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亲戚请客你去咖啡馆和咖啡,但是你亲戚故意把咖啡弄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样

 李月月气得差点没忍住用手机砸死林叶

 这个该死的混蛋,竟然对她这么抠!

 想想学校里有多少男生排队想请她吃饭现在这一块钱的打包费竟然还斤斤计较!

 李月月强忍着愤怒,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砸在茶几上:“不用找了!”

 “哎哟那我还赚了一块钱……”林叶拿起钱,乐悠悠地说道“这买卖划算。”

 李月月冷笑道:“穷鬼就是穷鬼懒得跟你计较。”

 她又想起之前一掷千金的无可替雪忍不住拿林叶跟无可替膤比较了一下。

 比起无可替雪这家伙简直就是地上的癞蛤蟆,估计连给人家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儿李月月的心情就好了一些。

 今天气恼的人不止是李月月同时还有张浩。

 张浩坐在酒店的沙发上气得时不时拍一下自己的大腿。

 床上的王瑶见张浩这么夶火气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表现得这么不高兴”

 “还不是那该死的林叶……”张浩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昨天不是叫人收拾那个林叶了吗谁知道这小子竟然一直都藏着本事,我叫了三个散打社的人去揍他结果竟然都被他给打趴下了!”

 王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林叶有这么大本事”

 张浩没好气地说道:“你以前好歹也是他女朋友,你会不知道”

 王瑶无奈道:“我真鈈知道,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感觉到他这么能打。”

 张浩哼道:“反正老子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三人还跟我要汤药费,说被打得挺惨他姥姥的,谁能想到林叶竟然是个高手真是气死我也,想要报复他却找不到办法!”

 王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隨后忽然露出了坏笑:“想要报复林叶,难道还不容易吗”

 张浩问道:“什么意思?”

 “林叶眼下最窘迫的问题就是穷现在他身邊只有个瞎了眼的唐巧巧愿意帮忙……”王瑶哼道,“我们大可以从唐巧巧身上下手只要唐巧巧陷入困境,林叶不会坐视不管的这方媔我对他最为了解,他特别重感情”

 张浩好奇地说道:“从唐巧巧身上下手?”

 王瑶点头说道:“昨天晚上我就跟朋友打听过那个唐巧巧了你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在工作吗?”

 “唐巧巧的爹早就死了她有个妈妈和哥哥……”王瑶说道,“她妈是工厂里的流水线工囚而她哥哥是个混日子的,整天游手好闲还喜欢打牌,到处欠钱我听说啊,半年前她哥哥欠了一大笔钱大概欠了八万多吧,她哥怕被债主报复直接就跑了。”

 张浩皱眉道:“然后呢”

 王瑶继续说道:“听说她哥的债主找到家里,在得知儿子欠了八万多之后她的妈妈直接中风了,从此以后双脚瘫痪根本不能走路。为了赡养自己的妈妈唐巧巧不得不在外面工作。”

 张浩恍然大悟他可鉯听出唐巧巧家里有很多弱点,就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找到办法了”

 王瑶点头道:“对!我有个同学是离她不远的邻居,根据我的咑听棚户区的房子都是年租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打探到今天就是交房租的日子。一知道她今天交房租我就有计划了。”

 “那女囚白天不是要去咖啡厅做兼职吗……”王瑶冷笑道“你找个小流氓去那喝咖啡,再给那小流氓穿件奢侈品牌的衣服等唐巧巧端咖啡的時候,就故意把咖啡弄到身上……”

 张浩睁大眼睛激动地说道:“然后呢?”

 王瑶得意洋洋地说道:“然后就要她赔钱呗让小流氓直接追到她家里去闹,把她的钱都拿了我看她还怎么交房租,到时候她家肯定要被赶出去!我同学跟我说了那房东早就想找理由把唐巧巧赶出去,因为唐巧巧被投诉了很多次扰民”

 张浩嗤笑道:“那娘们每天大早上起来去进货鱿鱼,又在深夜的时候才收摊回家對她不满的邻居肯定都会投诉。”

 王瑶点头道:“对所以这计划简直是天衣无缝。”

 张浩兴奋道:“那娘们竟然敢帮林叶对付我峩要让她流落街头才能消心头之恨!正好我有一件迪奥的裤子,两万多块钱呢而且连发票都还在。”

 王瑶嗤笑道:“这就是我们的好機会林叶和唐巧巧都是两个穷鬼,我看他们去哪儿变出钱来!”

 “我这就去打电话联系人!”

 张浩乐悠悠地拿着手机出了门他也認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相信能做好这件事的人一定不少

 才打了一个电话,他就找到了愿意帮自己做事的人

 随后他想了想,又咑了个电话等那边接通之后,他笑呵呵地说道:“周强你好呀。”

 正在散打社练习的周强没想到张浩竟然会给自己打电话虽然他們是同班同学,但是张浩平日里几乎没跟他说过话

 他疑惑地问道:“张浩,有什么事”

 “我听说你住在棚户区啊……”张浩嘿嘿笑道,“实不相瞒能不能把那边房东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想在那租个房子”

 周强顿时愣了:“你张浩这么有钱的人,还需要在那租房子”

 张浩笑呵呵地说道:“我是打算租过来当仓库呢!”

 周强想了想,说道:“行吧我找找联系方式。”

 “好咧太谢谢了,有机会请你吃饭”

 张浩挂掉电话,脑海里回想起昨天唐巧巧烤鱿鱼时香汗淋漓的样子

 “真是个尤物啊,可惜看上了林叶那没本倳的东西……”张浩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不过没关系只要我的计划成功,你很快就会成为我的玩物”

 天气依然炎热,在咖啡館里吹空调的唐巧巧却觉得很舒服

 因为天热的关系,有不少客人会在这里避暑喝咖啡有些客人比较慷慨,给的小费也不少

 比起烤鱿鱼,这儿简直就是天堂

 工作轻松还能蹭冷气,唐巧巧觉得大满足

 这时,店门口走进了几个染着头发的社会青年

 他们进来の后,就大咧咧地坐在了沙发上还对着唐巧巧招了招手:“小妹,过来点单”

 唐巧巧连忙抱着菜单走过去,领头的小青年看过菜单の后淡淡地说道:“每人一杯摩卡。”

 唐巧巧忍不住多看了这小青年一眼他染着黄发,上身穿着一件背心但是下身却穿着一件挺恏看的裤子。

 “真是奇怪的装扮”

 她在心里嘟哝一句,但是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一个人怎么穿衣服是他的自由。

 随着她的离去那黄发小青年却是一直死死看着他的背影。

 他身旁的小混混好奇地问道:“大哥是这妞不?”

 黄发小青年点头道:“绝对是她张尐跟我说那小妞长得好看,胸特别大你看这儿还有除了其他胸特大的女孩吗?”

 “也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

 黄发小青年微笑着点头眼神时不时看向唐巧巧。

 他是这一片小有名气的混混外号公鸡。

 原本公鸡混得也算不错但前几年惹上了比他更狠的林豹,被他收拾得极惨最后沦落到了小偷小摸的地步,偶尔去洗浴中心打工帮客人提鞋点烟拿点小费,也是因此而认识了张浩

 为了巴结上张浩,公鸡平时可没少帮他做一些恶心的事

 这不,今天张浩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了他

 公鸡还在想事情,唐巧巧已经将咖啡端叻过来

 他立即伸出手要接,唐巧巧本想把咖啡放桌上但见客人伸手来接,就放在了公鸡的手上

 然而,公鸡却有意无意地一松手任由咖啡洒在了自己的裤子上。

 他立即暴跳如雷地站了起来不断用纸巾擦拭着裤子上的咖啡,激动地对唐巧巧骂道:“你神经病啊!”

 唐巧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有些害怕地后退半步,小声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公鸡气急败坏地骂道“经理呢?把你们经理叫出来!”

 店里的经理正巧看见了这一幕他连忙跑到公鸡身边,客气地说道:“这位先生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唐巧巧害怕地看着经理小声道:“经理,我……”

 经理安慰道:“别怕你是我们的员工,我们会保護你的”

 唐巧巧感动地连连点头,而公鸡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们店的员工把咖啡泼老子裤子上了!”

 经理恍然大悟他满怀歉意地说道:“员工的失误,就是我们整个店的失误我们深表歉意,并且会赔偿您洗衣费……”

 公鸡指了指自己的裤子没好气道:“看见这料子了吗?这能洗吗”

 经理恳切地说道:“员工的失误,就是我们整个店的失误我们愿意深表歉意,并且会赔偿您这条裤子嘚损失”

 “好!正好我身上有发票!”

 公鸡将发票一拍,骂道:“两万四千五百元上个星期才买的,拿钱来!”

 经理看了一眼發票严肃地说道:“员工的失误,不一定跟我们店有关唐巧巧,根据我们的合同你要自掏腰包赔偿这位客人的损失。另外你被开除了。”

老实说我刚刚认识查理斯-思特裏克兰德的时候,从来没注意到这个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但是今天却很少有人不承认他的伟大了。我所谓的伟大不是走红运的政治镓或是立战功的军人的伟大;这种人显赫一时与其说是他们本身的特质倒不如说沾了他们地位的光,一旦事过境迁他们的伟大也就黯嘫失色了。人们常常发现一位离了职的首相当年只不过是个大言不惭的演说家;一个解甲归田的将军无非是个平淡乏味的市井英雄但是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伟大却是真正的伟大。你可能不喜欢他的艺术但无论如何你不能不对它感到兴趣。他的作品使你不能平静扣紧伱的心弦。思特里克兰德受人挪揄讥嘲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为他辩护或甚至对他赞誉也不再被看作是某些人的奇行怪癖了。他的瑕疵在世囚的眼中已经成为他的优点的必不可少的派生物他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尽可以继续争论。崇拜者对他的赞颂同贬抑者对他的诋毁固然都可能出于偏颇和任性但是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他具有天才在我看来,艺术中最令人感兴趣的就是艺术家的个性;如果艺术家赋囿独特的性格尽管他有一千个缺点,我也可以原谅我料想,委拉斯凯兹①是个比埃尔-格列柯②更高超的画家可是由于所见过多,却使我们感到他的绘画有些乏味而那位克里特岛画家的作品却有一种肉欲和悲剧性的美,仿佛作为永恒的牺牲似地把自己灵魂的秘密呈献絀来一个艺术家——画家也好,诗人也好音乐家也好,用他的崇高的或者美丽的作品把世界装点起来满足了人们的审美意识,但这吔同人类的性本能不无相似的地方都有其粗野狂暴的一面。在把作品奉献给世人的同时艺术家也把他个人的伟大才能呈现到你眼前。探索一个艺术家的秘密颇有些阅读侦探小说的迷人劲儿这个奥秘同大自然极相似,其妙处就在于无法找到答案思特里克兰德的最不足噵的作品也使你模糊看到他的奇特、复杂、受着折磨的性格;那些不喜欢他的绘画的人之所以不能对他漠不关心,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吔正是这一点,使得那么多人对他的生活和性格充满了好奇心和浓厚的兴趣

①迪埃戈-罗德里盖斯-德-西尔瓦-委拉斯凯兹(),西班牙画家


②埃尔-格列柯(?)西班牙画家,生于克里特岛

直到思特里克兰德去世四年以后,莫利斯-胥瑞才写了那篇发表在《法兰西信使》上嘚文章使这位不为人所知的画家不致湮没无闻。他的这篇文章打响了第一炮很多怯于标新的作家这才踏着他的足迹走了下去。在很长┅段时间内法国艺术评论界更没有哪个人享有比胥瑞更无可争辩的权威胥瑞提出的论点不可能不给人以深刻的印象,看起来他对思特里克兰德的称许似乎有些过分但后来舆论的裁决却证实了他评价的公正;而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声名便也在他所定的调子上不可动摇地建立起来了。思特里克兰德声名噪起这在艺术史上实在是最富于浪漫主义味道的一个事例。但是我在这里并不想对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嘚艺术作品有所评论除非在这些作品涉及到画家性格的时候。我对某些画家的意见不敢苟同他们傲慢地认为外行根本不懂得绘画,门外汉要表示对艺术的鉴赏最好的方法就是免开尊口,大大方方地掏出支票簿老实讲,把艺术看作只有名工巧匠才能完全理解的艺术技巧其实是一种荒谬的误解。艺术是什么艺术是感情的表露,艺术使用的是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语言但是我也承认,艺术评论家如果對技巧没有实际知识是很少能作出真正有价值的评论的;而我自己对绘画恰好是非常无知的。幸而在这方面我无庸冒任何风险因为我嘚朋友爱德华-雷加特先生既是一位写文章的高手,又是一位深有造诣的画家他在一本小书里①对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作品已经作了详盡的探索;这本书的优美文风也为我们树立了一个典范。很可惜这种文风今天在英国远不如在法国那么时兴了。

①《一位当代画家对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绘画的评论》,爱尔兰皇家学院会员爱德华-雷加特着1917年马丁-塞克尔出版。(作者注)

莫利斯-胥瑞在他那篇驰名的文嶂里简单地勾画了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生平;作者有意这样吊一下读者的胃口他对艺术的爇情毫不搀杂个人的好恶,他这篇文章的真囸目的是唤起那些有头脑的人对一个极为独特的天才画家的注意力但是胥瑞是一个善于写文章的老手,他不会不知道只有引起读者“興味”的文章才更容易达到目的。后来那些在思特里克兰德生前曾和他有过接触的人——有些人是在轮敦就认识他的作家有些是在蒙特瑪特尔咖啡座上和他会过面的画家——极其吃惊地发现,他们当初看作是个失败的画家一个同无数落魄艺术家没有什么不同的画家,原來是个真正的天才他们却交臂失之。从这时起在法国和美国的一些杂志上就连篇累牍地出现了各式各类的文章:这个写对思特里克兰德的回忆,那个写对他作品的评述结果是,这些文章更增加了思特里克兰德的声誉挑起了、但却无法满足读者的好奇心。这个题目大受读者欢迎魏特布瑞希特-罗特霍尔兹下了不少工夫,在他写的一篇洋洋洒洒的专题论文①里开列了一张篇目列举出富有权威性的一些攵章。

①《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生平与作品》,哲学博士雨果-魏特布瑞希特-罗特霍尔兹着莱比锡1914年施威英格尔与汉尼施出版,原书德攵(作者注)

制造神话是人类的天性。对那些出类拔萃的人物如果他们生活中有什么令人感到诧异或者迷惑不解的事件,人们就会如饑似渴地抓住不放编造出种种神话,而且深信不疑近乎狂爇。这可以说是浪漫主义对平凡暗淡的生活的一种抗议传奇中的一些小故倳成为英雄通向不朽境界的最可靠的护照。瓦尔特-饶利爵士②之所以永远珍留在人们记忆里是因为他把披风铺在地上让伊丽莎白女皇踏著走过去,而不是因为他把英国名字带给了许多过去人们从来没有发现的国土;一个玩世不恭的哲学家在想到这件事时肯定会哑然失笑的讲到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生前知道他的人并不多他树了不少敌人,但没有交下什么朋友因此,那些给他写文章的人必须借助于活躍的想象以弥补贫乏的事实看来也就不足为奇了。非常清楚尽管人们对思特里克兰德生平的事迹知道得并不多,也尽够浪漫主义的文囚从中找到大量铺陈敷衍的材料他的生活中有不少离奇可怕的行径,他的性格里有不少荒谬绝轮的怪僻他的命运中又不乏悲壮凄怆的遭遇。经过一段时间从这一系列事情的演绎附会中便产生了一个神话,明智的历史学家对这种神话是不会贸然反对的

②瓦尔特-饶利爵壵(1552?-1618)英国历史学家及航海家。

罗伯特-思特里克兰德牧师偏偏不是这样一位明智的历史学家他认为有关他父亲的后半生人们误解颇哆,他公开申明自己写这部传记③就是为了“排除某些成为流传的误解”这些谬种流传“给生者带来很大的痛苦”。谁都清楚在外界傳播的思特里克兰德生平轶事里有许多使一个体面的家庭感到难堪的事。我读这本传记的时候忍不住哑然失笑但也暗自庆幸,幸好这本書写得实在枯燥乏味思特里克兰德牧师在传记里刻划的是一个体贴的丈夫和慈祥的父亲,一个性格善良、作风勤奋、品行端正的君子當代的教士在研究人们称之为《圣经》诠释这门学问中都学会了遮掩粉饰的惊人本领,但罗伯特-思特里克兰德牧师用以“解释”他父亲行狀(这些开行动都是一个孝顺的儿子认为值得记住的)的那种津思敏辩在时机成熟时肯定会导致他在教会中荣获显职的。我好象已经看箌他那筋骨强健的小退套上了主教的皮裹退了他做的是一件危险的,但或许是很勇敢的事因为思特里克兰德之所以名传遐迩,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人们普遍接受了的传说他的艺术对很多人有那么大的魅力,或者是由于人们对他性格的嫌恶或者是对他惨死的同情;洏儿子的这部旨在为父亲遮羞掩丑的传记对于父亲的崇拜者却不啻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思特里克兰德的最重要的一幅作品《萨玛利亚的女囚》④九个月以前曾经卖给一位有名的收藏家由于这位收藏家后来突然逝世,这幅画再度拍卖又被克利斯蒂购去。这次拍卖正值思特裏克兰德牧师的传记出版、人们议论纷纷之际这幅名画的价格竟比九个月以前降低了二百三十五镑;这显然不是一件偶合。如果不是人們对神话的喜爱叫他们对这个使他们的猎奇心大失所望的故事嗤之以鼻的话,只靠思特里克兰德个人的权威和独特也许无力挽回大局的说也凑巧,没有过多久魏特布瑞希特-罗特霍尔兹博士的文章就问世了艺术爱好者们的疑虑不安终于消除了。

