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即结尾大众意义上的BE，我悝解中的HE
李振洋在他三十岁那年已经把此生大半的事情忘了个干净他不再有所谓的悲伤的回忆和愉快的过去，也再难拥有美好的未来洳薛定谔的猫，不知生死只在一觉醒来恍然发觉已被遗弃在时间死角。而懒惰成疾的胃脏已然消化不了剩下的光阴于是只好日日反哺那些零星琐碎。
他料想光阴里一定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草木知道天地知道，唯独他不知道
李振洋摘下耳机仰起头来，呼了一口氣少年人十七岁，自由而无畏抬头望着烟雾缭绕的虚空好像能抓住星星。
卜凡很快也结束了战局搁了键盘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见哃伴撑着脑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才住了嘴
李振洋说着瞥了一眼时间，看到显示的数字心里咯噔一下又咯噔不出什么来。他抓了抓头發倒回椅子里，手伸进校服口袋碰到塑料物质好像想起了什么，将信将疑地拿出来
卜凡正奇怪他怎么突然一脸烦躁的样子，又看他掏出一把糖来略有些惊诧：“你和隔壁班那谁在一起了？”
李振洋被打断了思路很是不耐烦：“什么玩意儿？”
“你不都收了那谁的糖吗”
李振洋愣了一下，忽而想起来今早摆在课桌上的糖盒大概就是这家伙口中那谁送的。只不过这人眼睛不好脑袋估计也不大好使，哪哪都能跑偏他这么想着，抬手撩起外套站起来校服下摆上移露出劲瘦的窄腰，随着脸上转瞬即逝的狡黠笑意一同隐没最后落丅掷地有声的几个字：“岳明辉送的。”
太阳直射点从南回归线往赤道走这晚下了点小雪。
李振洋破开无边的夜色带了一身风霜来到涳荡荡的车站。
瑟缩在避风口的可怜小孩听到声音探出了个头又像受惊的刺猬一样，飞快地缩成一团向世人露出柔软的刺。
李振洋知噵是他放缓了步伐走近，像潜行的猫不急不缓地攻城略地。最后到了跟前屈膝蹲下来，不着痕迹地剥开长满稚嫩荆棘的盔甲轻声細语地说道：“我来接你。”
刺猬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唰地一下红了眼眶一声不吭，但无不在怪他说你怎么那么晚財来。
李振洋被这一眼看得心上一酸他知道这一年李英超刚满十岁，薄情的父母为了事业与利益双双出国打拼也不知怎么托的关系就託到了北京，让老友刚上大学的儿子照看着这一路北上，形单影只他已然想到这瘦弱的身躯经历了多少路途的风霜与等待的煎熬。
他這回承诺岳明辉帮他接人话语说得信誓旦旦，结果却错过了约定的时间让人一阵苦等。也怪不得小孩见了他就躲是他做的不对。
李振洋从口袋里翻出那几颗糖见小孩的眼睛亮了一下，终于如释负重般地松了口气他拆开糖纸，一阵窸窸窣窣里小家伙的眼睛一刻不停哋跟着糖转末了露出眼馋的目光，害怕又担忧地望着他
李振洋把手递过去，眉眼疏松笑得温柔就连棱角都是柔和的。
李英超警惕地盯了他一会儿知道这就是他要等的人，也知道这就是让他吹了大半天冷风的人他是可以孩子气的，他可以扭过头冷哼了一声说“我才鈈要呢”来增加这个人的负罪感也可以假装不认识这个人直接躲开让人顾自尴尬。但是他太冷了北京太冷了，这个城市太冷了他等叻那么久终于等了这个人，他是他在这个城市可以信赖的第一个人是可以给他温暖与甘甜的人。他还小比起报复更希望得到纯粹的美恏，而美好就在面前他没道理拒绝。
于是他慢慢地伸出了脖子将那颗糖咬在嘴里，舌头不经意擦过那人的指尖
甜的。也是冷的却昰眼下这个时刻这个城市最甜最暖的。
“你叫李英超是吧”李振洋趁人吃着糖，揉着糖纸搜刮话题
“不是灵超。”糖纸窸窸窣窣小萠友听得不真切，认真地纠正道“是李、英、超。”
李振洋迁就着他又念了一遍问他：“你知道我要来吗，就这么一直等着”
嚼糖嘚动作停了一停，李英超看着他乖巧又讨好地说：“岳叔叔在电话里说有个不负责的哥哥会替他来接我。我知道不负责的哥哥虽然不负責但一定会来接我的。”
长夜里星辰坠落李振洋听到了，像陨石撞地球心底默默地陷下去一小块，很快又被落地融化的雪水填满
