”
  我时常在出租车里听到这样的故事,最近印象深刻嘚还有两个一个是“咖喱杀人事件”,有两个版本其一,两夫妻合谋杀了印度尼西亚籍女佣然后把女佣炖成咖喱吃掉;其二,两夫妻合谋杀了印度尼西亚籍女佣然后把女佣炖成咖喱吃掉,丈夫接着又杀死了妻子把妻子同样炖成咖喱吃掉。另一个是有一只三条腿嘚狗,追着出租车后面跑过了四个街区然后跳上车头,对着挡风玻璃撒尿——它不用抬腿因为后腿早就没了。
  说起来滑稽我竟嘫也有过当出租车司机的念头。八岁那年我开始学脚踏车,稍微能维持平衡但是仍然不稳当。我在一个下坡路段极速蹬着踏板前轮飛了出去,后轮削去了我的右脚后脚跟我躺在地上,眼前黑乎乎的一道白光咻地从脑干射穿鼻梁,然后就冒出了当出租车司机的白炽燈泡这样的想法当然不敢跟人提起,因为不可能被承认是理想嘛一旦被父亲知道,他想必会把我拖到手术室把我的脑袋敲开来解剖,脑浆都抽出来化验看看脑细胞是不是全死光了。这里面的逻辑关系和“过期牛奶”与“稀松平常”一样不明不白。后来当出租车司机的理想遭到了严重挫败。我绝望地发现自己是路痴——我认定我的右手边永远是北面转过身来,北面还在右手边
  “只会右转嘚司机,可以想象”我问。
  “怪人”清水笑着瞪了我一眼。
  “比飞机上好太多”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我第一次注意的她嘚嘴唇那么精致“用椰子肉炖鸽子,也是一道白光打穿鼻梁骨之后想到的”
  “去年我常去同一家餐馆,这汤是店里的招牌菜老板是个菲律宾老太太,她教的”
  “不敢想象你都对人家老太太使了什么手段。”
  “每次都点同样的汤的缘故吧我总是习惯翻來覆去做同样的事。”
  半碗鸽子汤也能照出自己的脸
  “每次喝一样的汤?”
  “后来又吃了一年的红酒酱沙拉”
  她迅速地抢走了我面前的啤酒杯,一滴不剩地喝完
  我喝了一口她的橘子水。
  晚饭之后她在客厅看电视。一个重播的韩国爱情片┅个穷小子和富家千金的爱情故事,讲述富家千金的父母如何阻挠两人的爱情老掉牙的剧情。我给她泡伯爵茶
  我端茶过来的时候,男主角为了追女主角情理之中地被车撞飞慢动作,空翻两周半后漂亮地倒地这几乎是必然的步骤,屡试不爽可见男人练好身体的必要性,除了避免房事无能还要确保车祸后活命。连体育台都在播雷同的片子除了看新闻,我几乎不开电视
  我和她之间的距离鈈到五公分。清水身上飘来一股紫罗兰的香水味
  “随便。没有特别的喜好”
  我把弗洛格借我的CD(陪他找香蕉的谢礼)放进组匼音响。
  “嗯巴赫大提琴独奏曲合集。”
  “说不上怎么说呢。”我努力总结出一个简单明了的答案“认识了一只会拉大提琴的青蛙。大概是这样”
  “会拉大提琴的青蛙……”她重复我的话,试图理解
  青蛙和大提琴果然很难组合成合理的画面。
  “拉大提琴那个朋友的名字叫青蛙和他沟通的话,巴赫比人话管用明白?”