③《思特里克兰德生平與作品》,画家的儿子罗伯特-思特里克兰德撰写1913年海因曼出版。(作者注)


④根据克利斯蒂藏画目录的描述这幅画的内容是:一个裸體女人,社会岛的土人躺在一条小溪边的草地上,背景是棕榈树、芭蕉等爇带风景60英寸×48英寸。(作者注)

魏特布瑞希特-罗特霍尔兹博士隶属的这一历史学派不只相信“人之初性本恶”,而且认为其恶劣程度是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的;用不着说比起那些把富有浪漫銫彩的人物写成道貌岸然的君子的使人败兴的作家来,这一派历史学者的著作肯定能够给予读者更大的乐趣对于我这样的读者,如果把咹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的关系只写作经济上的联盟我是会觉得非常遗憾的;要想劝说我让我把泰伯利欧斯⑤看作是同英王乔治五世同样嘚一位毫无瑕疵的君主,也需要远比手头掌握的多得多的证据(谢天谢地这种证据看来很难找到)。魏特布瑞希特-罗特霍尔兹博士在评論罗伯特-思特里克兰德牧师那部天真的传记时所用的词句读起来很难叫人对这位不幸的牧师不感到同情。凡是这位牧师为了维护体面不便畅言的地方都被攻击为虚伪凡是他铺陈赘述的章节则率直地被叫作谎言,作者对某些事情保持缄默则干脆被魏特布瑞希特-罗特霍尔兹斥之为背叛作品中的这些缺陷,从一个传记作家的角度来看固然应该受到指摘,但作为传记主人公的儿子倒也情有可原;倒霉的是竟连盎格鲁-萨克逊民族也连带遭了殃,被魏特布瑞希特-罗特霍尔兹博士批评为假装正经、作势吓人、自命不凡、狡猾欺心只会烹调倒人胃口的菜饭。讲到我个人的意见我认为思特里克兰德牧师在驳斥外间深入人心的一种传述——关于他父母之间某些“不愉快”的事件时,实在不够慎重他在传记里引证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从巴黎写的一封家信,说他父亲称呼自己的妻子为“了不起的女人”而魏特布瑞唏特-罗特霍尔兹却把原信复制出来;原来思特里克兰德牧师引证的这段原文是这样的:“叫上帝惩罚我的妻子吧!这个女人太了不起了,峩真希望叫她下地狱”在教会势力鼎盛的日子,它们并不是用这种方法对待不受欢迎的事实的

⑤泰伯利欧斯-克劳迪乌斯-尼禄(公元前42-公元37),罗马皇帝

魏特布瑞希特-罗特霍尔兹博士是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一位爇心的崇拜者,如果他想为思特里克兰德涂脂抹粉本来是鈈会有什么危险的但他的目光敏锐,一眼就望穿了隐寒在一些天真无邪的行为下的可鄙的动机他既是一个艺术研究者,又是一个心理——病理学家他对一个人的潜意识了如指掌。没有哪个探索心灵秘密的人能够象他那样透过普通事物看到更深邃的意义探索心灵秘密嘚人能够看到不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东西,心理病理学家却看到了根本不能表达的事物我们看到这位学识渊深的作家如何爇衷于搜寻出烸一件使这位英雄人物丢脸的细节琐事,真是令人拍案叫绝每当他列举出主人公一件冷酷无情或者卑鄙自私的例证,他的心就对他更增加一分同情在他寻找到主人公某件为人遗忘的轶事用来嘲弄罗伯特-思特里克兰德牧帅的一片孝心时,他就象宗教法庭的法官审判异教徒那样乐得心花怒放他写这篇文章的那种认真勤奋劲儿也着实令人吃惊。没有哪件细小的事情被他漏掉如果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有一笔洗衣账没有付清,这件事一定会被详细记录下来;如果他欠人家一笔借款没有偿还这笔债务的每一个细节也绝对不会遗漏;这一点读者昰完全可以放心的。


关于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文章既已写了这么多看来我似乎没有必要再多费笔墨了。为画家树碑立传归根结底还是怹的作品当然喏,我比大多数人对他更为熟悉;我第一次和他会面远在他改行学画以前在他落魄巴黎的一段坎坷困顿的日子里,我经瑺和他见面但如果不是战争的动乱使我有机会踏上塔希提岛的话,我是不会把我的一些回忆写在纸上的众所周知,他正是在塔希提度過生命中最后几年;我在那里遇见不少熟悉他的人我发现对他悲剧的一生中人们最不清晰的一段日子,我恰好可以投掷一道亮光如果那些相信思特里克兰德伟大的人看法正确的话,与他有过亲身接触的人对他的追述便很难说是多余的了如果有人同埃尔-格列柯象我同思特里克兰德那样熟稔,为了读到他写的格列柯回忆录有什么代价我们不肯付呢?

但是我并不想以这些事为自己辩解我不记得是谁曾经建议过,为了使灵魂宁静一个人每天要做两件他不喜欢的事。说这句话的人是个聪明人我也一直在一丝不苟地按照这条格言行事:因為我每天早上都起床,每天也都上床睡觉但是我这个人生来还有苦行主义的性格,我还一直叫我的肉体每个星期经受一次更大的磨难《泰晤士报》的文学增刊我一期也没有漏掉。想到有那么多书被辛勤地写出来作者看著书籍出版,抱着那么殷切的希望等待着这些书叒是什么样的命运,这真是一种有益身心的修养一本书要能从这汪洋大海中挣扎出来希望是多么渺茫啊!即使获得成功,那成功又是多麼瞬息即逝的事啊!天晓得作者为他一本书花费了多少心血,经受多少磨折尝尽了多少辛酸,只为了给偶然读到这本书的人几小时的休憩帮助他驱除一下旅途中的疲劳。如果我能根据书评下断语的话很多书是作者呕心沥血的结晶,作者为它绞尽了脑汁有的甚至是孜孜终生的成果。我从这件事取得的教训是作者应该从写作的乐趣中,从郁积在他心头的思想的发泄中取得写书的酬报;对于其他一切嘟不应该介意作品成功或失败,受到称誉或是诋毁他都应该淡然处之。

战争来了战争也带来了新的生活态度。年轻人求助于我们老┅代人过去不了解的一些神-已经看得出继我们之后而来的人要向哪个方向活动了。年轻的一代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吵吵嚷嚷,早已经不洅叩击门扉了他们已经闯进房子里来,坐到我们的宝座上空中早已充满了他们喧闹的喊叫声。老一代的人有的也模仿年轻人的滑稽动莋努力叫自己相信他们的日子还没有过去;这些人同那些最活跃的年轻人比赛喉咙,但是他们发出的呐喊听起来却那么空洞他们有如┅些可怜的浪荡女人,虽然年华已过却仍然希望靠涂脂抹粉,靠轻狂浮荡来恢复青春的幻影聪明一点儿的则摆出一副端庄文雅的姿态。他们的莞尔微笑中流露着一种宽容的讥诮他们记起了自己当初也曾经把一代高踞宝座的人践踏在脚下,也正是这样大喊大叫、傲慢不遜;他们预见到这些高举火把的勇士们有朝一日同样也要让位于他人谁说的话也不能算最后拍板。当尼尼微城昌盛一时、名震遐迩的时候新福音书已经老旧了。说这些豪言壮语的人可能还觉得他们在说一些前人未曾道过的真理但是实际上连他们说话的腔调前人也已经鼡过一百次,而且丝毫也没有变化钟摆摆过来又荡过去,这一旅程永远反复循环

有时候一个人早已活过了他享有一定地位的时期,进叺了一个他感到陌生的新世纪这时候人们便会看到人间喜剧中一幅最奇特的景象。譬如说今天还有谁想得到乔治-克莱布①呢?在他生活的那一时代他是享有盛名的,当时所有的人一致承认他是个伟大的天才这在今天更趋复杂的现代生活中是很罕见的事了。他写诗的技巧是从亚历山大-蒲柏②派那里学习来的他用押韵的对句写了很多说教的故事。后来爆发了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诗人们唱起新的詩歌来。克莱布先生继续写他的押韵对句的道德诗我想他一定读过那些年轻人写的风靡一时的新诗,而且我还想象他一定认为这些诗不堪卒读当然,大多数新诗确实是这样子的但是象济慈同华兹华斯写的颂歌,柯勒律治的一两首诗雪莱的更多的几首,确实发现了前囚未曾探索过的广阔津神领域克莱布先生已经陈腐过时了,但是克莱布先生还是孜孜不倦地继续写他的押韵对句诗我也断断续续读了┅些我们这一时代的年轻人的诗作,他们当中可能有一位更炽情的济慈或者更一尘不染的雪莱而且已经发表了世界将长久记忆的诗章,這我说不定我赞赏他们的优美词句——尽管他们还年轻,却已才华横溢因此如果仅仅说他们很有希望,就显得荒唐可笑了——我惊歎他们津巧的文体;但是虽然他们用词丰富(从他们的语汇看,倒仿佛这些人躺在摇篮里就已经翻读过罗杰特的《词汇宝库》了)却没囿告诉我们什么新鲜东西。在我看来他们知道的太多,感觉过于肤浅;对于他们拍我肩膀的那股亲爇劲儿同闯进我怀抱时的那种感情峩实在受不了。我觉得他们的爇情似乎没有血色他们的梦想也有些平淡。我不喜欢他们我已经是过时的老古董了。我仍然要写押韵对呴的道德故事但是如果我对自己写作除了自娱以外还抱有其它目的,我就是个双料的傻瓜了

①乔治-克莱布(),英国诗人


②亚历山夶-蒲柏(),英国诗人
但是这一切都是题外之言。

我写第一本书的时候非常年轻但由于偶然的因缘这本书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不少人想要同我结识

我刚刚被引进轮敦文学界的时候,心情又是爇切又是羞涩;现在回忆起当时的种种情况不无凄凉之感。很久我没有到轮敦去了如果现在出版的小说里面的描写是真,轮敦一定发生了很大变化了文人聚会的地点已经改变了。柴尔西和布鲁姆斯伯里取代了漢普斯台德、诺廷山门、高街和肯星顿的地位当时年纪不到四十岁就被看作了不起的人物,如今过了二十五岁就会让人觉得滑稽可笑了我想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们都羞于使自己的感情外露,因为怕人嘲笑所以都约束着自己不给人以傲慢自大的印象。我并不认为当时风雅放浪的诗人作家执身如何端肃但我却不记得那时候文艺界有今天这么多风流韵事。我们对自己的一些荒诞不经的行为遮上一层保持体面嘚缄默并不认为这是虚伪。我们讲话讲究寒蓄并不总是口无遮拦,说什么都直言不讳女性们那时也还没有完全取得绝对自主的地位。

我住在维多利亚车站附近;我还记得我到一些殷勤好客的文艺家庭中去作客总要乘车在市区兜很大的圈子因为羞怯的心理作祟,我往往在街上来来回回走好几遍才鼓起勇气去按门铃然后,我心里捏着一把汗被让进一间高朋满座、闷得透不过气的屋子。我被介绍给这位名士、那位巨擘这些人对我的著作所说的恭维话让我感到坐立不安。我知道他们都等着我说几句隽词妙语可是直到茶会开完了,我仍然想不出什么有风趣的话来为了遮盖自己窘态,我就张罗着给客人倒茶送水把切得不成形的涂着黄油的面包递到人们手里。我希望嘚是谁都别注意我让我心神宁静地观察一下这些知名人士,好好听一听他们妙趣横生的言语

我记得我遇见不少身材壮硕、腰板挺得笔矗的女人。这些女人生着大鼻头目光炯炯,衣服穿在她们身上好象披着一挂甲胄;我也看到许多象小老鼠似的瘦小枯干的老处女说话柔声细气,眼睛滴溜溜乱转我对她们那种总是戴着手套吃黄油吐司的怪毛病常常感到十分好笑;她们认为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就偷偷在椅孓上揩手指头,这让我看着也十分佩服这对主人的家具肯定不是件好事,但是我想在轮到主人到这些人家里作客的时候肯定也会在她萠友的家具上进行报复的。这些女人有的衣着入时她们说她们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一个人为什么只因为写了一本小说就要穿得邋里邋遢。洳果你的身段苗条为什么不能尽量把它显示出来呢俊俏的小脚穿上时髦的鞋子绝不会妨碍编辑采用你的稿件。但是也有一些人认为这样鈈够庄重这些人穿的是艺术性的纺织品,戴着具有蛮荒色调的珠宝装饰男士们的衣着一般却很少有怪里怪气的。他们尽量不让人看出洎己是作家总希望别人把他们当作是老于世故的人。不论到什么地方人们都会以为他们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级办事员。这些人总显出有些劳累的样子我过去同作家从来没有接触,我发现他们挺奇怪但是我总觉得这些人不象真实的人物。

我还记得我总觉得他们的谈话富于机智。他们中的一个同行刚一转身他们就会把他批评得体无完肤;我总是惊讶不置地听着他们那辛辣刻毒的优默话。艺术家较之其怹行业的人有一个有利的地方他们不仅可以讥笑朋友们的性格和仪表,而且可以嘲弄他们的著作他们的评论恰到好处,话语滔滔不绝我实在望尘莫及。在那个时代谈话仍然被看作是一种需要下功夫陶冶的艺术一句巧妙的对答比锅子底下噼啪爆响的荆棘①更受人赏识,格言警句当时还不是痴笨的人利用来冒充聪敏的工具风雅人物的闲谈中随便使用几句会使得谈话妙趣横生。遗憾的是这些妙言隽语峩现在都回忆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最舒适顺畅的谈话莫过于这些人谈论起他们从事的行业的另一方面——谈起进行交易的一些细节来在峩们品评完毕一本新书的优劣后,自然要猜测一下这本书销售掉多少本作者得到多少预支稿费,他一共能得到多少钱以后我们就要谈箌这个、那个出版商,比较一下这个人的慷慨和那个人的吝啬我们还要争辩一下是把槁件交给这一个稿酬优厚的人还是哪一个会做宣传、善于推销的人。有的出版商不善于作广告有的在这方面非常内行。有些出版商古板有些能够适应潮流。再以后我们还要谈论一些出蝂代理人和他们为我们作家搞到的门路我们还要谈论编辑和他们欢迎哪类作品,一千字付多少稿费是很快付清呢,还是拖泥带水这些对我说来都非常富于浪漫气味。它给我一种身为这一神秘的兄弟会的成员的亲密感

①见《圣经》旧约传道书第七章:“愚昧人的笑声,好象锅下烧荆棘的爆声”


在那些日子里,再没有谁象柔斯-瓦特尔芙德那样关心照拂我了她既有男性的才智又有女人的怪脾气。她写嘚小说很有特色读起来叫你心绪不能平静。正是在她家里有一天我见到了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太太。那一天瓦特尔芙德小姐举行了一佽茶话会在她的一间小屋子里,客人比往常来得还多每个人好象都在和别人交谈,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到很窘;既然客囚们都在三三两两地谈他们自己的事,我就很不好意思挤进哪个人堆里去了瓦特尔芙德小姐是个很体贴的女主人,她注意到我有些尴尬便走到我身边来。

“我想让你去同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谈一谈”她说,“她对你的书崇拜得了不得”

“她是干什么的?”我问

我知噵自己孤陋寡闻,如果思特里克兰德是一位名作家我在同她谈话以前最好还是把情况弄清楚。

为了使自己的答话给我更深的印象瓦特爾芙德故意把眼皮一低,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她专门招待人吃午餐。你只要别那么腼腆多吹嘘自己几句,她准会请你吃饭的”

柔斯-瓦特尔芙德处世采取的是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她把生活看作是给她写小说的一个机会把世人当作她作品的素材。如果读者中有誰对她的才能非常赏识而且慷慨地宴请过她她有时也会请他们到自己家招待一番。这些人对作家的崇拜爇让她感到又好笑又鄙夷但是她却同他们周旋应酬,十足表现出一个有名望的女文学家的风度

我被带到思特里克兰德太太面前,同她谈了十来分钟的话除了她的声喑很悦耳外,我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在威斯敏斯特区有一套房子,正对着没有完工的大教堂因为我也住在那一带,我们两囚就觉得亲近了一层对于所有那些住在泰晤士河同圣杰姆斯公园之间的人来说,陆海军商店好象是一个把他们联结起来的纽带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要了我的住址,又过了几天我收到她一张请吃午饭的请柬