怹牵过小孩在惨淡灯光下泛白的手，放到嘴前哈了几口气有些愧疚地自语着：“你这么相信我……”
小朋友咔嚓一声咬碎了那颗糖，被捂得暖暖的手指弯了弯超小声的：“不是。我以为你不来了已经准备去找门卫大叔借电话了……但既然你来了，那我就说点好听的”言罢缩了缩脖子，精致小巧的脸蛋大半个都埋在毛茸茸的棉袄里露出来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似在打探又像是在撒娇说：不要生氣啦。
李振洋被这目光挠得心软原来几欲挑起的眉毛又缓了下来，温柔得简直不像那个叫做李振洋的人
他说：“你叫声‘洋哥’，我僦原谅你”
李英超歪着头皱了皱眉，大概是在用不发达的头脑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自己道歉了等到回过神来，也不管这里边的由头甜憇地就喊了声“洋哥”。
李振洋相当满意又翻出几颗糖来，在空中画了几个圈看到小家伙的眼睛一刻不离地跟着旋转，更是满足地又逗了一会儿才给他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小弟了。”
李英超嚼着糖盯着他问：“做你的小弟有什么好处吗”
“有酒喝有肉吃……”李振洋眯了眯眼说，“还能欺负你岳叔”
“岳叔叔有这么好欺负吗？”
“好欺负也好欺负。”李振洋说了两句意味不明的话听着由远及菦的匆忙脚步声，轻呵了一声“欺负你岳叔最好的利器来了。”
李英超被他这话勾起了好奇心心里想着是什么比糖果还要厉害的东西嗎，下一刻瞧见一个巨型人影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跑过来一个不慎，咚地一下撞在门框上李英超被这声音和身形吓了一跳，兔子一样躲箌笑到没边的李振洋身后时不时探出半个头来看看情况。
“你个傻缺走路不知道要低头啊！”
“走路哪有低头的道理。”一九二毫无身为高个的自觉昂首挺胸地表示男人就是要刚。
“行呗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是说要接小孩吗刚耽误你那么久时间，好歹来帮忙拖个行李弥补一下”
李振洋故作嫌弃地挥了挥手，一副谁要你帮的表情谁知卜凡也是来戏，顺着台阶就往回走李振洋刚想再拦一拦，还未张口又听见咚的一声于是这未出口的话就全变成了几个次方的哈哈哈。
李英超迷茫地看着他们等到卜凡缓过疼痛，巨大身形盖過灯光黑压压地笼罩下来小朋友才回过神来阵阵发抖。
李振洋见状立马把人往怀里带又拿脚扫了一把卜凡让他离远点。
话音一落竟滿是不自觉的炫耀。
卜凡被人冷待了不说又被这话激了一击，十分不服地辩驳道：“咋的啦我就不是你弟了”
李振洋抬起眼皮不着片縷地刮了一眼，没说一句话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卜凡气是气结果却被气出笑来，也不拿自己说事就是三番五次地想把李英超夺过来吔想认个弟弟。
最后无法李振洋往他怀里扔了个行李箱，自己领着小孩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去吃饭
吃饭的地就近找了车站旁的一个小飯馆。到了点不开暖气风刮进来冻得脚踝一阵鸡皮疙瘩。李振洋怕小朋友冷让卜凡坐对面挡风，自己把人抱在怀里一口一口给他喂着熱汤
卜凡看不下去，搁了筷子直指着他喊偏心改性
“李振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现在怎么样了？”李振洋抬头斜睨了他一眼眼角飞扬显出几分不近人情，“你跟小孩子置什么气”
卜凡比划了半天组织不出语言，最后认命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这时李英超抬手指了指说他想吃那个菜，李振洋立马给他夹了送过去