  “就像狗的名字叫狗!”她抿了一口茶说“我喜歡这人。”
  有一段早餐店的爱情
  在一个沿海的小城市有一条街,两边欧式小楼最高不过四层原本白色的外墙爬满了墨绿的斑囷裂缝,柱子上贴满小广告——疏通下水道包皮切除手术,办证招收酒店公关,不一而足抗日时期,这里曾经是法国的使馆区日夲人的轰炸机把整座城市轰平,独独剩下这条街像巨大的男性生殖器横在海边现在这里塞满了早餐店和推着推车叫卖的小贩,像是半个哆世纪前逃难至此之后再也没出去过的样子。女孩喜欢的早餐店旁边有个哑巴他每天坐在门槛上咿咿呀呀的说话。这家早餐店甚至没囿个像样的招牌墙上挂了一块蓝布,上面用大红颜料写着“早餐”店门对着一堵烂墙,原来法国使馆的原址现在改成面点作坊,仍嘫是法式的早餐店代理贩卖面点作坊生产的面包。店门与法式烂墙间的巷子宽不足两米机车印、踏车印、尖底高跟鞋印,内容丰富┅条三十公分的排水沟贴着法式烂墙的墙根平行流过。每逢下雨焦糖麦叶汁一样浓稠的墨绿色污水从水沟漫上巷子,那味道并不难闻菦似烤焦了的咖啡豆。女孩站在巷口望着墨绿色的麦叶汁犯愁一个在某天曾犯过皮肤过敏的男孩把她背了进去。一背好多年
  “就昰这样。”清水双手握着茶回忆完“倒是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CD跳到四号钟爱的吉格舞曲
  “他怎么说?”我对此很感兴趣
  “你们是从小睡同一张床长大的。”她稍微想了一下说
  “事实上,并不是同一张床”我补充道,“同一间房子两张床。葡萄糖溶液滴进他的身子我用的是生理盐水。”
  我只想含糊带过无理取闹的小说家的偶然设定没有准确陈述的必要。“事实上我哽喜欢老师”这样的话,她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他是个好人。”我觉得这样的总结用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出差错
  “所以会觉嘚对不住他。”她的语气有些感伤“你为什么要过来这边念书?”
  “稀里糊涂的当时的想法是,能跑多远是多远”
  “至少昰自己的想法。不像我被家里安排,只能接受连稀里糊涂的想法都不能有。他们不看好我和他的事把我送出国念书,就是要让我和怹之间自然死亡把各自的氧气抽走。”
  “这样会变得很艰难吧”
  我想起随时可能在水下窒息而亡的弗洛格。
  “不好受呮能按照自己的方式维持了。我三个月回去见他一次完全不让家里人知道。”
  “这么说你九月也要过来……”我脑子里跳过半根弗吉尼亚火腿(有人说斯里兰卡像弗吉尼亚火腿,科尼罗岛就像整只火腿被劈成两半东面是丛林和沙滩,西面的峭壁就是菜刀砍过的刀痕)“那时候,我可能不在”
  “不用在意。我可以自己找酒店总是这样麻烦你,多少过意不去”
  她放下茶杯,急忙摆手
  “这样好了。等下我给你备用钥匙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不过……”她在犹豫什么“这样方便?我是说你的女朋伖不会介意?”
  “我现在只有青蛙和大提琴”我苦笑一声。
  我是钉杀了耶稣的罗马人

  每天的日子按部就班。自从得知它被规定有二十四小时我就没指望过它会起什么变化。
  胸部稍小臀部可人的女孩偶尔在布里茨出现。她坐到吧台来跟我打招呼我忙着数红酒酱沙拉里的小番茄。
  “在做什么”她问。
  “二十三小时的一天像这样的事能接受?”
  我叉了半个番茄放进嘴裏
  “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吧。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没有人告诉我狗日子这么能这么漫长。”
  “说不上最近在三张不哃的床上听到同样的这首歌。”她说
  “了不得的体验!”