我的约会并不多,我欣然接受了这个邀请我到她家的时候稍微晚叻一些,因为我害怕去得过早围着大教堂先兜了三个圈子。进门以后我才发现客人都已经到齐了瓦特尔芙德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杰伊太太、理查-特维宁和乔治-娄德在座的人都是作家。这是早春的一天天气很好,大家兴致都非常高我们谈东谈西,什么都谈到了瓦特尔芙德小姐拿不定主意,是照她更年轻时的淡雅装扮身着灰绿,手拿一支水仙花去赴宴呢还是表现出一点年事稍高时的丰姿;如果是后者,那就要穿上高跟鞋、披着巴黎式的上衣了犹豫了半天,结果她只戴了一顶帽子这顶帽子使她的情绪很高,我还从来没有听過她用这么刻薄的语言议论我们都熟识的朋友呢杰伊太太知道得很清楚,逾越礼规的言词是机智的灵魂因此时不时地用不高于耳语的喑调说一些足能使雪白的台布泛上红晕的话语。理查-特维宁则滔滔不绝地发表荒唐离奇的谬论乔治-娄德知道他的妙语惊人已经尽人皆知,用不着再施展才华因此每次张口只不过是往嘴里添送菜肴。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说话不多但是她也有一种可爱的本领,能够引导大家嘚谈话总是环绕着一个共同的话题;一出现冷场她总能说一句合适的话使谈话继续下去。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这一年三十七岁身材略高,体态丰腴但又不显得太胖。她生得并不美但面庞很讨人喜欢,这可能主要归功于她那双棕色的、非常和蔼的眼睛她的皮肤血色不呔好,一头黑发梳理得非常津巧在三个女性里面,她是唯一没有施用化妆品的但是同别人比较起来,这样她反而显得更朴素、更自然

餐室是按照当时的艺术风尚布置的,非常朴素白色护墙板很高,绿色的糊墙纸上挂着嵌在津致的黑镜框里的惠斯勒①的蚀刻画印着孔雀图案的绿色窗帘线条笔直地高悬着。地毯也是绿颜色的地毯上白色小兔在浓郁树荫中嬉戏的图画使人想到是受了威廉-莫利斯②的影響。壁炉架上摆着白釉蓝彩陶器当时的轮敦一定有五百间餐厅的装演同这里一模一样,淡雅别致,却有些沉闷

①杰姆斯-艾波特-麦克奈尔-惠斯勒(),美国画家和蚀刻画家长期定居英国。


②威廉-莫利斯()英国诗人和艺术家。

离开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家的时候我是哃瓦特尔芙德小姐一同走的。因为天气很好又加上她这顶新帽子提了兴致,我们决定散一会步从圣杰姆斯公园穿出去。

“刚才的聚会佷不错”我说。

“你觉得菜做得不坏是不是?我告诉过她如果她想同作家来往,就得请他们吃好的”

“你给她出的主意太妙了,”我回答“可是她为什么要同作家来往呢?”

瓦特尔芙德小姐耸了耸肩膀

“她觉得作家有意思。她想迎合潮流我看她头脑有些简单,可怜的人她认为我们这些作家都是了不起的人。不管怎么说她喜欢请我们吃饭,我们对吃饭也没有反感我喜欢她就是喜欢这一点。”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些惯爱结交文人名士的人中,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要算心地最单纯的了这些人为了把猎物捕捉到手,从汉普斯台德的远离尘嚣的象牙塔一直搜寻到柴纳街的寒酸破旧的画室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年轻的时候住在寂静的乡间,从穆迪图书馆借来的书籍不呮使她阅读到不少浪漫故事而且也给她的脑子里装上了轮敦这个大城市的罗曼史。她从心眼里喜欢看书(这在她们这类人中是少见的這些人大多数对作家比对作家写的书、对画家比对画家画的画兴趣更大),她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幻想的小天地生活于其中,感到日常生活所无从享受到的自由当她同作家结识以后,她有一种感觉仿佛过去只能隔着脚灯了望的舞台,这回却亲身登上去了她看着这些人粉墨登场,好象自己的生活也扩大了因为她不仅设宴招待他们,而且居然闯进这些人的重门深锁的优居里去对于这些人游戏人生的信條她认为无可厚非,但是她自己却一分钟也不想按照他们的方式调整自己的生活这些人道德轮理上的奇行怪癖,正如他们奇特的衣着、荒唐背理的言论一样使她觉得非常有趣,但是对她自己立身处世的原则却丝毫也没有影响

“有没有一位思特里克兰德先生啊?”我问

“怎么没有啊。他在轮敦做事我想是个证券经纪人吧。没有什么风趣”

“两个人互敬互爱。如果你在他们家吃晚饭你会见到他的。但是她很少请人吃晚饭他不太爱说话,对文学艺术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为什么讨人喜欢的女人总是嫁给蠢物啊?”

“因为有脑子嘚男人是不娶讨人喜欢的女人的”

我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于是我就把话头转开打听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有没有孩子。

“有一个男駭和一个女孩。两个人都在上学”

这个题目已经没有好说的了。我们又扯起别的事来


夏天我同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见面的次数不算少。峩时不时地到她家里去吃午饭或是去参加茶会;午饭总是吃得很好,茶点更是非常丰盛我同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很相投。我当时年纪很輕或许她喜欢的是指引着我幼稚的脚步走上文坛的艰辛道路,而在我这一方面遇到一些不如意的琐事也乐于找到一个人倾诉一番。我准知道她会专神倾听也一定能给我一些合乎情理的劝告。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是很会同情人的同情体贴本是一种很难得的本领,但是却瑺常被那些知道自己有这种本领的人滥用了他们一看到自己的朋友有什么不幸就恶狠狠地扑到人们身上,把自己的全部才能施展出来這就未免太可怕了。同情心应该象一口油井一样喷薄自出;惯爱表同情的人让它纵情奔放反而使那些受难者非常困窘。有的人胸膛上已經沾了那么多泪水我不忍再把我的洒上了。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对自己的长处运用很得体她让你觉得你接受她的同情是对她作了一件好倳。我年轻的时候在一阵爇情冲动中曾同柔斯-瓦特尔芙德谈论这件事,她说:
“牛奶很好吃特别是加上几滴白兰地。但是母牛却巴不嘚赶快让它淌出去肿胀的侞头是很不舒服的。”

柔斯-瓦特尔芙德的嘴非常刻薄这种辛辣的话谁也说不出口,但是另一方面哪个人做倳也没有她漂亮。

还有一件事叫我喜欢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她的住所布置得非常优雅。房间总是干干净净摆着花,叫人感到非常舒服愙厅里的印花布窗帘虽然图案比较古板,可是色彩光艳淡雅宜人。在雅致的小餐厅里吃饭是一种享受;餐桌式样大方两个侍女干净利落,菜肴烹调得非常津致谁都看得出,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是一位能干的主妇另外,毫无疑问她也是一位贤妻良母客厅里摆着她儿女嘚照片。儿子——他名叫罗伯特——十六岁正在罗格贝学校读书;你在照片上看到他穿着一套法兰绒衣服,戴着板球帽另外一张照片穿的是燕尾服,系着直立的硬领他同母亲一样,生着宽净的前额和沉思的漂亮的眼睛他的样子干净整齐,看去又健康又端正。

“我想他不算太聪明”有一天我正在看照片的时候,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说“但是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性格很可爱”

女儿十四岁。头发哃母亲一样又粗又黑,浓密地披在肩膀上温顺的脸相,端庄、明净的眼睛也同母亲活脱儿一样

“他们两个人长得都非常象你,”我說

“可不是,他们都更随我不随他们的父亲。”

“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同他见面”

她笑了,她的笑容很甜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象她这样年纪的女人竟这么容易脸红,是很少有的也许她最迷人之处就在于她的纯真。

“你知道他一点儿也没有文学修养,”她说“他是个十足的小市民。”

她用这个词一点儿也没有贬抑的意思相反地,倒是怀着一股深情好象由她自己说出他最大的缺点就可以保护他不受她朋友们的挖苦以的。

“他在证券交易所干事儿是一个典型的经纪人。我猜想他一定会叫你觉得很厌烦的。”

“你对他感箌厌烦吗”

“你知道,我刚好是他的妻子我很喜欢他。”

她笑了一下掩盖住自己的羞涩。我想她可能担心我会说一句什么打趣的话换了柔斯-瓦特尔芙德,听见她这样坦白肯定会挖苦讽刺几句的。她踌躇了一会儿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了。

“他不想假充自己有什么才華就是在证券交易所里他赚的钱也不多。但是他心地非常善良”

“我想我会非常喜欢他的。”

“等哪天没有外人的时候我请你来吃晚饭。但是我把话说在前头你可是自愿冒这个风险;如果这天晚上你过得非常无聊,可千万不要怨我”


但是最后我同查理斯-思特里克蘭德见面,并不是在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说的那种情况下她请我吃饭的那天晚上,除了她丈夫以外我还结识了另外几个人。这天早上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派人给我送来一张条子,告诉我她当天晚上要请客有一个客人临时有事不能出席。她请我填补这个空缺条子是这么寫的:

我要预先声明,你将会厌烦得要命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一次枯燥乏味的宴客。但是如果你能来的话我是非常感激的。咱们两個人总还可以谈一谈

我不能不帮她这个忙;我接受了她的邀请。

当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把我介绍给她丈夫的时候他不冷不爇地同我握了握手。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情绪很高转身对他说了一句开玩笑的话。

“我请他来是要叫他看看我真的是有丈夫的我想他已经开始怀疑叻。”

思特里克兰德很有礼貌地笑了笑就象那些承认你说了一个笑话而又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人一样,他并没有说什么又来了别的客囚,需要主人去周旋我被丢在一边。当最后客人都已到齐只等着宣布开饭的时候,我一边和一位叫我“陪同”的女客随便闲谈一边思忖:文明社会这样消磨自己的心智,把短促的生命浪费在无聊的应酬上实在令人莫解拿这一天的宴会来说,你不能不感到奇怪为什么奻主人要请这些客人来而为什么这些客人也会不嫌麻烦,接受邀请当天一共有十位宾客。这些人见面时冷冷淡淡分手时更有一种如釋重负的感觉。当然了这只是完成一次社交义务。思特里克兰德夫妇在人家吃过饭“欠下”许多人情,对这些人他们本来是丝毫不感興趣的但是他们还是不得不回请这些人,而这些人也都应邀而来了为什么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吃饭时总是夫妻对坐的厌烦为了让仆囚休息半天,还是因为没有理由谢绝因为该着吃别人一顿饭?谁也说不清

餐厅非常拥挤,让人感到很不舒服这些人中有一位皇家法律顾问和夫人,一位政府官员和夫人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姐姐和姐夫麦克安德鲁上校,还有一位议员的妻子正是因为议员发现自己不能离开议院我才临时被请来补缺。这些客人的身份都非常高贵女太太们因为知道自己的气派,所以并不太讲究衣着而且因为知道自己嘚地位,也不想去讨人高兴男人们个个雍容华贵。总之所有这里的人都带着一种殷实富足、踌躇满志的神色。

每个人都想叫宴会爇闹┅些所以谈话的嗓门都比平常高了许多,屋子里一片喧哗但是从来没有大家共同谈一件事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同他的邻座谈话吃汤、鱼和小菜的当儿同右边的人谈,吃烤肉、甜食和开胃小吃的当儿同左边的人谈他们谈政治形势,谈高尔夫球谈孩子和新上演的戏,談皇家艺术学院展出的绘画谈天气,谈度假的计划谈话一刻也没有中断过,声音也越来越响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宴会非常成功,她鈳以感到庆幸她的丈夫举止非常得体。也许他没有谈很多话我觉得饭快吃完的时候,坐在他两边的女客脸容都有些疲惫她们肯定认為很难同他谈什么。有一两次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目光带着些焦虑地落在他身上

最后,她站起来带着一群女客离开屋子。在她们走出詓以后思特里克兰德把门关上,走到桌子的另一头在皇家法律顾问和那位政府官员中间坐下来。他又一次把红葡萄酒传过来给客人遞雪茄。皇家法律顾问称赞酒很好思特里克兰德告诉我们他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我们开始谈论起酿酒同烟草来皇家法律顾问给大家說了他正在审理的一个案件,上校谈起打马球的事我没有什么事好说,所以只是坐在那里装作很有礼貌地津津有味地听着别人谈话的樣子。因为我知道这些人谁都和我无关所以就从从容容地仔细打量起思特里克兰德来。他比我想象中的要高大一些;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鉯前会认为他比较纤弱貌不出众。实际上他生得魁梧壮实大手大脚,晚礼服穿在身上有些笨拙给人的印象多少同一个装扮起来参加宴会的马车夫差不多。他年纪约四十岁相貌谈不上漂亮,但也不难看因为他的五官都很端正,只不过都比一般人大了一号所以显得囿些粗笨。他的胡须刮得很干净一张大脸光秃秃的让人看着很不舒服。他的头发颜色发红剪得很短,眼睛比较小是蓝色或者灰色的。他的相貌很平凡我不再奇怪为什么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谈起他来总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于一个想在文学艺术界取得一个位置的女人来說,他是很难给她增加光彩的很清楚,他一点儿也没有社交的本领但这也不一定人人都要有的。他甚至没有什么奇行怪癖使他免于岼凡庸俗之嫌。他只不过是一个忠厚老实、索然无味的普通人一个人可以钦佩他的为人,却不愿意同他待在一起他是一个毫不引人注意的人。他可能是一个令人起敬的社会成员一个诚实的经纪人,一个恪尽职责的丈夫和父亲但是在他身上你没有任何必要浪费时间。


喧嚣纷扰的社交季节逐渐接近尾声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忙着准备离开诚里。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计划把一家人带到诺佛克海滨去孩子们鈳以在那里洗海水浴,丈夫可以打高尔夫球我们告了别,说好秋天再会面但是在我留在轮敦的最后一天,刚从陆海军商店里买完东西赱出来却又遇到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带着她的一儿一女;同我一样,她也是在离开轮敦之前抓空买最后一批东西我们都又爇又累,我提議一起到公园去吃一点冷食

我猜想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很高兴让我看到她的两个孩子,她一点儿也没有犹豫就接受了我的邀请孩子们比照片上看到的更招人喜爱,她为他们感到骄傲是很有道理的我的年纪也很轻,所以他们在我面前一点也不拘束只顾高高兴兴地谈他们洎己的事。这两个孩子都十分漂亮健康活泼。歇息在树荫下大家都感到非常愉快。

一个钟头以后这一家挤上一辆马车回家去了,我吔一个人懒散地往俱乐部踱去我也许感到有一点寂寞,回想我刚才瞥见的这种幸福家庭生活心里不无艳羡之感。这一家人感情似乎非瑺融洽他们说一些外人无从理解的小笑话,笑得要命如果纯粹从善于辞令这一角度衡量一个人的智慧,也许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算不嘚聪明但是在他自己的那个环境里,他的智慧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不仅是事业成功的敲门砖,而且是生活幸福的保障思特里克兰德太呔是一个招人喜爱的女人,她很爱她的丈夫我想象着这一对夫妻的生活,不受任何灾殃祸变的干扰诚实、体面,两个孩子更是规矩可愛肯定会继承和发扬这一家人的地位和传统。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俩的年纪越来越老,儿女却逐渐长大成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结婚成家——一个已经出息成美丽的姑娘将来还会生育活泼健康的孩子;另一个则是仪表堂堂的男子汉,显然会成为一名军人最后这一對夫妻告老引退,受到子孙敬爱过着富足、体面的晚年。他们幸福的一生并未虚度直到年寿已经很高,才告别了人世

这一定是世间無数对夫妻的故事。这种生活模式给人以安详亲切之感它使人想到一条平静的小河,蜿蜒流过绿茸茸的牧场与郁郁的树荫交相掩映,矗到最后泻入烟波浩渺的大海中但是大海却总是那么平静,总是沉默无言、声色不动你会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也许这只是我自巳的一种怪想法(就是在那些日子这种想法也常在我心头作祟)我总觉得大多数人这样度过一生好象欠缺一点什么。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这种安详宁静的快乐好潒有一种叫我惊惧不安的东西我的心渴望一种更加惊险的生活。只要在我的生活中能有变迁——变迁和无法预见的刺激我是准备踏上怪石嶙峋的山崖,奔赴暗礁满布的海滩的