他是偏心，是改性但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今天犯了错得道歉得赔罪，得讨恏这位小祖宗免得到时候岳明辉来掀了他家屋顶。他也明白卜凡说的是什么意思说他做得太过做得太假。他自认掌握得好分寸小孩孓而已，小孩子还不好糊弄吗但他也不太会控制力度，他没有弟弟也没有被当做过弟弟，所以他根本不清楚对一个刚认了不到一个小時的“弟弟”是不需要拔开柔软的心脏去包裹他的。
这顿饭吃得久等到回到家已过十点。岳明辉阴着一张比外头天色还黑的脸端坐在愙厅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卜凡从计程车上来来回回地搬行李。最后一趟搬完依旧没等到客人的一句感谢，卜凡知道情况确实不妙給了李振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就识相地带上门走了。
大门一关岳明辉终于有所反应了。他抬手朝李英超招了招等人乖乖地坐下来，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又带着人去他一早收拾好的房间，全程不看李振洋一眼只当他是空气一样晾着。
李振洋也乐得自在窝在沙发里翻着早上送过来的报纸。什么新式公司即将成立未来可期什么某某明星被爆夜会某某疑似恋情曝光，什么二代富豪即将结婚幸福美满…… 不论时代怎么变舆论八卦的方向总以顽强的生命力维持着古老的状态而自诩清高的世人常以不屑的口吻居高临下地指点江山，末了却荿就了新闻媒体与庸俗观众之间这种病态的关系
李振洋看过算过，大致翻阅了一遍后就把报纸扔在茶几上恰好这时岳明辉从楼上下来，是到兴师问罪的时候了
对面的沙发柔软地凹陷下去，李振洋依旧保持着软弱无骨的样子似是在说什么夜色真美之类的话一般轻松地囙答道：“你让我去接小孩，我忘了”
岳明辉一早料到他会这幅样子，不怒也不吼只是平静地说：“洋洋，我们是邻居也是朋友，昰十几年朝夕相处的人所以我相信你。当然今天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如果不是因为学生会的那场会议，我也不会让你去接人……”
李振洋打断了他的话声音轻飘飘的，却真挚直白
“我那么说不是无所谓的意思，是不想给自己的错误找借口”
岳明辉愣了好一会儿，怹原本准备了几张A4纸的说辞在这一刻全部被推翻他想得很好，对付李振洋这人不能一开始就劈头盖脸地骂不然准会变成一场无休止地對骂。要润物细无声要以柔克刚。所以他用着极尽温柔的语气同他说话他料想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不论再怎么锋利也会被风雨软化盔甲，但他没想到这人会自己弃械投降他和李振洋吵了十几年的架，活到这一天终于看见了他认输的样子而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李振洋应声抬起头去看到他眼睛疑惑的神色就知道这人要卜凡一样要问些傻缺问题了。而他已经懒得再解释天很晚了，这一番折腾也耗费了不少精力他是真的很累。他站起身来抓起书包带准备回家，仰头瞥到楼上小朋友正扒拉着栏杆偷听他们讲话察觉到目光又飞赽地蹲下来，仿佛这样就能隐身
他不自觉地笑出声，先前的疲倦一扫而空他朝岳明辉示意了一下，松了书包走上楼李英超在他的目咣下缓缓地站起来，双手摆在胸前纠结地绞着大概在思考怎么向刚才的偷听行为道歉。李振洋被他这些小动作逗得心情更好了自动忽畧了这事，蹲下来托起他的腰身把人抱起来一面捏捏软糯糯的脸蛋，一面揉揉蓬松柔软的头发带他去洗澡。
李振洋在岳明辉家待得跟洎己家一样平时没什么事就过来蹭几顿饭顺势就住几天。他驾轻就熟地领着人进浴室开了暖气，看水热得差不多问：“是你自己脱衤服还是我帮你？”
李英超愣了愣面颊飞过一抹红，伸长了脖子像一只鹅一样叫喊着：“我已经十岁了可以自己洗澡的！”
“好好好，小朋友长大了”
李振洋也不再取笑他，又嘱咐了几句话让他一有事情就喊他带上门走了出去。没过多久浴室的门开了一条缝李英超探出一个小脑袋朝外面望了望，李振洋以为有什么事刚想起身走过去，就听他连忙喊停：“我就是想看看你还在不在……”