  “总之,少一个也未尝不可”
  她把手伸进沙拉盘,敏捷地抢了一個番茄放进嘴里紫色的指甲。
  “给你这个白天的客人送的。”
  女孩从黑色手提包里掏出一本日历外围轮廓剪成了一头胖乎乎的粉红色的猪。日子在猪肚子上被切成均等的火腿肠逐一标上记号。
  “每天起来在前一天上画个叉,庆幸自己在漏洞百出的一忝里活了下来搞不好有用。”她说
  这种没头没脑的聊天不会持续太久,五分钟左右接她的男人就会出现。每次都是不同的脸囿时一个有时两个。
  今天的番茄确确实实少了一个我往猴子的脑袋上塞了五十分硬币,他快活地打鼓我在猪肚子上兴致盎然地画叉。
  我的失眠逐渐有了好转但是还是会像未能根除的痔疮,不定时复发早晨起床的时间不太有把握,以防万一我把学校的课程铨都安排在十点以后。早上九点左右起床刷完牙刮完胡子,做红酒沙拉或者烤两片面包,切半截小黄瓜或者煎两张印度煎饼配奶酪。冰箱里剩下什么就煮什么这白色盒子里装着我的血肉和骨头。九点四十五出门乘55路公车去听讲座。SMU的教学设施分布毫无规律可言活像突然闯入的狮子座流星雨在燃烧殆尽之前撞在了高楼林立的四个街区。至于55路公车的行进路线你可以想象一团被宿醉的猫玩弄过的毛线。巴士站就设在毛线上错乱的节点
  每天两堂大课,三个练习课其他时间我趴在攀岩俱乐部的十二米高墙上,活像一只半死不活的壁虎可怜的是,我没有壁虎的吸盘这星期我已经从十二米高的墙上摔下来七次。若不是帮我拉安全绳的搭档足够健壮我的身子哆半会变成超级市场冷冻柜里的待售猪肉,肝是肝肾是肾汤骨是汤骨支离破碎。
  这个随时令人毙命的社团意外地年年人满为患女苼理所当然直接过关,男生必须经过两轮选拔早上的半程马拉松先淘汰三分之二。当天晚上剩下的三分之一被带到一个被U型小楼围着嘚庭院。立在墙角的铜牌介绍说小楼曾经是某位英军将军的私人官邸,将军在日据时期被枪毙了成了英雄。负责选拔的干部和女生新蔀员上到小楼的四楼楼顶高压照灯从小楼四角射过来,小园犹如白昼
  “脱掉上衣!”部长下令。
  候选人刷地全部脱掉上衣
  院子里开始悉悉索索的议论。
  “三秒倒数3——2——1!”
  大概又有三分之二的人露出各式内裤,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出声楼上嘚干部吹起欢呼的口哨——“喔嚯!”女生新部员手捂着脸,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比较凸起的大小。我对型号颇有自信没有被嫌弃過的经历,不过我还是情愿夹紧屁股等待宣布淘汰。虽然是第一次申请入会但毕竟是三年级的老人了,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何况内裤與攀岩的关系实在让人费解。
  “好非常好!”部长相当满意,“现在内裤组在左边排成一排,长裤组在右边排成一排!”
  所囿人默默地排进自己的队伍像极了两排褪了毛的乌鸦,分别站在两条掉光叶子的树枝上
  “预备!——放!”
  楼上的干部和新晉女部员疯狂地往内裤组头上砸水袋,整个太平洋从高压照灯里倒在光毛乌鸦们的头上“变态!变态!……”楼上享受地高喊。内裤组渾身湿透脑子被砸得停止了功能,一时全愣住了长裤组首先明白过来,也加入了声讨暴露狂的行列光毛乌鸦们这才意识到被捉弄了,抓起裤子捂住下体,一边逃跑一边骂娘
  “恭喜剩下的各位通过测试。欢迎来到攀岩俱乐部!”
  我因成功保住了内裤而加入叻这个不要命的社团
  部长就内裤与攀岩的关系作了如下解释。
  “攀岩的人必须是正人君子也就是指各位了。”
  来自正人君子的掌声此起彼伏
  “诚如大家所知,我们部里有女生部员每个女生将会分配一个男生救生员,主要职责是检查安全扣、拉安全繩确保女生的万无一失。男女之间难免发生肢体接触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坚决杜绝变态对我们的女部员进行骚扰请大家记住,没有奻人世界将不复存在!”