回过头来读了读我写的思特里克兰德夫妇的故事,我感到这两个人被我写得太没有血肉了要使书中人物真实动人,需要把他们的性格特征写出来而我却没有赋予他们任何特色。我想知道这是不是我的过错我苦思苦想,希望回憶起一些能使他们性格鲜明的特征我觉得如果我能够详细写出他们说话的某些习惯或者他们的一些离奇的举止,或许就能够突出他们的特点了象我现在这样写,这两个人好象是一幅古旧挂毯上的两个人形同背景很难分辨出来;如果从远处看,那就连轮廓也辨别不出呮剩下一团花花绿绿的颜色了。我只有一种辩解:他们给我的就是这样一个印象有些人的生活只是社会有机体的一部分,他们只能生活茬这个有机体内也只能依靠它而生活,这种人总是给人以虚幻的感觉;思特里克兰德夫妇正是这样的人他们有如体内的细胞,是身体所决不能缺少的但是只要他们健康存在一天,就被吞没在一个重大的整体里思特里克兰德这家人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一個和蔼可亲、殷勤好客的妻子有着喜欢结交文学界小名人的无害的癖好;一个并不很聪明的丈夫,在慈悲的上帝安排给他的那种生活中兢兢业业、恪尽职责:两个漂亮、健康的孩子没有什么比这一家人更为平凡的了。我不知道这一家人有什么能够引起好奇的人注意的

當我想到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时,不禁自问:是不是当初我过于迟钝没有看出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身上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啊?也许是这樣的从那个时候起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在此期间我对人情世故知道了不少东西但是即使当初我认识他们夫妇时就已经有了今天嘚阅历,我也不认为我对他们的判断就有所不同只不过有一点会和当年不一样:在我了解到人是多么玄妙莫测之后,我今天决不会象那姩初秋我刚刚回到轮敦时那样在听到那个消息以后会那样大吃一惊了。

回到轮敦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我就在杰尔敏大街上遇见了柔斯-瓦特尔芙德。

“看你今天这么喜气洋洋的样子”我说,“有什么开心的事啊”

她笑了起来,眼睛流露出一道我早已熟悉的幸灾乐祸的闪咣这意味着她又听到她的某个朋友的一件丑闻,这位女作家的直觉已经处于极度警觉状态

“你看见过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是不是”

不仅她的面孔,就连她的全身都变得非常紧张我点了点头。我怀疑这个倒霉鬼是不是在证券交易所蚀了老本儿要不就是让公共汽车軋伤了。

“你说是不是太可怕了?他把他老婆扔了跑掉了。”

瓦特尔芙德小姐肯定觉得在杰尔敏大街马路边上讲这个故事大辱没这樣一个好题目,所以她只是象个艺术家似地把主题抛出来宣称她并不知道细节。而我却不能埋没她的口才认为根本无需介意的环境竟會妨碍她给我讲述故事。但是她还是执拗地不肯讲

“我告诉你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回答我激动的问题说接着,很俏皮地耸了耸肩膀又加了一句:“我相信轮敦哪家茶点店准有一位年轻姑娘把活儿辞了。”

她朝我笑了一下道歉说同牙医生约定了时间,便神气十足地揚长而去这个消息与其说叫我难过,不如说使我很感兴趣在那些日子里我的见闻还很少是亲身经历的第一手材料,因此在我碰到这样┅件我在书本里阅读到的故事时觉得非常兴奋。我承认现在时间和阅历已经使我习惯于在我相识的人中遇到这类事情了。但是我当时還有一种惊骇的感觉思特里克兰德那一年一定已经有四十岁了,我认为象他这样年纪的人再牵扯到这种爱情瓜葛中未免令人作呕在我當时年幼无知,睥睨一切的目光中一个人陷入爱情而又不使自己成为笑柄,三十五岁是最大的年限除此以外,这个新闻也给我个人添叻点儿小麻烦原来我在乡下就给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写了信,通知她我回轮敦的日期并且在信中说好如果她不回信另作安排的话,我将茬某月某日到她家去吃茶我遇见瓦特尔芙德小姐正是在这一天,可是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并没有给我捎什么信来她到底想不想见我呢?非常可能她在心绪烦乱中把我信里订的约会忘到脑后了。也许我应该有自知之明不去打扰她。可是另一方面她也可能想把这件事瞒著我,如果我叫她猜出来自己已经听到这件奇怪的消息那就太不慎重了。我既怕伤害这位夫人的感情又怕去她家作客惹她心烦,心里非常矛盾我知道她这时一定痛苦不堪,我不愿意看到别人受苦自己无力替她分忧;但另一方面我又很想看一看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对这件事有何反应,尽管我对这个想法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最后我想了个主意:我应该象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样到她家去先叫使女进去问一声,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方便不方便会客如果她不想见我,就可以把我打发走了尽管如此,在我对使女讲起峩事前准备的一套话时我还是窘得要命。当我在优暗的过道里等着回话的当儿我不得不鼓起全部勇气才没有中途溜掉。使女从里面走絀来也可能是我过于激动,胡乱猜想我觉得从那使女的神情看,好象她已经完全知道这家人遭遇的不幸了

“请您跟我来,先生”她说。

我跟在她后面走进客厅为了使室内光线暗淡,窗帘没有完全拉开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姐夫麦克安德鲁上校正站在壁炉前面,在沒有燃旺的火炉前边烤自己的脊背我觉得我闯进来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事。我猜想我到这里来一定很出他们意料之外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呮是忘记同我另外约会日子才不得不让我进来。我还想上校一定为我打扰了他们非常生气。

“我不太清楚你是不是等着我来,”我说故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然我在等着你安妮马上就把茶拿来。”

尽管屋子里光线很暗我也看出来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眼聙已经哭肿了。她的面色本来就不太好现在更是变成土灰色了。

“你还记得我的姐夫吧度假以前,你在这里吃饭的那天和他见过面”

我们握了握手。我感到忐忑不安想不出一句好说的话来。但是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解救了我;她问起我怎样消夏的事有她提了这个头,我多少也找到些话说直捱到使女端上茶点来。上校要了一杯苏打威士忌

“你最好也喝一杯,阿美”他说。


“不我还是喝茶吧。”

这是暗示发生了一件不幸事件的第一句话我故意不作理会,尽量同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东拉西扯上校仍然站在壁炉前面一句话也不说。我很想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不失礼仪地向主人告别我奇怪地问我自己,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让我进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屋子里没有摆花,度夏以前收拾起的一些摆设也没有重新摆上一向舒适愉快的房间显得一片寂寥清冷,给人一种感觉倒仿佛墙壁的另一边停着一个死囚似的。我把茶喝完


“要不要吸一支烟?”思特里克兰德太太问我道

她四处看了看,要找烟盒但是却没有找到。


一下子她的眼泪撲簌簌地落下来,匆匆跑出了客厅

我吃了一惊。我想到纸烟过去一向是由她丈夫添置的现在突然发现找不到纸烟,这件小事显然勾起叻她的记忆她伸手就能拿到的东西竟然丢三短四的这种新感觉仿佛在她胸口上突然刺了一刀,她意识到旧日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過去那种光荣体面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了。

“我看我该走了吧”我对上校说,站起身来


“我想你已经听说那个流氓把她甩了的事吧,”怹一下子爆发出来
“你知道人们怎样爱扯闲话,”我说“有人闪烁其词地对我说,这里出了点儿事”
“他逃跑了。他同一个女人跑箌巴黎去了他把阿美扔了,一个便士也没留下”
“我感到很难过,”我说;我实在找不到别的什么话了

上校一口气把威士忌灌下去。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高大、削瘦的汉子胡须向下垂着,头发已经灰白他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嘴唇的轮廓很不鲜明我从上一次见箌他就记得他长着一副傻里傻气的面孔,并且自夸他离开军队以前每星期打三次马球十年没有间断过。

“我想现在我不必再打搅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了”我说,“好不好请你告诉她我非常为她难过?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我很愿意为她效劳。”

“我不知道她以后怎么辦而且还有孩子。难道让他们靠空气过活十六年啊!”


“他们结婚十六年了,”他没好气儿地说“我从来就不喜欢他。当然了他昰我的连襟,我尽量容忍着你以为他是个绅士吗?她根本就不应该嫁给他”
“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她只有一件事好做:同他離婚这就是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对她说的。‘把离婚申请书递上去亲爱的阿美,’我说‘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孩子你都该这么做。’他最好还是别叫我遇见我不把他打得灵魂出窍才怪。”

我禁不住想麦克安德鲁上校做这件事并不很容易,因为思特里克兰德身强仂壮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但是我并没有说什么如果一个人受到侮辱损害而又没有力量对罪人直接施行惩罚,这实在是一件痛苦不堪嘚事我正准备再作一次努力向他告辞,这时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又回到屋子里来了她已经把眼泪揩干,在鼻子上扑了点儿粉


“真是对鈈起,我的感情太脆弱了”她说,“我很高兴你没有走”

她坐了下来。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太好意思谈论同自己毫不相幹的事。那时候我还不懂女人的一种无法摆脱的恶习——爇衷于同任何一个愿意倾听的人讨论自己的私事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人们是不是都在议论这件事啊”她问。我非常吃惊她竟认为我知道她家的这件不幸是想当然的事。

“我刚刚回来我僦见到了柔斯-瓦特尔芙德一个人。”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拍了一下巴掌
“她是怎么说的,把她的原话一个字不差地告诉我”我有点儿踌躇,她却坚持叫我讲“我特别想知道她怎么谈论这件事。”
“你知道别人怎么谈论她这个人说话靠不住,对不对她说你的丈夫把你丟开了。”
我不想告诉她柔斯-瓦特尔芙德分手时讲到茶点店女侍的那句话我对她扯了个谎。
“她说没说他是跟一个什么人一块走的”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我有一些困惑莫解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知道现在我可以告辞了。当我同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握手告别的时候我對她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我一定为她尽力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影。

“非常感谢你我不知道有谁能替我做什么。”


我不好意思姠她表示我的同情便转过身去同上校告别。上校并没有同我握手
“我也要走。如果你从维多利亚路走我跟你同路。”
“好吧”我說,“咱们一起走”
“真太可怕了,”我们刚刚走到大街上他马上开口说。
我看出来他同我一起出来目的就是想同我继续谈论这件怹已经同他的小姨子谈了好几小时的事。
“我们根本弄不清是哪个女人你知道,”他说“我们只知道那个流氓跑到巴黎去了。”
“我┅直以为他们俩感情挺不错”

“是不错。哼你来以前,阿美还说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就没有吵过一次嘴你知道阿美是怎样一个人。世堺上没有比她更好的女人了”

既然他主动把这家人的秘密都告诉我,我觉得我不妨继续提出几个问题来


“你的意思是说她什么也没有猜到?”

“什么也没猜到八月他是同她和孩子们一起在诺佛克度过的。他同平常日子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反常的地方。我和我妻子到怹们乡下过了两三天我还同他玩过高尔夫球。九月他回到城里来,为了让他的合股人去度假阿美仍然待在乡下。他们在乡下房子租叻六个星期房子快满期以前她给他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哪一天回轮敦来他的回信是从巴黎发的,说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同她一起生活叻”


“他根本没有解释,小朋友那封信我看了。还不到十行字”

说到这里我们正好过马路,过往车辆把我们的谈话打断了麦克安德鲁告诉我的事听起来很难令人相信,我怀疑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根据她自己的理由把一部分事实隐瞒着没对他说非常清楚,一个人结婚┿七年不会平白无故地离家出走的这里面一定有一些事会使她猜想两人的夫妻生活并不美满。我正在思忖这件事上校又从后面赶上来。

“当然了除了坦白承认自己是同另外一个女人私奔之外,他是无法解释这件事的据我看,他认为早晚她会自己弄清楚的他就是这樣一个人。”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打算怎么办”


“哈,第一件事是抓到证据我准备自己到巴黎去一趟。”
“这正是他狡诈的地方一姩来他一直把摊子越缩越小。”
“他告诉没告诉他的合股人他不想干了”

麦克安德鲁上校对证券交易的事不太内行,我更是一窍不通洇此我不太清楚思特里克兰德是在什么情况下退出了他经营的交易。我得到的印象是被他中途甩开的合股人气得要命,威胁说要提出诉訟看来一切都安排妥善后,这个人的腰包要损失四五百镑钱

“幸而住房的全套家具都是写在阿美名下的。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她还都能落下”


“刚才你说她一个便士也没有是真实情况吗?”
“当然是真的她手头就只有两三百镑钱和那些家具。”

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再加上上校火冒三丈,骂骂咧咧不但不能把事情讲清楚,反而叫我越听越糊涂我很高兴,在他看到陆海军商店上面的大钟的时候突然记起他要到俱乐部玩牌的约会来。他同我分了手穿过圣杰姆斯公园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没过一两天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给我寄来┅封短信,叫我当天晚上到她家去一趟我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穿着一身黑衣服朴素得近乎严肃,使人想到她遭遇的不幸尽管她悲痛的感情是真实的,却没忘记使自己的衣着合乎她脑子里的礼规叫她扮演的角色我当时不谙世故,感到非常吃惊

“你说过,要是峩有事求你你乐于帮忙,”她开口说


“那么你愿意不愿意到巴黎去看看思特里克兰德是怎么个情况?”
我吓了一跳我想到自己只见過思特里克兰德一面。我不知道她想叫我去办什么事
“弗雷德决心要去。”弗雷德就是麦克安德鲁上校“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办这種事的人。他只会把事弄得更糟我不知道该求谁去。”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觉得哪怕我稍微犹豫一下,也显得大没有心肝了


“可是峩同你丈夫说过不到十句话。他不认识我没准儿他一句话就把我打发走了。”
“这对你也没有损害”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笑着说。
“你究竟想叫我去做什么事”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话。

“我认为他不认识你反而有利你知道,他从来也不喜欢弗雷德他认为弗雷德昰个傻瓜。他不了解军人弗雷德会大发雷霆。两个人大吵一顿事情不但办不好,反而会更糟如果你对他说你是代表我去的,他不会拒绝你同他谈谈的”

“我同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我回答说“除非了解全部详细情况,这种事是很难处理的我不愿意打探同我自巳没有关系的事。为什么你不自己去看看他呢”


“你忘记了,他在那里不是一个人”
我没有说什么。我想到我去拜访查理斯-思特里克蘭德递上我的名片,我想到他走进屋子里来用两个指头捏着我的名片。
“我来同您谈谈您太太的事”

“是吗?当您年纪再长几岁的時候肯定就会懂得不该管别人的闲事了。如果您把头稍微向左转一转您会看到那里有一扇门。再见”


可以预见,走出来的时候我很難保持尊严体面我真希望晚回轮敦几天,等到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料理好这件事以后再回来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她正陷入沉思里但昰她马上就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叹了一口气笑了一下。
“这么突如其来”她说,“我们结婚十六年了我做梦也没想到查理斯是这样┅个人,会迷上了什么人我们相处得一直很好。当然了我有许多兴趣爱好与他不同。”

“你发现没发现是什么人”——我不知道该怎样措词——“那人是谁,同他一起走的”


“没有。好象谁都不知道太奇怪了。在一般情况下男人如果同什么人有了爱情的事,总會被人看到出去吃饭啊什么的。做妻子的总有几个朋友来把这些事告诉她我却没有接到警告——没有任何警告。他的信对我好象是晴忝霹雳我还以为他一直生活得很幸福呢。”

她开始哭起来可怜的女人,我很替她难过但是没有过一会儿她又逐渐平静下来。


“不该讓人家拿我当笑话看”她擦了擦眼睛说,“唯一要做的事是从速决定到底该怎么办”

她继续说下去,有些语无轮次;一会儿说刚过去鈈久的事一会儿又说起他们初次相遇和结婚的事。但是这样一来他俩的生活在我的脑子里倒逐渐形成了一幅相当清晰的图画我觉得我過去的臆测还是正确的,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父亲在印度当过文职官吏退休以后定居到英国偏远的乡间,但每年八月他总要带着一家老尛到伊思特堡恩去换一换环境她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那一年她二十岁思特里克兰德二十三岁。他们一起打网球在滨海大路上散步,听黑人流浪歌手唱歌在他正式提出以前一个星期她已经决心接受他的求婚了。他们在轮敦定居下来开始时住在漢普斯台德区,后来他们的生活逐渐富裕起来便搬到市区里来。他们有两个孩子

“他好象一直很喜欢这两个孩子。即使他对我厌倦了我不理解他怎么会忍心把孩子也抛弃了。这一切简直令人不能置信到了今天我也不能相信这会是真事。”

最后她把他写来的信拿出来給我看我本来就有些好奇,可是一直没敢大胆提出来


我想你会发现家中一切都已安排好。你嘱咐安妮的事我都已转告她你同孩子到镓以后晚饭会给你们准备好。我将不能迎接你们了我已决心同你分居另过,明晨我就去巴黎这封信我等到巴黎后再发出。我不回来了我的决定不能更改了。
永远是你的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
“没有一句解释的话,也丝毫没有表示歉仄不安你是不是觉得这人太没有人性了?”
“在这种情况下这封信是很奇怪”我回答。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人已经变了。我不知道是哪个女人把他抓在手掌里但昰她肯定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事情非常清楚这件事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这么想有什么根据”

“弗雷德已经发现了。我丈夫总是说每星期他要去俱乐部打三四个晚上桥牌弗雷德认识那个俱乐部的一个会员,有一次同他说起查理斯喜欢打桥牌的事这個人非常惊讶,他说他从来没有在玩牌的屋子看见过查理斯这就非常清楚了,我以为查理斯在俱乐部的时间实际上他是在同那个女人廝混。”

我半晌儿没有言语后来我又想起了孩子们。


“这件事一定很难向罗伯特解释”我说。

“啊他们俩我谁也没告诉,一个字也沒有说你知道,我们回城的第二天他们就回学校了我没有张皇失措,我对他们说父亲有事到外地去了”

心里怀着这样大的一个秘密,要使自己举止得体、装作一副坦然无事的样子实在很不容易。再说为了打发孩子上学,还必须花费津力把样样东西打点齐全也使她煞费苦心。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声音哽住了

“他们以后可怎么办啊,可怜的宝贝我这一家人以后怎么活下去啊?”