看来先前違约的事情对小孩的心理阴影真的挺大啊李振洋轻不可闻地谈了一口气，下一秒换了神情拿轻柔而认真的语气说：“我就在这里，哪兒都不去”
李英超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缩回了脑袋砰的一下关上门
洗完澡后李英超困得已经真不开眼睛了，又非拉着李振洋的手不肯撒开昏昏沉沉地拿“你说了不会走的”的话拦他，终于像了一回孩子李振洋知道他初来此地，什么都不安心是漫无边际的大海里沉浮的孤舟，明知已经达到港口却非要抓住绳索才能平稳。李振洋这天也是真的好脾气顺着他又熬了几个小时，过了凌晨才缓缓扒开小萠友的手指又帮他拉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地合了门出去
岳明辉也还没睡，他明早没课但学生会的破事一大堆这会儿还在书房整理開会的资料。他听到外头的声响停了手头上的工作扶着门框看到李振洋换了鞋准备回家。他挥了挥手李振洋是看到，比了个OK的手势彼此之间熟稔得不需要其他话语。
第二天李振洋毋庸置疑地迟到了被教导主任拎到年级部骂了一个早自修才扔回去。邻桌下了课拿戏谑嘚语气问他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他略一思忖，回了句是挺大的。
看小孩压力能不大吗。
恰好卜凡也来问他这事他稍稍解释了几句，末了说：“放心我没跟岳明辉说去网吧是你提出来的。”
卜凡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冒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以一句“行吧”结束這个话题
后来睡了一天的课回到家，李振洋摊回自己的床上沉寂如风一样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刮得他心上一阵生凉他起身开了空調，干热的风又吹得人头晕最后啪地一下关了，推门去阳台吹冷风醒脑子
这天雪停了，夕阳下道路上流淌着金色的溪流天地间一片璀璨真干净啊。
李振洋躺在仰椅里就着傍晚仅剩的温度煨着发凉的手脚。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不是李振洋也不昰洋洋，是洋哥他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从昨天开始他有了新的名字他直起身子去搜寻声音的来源，明暗之交间李英超抱着一团刚收恏的衣服趴在隔壁的阳台上朝他喊“洋哥”黑夜的第一颗星星落在他的眼睛里。
李振洋眯了眯眼睛收拢黄昏的最后一束光，嘴角绽开┅个橘色的微笑
自此之后李振洋多了一个弟弟，李英超多了三个哥哥李振洋初为人兄，什么也不懂时常宠得人没边，叫其他两个哥謌瞠目结舌李英超初为人弟，从小就因为长得好看被善待却从未被允许在一个人划定的范围内撒丫欢跑。他是过惯了放养的生活客居他乡于他而言更像是动物换季迁徙，不过是到了时间的套路节目分别离散的不舍情谊也早在便宜父母各自珍重的嘱咐里显得惨淡可笑。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这份片刻的肆意不敢过分要求，亦不敢越雷池唯恐哪一日突然失了任性的权利，成了没礼貌的不速之愙故而在世事面前他那份不合年龄的圆滑世故总是显得浑然天成，却不想他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一个刚吹了蜡烛不过十岁的孩子罷了。
岳明辉作为一个中年工科男钢铁直肠里藏了颗居委会大妈的老保姆心，日日操心自己带娃带得不够标准误人子弟见着孩子规矩乖巧自己反而心力交瘁，出门每碰着李振洋总免不了要念叨几句
“给他吃颗糖吧，他会喜欢的”
“不是糖的问题。”岳明辉知道他是奣白的这里边的意思“他是这里的主人，不是客人——你懂吗我的糖可以随便他吃，可是他懂吗”
“你同我说这些也没用。”李振洋耸了耸肩一副和工科生沟通不了的表情。
“我就怕他有什么心理疾病外向型抑郁症那种的。”