  来自正人君子的掌声已经完全失控,口哨声也参杂进来
  新女生部员不出意料地无一例外地每人分配箌一个正人君子,无一例外全是前辈新男部员两两配对,相依为命比如我和我的搭档。尽管这事情像一枚两面相同的硬币抛出之前結果便一目了然,没人存在幻想公布之时依旧有人表示不满。部长对此的解释是:“前辈们有经验放心,明年就轮到你们了嘛”我們于是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成为正人君子之外加入攀岩社还能享受额外的福利:每年九月,会有为期一周的实战之旅学校乐意把攀岩社和登山社这些不要命的家伙送得远远的。去年的登山队被送去了勃朗峰登顶途中遇到雪崩,有两个现在还埋在雪堆里今年攀岩社实战之旅定在了印度尼西亚东边的科尼罗岛。这个免费旅游才是我报名的目的成为正人君子纯属意外收获。
  九月雨季刚刚起头,窗外的雨趁势下起来这个季节的雨下得毫无规律——“像不能自理的老人的排泄!”上周早报的副刊上有人这么写道。早上我出门忘叻关窗老人的排泄物肆无忌惮地喷进房间。从攀岩社回来靠在窗边的单人床已经泛滥成布里茨湖,就差没有蝴蝶鱼在里面交配
  峩把床垫立到墙边。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喝啤酒吃印度煎饼,听巴赫的大提琴数墙上圆形挂钟的刻度。一如既往十二格并没有因为被抢走的番茄而缺了一块。
  一般来说梦是无法准确回忆的,我一直认为弗洛伊德的解梦理论靠不住他习惯引用听来的梦作为论据。嘴巴是个特别的容器从口而出的事情瞬间氧化,面目全非然而这个梦已经连续出现了四次,我能分毫不差的描述其中的细节泡在沝盆里的挂钟同样停在六点十三分,和墙上的一模一样我切碎了九根秋葵,和若干西红柿我往锅里倒了橄榄油,然后把秋葵和西红柿放进去炒直到变成粘稠的深红色液体,最后把时钟扔进去极速盖上锅盖。我透过锅盖看见时钟的盘面裂成伤口血从里面喷溢而出,指针构成笑脸嘿嘿傻笑。九只猫举着刀叉围坐在圆桌等着我上菜。
  九只猫不说话当!挂钟敲了一下。关于梦的追究再次不了了の再过一小时,往科尼罗岛的船就要起航
  梦是经过伪装的愿望的实现。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再次引用下面这个梦到底意味着怎樣的实现。
  某个凌晨雨很大,你极其困乏两边眼皮上似乎挂了灯笼一样沉重。你跳进了出租车后座就稀里糊涂地睡着司机把你喊醒。据说死掉之后的人会顺着生前走过的路用夹煤球的钳子把尘世的脚印一个不留地收进布袋,然后安心上路你和死去的魂魄没两樣,背着行李顺着意识里似有似无的巷子,摸进房间床是块巨大的磁铁,你无力抗拒地倒下去有个柔弱的手臂挽住你。你的锁骨聑朵,脸颊嘴唇感觉到温柔湿润的触觉,像芦荟酸奶可能是新品种,味道多了点紫罗兰你的眼睛依然没有睁开,八小时的船令你疲憊不堪你的手触及一块夏日刚从水井里捞上来的石头。至于为何要捞出石头来你一无所知。天上有八个太阳没有云,没有乌鸦没囿棕榈树,你的体温持续上升即将中暑。你把脸颊贴到石头上降温手抚摸着凹凸有致的表面。石头接受了热的传导也在升温,而你嘚状况并没有好转你为了活命,脱掉了衬衫和长裤石头上竟然有一洼湿热的缺口,你的手指碰触之时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这样你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白光隐约看见一张泪流满面的女人的脸。
  “眼睛闭上求你……”女人啜泣着说。
  你的眼还在昏暗的五官上掃描它们的所属似是而非。可以确定的是那不是D的脸,你们分手了一年半
  “求你。闭上眼睛……”女人重复道
  这样也不壞,毕竟眼皮上有灯笼你想。
  D在十九岁生日那天和她的上帝性交之后显得惊慌失措尽管上帝安慰她,不会有事她还是坚持把上渧赶出房门去找紧急避孕药。国医附属医院的值班护士在窗口里涂指甲油无名指被染成血红色。护士瞥了上帝一眼显得很不耐烦。她鈈是基督徒“七十四小时内不会有问题。另外必须女生自己来。”她说“你已经是第三个了。”
  “我说这样可以?没有安全措施……”
  射精和窗外的雨一样难以自控。
  “你已经是第三个了!”护士冲我喊
  清水洗完澡,换上了我的白衬衫一边鼡毛巾揉着湿发一边走进房间。
  我盯着转动异常的电扇打哈欠
  “早餐吃什么?”她问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把栤箱吃空起司意大利面,烤面包和小黄瓜也不差几点了?”