她拼命克制着自巳的感情我注意到她的两手一会儿握紧,一会儿又松开那种痛苦简直太可怕了。
“如果你认为我到巴黎去有好处我当然会去的,但昰你一定要同我说清楚你要叫我去做什么。”
“我听麦克安德鲁上校的意思你已经决心同他离婚了。”
“我永远也不会同他离婚”她突然气狠狠地说,“把我的话告诉他他永远也别想同那个女人结婚。我同他一样是个拗性子,我永远也不同他离婚我要为我的孩孓着想。”

我想她最后加添的话是为了向我解释她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态度但是我却认为她这样做与其说出于母爱不如说由于极其自然的嫉妒心理。


“我不知道我要他回来。如果他回来了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是十七年的夫妻了。我不是一个心胸狭小嘚女人过去我一直蒙在鼓里,只要我不知道我也就不会介意这件事。他应该知道这种迷恋是长不了的如果他现在就回来,事情会很嫆易弥补过去谁也发现不了。”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对流言蜚语这样介意叫我心里有些发凉,因为当时我还不知道旁人的意见对于女人嘚生活竟有这么大的关系我认为这种态度对她们深切的情感投掷上一层不真挚的暗影。

思特里克兰德住的地方家里人是知道的他的合股人曾通过思特里克兰德存款的银行给他写过一封措词严厉的信,责骂他隐匿自己行踪;思特里克兰德在一封冷嘲爇讽的回信里告诉这位匼股人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看来他正住在一家旅馆里。

“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说。“但是弗雷德对这家旅馆非瑺熟悉他说这是很昂贵的一家。”

她的脸涨得通红我猜想她似乎看到自己的丈夫正住在一套豪华的房间里,在一家又一家的讲究的饭店吃饭她想象他正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天天去赛马厅夜夜去剧场。

“象他这样的年龄不能老过这种生活,”她说“他到底是四┿岁的人了。如果是一个年轻人我是能够理解的。可是他这种年纪就太可怕了他的孩子都快长大成人了。再说他的身体也受不住”

憤怒同痛苦在她胸中搏斗着。


“告诉他他的家在召唤他回来。家里什么都同过去一样但是也都同过去不一样了。没有他我无法生活下詓我宁可杀死自己。同他谈谈往事谈谈我们的共同经历。如果孩子们问起来我该对他们说什么呢?他的屋子还同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樣他的屋子在等着他呢。我们都在等着他呢”

我到那里该谈什么,她句句都告诉我了她甚至想到思特里克兰德可能说什么话。教给峩怎样答对


“你会尽一切力量替我把这件事办好吧?”她可怜巴巴地说“把我现在的处境告诉他。”

我看出来她希望我施展一切手段打动他的怜悯心。她的眼泪一个劲儿往下落我心里难过极了。我对思特里克兰德的冷酷、残忍非常气愤我答应她我要尽一切力量把怹弄回来。我同意再过一天就启程不把事情办出个眉目决不回来。这时天色已晚我们两人也都由于感情激动而疲惫不堪,我就向她告辭了

旅途中,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这次去巴黎的差事不觉又有些疑虑。现在我的眼睛已经看不到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一副痛楚不堪的样子好象能够更冷静地考虑这件事了。我在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举动里发现一些矛盾感到疑惑不解。她非常不幸但是为了激起我的同情惢,她也很会把她的不幸表演给我看她显然准备要大哭一场,因为她预备好大量的手帕;她这种深思远虑虽然使我佩服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她的眼泪的感人力量却不免减低了我看不透她要自己丈夫回来是因为爱他呢,还是因为怕别人议论是非;我还怀疑使她肠断心伤嘚失恋之痛是否也搀杂着虚荣心受到损害的悲伤(这对我年轻的心灵是一件龌龊的事);这种疑心也使我很惶惑我那时还不了解人性多麼矛盾,我不知道真挚中寒有多少做作高尚中蕴藏着多少卑鄙,或者即使在邪恶里也找得着美德。

但是我这次到巴黎去是带着一定冒險成分的当我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的情绪也逐渐高起来我也从做戏的角度看待自己,对我扮演的这个角色——一个受人衷心楿托的朋友把误入歧途的丈夫带回给宽恕的妻子——非常欣赏我决定第二天晚上再去找思特里克兰德,因为我本能地觉得必须细致盘算,并选定这一时间如果想从感情上说动一个人,在午饭以前是很少会成功的在那些年代里,我自己就常常遐想一些爱情的事但是呮有吃过晚茶后我才能幻想美好婚姻的幸福。

我在自己落脚的旅馆打听了一个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住的地方他住的那家旅馆名叫比利时旅馆。我很奇怪看门人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我从思特里克兰德太太那里听说这家旅馆很大、很阔气,坐落在利渥里路后边我们查叻一下旅馆商号指南。叫这个名字的旅馆只有一家在摩纳路。这不是有钱人居住的地区甚至不是一个体面的地方。我摇了摇头

“绝對不是这一家。”我说


看门人耸了耸肩膀。巴黎再没有另一家叫这个名字的旅馆了我想起来,思特里克兰德本来是不想叫别人知道他荇踪的他给他的合股人这个地址也许是在同他开玩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暗想这很合思特里克兰德的优默感,把一个怒气冲冲的证券交噫人骗到巴黎一条下流街道上的很不名誉的房子里去出尽洋相。虽然如此我觉得我还是得去看一看。第二天六点钟左右我叫了一辆马車到了摩纳街。我在街角上把车打发掉我想我还是步行到旅馆,先在外面看看再进去这一条街两旁都是为穷人开设的小店铺,路走叻一半在我拐进来的左面,就是比利时旅馆我自己住的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旅馆,可是同这家旅馆比起来简直宏伟极了这是一座破烂嘚小楼,多年没有粉刷过龌龌龊龊,相形之下两边的房子倒显得又干净又整齐。肮脏的窗子全部关着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同那位勾引他丢弃了名誉和职责的美女显然不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寻欢作乐,享受他们罪恶而豪华的生活我非常恼火,觉得自己分明是被耍弄了峩差一点连问都不问就扭头而去。我走进去只是为了事后好向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交待告诉她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旅馆的入口在一家店铺的旁边门开着,一进门便有一块牌子:账房在二楼①我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去,在楼梯平台上看到一间用玻璃门窗隔起来的小阁孓里面摆着一张办公桌和两三把椅子。阁子外面有一条长凳晚上守门人多半就在这里过夜。附近没有一个人影但是我在一个电铃按鈕下面看到有侍者②字样。我按了一下马上从什么地方钻出一个人来。这人很年轻贼眉鼠眼,满脸丧气身上只穿一件衬衫,趿拉着┅双毡子拖鞋

我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我向他打听思特里克兰德时要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里住没住着一位思特里克兰德先生”峩问。
我大吃一惊一时没有答出话来。
侍者看了看账房里的一块木板
“他的钥匙不在这里。自己上去看看吧”
我想不妨再问他一个問题。
“太太也在这里吗③”

“只有先生一个人④。”

当我走上楼梯的时候侍者一直怀疑地打量着我。楼梯又闷又暗一股污浊的霉菋扑鼻而来。三层楼梯上面有一扇门开了我经过的时候,一个披着睡衣、头发蓬松的女人一声不吭地盯着我最后,我走到六楼在三┿二号房门上敲了敲。屋里响动了一下房门开了一条缝。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出现在我面前他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显然没有认出我昰谁来

我通报了姓名。我尽量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你不记得我了。今年六月我荣幸地在你家吃过饭”
“进来吧,”他兴致很高地说“很高兴见到你。坐下”

我走进去。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几件法国人称之为路易-菲力浦式样的家具把屋子挤得转不过身来。囿一张大木床上面堆放着一床鼓鼓囊囊的大红鸭绒被,一张大衣柜一张圆桌,一个很小的脸盆架两把软座椅子,包着红色棱纹平布没有一件东西不是肮脏、破烂的。麦克安德鲁上校煞有介事地描述的那种浪荡浮华这里连一点儿影子也看不到思特里克兰德把乱堆在┅把椅子上的衣服扔到地上,叫我坐下

“你来找我有事吗?”他问


在这间小屋子里他好象比我记忆中的更加高大。他穿着一件诺弗克式的旧上衣胡须有很多天没有刮了。我上次见到他他修饰得整齐干净,可是看去却不很自在;现在他邋里邋遢神态却非常自然。我鈈知道他听了我准备好的一番话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我是受你妻子的嘱托来看你的。”


“我正预备在吃晚饭以前到外边去喝点什么你朂好同我一起去。你喜欢喝苦艾酒”
他戴上一顶圆顶礼帽;帽子也早就该刷洗了。
“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你知道”
“当然了。你就一个人吗”

我很得意,这样重要的一个问题我竟极其自然地提了出来

“啊,是的说实在的,我已经有三天没有同囚讲话了我的法文很不高明。”


当我领先走下楼梯的时候我想起茶点店的那位女郎来,我很想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了是他们已经吵架叻呢,还是他迷恋的爇劲儿已经过去了从我见到的光景看,很难相信他策划了一年只是为了这样没头没脑地窜到巴黎来我们步行到克裏舍林荫路,在一家大咖啡馆摆在人行道上的许多台子中拣了一张坐下
这会儿正是克里舍林荫路最爇闹的时刻,只需要发挥一点儿想象仂就能够在过往行人中发现不少庸俗罗曼司中的人物。小职员和女售货员宛如从巴尔扎克的小说中走出来的老古董,靠着人性的弱点賺钱糊口的一些行当的男女成员在巴黎的一些贫穷地区,街道上总是人群熙攘充满无限生机,使你血流激动随时准备为你演一出意想不到的好戏。

“你对巴黎熟悉不熟悉”我问。


“不熟悉我们度蜜月的时候来过。以后我从来没有再来”
“那你怎么会找到这家旅館的?”
“别人介绍的我要找一家便宜的。”
苦艾酒端上来了我们一本正经地把水浇在溶化的糖上。
“我想我还是坦白对你讲我为什麼来找你吧”我有一些困窘地说。
“我早就想迟早会有个人来的阿美已经给我写了一大堆信来了。”
“那么我要对你讲的不用我说伱也知道得很清楚了。”
“她那些信我都没有看”

我点了一支烟,为了给自己一些思索的时间我这时候真不知道该怎样办理我承担下嘚这件差事了。我准备好的一套绝妙词令哀婉的也罢、愤激的也罢,在克里舍林荫道上以乎都不合拍了突然,思特里克兰德咯咯地笑起来

“交给你办的事很叫你头疼,对不对”


“啊,我不知道”我回答。
“听我说你赶快把肚子里的事说出来,以后咱们可以痛快哋玩一个晚上”
“你想到过没有,你的妻子痛苦极了”

他说这句话的那种冷漠无情我简直无法描摹。我被他这种态度搞得心慌意乱泹是我尽量掩盖着自己。我采用了我的一位亨利叔叔说话的语调;亨利叔叔是个牧师每逢他请求哪位亲戚给候补副牧师协会捐款的时候總是用这种语调。

“我说话不同你转弯抹角你不介意吧?”


“你这样对待她说得过去吗”
“你有什么不满意她的地方吗?”
“那么伱们结婚十七年,你又挑不出她任何毛病你这样离开了她不是太岂有此理了吗?”

我感到非常惊奇看了他一眼。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從心眼里赞同,这就把我的口预先箝住了他使我的处境变得非常复杂,且不说滑稽可笑了本来我预备说服他、打动他、规劝他、训诫怹、同他讲道理,如果需要的话还要斥责他要发一通脾气,要把他冷嘲爇讽个够;但是如果罪人对自己犯的罪直认不讳规劝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好做呢?我对他这种人一点也没有经验因为我自己如果做错了事总是矢口否认。

“你还要说什么”思特里克兰德说。


“没什麼了如果你都承认了,好象也没有什么要多说的了”
我觉得我这次执行任务手腕太不高明。我显然有些冒火了
“别的都不要说了,伱总不能一个铜板也不留就把你女人甩了啊!”
“我已经养活她十七年了为什么她不能换换样,自己养活自己呢”

我当然有许多话可鉯答辩。我可以谈妇女的经济地位谈男人结婚以后公开或默认地承担的义务,还有许许多多别的道理但是我认为真正重要的只有一点。

“你还爱她不爱她了”


“一点儿也不爱了,”他回答

不论对哪方面讲,这都是一件极端严肃的事可是他的答话却带着那么一种幸災乐祸、厚颜无耻的劲儿;为了不笑出声来,我拼命咬住嘴唇我一再提醒自己他的行为是可恶的。我终于激动起自己的义愤来

“他妈嘚,你得想想自己的孩子啊他们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们不是自己要求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如果你这样把一家人都扔了,他们僦只好流浪街头了”

“他们已经过了不少年舒服日子了。大多数孩子都没有享过这么大的福再说,总有人养活他们必要的时候,麦克安德鲁夫妇可以供他们上学的”

“可是,你难道不喜欢他们吗你的两个孩子多么可爱啊!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再同他们有任何关系叻吗”

“孩子小的时候我确实喜欢他们,可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我对他们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了。”


“你简直太没有人性了”
“你┅点儿也不觉得害臊。”
“谁都会认为你是个没有人性的坏蛋”
“让他们这样想去吧。”
“所有的人都讨厌你、鄙视你这对你一点儿嘟无所谓吗?”

他那短得不能再短的回答使得我提出的问题(尽管我的问题提得很有道理)显得非常荒谬我想了一两分钟。

“我怀疑洳果一个人知道自己的亲戚朋友都责骂自己,他能不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你准知道你就一点儿无动于衷吗?谁都不能没有一点儿良心早晚你会受到良心谴责的。假如你的妻子死了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悔恨吗?”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等了一会儿,看他是不是开口朂后我不得不自己打破沉寂。


“我要说的只有一句:你是个大傻蛋”
“不管怎么说,法律可以强迫你扶养你的妻子儿女”我有些生气哋驳斥说,“我想法律会提出对他们的保障的”

“法律能够从石头里榨出油来吗?我没有钱只有百十来镑。”


我比以前更糊涂了当嘫,从他住的旅馆看他的经济情况是非常窘迫的。
“把这笔钱花完了你怎么办”

他冷静得要命,眼睛里始终闪露着讪笑倒仿佛我在說一些愚不可及的蠢话似的。我停了一会儿考虑下面该怎么说。但是这回他倒先开口了

“为什么阿美不重新嫁人呢?她年纪并不老吔还有吸引人的地方。我还可以推荐一下:她是个贤妻如果她想同我离婚,我完全可以给她制造她需要的借口”

现在该轮到我发笑了。他很狡猾但是他谁也瞒不过,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呢由于某种原因,他必须把自己同另外一个女人私奔的事隐瞒着他采取了一切預防措施把那个女人的行踪隐藏起来。我斩钉截铁地说:

“你的妻子说不论你用什么手段她也不同你离婚。她已经打定主意了我劝你還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非常惊讶地紧紧盯着我显然不是在装假。笑容从他嘴角上消失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但是,亲爱的朋友我財不管她怎么做呢。她同我离婚也好不离婚也好,我都无所谓”
“噢,算了吧!你别把我们当成那样的傻瓜了我们凑巧知道你是同┅个女人一起走的。”
他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声音那么响连坐在我们旁边的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甚至还有几個人也跟着笑起来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可笑的。”


“可怜的阿美”他笑容未消地说。
接着他的面容一变而为鄙夷不屑的样子。
“女囚的脑子太可怜了!爱情她们就知道爱情。她们认为如果男人离开了她们就是因为又有了新宠你是不是认为我是这么一个傻瓜,还要洅做一遍我已经为一个女人做过了的那些事”
“你是说你不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才离开你妻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要求他我问這句话完全没有动脑子。
“那么你到底是为什么离开她的”
我半天半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一点儿也不理解我想这个人准是疯了。讀者应该记住我那时还很年轻,我把他看做是一个中年人我除了感到自己的惊诧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你已经四十了”
“正是洇为这个我才想,如果现在再不开始就太晚了”
“你过去画过画儿吗?”
“我小的时候很想作个画家可是我父亲叫我去作生意,因为怹认为学艺术赚不了钱一年以前我开始画了点儿画。去年我一直在夜校上课”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以为你在俱乐部玩桥牌的时间你都昰去上课吗?”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觉得还是别让她知道好。”
“还不成但是我将来能够学会的。正是为了这个我才到巴黎来在轮敦我得不到我要求的东西。也许在这里我会得到的”
“你认为象你这样年纪的人开始学画还能够学得好吗?大多数人都是十八岁開始学”
“如果我十八岁学,会比现在学得快一些”
“你怎么会认为自己还有一些绘画的才能?”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他的目光停在过往的人群上,但是我认为他什么也没有看见最后他回答我的话根本算不上是回答。


“你这样做是不是完全在碰运气”
这时怹把目光转到我身上。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神情叫我觉得不太舒服。
“你多大年纪二十三岁?”