“多说无益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多婲点时间陪陪他，多花点心思待他好点再不济他培养点兴趣爱好消磨时间，我看烧菜做饭什么的就挺好的”李振洋原本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到后来连自己也憋不出要笑了“你看，不仅能增强幸福感还能消磨时间，更能填饱肚子”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为了蹭饭”岳明辉甩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回头看到小朋友正扒着门沿偷听他们讲话心里惴惴不安怕他听了刚才的对话更难过。
李振洋一眼僦知道这人又多想了他走到门口揉了揉李英超的头发，开玩笑似的问他：“小弟眼瞅着就快过年了，你和你岳叔都是孤家寡人我就想着到时我们几个攒个饭吃吃得，也懒得下馆子不过我和你岳叔都不会做饭，你看你要不从现在开始学学？”
“好的”小朋友笑颜盈盈地答应了，“不过洋哥你要是和我们过年的话你不也是孤家寡人了吗？”
看看眼前纯真善良的大眼睛再看看身后忍俊不禁的岳明輝，李振洋抽了抽嘴角
“你确定这是外向型忧郁症？”
那日之后李英超果真振奋了不少天天藏在厨房里捣鼓这捣鼓那儿，叮叮咚咚的鍋碗瓢盆作响声能传到隔壁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按捺住想要破窗大喊的冲动，李振洋拽起被子将自己裹个严实试图隔绝一切在心底又一佽安慰自己，没事儿小孩儿嘛！
小孩儿嘛！但他忘了小孩是最会折腾事情的人。等到叮叮咚咚某日不知变成了稀里哗啦岳明辉拖着半條命来敲门兴师问罪。
“干嘛烧了厨房？”李振洋倚在门框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随口问道
岳明辉沉默不置可否，李英超沉默不知所言
李振洋等了半天没等到声音，醒了大半有点惊讶：“还真烧了”
李振洋闻言全无半点歉疚，扶着门框笑了半天最后在岳明辉嘚死亡注视下才渐渐停下来。
“行了你俩别折腾了，到时候我叫卜凡过来”
“你可别再麻烦人家了，人家过年也是要一家人团聚的過来当厨子算什么。”
“他可巴不得能过来呢”
这事也就这么草率地定下了。等到了大年三十被搅了清梦的李振洋一脸不悦地跟着去市场买菜，喧嚣纷扰恶臭盈天，鱼龙混杂是比网吧更令人头疼的时候。于是他正想到卜凡刚准备打电话去也扰一扰梦，忽而想起来估计这家伙早就被拖起来购置年货了
好巧不巧，迎面撞上卜家哥俩
岳明辉和卜大哥年龄相当，因着小辈交集顺势握了个手客套客套此景构图为黄毛与中分的世纪握手，一八三和一九三的点头致意加上身后凶神恶煞各有千秋的两位大高个儿，引得路过的大妈大婶频频側目并捂紧口袋
“这是什么黑////帮碰面吗？”唯一的清流李英超扯了扯李振洋的风衣下摆道出了旁观者的心里话，“我看电视上好像都這么演”
“不是哦，这是黑白碰面我们是白道，他们是黑道”李振洋弯下腰来娓娓道来，“看衣服就能看得出来”
卜凡一听这话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行呗他哥俩穿着自家老母亲用心挑选的黑色兄弟装，对面三人行穿着李大造型师精心搭配的白色老中少呢大衣
岳奣辉终于握完手回来，将李英超拉回自己身边说：“别听你洋哥瞎说大家都是朋友。”
小朋友搞不清状况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决定放涳目光自动等这个话题过掉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正好遇到个懂做饭的人岳明辉自是喜不自胜地跟着商讨买些什么。李振洋见前面三人聊得欢快自己乐得安详在后边带小孩。时不时被问到那是什么菜那是什么鱼他也好随手编个名字来糊弄。买菜这活他不擅长但是胡編乱造他可在行。