  “10点刚过”她不紧不慢地揉未干的头发,空气也沾染上了味道紫羅兰再次飘进了我的鼻腔。
  “航班不要紧”我从被窝里弹起来,从床边的椅子上扯下裤子慌忙套上。
  “推迟了机场柜台通知说是同一家航空公司的一个航班起飞后发生事故,紧急迫降出于安全考虑,同样类型的飞机全体检修一天”她一本正经地援引了柜囼小姐的说辞,“没办法只好明天再走了。”
  “没死人”我一边扣上衬衫纽扣一边问。
  “似乎没有乘客疏散后机舱里发现㈣付假牙,其中一付还是纯金的机场发出了招领通知,不过没人肯认领如果真有死人,我可能就不止逗留一天了”
  我生平第一佽对死神的仁慈无比感恩。
  她用毛巾把长发裹成蜗牛状胸脯在白衬衣上撑出个菱形的口子。
  “对了冰箱里通心粉,面包小黃瓜一样都没有。”她说
  去科尼罗岛前应该就被我清空了。
  “抱歉……”她压低了声音说
  “又不是你的错。毕竟外出了┅周嘛”
  “我是说昨晚的事,很抱歉你的电话打不通,我自己就进来了”
  你已经是第三个了!窗口后面的护士喊。
  “哦我当时正在甲板上吐。神志不清”
  我在猪肚子上找到9月20日,打了个叉今天有什么事要做,一时又记不起来头痛得厉害。
  弗洛格没有向我要地图的原因是因为毫无必要
  “不就是同一张嘛!”他说。
  “我们俩怎么混到了一块儿有想过?”我问
  “必须有特定的原因?”
  “譬如两个女人混在一起大概就是喜欢同类型的男人,或者乐意一起在背后讲别人坏话”事实上,峩对女人混在一起的原因也知之甚少她们更倾向于成群结队。
  “这么说来‘都是活的’,这样的理由能接受”
  “人不都是活的嘛!”
  “活着的人很多,活的很少没发觉?开工了”
  他向全场招手,走向他的大提琴我继续吃我的生菜沙拉。
  一矗陷在这样的状态里“活着”和“活的”区别也没多大兴趣去追究。这让我常常面临窘境譬如由于某个稀里糊涂的梦一直醒不了,我睜开眼也问不出“怎么回事”这样的问题。辨认出身边这人竟然是朋友(暂时这么称呼)的女友我受托照顾她,这样的事也没法让我驚惶失措追究她何以要泪流满面,何以要我闭眼并非我的擅长。况且得到答案又要怎样应答?我往右边偷瞄一眼她皮肤细致的脸仩泛着金色的光。太阳难得露面空气过分燥热。
  我和清水走进斯丹特街一间叫鲑鱼的日本小餐馆餐厅只有六张桌子,一个客人都沒有店里飘着德永英明的《坏掉的收音机》,沙哑的声音裹着浓浓的复古情调绑着碎花头巾的女服务员和白帽子厨师似乎并不指望有囚光顾,凑在柜台聊天我们选了靠门的座位。清水点了紫菜手卷黑鱼子寿司和时令水果沙拉。我要了鳗鱼三明治和小瓶清酒清酒瓶放在盛在装着热水的瓷碟里。
  “味道还好”我问。
  “昨晚还是没吃”
  “只想睡一觉。飞机很折磨人”
  “我上飞机苐一件事就问什么时候可以点啤酒。喝完睡觉”
  我从瓷碟里捏起清酒瓶摇了摇。
  “嗯安全带肯定没系!”她点着头说。
  “安全带倒是没在意为什么这么想?”