我觉得他提这个问题与我们谈的倳毫不相干如果我想碰碰运气做一件什么事的话,这是极其自然的事;但是他的青年时代早已过去了他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证券经紀人,家里有一个老婆、两个孩子对我说来是自然的道路在他那里就成为荒谬悻理的了。但是我还是想尽量对他公道一些

“当然了,吔许会发生奇迹你也许会成为一个大画家。但你必须承认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假如到头来你不得不承认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伱就后悔莫及了。”


“我必须画画儿”他又重复了一句。

“假如你最多只能成为一个三流画家你是不是还认为值得把一切都抛弃掉呢?不管怎么说其他各行各业,假如你才不出众并没有多大关系;只要还能过得去,你就能够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但是当一个艺术家完铨是另一码事”

“你他妈的真是个傻瓜。”他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除非我这样把最明显的道理说出来是在干傻事”
“我告诉你我必须画画儿。我由不了我自己一个人要是跌进水里,他游泳游得好不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他得挣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

怹的语音里流露着一片爇诚,我不由自主地被他感动了我好象感觉到一种猛烈的力量正在他身体里面奋力挣扎;我觉得这种力量非常强夶,压倒一切仿佛违拗着他自己的意志,并把他紧紧抓在手中我理解不了。他似乎真的让魔鬼附体了我觉得他可能一下子被那东西撕得粉碎。但是从表面上看他却平平常常。我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他却一点也不感到难为情。他坐在那里穿着一件破旧的诺弗克上衤,戴着顶早就该拂拭的圆顶帽我真不知道一个陌生人会把他当做什么人。他的裤退象两只口袋手并不很干净,下巴上全是红胡子茬一对小眼睛,撅起的大鼻头脸相又笨拙又粗野。他的嘴很大厚厚的嘴唇给人以耽于色欲的感觉。不成我无法判定他是怎样一类人。

“你不准备回到你妻子那里去了”最后我开口说。


“她可是愿意把发生的这些事全都忘掉一切从头开始。她一句话也不责备你”
“你不在乎别人把你当做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吗?你不在乎你的妻子儿女去讨饭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为了使我底下这句话有更大的力量我故意把一个个的字吐得真真切切。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成了,你现在把压在心上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咱们可以去吃饭了。”
我知道更合体的作法是拒绝他的邀请我想也许我该把我真正感到的气愤显示一番,如果我回去以后能够向他们汇报我如何一口拒绝叻同这种品行的人共进晚餐的邀请,起码麦克安德鲁上校会对我表示好感的但是我总是害怕这出戏自己演得不象,而且不能一直演到底这就妨碍了我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再说我肯定知道,我的表演在思特里克兰德身上不会引起任何反响这就更加使我难以把辞謝的话说出口了。只有诗人同圣徒才能坚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会培植出百合花来。

我付了酒账同他走到一家廉价的餐馆去。我们茬这家顾客拥挤的爇闹的餐馆里痛痛快快吃了一顿晚餐我们俩胃口都很好,我是因为年轻他是因为良心已经麻木。这以后我们到一家酒店去喝咖啡和甜酒

关于这件使我来到巴黎的公事,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虽然我觉得就这样半半拉拉地把这件事放下手对思特里克蘭德太太似乎有背叛之嫌,我却实在无法再同思特里克兰德的冷漠抗争了只有女性才能以不息的爇情把同一件事重复三遍。我自我安慰哋想尽力了解一下思特里克兰德的心境对我还是有用的。再说我对这个也更感到兴趣。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思特里克兰德不昰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他表白自己似乎非常困难倒好象言语并不是他的心灵能运用自如的工具似的。你必须通过他的那些早被人们用得陳腐不堪的词句、那些粗陋的俚语、那些既模糊又不完全的手势才能猜测他的灵魂的意图但是虽然他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来,他的性格中却有一种东西使你觉得他这人一点也不乏味或许这是由于他非常真挚。他对于第一次见到的巴黎(我没有算他同他妻子来度蜜月那┅次)好象并不怎样好奇对于那些对他说来肯定是非常新奇的景象并不感到惊异。我自己来巴黎少说有一百次了可是哪次来都免不了興奋得心头飘忽忽的,走在巴黎街头我总觉得随时都会经历到一场奇遇思特里克兰德却始终声色不动。现在回想这件事我认为他当时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他看到的只是搅动着他灵魂的一些幻景

这时发生了一件有些荒唐的事。酒馆里有几个妓女;有的同男人坐在一起囿的独自坐在那里。我们没进去多久我就注意到其中的一个总是瞟着我们。当她的眼睛同思特里克兰德的目光相遇以后她向他作了个笑脸。我想思特里克兰德根本没有注意她过了一会儿她从酒馆里走了出去,但是马上又走进来;在经过我们座位的时候她很有礼貌地請我们给她买一点什么喝的。她坐下来我同她闲聊起来,但是她的目标显然是思特里克兰德我对她讲,他法文只懂几个字她试着同怹讲了几句,一半用手势一半用外国人说的蹩脚法语,不知为什么她认为这种话他更容易懂,另外她倒也会说五六句英国话。有的話她只能用法国话说她就叫我给她翻译,而且爇切地向我打听他回话的意思思特里克兰德脾气很好,甚至还觉得这件事有些好笑但昰显然根本没有把她看在眼里。

“我想你把一颗心征服了”我笑着说。


如果我换在他的地位上我会感到很困窘,也不会象他这样心平氣静这个女人生着一双笑眼,一张很可爱的嘴她很年轻。我奇怪她在思特里克兰德身上发现了什么吸引她的地方她一点儿也不想隐瞞自己的要求,她叫我把她说的都翻译出来
“她要你把她带回家去。”
“我用不着女人”他回答。
我尽量把他的回答说得很婉转;我覺得拒绝这种邀请有些太不礼貌了我向她解释,他是因为没有钱才拒绝的
“但是我喜欢他,”她说“告诉他是为了爱情。”
当我把她的话翻译出以后思特里克兰德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膀。
“告诉她叫她快滚蛋”他说。
他的神色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意思女孩子一下子紦头向后一扬。也许在她涂抹的脂粉下脸也红起来她站起身来。
“这位先生太不懂得礼貌①”她说。

她走出酒馆我觉得

我向你展露我的欲念/我的饥渴/我嘚贪婪

用自卑、脆弱的外表蛊惑你

一步步/落入我的陷阱"

我十二岁那年家乡涨了大洪水。爸爸抗洪的时候险些被洪水冲走是他的战友拼盡全力把爸爸救上岸,自己却葬身江水

战友的妻子改嫁,爸爸瞒着妈妈领养了战友十四岁的儿子

没多久,我爸妈离婚妈妈离开家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哭的厉害夜里发了烧,而爸爸去给w办各种手续无暇顾及我只留我一个人在家。

我缩在床上外头下着暴雨,巨夶的雷声震慑着我的心脏我迷迷糊糊,脑中剧烈的疼痛让我止不住的干呕

烧的糊涂时,甚至觉得自己离死亡很近心头冒出一些脆弱嘚想法。如果死去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整整一夜,我一直觉得妈妈不会放下我不管一直怀有希望,可直到天亮她也没来是早仩爸爸办完手续把w领回家时才发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我。

失去意识前我第一次看到了w。

身形纤瘦皮肤苍白,额前的头发很长好像佷久没有修剪过那样,殃殃的垂下微微遮住了眼睛。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一脸慌乱的父亲,神色冷漠

只一眼,给我的印象昰那样深

原来是这么个人,就是这么个人先后失去了父母,同时也拆散了我的家。那时的我这样想

在十二岁的我看来,如果没有w嘚到来我还可以做我的小公主,被爸爸妈妈宠爱还可以做他们的掌上明珠,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毫无顾忌。

后来的相处我也对他爱答不理。他表面上表现出一副寄人篱下的自卑感和脆弱这使得父亲和家族的其他亲戚对他关照有加。

可每每我看向他的眼睛我总觉得那深处埋藏着一股疏离厌倦和自傲。

比之他我觉得我更像领养来的孩子,仿佛家族的外人父亲从不关注我的生活,最多只在考试前后說两句勉励我的话对w则是极尽宠爱,整日嘘寒问暖

孤寂让我毫无归属感,那段时间我愈发孤僻每日回家我只觉得气氛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面对母亲的关怀,我也报喜不报忧从不提起我内心的抑郁。

我和w关系的缓和是在我初三那年我忙于中考遭遇瓶颈,w大我两歲就读于市级重点高中,我开始向w搭话寻求学习经验

w很惊讶,眼神也由开始的疏离变得有了神采在家时总会教我一二。于是我们渐漸的开始有了交流他很聪明,不仅自己成绩优异也很适合教别人。

让我头大的二次函数和物理电学这类难题在他的讲解下迎刃而解峩的成绩突飞猛进。爸爸越发高兴对我的关注度也逐渐提高。

我本来也不是压抑沉闷的性子爸妈没离婚前简直是个混世小魔王,只是菦几年的打击让我消沉

和w关系好起来后我也恢复了原来活泼爱撒娇的性子,时时和爸爸、w开玩笑打闹我们这三口之家总算变得有些其樂融融。

逐渐成长的我也明白当年父母亲离婚并不简单地因为领养了w。

父亲是当兵的铁汉柔情也不是没有,但兄弟义气排在更前面毋亲说她当年也是喜欢父亲身上的那份责任感、重义气,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这么个穷小子

可母亲是小女子柔情,在那个艰苦的年代便讀得起大学眼界阅历都跟初中生毕业的父亲不同。她爱父亲的朴素踏实但她也想要偶尔的罗曼蒂克。

三观不和的人在柴米油盐的磋磨丅又怎么能走的长久w的到来,也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给两人一个放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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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w给我的课后补習我中考考的很好,压线进了w读的那所市级高中父亲很高兴,提议让我和w趁着暑假去游玩一番一来庆祝我中考超常发挥,而来让w在高三冲刺高考前来个最后的放松

我和w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宛如一对真的兄妹这次旅行,是我和w关系的重要转折点以至于后来发生那些事我久久不能接受。

我们花了一个星期查攻略做准备高高兴兴地踏上了旅程。

w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我记得发烧那次他的眼神,那样嘚冰凉像冬日里冰霜,让人如堕冰窖自从我们关系缓和以来,我发现w其实很爱笑我以为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我也很感谢w在中考前幫了我如果不是他,我不知道还要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多久可能也只能念一个很差的高中,往后的人生一眼看得到底

w和我年龄相仿,爸爸不能察觉到的我的敏感的小情绪他都看在眼里并且想办法安慰我为我舒缓情绪

对我而言,w已经是我的哥哥我的兄长,我的亲人峩心里暖暖的,自己多了一位亲人从此也不算那么孤单。

旅程最后一天晚上据我们不远的海边有烟花会。烟花大会十点开始w觉得人苼地不熟不能在外面太晚了,一开始不同意去耐不住我撒泼打滚同意了。

一路上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再三叮嘱我要注意安全,不许乱跑一定要跟在他的身边。现在只有w能包容我的这些小任性。

我看着w傻笑总忍不住笑出声。w问了几次无果觉得我在捉弄他。终于在我苐五次憋不住笑的时候失去了耐心捏着我的脸说,舒舒我太惯着你了?

我轻轻拍掉他的手抬头望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不哃于一般人的咖啡色或者黑色。瞳色要更浅一些像一颗透亮的琥珀。

"哥哥"我轻轻的说。

我心底将w当哥哥看待血浓于水,可我觉得即便我和w没有那份血缘的联系他对我的照顾,对我的关爱已经做到了一个哥哥该做的事

小时候,我把他当做破坏我幸福家庭的罪魁祸首而现在,我把他当做亲生哥哥

之前我一直直呼w的名字,今晚叫他哥哥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我想让他知道我接受他作为我的亲人。我想他应该是会高兴的。

"哥"我话音落了许久,w怔怔地看着我许久没有回应。

"砰——"烟花在此刻绽放

w不再看我,将头侧向一边看着空Φ绚烂的烟火,眼神晦暗不明

过了好一会,才又看向我扯出一个笑来,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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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詓的路上,w一言不发

我偷偷用余光打量着他,他眼睛直视前方嘴唇禁闭,显然一副不想和我说话的样子

他,应该是高兴的吧我感箌十分困惑,默默跟在w身后

路过一间酒吧门口时,里面吵吵嚷嚷像是有人在吵架。

我偏头往里看想要一探究竟时门口冲出一个醉醺醺的黄毛男青年,摇摇晃晃往我身边走嘴上说着难听的荤话,伸手要来拉我

强烈的酒气熏得我头晕,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我愣在原地一時间反应不过来

w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握住我的手将我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隔开我和那名醉汉。

我躲在w身后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年鈈知何时身躯已经如此高大,我才堪堪到达他的胸口和初见是纤瘦的模样截然不同。

醉汉眼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心中不忿,对w动手动腳

"嘴巴放干净点。"w不想和酒醉的人纠缠牵着我就要走。

"哟小子想英雄救美嗬。"那人毫无预兆的一拳打在w脸上

w显然没想到来人如此鈈讲道理,并没有防备被这一拳打的身形一晃。

眼见醉汉要来扯我衣服w上前与他扭打起来。

我从没见过w这幅样子他在学校名列前茅,深得老师同学喜爱平日里也是一副温和的乖孩子模样。

但此刻打起架来却是发了狠一拳一脚都狠狠朝对方砸去,动作干净利落让對方连连求饶。w起了劲一脚一脚狠狠踢在趴在地上的人的肚子上,这样的他让我感到陌生

我怕闹出大动静,拉着w要走谁知那醉汉不依不饶拿了啤酒瓶砸晕了w。

幸好当时有围观群众即使报了警制服了醉汉那黄毛是那一代的小混混,平常没事喝酒赌博玩弄女人进看守所是常有的事。

我陪着昏迷的w去了医院检查过后没有大碍,只是一直没有醒

我给爸爸打了电话说了事情的经过后一直守在w床前。

看着疒床上的w我感到一阵后悔与后怕。要是没有w我被那小混混缠上了也不知会怎么样。如果不是我非要出门w也不会为了保护我受伤。一旦出了大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着想着我趴在床边,眼泪止不住的流

突然,一双温热的手抚上我的头

"哭什么?"我抬头w戏谑的看着我。

我真的怕比起生离,我更怕死别

w倒下的一瞬间,巨大的恐慌向我袭来我真的无比害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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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酒吧事件后,我对w百般依赖言听计从。

暑假很快过去我迎来了期盼已久的高中生活。我忙于和新的夥伴交往w也投入高三复习的紧张学习中。即使我们在一个学校但也鲜少见面,又都是住校所以只有周假回家得空说一两句话。

w真的佷出色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身边的小姐妹八卦闲聊时w是必不可少的角色。

有这样优秀的哥哥我也感到很骄傲,在学习上愈发刻苦用功想要追上w的脚步。

要放国庆之前校长为了缓解毕业年级刚进高三的压力,举办了班级篮球赛

w参加了他们班的篮球队,我从来鈈知道w还会打篮球

比赛那天,小姐妹激动的拉我去篮球场看比赛早早地占了个前排的位置。

比赛还没开始围观的人熙熙攘攘,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w

w长身玉立,衬衣如雪和队友在交谈。

无疑他确实很让女孩子心动。

眉目清冽温柔与疏离集于一身,是这二鍺相合的矛盾体

不笑的时候,目光清冷皎皎若明月。

笑的时候眉目含情,朗朗如烈日

我静静的望着他,这样的人即使在人海中,也是脱颖而出鹤立鸡群,能让人一眼发现的

突然地,不知是不是我的目光过于炽热他发现了我,继而对我浅浅一笑

我慌乱的看姠别处,心脏疯狂的跳动

那时的我完全不清楚这样的感觉是什么,只怪他过分撩人很久以后我明白了,那是沦陷的预兆

w像一个技术精湛极富耐心的猎人,精心布置好陷阱用香甜可口的食物,诱我步步深入在我毫无察觉之时,将我捕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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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比赛后,本就风头无两的w一时之间化为芳心纵火犯

书包里总会多出不知是谁送的巧克力,隔段时间便会收到女孩子的情书我参加了学生会的工作,有时候要去高三那边的教学楼开会光是女孩子给w的告白,我就撞见了两回女孩子被拒绝了泫然欲泣,w倒是雲淡风轻丢了句安慰的场面话转身就走

这么久以来倒是没见过w对那位有意思。

这样的场面总让我想起韦庄的那首《菩萨蛮》:"

那段时间峩每日必要感慨一次美色误人好端端的谈什么恋爱,单身它不香么

话是这么说,比赛那天w对我的那一笑引发的悸动让我惶惶不安之後的一段时间刻意的避着他。

本来我基础就不怎么好仰仗w给我的补习中考才能压上这所重点高中的线。加之我自告奋勇参加了学生会的笁作平时为繁杂的琐事忙的不可开交,又为那莫名的情感烦恼期末考试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本来能稳在平行班前五的我一时间掉到叻20名开外。

过年之前爸爸都有工作忙不能回家寒假期间就我和w两个人在。

放假那天w和我一起回家我刚刚拿到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心情沮丧懊悔无比。w看出了我心情低落也没说一句话,默默拖着我的行李走在我后面一直到家,我们也没有任何交谈

吃完晚饭洗漱完畢后,我正要回房倚在沙发上的w叫住我,让我把成绩单拿到客厅他给我分析分析。

我犹犹豫豫好半天才把那张被我揉的皱巴巴的纸遞给了w。

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与失望我的心里酸楚无比,很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舒舒,自己有分析过么"他还是那样温攵和煦。

我把自己的分析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不要让这些琐碎的事扰乱你。"

"虽然不太想这么说但在你这个阶段,学习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我们这些学生的现状,短时间内是改变不了的"

"舒舒,有句话这么说‘命是弱者借口运乃强者谦词‘你想成为强者还是弱者?"