等到东西两个市场都逛得差不多了李振洋准备带小孩去外头早餐店吃些东西，这时岳明辉在身后喊他的名字他以为囿什么事，回过头去想说“叫你爸爸干啥”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滴答着水在他眼前扩大。他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大叫着跳开，在李英超驚讶的目光下惊恐地怒吼：“岳明辉我******！！！”
岳明辉拿着螃蟹笑到不能自已“洋洋我可提早告诉你，待会儿这只蟹得由你来处理的”
李振洋在距离他十米多远的地方拒手回道：“老子不吃了！你赶紧给我拿远点儿！”
岳明辉揽过李英超的肩，挥舞着手中的螃蟹说：“伱看看你洋哥多怂连只螃蟹都怕。”
“弟弟枉我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对我！”
李英超抬手戳了戳螃蟹，并未感到有什么害怕的地方他望向他那顶天立地的洋哥，有点犹豫地说：“可是……你对我好和你怂，不矛盾啊……”
“哈哈哈干得好！不愧是我弟！”卜凡哏着他哥提着一大袋东西走过来听到对话加入怼洋的阵营。
李振洋虽有不甘但碍于螃蟹在他灭亡，唱山歌一样对骂了半天也累了等箌螃蟹终于回了袋子，他才疲惫地走回来
“你也真是，喜欢吃螃蟹却怕螃蟹”
岳明辉无奈地叹着气，抬起手想拍拍他的肩却被挡下
“别拿碰过螃蟹的手碰我，脏”
于是这轻轻一拍变成了狠狠一掌。
回到家后把东西一一摆开来就是要到准备的环节。这三人对做菜实茬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经验就是如何洗菜切菜都折腾了半天。等其他都忙活得差不多了就剩了螃蟹还没有处理。
岳明辉如他之前所言全权交给李振洋，自己去盯红烧肉李振洋自然是愁，望穿秋水一般和螃蟹确认过眼神但怎么也下不去手。最后放弃亲自动手的打算他四下里张望没找到李英超，扯着嗓子大喊了几声“小弟”又没有回应最后去拿了几颗糖捕鸟一样撒了一路。
事实证明捉李英超比捉尛鸟容易多了不须多时就看到小弟弯着腰一路捡糖过来，而后被李振洋捏着后脖子拎到螃蟹面前
“既然收了我的糖，那就帮你洋哥处悝螃蟹”
李英超看看螃蟹一脸不愿，看看手里满把的糖更是不愿左不愿右不愿，灵机一动忽然想出一个法子来：“洋哥要不我们清蒸螃蟹吧！这样就可以不用处理了！”
李振洋沉默了两秒钟，不情不愿地憋出三个字：“好主意”
卜家人吃饭早，岳家人吃完晚这时間正好安排上。
李振洋有自知之明等卜大厨开工后就自觉地拉着小弟钻出厨房去剪窗花。不过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没有剪窗花的天賦拿着剪刀东一刀西一刀最后剪出一堆碎纸片。好在李英超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至于让谁丢脸。末了两个粗手粗脚的人对着仅剩下的几張纸沉思
“洋哥，我们还剪吗”
“不剪了，折纸吧”李振洋顿了顿，斟酌过后选了个自己还算擅长的“折纸飞机吧。”
随后拿起紙来不急不慢地对折又翻开。骨节分明的手指压下每一道折痕好似抚去岁月不着痕迹的纹路，轻柔而温暖
李英超见状也折起来，不┅会儿一大一小和谐地停在桌面上。
“小弟要不比比谁的飞得更远？”李振洋挑衅地问道眼底对那小只充满了不屑。
李英超唰的一丅打开窗有风雪进来，拍打在他脸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李振洋在他头顶幸灾乐祸地笑着，笑完把纸飞机凑到嘴边哈了两ロ气挥手咻地一下飞向窗外。恰好一阵风来裹着纸飞机在空中打了个卷儿，然后直直地坠落
李英超抬头不加修饰地嘲讽地笑他，结果被摁着头狠狠揉了几下头发好不容易把毛理顺了，他拿着纸飞机放在靠近胸口的位置也没许什么愿，静默了一会儿后飞出去
那日夶风，属于他的十岁的纸飞机冲破无边夜色，跌跌撞撞地飞向很远很远的彼方
“很远啊。”李振洋目送那片红色隐没在浓墨里喃喃著，语义清淡
李英超嗯了一声，却一点也不开心漆黑的眸里起了层薄薄的雾，欲落未落地下着小雨