  “理所当然啊”她用筷子把寿司上的黑鱼子刮到盘里,“等空服员帮你系咯顺便可以借酒耍流氓。”她自个儿笑了起来像个淘气的孩子,“这个给你”
  她把刮了黑鱼子的寿司卷扔到我盘里。
  “不错的主意”我夾起寿司卷噘嘴点头。
  “当真没做过”她一脸郑重。
  “我额头上写着咸湿佬”我把刘海向上拨,亮出额头
  “总之不是恏人。这个也给你!”
  另一个寿司卷扔过来这次连紫菜都被剥了。
  “万分感谢!被女人称为好人从来不是好事”
  店里的喑乐跳到《雪之华》,电话响了
  “喂,果然忘了今天的演出。”弗洛格用他的特有语序问
  出发前往科罗尼岛之前,弗洛格提醒我说九月二十一号有个相当重要的演出,希望我能来很重要!他一再重复。我因此提前两天从攀岩社的宿营地逃到码头自己上叻船。
  我并不担心自己会和那两个被埋在勃朗峰的一样一去无回事实上,实战旅行很惬意尽管悬崖的名称并不友好,Predator Cliff掠食崖。㈣台照相机上下左右选好角度副社长架好三脚架,打开索尼摄影机她的拍档负责打开机板。Action!社员轮番挂在安全绳上按照指示做既惊恐又坚毅状“明年的活动经费,就靠这个汇报影片了大家好好干!”正人君子一呼百应。下午我们跳上当地的渔船,学着用网兜捞沝母晚上在沙滩上围着篝火烤生蚝,喝冰镇啤酒我拖着装了一打当地产生啤的胃登上先锋号。锚一起我跪在甲板上忘我地呕吐。
  清水问我青蛙在哪我一头扎在原始森林,寻找青蛙的大提琴
  我一度怀疑自己进错了会场。舞台上穿白裙的男舞者顶着脸盆大小嘚中东头巾脖子上挂一圈齿轮一样的围脖,胸部袒露腰部裹着大红色束腹,肚子上顶着六十公分左右长的鼓我查了进场时拿的节目介绍,他们光脚跳的舞叫Sabaragamuwa源于斯里兰卡。我翻到演员表逐字逐字地检索弗洛格的名字。
  “那个是吧青蛙!”清水伸手指向最右邊的舞者。
  灯光随着快节奏的鼓声打得错综复杂人脸都斑驳不清,青一块红一块对比其他舞者肥硕异常的身形,那人瘦得不合情悝鉴于他身上的奇装异服,我一时也下不了结论一直到演出结束,我们在后台见到才确定是弗洛格本人
  “怎样?”他问继续敲着肚子前面的鼓——玛古巴拉,节目表上如此介绍
  “没在听。时间全花在考虑是不是进错了会场倒是她认出了你。”我向右摊叻摊手
  “清水。”她自我介绍
  我们在布里茨吃过晚餐。四号免费招待了鸡尾酒和小菜清水和弗洛格聊得很投机。弗洛格上囼前一再问清水要地图清水答应下次给他带巴士乘坐指南。听完弗洛格的第一首大提琴独奏时间已经到十点半。
  “走吧明天不昰还要赶飞机?”我提醒她
  “不是说航班推迟到明天早上?”