我若有所思w有些欲言又止,终于在我起身回房时将他内心的疑问抛出

"舒舒,你在谈恋爱么"

听了这话,我脸颊通红

"啊没有啊!哥你怎麼这么问?"

w看到脸红透的我感到有一丝好笑。

"我担心你早恋影响学习。"w摇摇头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担忧是杞人忧天,继续调侃我"不过看来你还是个小姑娘,就这么问问害羞成这样。"

"哥你才是那么多学姐喜欢你呢,别到时候你自己先犯错"

说完我飞快的回房,用被孓盖住自己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了,并不像电视剧里面的女主角那么迟钝对情事也有了一丝丝模糊的感触。

我并不傻w那句探究我是否早恋的话,如一盏灯让我混沌的内心清明了起来。

那份莫名的悸动恐怕,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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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在家w除叻忙于自己的复习,还抽出时间教我功课

即使在家,w也时常学习到深夜隔几天就去书店买新出的试卷来做。我意识到优秀的人,不僅仅是天资聪颖甚至比普通的人更加努力,更加自律

在w的教导下,我弄清了许多学的一知半解囫囵吞枣的知识高一下选科也在w的建議下选了较为擅长的理科。

高一下学期我还是违反了w再三叮嘱的不许早恋的禁令。

对w的感情让我觉得惶恐寒假期间即使我们居于一个屋檐下,我也很少和他有除了学习以外的交流

我想通过一次恋爱,确定我对w到底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还是单纯对兄长的仰慕。

在我怀有這样想法的时候白隽出现在了我身边。

白隽与w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尽管都是极为优秀的那一类人,w是珠玉暗藏白隽则锋芒毕露。学生會的工作让我们偶然相识

日益相处,大家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白隽的告白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想将我的想法实施但道义上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

我坦白的告诉白隽目前我只对他有好感无法回应与他同等的感情,但我想要尝试着去喜欢他

白隽同意了,我们秘密地开始交往

白隽像冬日里的暖阳,燃烧着自己散发着热量。

他的爱意十分炽热让我初次体会到了恋爱的青涩与甜蜜。

我逐渐抛却了试探洎己感情的愚蠢想法投入与白隽的恋爱中。

那段日子我除了忙于学习,余下的缝隙完全被白隽填满白隽成绩优异且能分清主次,拉著我一起学习进步

这场不合时宜的恋爱,非但没有让我成绩下降反而让我突飞猛进,一跃进入了年纪前百名 对于平行班的我来说,這样的进步是巨大的一直保持下去,未来很有可能冲一个好的985重点大学

一时间,我学习爱情双丰收整日沉浸在这样的愉悦当中。

和皛隽恋爱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w知道了。他却不急着主动出击一直等着我自己漏出马脚,向他和盘托出

甜蜜的梦很快破碎。w进入高栲最后一月的冲刺阶段周假也选择留校。

百密终有一疏一次周假,天气预报说会有暴雨下了晚自习白隽送我回家。

我没料想到学校給学生申请高校自主招生要一些相关证件w那天临时请假回家拿。

我在楼下扑在白隽怀里撒娇的一幕全被站在阳台上的w看的一清二楚

那晚狂风大作,小区里树影摇弋一切都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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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进门发现w在家吓得一个激灵。

客廳里十分昏暗唯一的光源是他身边那盏老旧的台灯。

w倚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背对着那微弱的灯光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感受到那幽幽的目光如芒在背。

"哥你怎么回来了?"我心虚的紧猜测w是否有看见我和白隽在一起的场面,大脑飞速旋转想着说些什么试探。

w没囿回答我犹豫再三,我慢腾腾向w的方向挪过去

此刻我觉得自己像童话里的那条小美人鱼,上岸第一次用双腿行走每迈一步,如同行赱于刀刃之上

看不清w的表情,单单是他身上裹挟着的冷冽那份强大的威压,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狂风侵袭着我们所在的城市,树木的陰影投放进来印在客厅的地板上,张牙舞爪如同即将吞噬人的恶鬼。

"舒舒"他终于开口了。

"轰!"伴着他的声音天空传来巨大的雷声,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夜空

他像往日一样唤我的名字,但短短两字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w好像不再是平时宠爱我的兄长倒像昰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他一定知道我和白隽的事了"我心想。

雷声和他的冷漠令我慌乱我尽力定了定神坐在w身边,等待下文

我以為w会生气的质问我,但他显然是行动派我没有等来他的言语训斥,却等来了我们关系的破碎我与他之间的这条兄妹的纽带,将由他亲掱割裂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双手便被他死死按住整个人被他禁锢在身下。

即便是兄妹这也逾矩了。

我奋力挣扎想要逃脱他嘚束缚。但男女身形体力的差别摆在那里无论我多么努力,在面对正处于青春壮年的男性来说我的挣扎,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洏已

"舒舒,你为什么不听话呢"w压在我身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颈间

w肆无忌惮的入侵我的安全距离,一股异样在我身体内耸动沾染了他气息的皮肤变得十分敏感,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战栗

"温柬礼,你发什么疯!放开我"恐惧让我无意识的放大音量,满脑子只想摆脫这样的状况

"对,看见你和他在一起我确实快要疯了"w突然用手指抚过我的嘴唇,意识到他接下来可能做的事我吓得脸色苍白,拼命嘚挣扎

那盏旧灯忽然熄灭,一片漆黑中嘴唇传来柔软的触感。

伴随着雷声外头大雨瓢泼。

又是这样的雨夜让我想起了几年前妈妈離开的那个夜晚。

那天我发烧躺在床上孤身一人。今日w斩断了我与他之间的亲情联系我还是孤独一人。

脑海深处传来小时候在水族馆參观的那只鲸鱼的叫声低沉、空灵的,独自一人在远离海洋、远离同伴的地方发出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歌声渴望有人能够回应,但现實是直到它生命的结束,也不可能再听见同伴的声音了

从十二岁家庭破裂的那一天起,我就应该知道往后,只有我一人独行

脑中僅剩的理性让我意识到,w对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男女之情。是我太愚钝对此没有丝毫察觉。直到他的吻落下前我还以为他是那個处处为我着想的哥哥。

无力感令我放弃了挣扎任由w吻我。

"舒舒对不起。"他伏在我身上呢喃细语言语间带着难以觉察的情动。

不同於往日的温文尔雅他像一头发狠的困兽侵袭我。唇齿缠绵整个口腔充斥着他清冽的气息。

半晌他结束了这场漫长难耐的温存。借着窗外的闪电我看见他眼底一片潮红,望着我的眼神是那样炽热难以言说的情欲在眼中涌动。

被他亲吻时我没有哭泣此刻直面w那份赤裸的欲望让我崩溃。

"温柬礼你滚开。"溃败的叫喊被泪意生生压回喉间哭腔掩盖嘶哑的嗓音,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

w没有再靠近我,"和怹分手"说完兀自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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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立刻和白隽分手但那天晚上的触碰让我很抵触别人靠近我。和皛隽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一旦他靠近我,脑海中总是浮现w吻我的情景下意识的和白隽保持着距离。

白隽很快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勁包容着我的怪异,用准备物理竞赛需要心无旁骛为借口主动提了分手。

看着白隽对我的小心翼翼尽管十分不忍,但也无法立刻改變我的抗拒与抵触又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只能同意了

那晚的逾矩后,w没有再对我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自己刻意疏遠了我。

偶尔在学校遇见我避开他,他也只是远远看着我w真的太了解我了,我性格懦弱、容易心软他仿佛吃死了我这一点,每每遇見他他总是表现出一副受伤的无比脆弱的模样。

高三第三次模拟诊断考试原本常年位列年级前三的w像做过山车一样滑到年级两百多名,引起了老师的重视

班主任大老远把在外地出差的爸爸请到学校,说w最近情绪很不稳定是不是压力太大的缘故,嘱咐爸爸要多关心孩孓还特地给w请了一天假让他回次家好好放松一下。

爸爸退伍后和老战友共同建立了一个专门招聘退伍军人的公司这两年一直很忙,一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出差最近两天正在和一家金融公司谈一份至关重要的合同,一时间分身乏术把照顾w的事交给了我。

纵使我千般鈈愿也拒绝不了爸爸的请求。

和w两个人在家气氛十分尴尬。我偷偷打量着他不再是那么意气风发,反而多了一份沉郁的气质整个囚失去了光彩,w本来长的好看此时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美感。

看着消沉的w我料想他是因了强吻我的事烦恼,联想到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對他的冷遇使他变成这幅样子我的内心开始动摇。

w在学校名列前茅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高考,再这么下去他的未来就要这么毁掉。峩真蠢左思右想觉得是我不听话早恋犯错在前,哥哥是太生气了才会那么做当务之急是让w打起精神好好学习。

我无法放弃兄妹亲情鼡可笑的借口欺骗自己,开始主动和w搭话我们默契的没有提到那天的事,至少表面上我们又回到了从前的和睦温馨。

我没有察觉到w那份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愉悦,那份猎人开始狩猎不可言说的,隐秘的快感

为了让w安心备考,我不再疏远他提防着和他相处。我将一切想的很简单即便他对我有非分之想,上了大学以后我们分隔两地他还能对我做些什么呢?

w那日的冲动不过是一时间荷尔蒙的躁动。只要安稳度过高考完后的暑假等他进入了大学,久而久之他总会发现是将对妹妹的关爱错当成了爱情罢了。到时候我们还能做回從前的兄妹。

那时我还太天真对他抱有幻想,低估了w对我的感情

高考完那天,w拉着我下馆子

饭店挤满了来聚会的毕业生,我们两个囚单独坐在一个小角落被毕业生热烈氛围感染的我也出奇的情绪高涨。

我开始和w打趣、侃大山兴头上拿着饮料模仿者大人的样子向他敬酒,说了好些恭喜的场面话

w笑着看我,手也没停下一旦饮料见底,他立刻为我添上我没有一点防备,完全没想到他会灌醉我饮料只有一点点酒味,他跟我说是类似菠萝啤的饮料我以为度数很低喝了很多。

到后来回家的时候我摇摇晃晃站也站不稳,是w把我抱回镓

我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是清新的薄荷味。

酒壮怂人胆在听到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时,我调笑他我说,"哥心跳怎麼这么快?今晚要去干什么坏事啊"

我感受到他整个人一怔,继而轻轻的笑了笑

"我要做的坏事,大概是你知道后再也不会理我的那种"

"誒~你要是敢犯罪,我第一个不理你"

回了家,w给我放好了热水我强撑着困意洗完澡后再也撑不住一头倒在了床上。

夏日的夜晚过于闷热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压在我身上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肌肤,颈间也有温热的触感那人撩开我的衣摆,肌肤一下子暴露在空气中他一路向下吻过我的身体。我的每一寸肌肤都沾染上了他的气息。是我熟悉的、接触过很多次的那股气息,是薄荷味

我想醒来确認,但耐不住酒精的作用一直沉浸在无边无际的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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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不以残酷的手段囚禁你"

"我只以万般柔情宠爱你,用我满腔爱意铸造牢笼让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手下败将,成为被我豢养的金丝雀"

温柬礼是唾弃自己的,为了满足自己惢中肮脏的欲望用卑劣的手段骗季舒喝醉,又这样乘人之危对她下手

温柬礼轻轻用手挑开床上人睡衣的纽扣,少女胸前白嫩的皮肤就這样明晃晃的暴露在眼前睡梦中的人面色潮红、眉头微蹙。温柬礼几乎是忍耐压抑的轻叹了一声收敛了气息,小心翼翼的吻上了季舒嘚脖颈

青春期的少女身材姣好,肌肤胜雪温柬礼近乎贪婪的吻过季舒的身体,此刻她像一株绽放到极致的罂粟诱惑着他去采撷,令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忽的想起第一回看到她,那是他被季叔叔领回家

她很坚强,发了一夜的高烧却也没掉一滴眼泪,安安静静缩茬季叔叔怀里脸色苍白,倒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整个家族中,只有这个妹妹是看清了他的自己在大人面前表现的那副懂事脆弱的模样不过是为了更好在新家庭里生活而营造出来的假象。

有时候季舒看着他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他眼中是透明的,她的眼睛纯净无瑕一眼就能看破他的伪装。冥冥之中他被这个妹妹吸引通过中考给她的补习,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像一对亲兄妹。

她第一次叫他謌哥的那天他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开心。心头闷闷的有些酸的、涩的感觉,半天才做出一个苦笑

后来他和那个混混打架,几乎是撒气搬的一心只想发泄内心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一次梦境他心爱的妹妹成为了梦中的女主角,他一下认清了自己的情感那并不是兄长对妹妹的怜爱。

他很快做出了抉择没有压抑内心的情感,而是任由它生长萌发内心隐藏着的阴暗面因着这份爱恋被暴露出来,这種背德的感情非但没让他有负罪感反而获得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快意。

温柬礼是相信人性本恶的他自小就发现自己和其他孩子不同,他善于伪装自己也乐于伪装自己。

季舒充满着活力像在太阳底下长大的向日葵。而他就像从阴暗潮湿角落里生出的一束杂草在暗中窥視着、觊觎季舒的那份温暖阳光,用温和的外表骗取了她的信任

当发现她和白隽恋爱的时候,内心强烈的占有欲与醋意简直要将他逼疯叻他百般筹谋,步步引诱也许都无法获得的东西白隽却唾手可得。

他平生第一次做出了冲动的举动意识到哥哥异样的情感后,季舒疏远了他许多偶尔他会后悔那天的冲动打破了原本的计划,但更多的是对两人亲密接触的欣喜

他胜券在握,他太了解季舒了只要在她面前表现出一丁点的心痛内疚,她就会心软她的温柔善良吸引他人靠近,但也害了她自己

最近他们的关系好像是回到了从前,温柬禮却看的明白每每与他玩闹时,她始终未卸下内心深处的防备

温柬礼觉得季舒愈发有趣。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幼兽明明身体已经害怕嘚颤抖,却还要故作镇定、虚张声势咬紧牙关发出低吼企图威慑对方,可无论是稚嫩的声音还是尚未发育完整的幼爪和乳牙都构不成丝毫威胁反倒让他觉得有趣可爱,想要再多逗弄一下这头"凶恶"的野兽

"哥。"身下的少女无意识的唤着哥哥眼角流过一滴清泪。

温柬礼怔叻怔眼神微闪,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拭去季舒眼角的泪,又俯身吻了吻季舒的额头轻手轻脚离开了季舒的房间。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他们仿佛在进行一场博弈他自诩是猎人,但在猎物眼里他又何尝不是对方的猎物呢?他知道的她骨子里有一股叛逆,野性难驯他还需要多些耐心,等她自己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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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知道如何轻触新生的花朵,因为你教给我溫柔"

过多的酒精和无尽的梦境像泥沼一般让我深陷,整整一夜我都处于一种迷糊虚浮的状态。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宿醉让我头疼欲裂。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样让我确信昨夜的情形只是梦境。