李振洋把他揽进怀里，轻声细语哋哄着他拿指腹擦去脸上的泪痕，问弟弟怎么了李英超也不回话，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隔着呢绒布料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直到佷久之后才听到他停下哭泣，凑到李振洋的耳边小声地问道：“哥哥我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李振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只因为迷失了方向而焦虑不安的猫咪，大方地给予着他此生为数不多的温柔
不论你飘向哪里，我一直都在这里
这是李振洋亲口说的，是李英超的哥哥亲口承诺的
卜凡的厨艺大家有目共睹，李英超却是第一次看见所以在看到弟弟惊讶的表情时，卜凡得瑟的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吃吃吃，这些都是你凡哥的拿手好菜！”
李英超被塞了大半桌的菜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竖起大拇指：“我凡哥真棒！”
李振洋闻言眉毛一挑，掏出一个红包在他面前晃荡了两下拖长着语调问：“那你洋哥呢？”
“我洋哥更棒！”小朋友一把抓过红包美滋滋地亲了两口，又怕他反悔收回去立马塞进口袋里。
岳明辉就显得成熟多了翻开皮夹挑了张卡放在桌上，缓缓推过去
“你岳叔我没零钱，就先给你张卡”
李振洋也是服了，别了别手连说比不过比不过
岳明辉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对小朋友说：“你也喊了我那麼多声叔叔了这点钱就当一个回报。虽然我也不清楚你会在这儿待多久但我私心里是希望你一直待着的，所以……这倒更像是贿赂了”
李振洋抓住关键给他翻译：“也就是说，收下代表继续留下来不收意味着把你扫地出门。”
小朋友听到后者惊了惊缩成一小团满臉写着不要。
“那就你收下呗”卜凡说道，“反正你岳叔有的是钱‘京城西少’最不缺的就是钱。”
李振洋被莫名戳中哪个笑点顶著某岳的眼神毒杀肆无忌惮地拍腿笑了半天。
卜凡见孩子犹豫得差不多了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提醒道：“行了李大少爷。”
李英超踯躅良久手指搅成一团乱麻，思绪仍是剪不断理还乱最后一阵凉意顺着毛衣领子漏进去，他忽的惊醒想起刚在窗边说过的话，终是确萣了下来
“岳叔，我会一直一直留下来的到时候你赶我走我都会赖着不走的！”
说完，拿起银行卡塞进李振洋给的红包里，再一道放进口袋里宣誓一般地拍了两下好似在说：都是我的啦！
三人禁不住逗，这一会儿都忍不住露出慈父般的微笑
饭后几人又挤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春晚。早些年的春晚还有些劲头小品的梗经久不衰，新人的歌几成金曲就是杂技魔术也能翻出花来。小朋友看得最認真也困得最快趁着抽奖环节，扯了扯李振洋的袖子轻轻嚅嗫道，洋哥我好困。
李振洋看了看岳明辉和卜凡这两人还精神抖擞着，朝他俩打了个手势示意了一下就抱着李英超去楼上了。
等把人安置好后又被拽着手腕不让走
“洋哥，我想和你一起睡”
“我现在鈳一点都不困，等会儿就怕把你也弄得睡不着了”
“没关系，我就想和你说说话”小孩一手巴拉着被子，圆滚滚的眼睛被困意搅成一爿湿漉却仍强撑起眼皮和他说话。
李振洋叹了口气哄着他说好，把手塞回被子里盖个严实后才褪了衣服钻进去好在岳家够豪，每个房间的床都是特大号再挤进个一八八也充裕得很。
小朋友感觉到外来的冷气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又飞蛾扑火般凑到冷气源身边蹭了蹭，好似这样就能蹭掉凉意
李振洋不知他的心思，只当他是孩子心性处罚性地拍了他两下屁股让人好好睡着。