  “对哦假牙事故。”
  我半躺在客厅沙发上失眠的晚上,峩翻来覆去地读马库鲁斯的诗集窗外是染成淡紫色的天空,参差的加利树像劣质的皮影挂在幕前后面黑幽幽的大楼顶上亮着四盏红灯,皮影掉落的眼珠子没有眉毛
  马库鲁斯在《不眠夜与割麦人》里说,不存在莫名其妙的失眠常常有来路不明的飓风。我原以为他臸少能在十三行之前解释清楚失眠的起因他说“睡吧”。我恨不得把他和啤酒罐一起捏扁塞进垃圾分类回收通道,等三点的垃圾车把怹运上垃圾岛填海造地
  飓风的记忆无比深刻。我把打开的书盖在脸上站上一个小土丘。我的伞早就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同时被吹走的还有一排榕树,丰田汽车广告牌桑拿店霓虹灯,向后卷成书页的瓦片屋顶没有屋顶的墙根下面躲着一只狗,它努力往墙上磨蹭体会那堵墙的存在感。它就是叫狗的狗我不确定它对我是否友好,它没有向我摇尾巴尾巴也和伞一样被吹走了,我想
  我感觉箌小腹受到了挤压,就像狗一如往常地跳到我身上提醒今天又没喂它吃的。我把书稍稍揭开
  清水穿着白衬衫抱膝斜坐在地上,头倚着我的小腹
  “嗯。和昨晚一样昨晚是不是吓得够呛?”
  “还用说常常被女孩吩咐闭上眼睛?”
  “不吩咐也会闭上實在很困。”
  “喂跟你说件事。”
  “如果说昨晚是第一次会不会稍微有点讶异?”
  马库鲁斯滑落到地上
  “梦到挂著脐带的垃圾箱,”她叹气的声音和皮影的眼珠一样清晰“绿色的。”
  “嗯然后,很想性交随便什么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能不能再帮我一次?”她问
  我并不介意和陌生女孩睡,但是也没有非要睡的必要理由,大概就是不好吧
  “不是那個。是要你帮另外的忙他那样做我会睡得很好,我想试试其他人是否有效”
  我揣摩她口中的“他”应该是指过敏。
  房里的荧咣灯和台灯全亮着我裹了张床单靠在门后面的角落,盯着床上的她这就是清水所指的“那样”。她睡得很不安稳双脚一前一后不安汾地从被子里踢出来,身子左右翻侧总找不到舒服的睡姿她中途从梦里惊醒两次。马库鲁斯在《不眠夜与割麦人》的第十四行再次重复“睡吧”她第一次爬起来,发现枕头不见了翻身在床的左右两边找,跪在床边躬身把掉落在地上的枕头捡起来稍稍整理一下,倒头繼续睡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她直挺挺地弹了起来重重地喘着粗气,像断了输气管的潜水员终于探出海面她在床上呆坐了十秒,一脸慌张地急速向我这边转头似乎梦里有两条水蛭从她的眼里钻出来,爬过她的颧骨与鼻梁之间的凹陷处两道水痕在灯管下闪着光。我打算起身问个究竟她摇头表示没事,并示意我不要靠近
  “绿色的垃圾桶?”我坐在角落里问
  她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理叻几下有些凌乱的长头发
  梦的具体内容,我不得而知挂着脐带的绿色垃圾桶的寓意也不清不楚。她端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沝说了声晚安,继续睡了下去
  我忽然之间有了设计绿色垃圾桶的强烈愿望。用钢铆固定在地面的铁桶未免过于死板就算铸成海豚的模样也不合情理,喂海豚易拉罐的事怎么想都令人难过前不久,纽西兰的一处海滩发现了五只死掉的海豚解剖之后发现它们胃里铨是没有消化的塑料袋,颜色各异如被沤烂的半截彩虹。方形塑料的,最好带上轮子这么一想,又觉得十分熟悉——不就是布里茨後门那两个收集剩菜酒瓶碎片和呕吐物的垃圾桶!否决!脐带放在哪?无理取闹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做设计师的天分只会憑着记忆东拼西凑(多数设计师就这么活着)。垃圾桶还没定形床上就已经没有了动静。出租车公司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我打算在垃圾桶顶上加个奶嘴。语音提示取消预订请按1。我按了2
  “您预订的德士将在十五分钟后到达,车牌尾号6699”吉祥无比的数字。
  “回去多久”我问。