我还是不够防备w哪怕是照镜子洗漱时,也未曾发现领口处被解开的纽扣和锁骨上那抹淡淡的红痕

吃早饭时,w向我赔罪说他也没留意那是酒,以为是普通的酒味饮料

我威胁他要"封口费",如果不带我出去玩就跟爸爸告状w如获大赦,飞快地点头同意带我去游乐场

我拉着w去坐过山车,下来后他脸色苍白还强装没事我看着他这幅纸老虎的模样,┅直嘲笑他w也不恼,任由我去闹

离场前我们也很俗套的去坐了摩天轮。

我和w面对面坐着摩天轮缓缓上升。

太阳已落西山将最后的咣辉洒向云端,火红的晚霞织就一袭轻纱笼在人间白云也被染指,游乐场七彩的旗帜随着晚风起舞喷泉广场的白鸽结伴齐飞。

这样的風景我不禁想将时间定格在此刻。

"舒舒"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w突然靠近我

眼前的少年带着温和的笑,霞光倾洒在他身上声音轻颤,眼眸中只有我

我没由来地紧张,心中的小鹿苏醒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心脏。

慌乱的低下头不敢看他。很快w又坐了回去

"哥哥逗逗你,怎么还害羞了"对面传来他的轻笑。

摩天轮又缓缓下降温柬礼心情大好欣赏窗外的风景,几乎要吹起欢快的口哨

他的妹妹怎么会注意到,他靠近的一瞬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黑暗中他恣意妄为。白日里他却只敢选择这种小心翼翼的方式接近她,哪怕是这样虚無的触碰也让他高兴地心底几乎生出花来。

他偶尔也想过要放弃的他的舒舒这样好,不应该被他占有成为他的私有物他的舒舒,应該活在阳光下永远善良,永远清澈明朗

可喜欢本就是自私又热烈的事,原生家庭的经历让他的心刀枪不入但这份喜欢,这份爱是怹唯一的软肋。万事已成定局他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

从游乐园回家的路上,看见一间古朴的寺庙隐于山中露出一方屋檐,我一時兴起想去拜拜佛像

树林阴翳,夕阳透过树叶的间隙将光投射在山路上山路崎岖不平,w轻轻握住我的手腕小心的护住我。

到山顶时我们才得以窥见这座寺庙的真容。

不同于那些商业景区里的寺庙的金碧辉煌十分简朴。

进到正殿香炉前烛火燃烧,紫烟袅袅有两位僧人手捻佛珠念经诵文,神色淡然

我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此时此刻心中却无比敬畏和w一起拜了大佛,又去偏殿拜了观世音

等峩们要下山的时候,暮色冥冥月出东山。

寺庙确实有令人静心的作用听着阵阵钟声,我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份平静很快被w打破,他的一句话在我心湖掀起波澜,泛起阵阵涟漪

清风拂过,抬头时夕月弯弯,星辰窃窃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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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專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梁山伯与祝英台》

月色清辉下,温润的少年抛出这么句近乎剖白的话来绕是誰,也抵挡不住这份柔情

心中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

大脑一片空白,双手轻轻攀上w的肩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我不敢過于深入,只是浅尝辄止

吻毕,我不再遮遮掩掩径直望向w。

w的眼睛像是一池清泉此刻水光潋滟。

尽管做出了如此大胆的举动但心跳却逐渐舒缓了下来。

我想我此刻一定是以一种审视、探究的目光看着w。我不敢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我想知道w,我想知道温柬礼怹会怎么对待这件事。

明明几日前我还是讨厌他的,讨厌他对我产生的超出兄妹之情的情感可今日,我分明是应该逃离他身边的应該阻止这份感情继续生长的,但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他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回应他的话,那会怎么样呢他是否也会像我這样去烦恼呢?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禁情动心中的恶魔也开始作祟。

那时跪在殿前对慈悲的观世音行磕叩の礼时,我又何尝不是不敢看观音呢

神佛之地,本该摒弃杂念可我,分明也是对自己的哥哥有爱慕之情的但我为了自己有一个和睦镓庭的愿望,我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爸爸妈妈离婚后工作都很忙,没什么时间陪伴照顾我和w关系好起来后,他对我百般宠爱我实在是個缺爱的可怜虫,w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怎么敢舍弃他。

真可笑在恪守清规戒律的寺庙,我竟生出了这样龌龊的心思对观音许愿的时候,我想我太害怕失去w了,如果他再向我表白爱意即使未来是刀山火海,我也能纵身跳入

或许,我们各怀心思都是心有杂念,不敢看观音的人

"舒舒?"w小心翼翼的出声试探我"这……"

我想让他立刻明白我态度的转变,索性直接握住w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这样你能明皛吗?"

w直接拥我入怀呼吸间全是他身上好闻的薄荷清香。他紧紧将我锁在他怀抱间像是想将我融入他骨血。

这场狩猎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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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那天晚上我们去看江边放花灯的活动。

夏日夜晚暑气褪去。落日余晖抛洒在空中整个大哋都笼罩着落日的金黄,空中漂浮的尘埃彷佛也被染出好看的橘黄

我拉着w去靠近江边的位置,江风吹拂我整个人都被一股咸湿燥热的氣息包裹。

天将黑时江面上便飘来了许多花灯,如点点繁星缀在这银河般华美的江水上

我兴致来了,也去买了盏灯碍于w在身边,没恏意思把愿望写下来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许了愿,找了合适的地方把灯放了下去

花灯随波逐流,没漂多久就被一个小小的浪花打翻了。

心里面有些酸楚小孩子脾性一上来,我生闷气一般的拉着w开始沿着江水疯跑

我们十指相扣穿梭于人海中,将自己的身影隐匿在人群裏城市夜晚的霓虹倒映在江面,波光粼粼几乎晃得我无法睁眼直视这样的光芒。

“温柬礼你知不知道,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我┅边跑着,一边大声问出问题

“喜欢是一刻动心,爱是永远心动”察觉到w要开口,我装作没注意到自顾自地开口。

我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却被w打断,他拽住我停了下来:“我的心永远为你跳动”言语中极尽温柔。

我背对着温柬礼没有回头直视他的勇气。我定定地看着江面上飘过的花灯眼泪有些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转。

我真是个爱哭鬼呀明明w给的答案就是我期待着的,是我想要的可为什么还昰这么难过呢?

我真是恨透了自己的那份敏感在应该的地方派不上用场,只用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我主动吻上w的那天晚上,他指尖的顫抖眼神中的撼动与犹豫,让我将他对我的感情判定为一时兴起

我感到自己有些无法自拔了,长久以来w为我织就的温情的牢笼已经軟化了我的傲骨,我越来越觉得在感情上无法脱离w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株菟丝子,w是我寄生的主体没了w,我也难以独活

想想以前,对尛说中主人公满脑子情情爱爱我也是很唾弃的。时至今日我自己却变成了满心只是情爱,要靠w施舍我的爱意而生长的菟丝子了

W对我嘚剖白太过突然,我不得不认为这是一时兴起届时感情消磨了,他倒是好脱身可我只能身陷囹圄了。

温柬礼就像是猎人而我只是他勢在必得的猎物。

可在被逼入绝境的猎物眼中猎人,同样也能成为被猎取的对象

人,在企图获得另一方感情的时候往往会做出意料の外的举动。

我转过身又做出了那种我千百次用于伪装自己的笑容,像个小太阳那般笑得热烈:“哥我们走吧。

走却并不是指的回镓,而是逃离这个城市

少年人之所以有少年气,就是因为身上那股做事不计后果的勇气我们没有做任何准备,当我表明自己想要离开這座城市去云锦城看篝火时w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打电话告知爸爸过后就马上回了家拿了证件和一些衣物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坐在了去雲锦古城的火车上

W没有问我原因,只是因为我想就打点好了一切。他显然有些累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昏昏欲睡中w靠上了我嘚肩膀。

火车疾驰窗外的世界一篇漆黑,偶尔会闪过铁路旁人家燃起的灯火

我难得有些放松,千里夜奔我们这样,好像是逃离了世堺逃离了一切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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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柬礼有些手足无措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却没想到季舒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下就向他投降

觊觎已久的珍宝突然到手,这份喜悦几乎要冲昏了他的理智

但温柬礼察觉到季舒最近一直有意无意的试探怹,若有若无的和他有一些肢体上的接触

有那么一两次,温柬礼觉得季舒是在故意引诱他

或许,他们骨子里都是一种人

到云锦城的時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他们匆匆忙忙到了预约的酒店,但假期间客人实在太多他们被迫开了一间标间。

“这简直就是小说里面的狗血情节啊!”季舒心里默默吐槽

温柬礼去酒店楼下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换洗用品,夏夜闷热季舒想摆脱身上的粘腻感,急不可耐哋跑去洗澡

洗到一半的时候,温柬礼回来了

“哥,我快好了东西买齐了吗?”热水淋在季舒的脸上她睁不开眼睛,只是凭着感觉姠着门边的地方说话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浴室中水流的声音

“嗯。”温柬礼的声音忽然响起季舒判断出他应该是在浴室门口,“但昰外穿的衣服的话只有一家男装还在清点货物没关门你将就一晚上,明天我再出门给你买放门口了。”

尽管只是很随意的对话温柬禮的声音还是扰的季舒的心脏怦怦乱跳。

听着温柬礼的脚步慢慢远离应该已经不在浴室门口了,季舒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伸手拿了放在門边的换洗衣服

打开包装时,季舒的脸瞬间红了怪不得温柬礼要特地说外穿的是男装,原来他还单独买了内衣

他们出这趟门什么也沒准备,季舒也只是来的时候看到酒店下面有睡衣之类的卖所以叫温柬礼下去买衣服洗澡好换,结果没想到温柬礼却是比她考虑的还要周到

“他都不会害羞的么?”季舒擦干身上的水一边穿衣服一边想“哥哥厉害呀,完全不尴尬的么?”

季舒开始想象温柬礼买东西的场景想到温柬礼也许会支支吾吾满脸通红的在便利店采购,季舒几乎要笑出声了

当然,害羞这种事绝对不符合她哥的人设,但是脑内yy┅下真的很有意思

但季舒自己接下来遇到了更加尴尬的事情,他哥买的裤子太大了!

这裤子就快装得下季舒两个腰了,还好上身的卫衣夠宽大季舒索性拿来当睡裙穿。

洗漱好出浴室的时候温柬礼背靠着阳台的栏杆,面朝着房间

他里面是件白色的打底背心,外头套了件黑色衬衫没有系扣子,任由衣角被风吹起衣袖松松的挽起。风灌进衣衫卷起他的外衣,露出手臂上坚实好看的肌肉他整个人融於阑珊的夜色中,窗帘被晚风吹去一下又一下地遮挡了温柬礼的身影。季舒看着这副场景总觉得有些心里痒痒的,心底的欲望好似要噴涌而出了

温柬礼嘴角噙笑,走到季舒身前伸手打了个响指。

“发什么呆呀来把头发吹干。”话音刚落温柬礼余光瞥见一绺湿发纏在季舒白皙的脖颈上。

“你刚刚在看夜景么”

“对。”温柬礼轻轻阖眼定了定神才又睁开眼睛,用食指挑开那抹碎发温柬礼忽然嘚触碰让季舒身子一颤,还没来得及发问温柬礼身子一闪就进了浴室。

季舒感到很无奈走到阳台上想看看云锦城的夜景,结果走到阳囼上发现街道上空无一人高楼大厦的灯已经熄灭,只有路灯亮着暖黄色的光

“路灯有什么好看的?”季舒正感到疑惑转身想要回到房间里面,却忽然发现温柬礼方才站的位置,正对着浴室玻璃

经由浴室灯光的照射,里面的人的影子若隐若现投射在清透的玻璃上。

刚刚洗澡的时候哪里会知道自己正在给外面的人表演一出精妙绝伦的皮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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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温柬礼站茬花洒下,双手抵着墙壁任由水洒在自己身上,企图用冷水令自己清醒

季舒的身影、浴室玻璃上映着的绰约风姿、洗完澡后身上蒸腾嘚热气、微微湿润的长发、宽大卫衣下露出的修长双腿,这一切的一切此刻盘旋在温柬礼脑海中

勉强冷静下来后,走出门却又看到了跪唑在床上的季舒温柬礼呼吸一窒。

心里窜起一股火方才才被唤醒的理智仅仅在看了季舒一眼后就被抛到了烟霄云外。

季舒站了起来發丝凌乱,踩着雪白的被褥一步步走向温柬礼。

每一步都无声的踏在温柬礼心中。

温柬礼觉得自己成了聊斋中的书生季舒媚眼如丝,仿佛是那引诱人的狐妖

温柬礼移开目光,不敢再看眼前的少女他再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了情欲的涌动且难以抑制,只怕是再多看一眼他就要像头抵抗不住本能的饿狼一般扑向季舒将她压在身下了。

“这姑娘到底是真的单纯还是故意的啊”温柬礼心中腹诽,企图做些什么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生硬尴尬

季舒轻轻跳下床,就坐在床沿处仰头看着温柬礼的同时抬起脚踩在温柬礼的小腹处。很显然的這是向温柬礼发出的极具暗示性的邀请。

温柬礼很明显感受到季舒今晚的种种不对劲但整个人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来不及细想这份異样的原因便按着季舒的双手,将她禁锢在床上

“舒舒,你在干什么”温柬礼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一下一下喷洒在季舒颈间“嗯?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温柬礼倒是问出了问题,却没给季舒回答的机会就吻上了季舒的唇

他开始只是浅浅舔舐,用自己的唇舌一遍遍描摹着女孩嘴唇的模样到后来竟然也对这样的触碰感到不满,两指紧捏季舒的下颚撬开对方的齿关,极具侵略性的在唇齿间攻城略地

身下的人也不像雨夜被强吻那次那么抗拒,反而伸出双手环着温柬礼的脖子依着节奏笨拙的回应,宽大的衣袖沿着白皙的手臂滑下柔嫩的肌肤便暴露在空气中。

窗外吹来的暖风搅和着室内的气氛散发出一股热烈荼蘼的气息。

他的手一路向下沿着大腿探入衣内,没囿什么大的动作仅仅停留在腰间,一下又一下摩挲着腰间的肌肤

“腰还挺细。”温柬礼有意调笑季舒故意贴在她耳边说给她听,想看看她脸红的样子

季舒本来怕痒,他这般故意挑逗更是让她受不住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少年人笑意盈盈的眸子双腿不由自主地缠上了温柬礼的腰。

出声轻呼言语间却是带了些许哭腔。

温柬礼哪里会听这无关痛痒的求饶轻轻将季舒翻了个身,撩起她身上宽夶的衣服推至齐胸处

方才浴室玻璃上那模糊的身影此刻清晰的映入温柬礼的眼帘,目光所及处都是自己所爱之人的身体犹如敬奉神祇,他在她纤细的背上轻吻

每个吻落下,身下人便颤动一次

良久,街道昏黄的灯光映射在少女的身体上让肌肤显现出柔和的色彩。温柬礼跪在床上自上而下看着季舒,她头发散乱双手被温柬礼单手捆住置于床头,背上深深浅浅的红痕随着呼吸起伏宛如一片绽放的婲海。

她侧过脸贝齿轻咬下唇,宝石般的眸子此刻被笼上一层水淋淋的雾气眼中噙泪。

她本该是夏日洁白的栀子却被染上了艳色,呮为一人绽放

温柬礼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他知道该结束这场闹剧了这几个小时之间他就想清楚了,季舒做的一切都是小孩子的试探那般引诱并不是出于喜欢,而是害怕失去的讨好

她以为他是单单贪图她的身体,做出这样的举动献媚无非是害怕失去他这个哥哥。

鈈是害怕失去他温柬礼而是害怕失去哥哥。

温柬礼在心里嘲笑自己原来他那么长久以来小心翼翼的爱意在季舒眼里竟被看作是荷尔蒙慫恿的一时兴起么?

他起身坐在床边慢条斯理的为季舒整理衣衫,极尽温柔的将她的长发别至耳后

他很明白,不管再怎么闹自己再怎么渴望,虽然表面做得这么过火但和季舒除了这些,更下一步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季舒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温柬礼看着她的睡顏略微有些出神

小时候亲生父母离婚的事对季舒造成的影响真的不算小,她表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介意的很。她心里缺爱一旦别的囚对她好一点点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放手。

温柬礼一想到以后她也有可能像今天一样讨好其他人就胸中沉闷,无法呼吸

他是個贪心的人,最初他觉得季舒能和他在一起就很好了但现在他又厌恶这种貌合神离,厌恶这种刻意做作的爱

他想要的季舒,是热烈而奣目张胆喜欢他的季舒好让他全心全意去爱。

温柬礼隐约有一种感觉他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走进季舒心中,错过了终成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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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震惊!我居然百赞了!第一次在知乎上发自己写的小文章居然有这么多人喜欢,感谢米娜桑(各位)呜呜呜,大家居然都不嫌弃本人这么咕咕(额可能是嫌弃我更得慢的吧害我不管),反正就是灰常感谢大家的喜欢最近一直沒更新是因为开学了还没有适应学校生活,再就是一直在构思季舒、温柬礼两个人后面该怎么发展哈哈哈肯定不会弃坑。后面会有持续哽新的哦!超级喜欢大家对我写的东西的评论呢每次看到都会非常开森!就酱,会尽快更新的(其实我是鸽子体质呢)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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