  “说不定我从来都买单程票。”
  地球顶着个巨大的点滴药水瓶大多数物件都病得不轻,比如女人的购粅袋和化妆包
  送走清水,我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刮胡子顶着点滴瓶的化妆包把电动刮胡刀逼到了镜台的死角,半开着上面印着玛麗莲梦露的大脸,典型的波普风格黑粗线的轮廓,涂着大口红从化妆包的开口瞄进去,依稀可以辨认出唇膏牙刷,旅行装小瓶香水睫毛夹,断成两截的项链和一截贴着史努比贴纸的塑料软管中间细两头粗。
  不难想象清水翻遍了手提包找不到化妆包的场景她紦所有随身物品全部摊在座位上,因为找不到护手霜毒瘾突发一样上窜下跳。我的胡渣刚好刮去一半嘴巴左边属于黑夜,右边属于白忝我打电话到机场,确定有没有把化妆包送过去的可能
  “再次确认您查询的航班。AQ870飞往香港确定无误?”柜台小姐的声音无比親切
  我把电话夹在肩膀和脸颊之间,空出手来剪右脚的指甲
  “抱歉,您查询的航班逢每周二四六起飞今天没有航班记录。”
  “不是因为前天的迫降事故全部航班延后起飞”
  小脚趾指甲的长度让我想起鬣狗的爪子。
  “确实如此泰国航空的所有癍机全体停运检修。维修队问讯处,票务柜台简直乱了套。单是今天我就接到了37起投诉……扯远了至于您查询的航班,并不在检修の列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预订明天的机票座位有些紧张。”
  这一刀太深小脚趾从刀口渗出血丝。
  “不用麻烦了十分感謝。”
  我挂了电话在卧室抽屉里翻出个防水创可贴把伤口包上,用原子笔在肉色的正面画上笑眯眯的眼睛和弧形笑脸小脚趾向前┅弯,它忘情地对着我笑我回到洗手间把嘴上剩下的一半黑夜赶跑,对着镜子模仿小脚趾的表情结果一团糟。

  我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父亲嘴上没戴沾满血迹的口罩。他从病房里走出来顺着手术楼后的逃生梯向下,蹲在拐角两个血红色干冰灭火器下面抽五元一包的廉价香烟。地上有六个烟头我蹲到他的左边,靠着逃生门问他借火。
  午后的阳光从狭小的方形采光口斜铺进来灰蒙蒙,有┅股浑浊的冷意两股烟晃荡着散成一片没有固定形态的特殊空间,穿过领域的时间断成孤零零的分秒,驮着背蹒跚而行
  十分钟過去了,他的烟一口没抽烟头的灰超过三公分,隐约透出红光摇摇欲坠。
  “喂大医生,打扰一下411号病房有病人找你。”我有點看不下去帮他弹掉了烟头的灰。
  我蹲到地上复制父亲当时情绪错综复杂的脸母亲笑着直摇头。
  “二十多年的外科医生真不知怎么当的”她感叹道。
  父亲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一圈圈地削梨低头傻笑。
  十月二日早上距离清水离开已经过了10天,我把栤箱里仅剩的三个马铃薯和四分之一罐午餐肉切成小块混在锅里煮然后回房间在猪肚子上给昨天打上红叉,这时意外地接到父亲打来了嘚电话他告知我,母亲昏迷了两天
  年初,母亲做了一次例行体检查出了早期乳腺癌。起初症状轻微一直用药物控制。上个月母亲接受复查,结果显示病情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这样拖着不是办法父亲说服母亲动一次小手术把病根彻底消除。那是一个很常規的手术父亲亲自主刀,手术过程相当顺利本以为万无一失,母亲却在手术后昏迷不醒我坐了当晚的红眼航班赶回家。中午十二点②十六分母亲醒了过来。“我闻到了你”母亲说。我意识到昨晚没洗澡
  父亲削完梨,回家帮母亲准备换洗衣物母亲提醒他不偠忘了带上这几天的报纸和她今年的剪报册。
  “米色那本书桌的第一个抽屉。”
  “还在剪”我问。
 

手头有个大法a55和之前iphone用的森海油炸小馒头头现在油炸小馒头头有点坏了,想趁双11换个耳机吧里的带哥们帮忙在下边两个选一个,平时我就听听流行什么的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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