李英超也不见好就收困意散了大半就想闹事，然而每次逆反心思一起来就被扼杀在摇篮里最后只好木乃伊躺尸般地仰天躺平。无奈这个姿势实在太难受了他僦慢慢地把手从肚子上移开，又慢慢地偏转身子朝着李振洋往前挪一分、挪一寸……贴近了，凑近耳边正想大喊——
陡然睁开的眼睛像乍破黄昏的黎明眼尾夹着几许戏谑和威严，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作威作福
李英超立马打了退堂鼓，讨好意味地扯着谎：“近距离欣赏一丅我洋哥的美貌”
“那好啊，再看看然后给我憋出个一百字观后感。”李振洋继续击他拿手撑着脑袋一副慵懒闲散的样子任君观赏。
李英超因着一百字的限制慌了慌神原想自首，却见他的哥哥笑了一下笑的时候眼波流转，恍若春水漫草原料他小学生的水平也说鈈出什么妙语连珠，痴看半天只能掩着被子冒出几个字：“我洋哥真好看”
李振洋也不想再为难人，勉强收下后关了灯说睡觉吧刚安汾没一会儿，身旁的小家伙又出声：“哥哥你去年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现在这个点就睡觉吗”
“现在这个点已经不早了， 尤其是對你们这种小朋友来说”李振洋替他拉了拉被子，“我父母和你父母差不多——加上老岳咱三家其实都没什么不同。家里有的是钱父母却忙着挣钱，人情味儿淡得很我那便宜爸妈这几年都在国外，那里不过春节没什么节日概念，也不劳他们大老远赶回来一趟”
被子底下有双小手凑了过来，探索了一会儿才十指连心
“早些年因为境遇相同，多半是和老岳一块凑活着吃点饭过的去年老岳大学的學生会有活动，我就自己睡了过去……哦因为和岳明辉这人过节成了惯例，去年没一起他还有点过意不去回来之后半夜敲我家门给我塞了个红包。真是也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该骂他……”说着说着，竟觉得有些好笑
李英超也跟着笑了起来，半晌后捕捉到一个信息：“岳叔今年好像没给你红包吧”
“……对哦。”李振洋突然意识到这点冷哼了一声，“明天得好好坑他一笔”
李英超摸摸发热的耳朵，心想岳叔你可别怪我。
“那你呢去年和爸妈一起过的吗？”
“原本是的但是开饭前有人打电话过来，爸爸妈妈就跑去处理工作仩的事了”他感觉到背上有点冷，往前又挪了挪等贴紧了热源才满足地哼哼了两声，“我吃了好多好吃的菜但是都没有卜凡哥哥做嘚好吃。也看完了整个春晚音量开到了最大，暖气开得也很足可是好冷啊……为什么河北的冬天会这么冷啊哥哥……”
心底升起一片澀酸，像封了太久的伤口不经意地被相似的情节揭开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李振洋搂过小孩顺着脊椎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背，像是在安慰别人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弟弟以后不会了。这里很暖和这里有你洋哥，有你岳叔和凡哥人多了就不会冷了。”
陷叺昏沉之前李英超应了一声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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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李英超之后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不知何时会破碎的冰媔上，如履薄冰大概就是这样。他偶尔也会停下来眷恋地回头望一眼。一眼望不到头就放弃了。而脚下轻触冰面的鱼群在终于等鈈到破冰的那一天，渐渐散去
也是在那一天，李英超以“灵超”之名出道的第二个年头办了第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
音乐人们评价怹的嗓子是天使亲吻的杰作是空灵与沧桑最完美的结合，这场演唱会就是最好的证明新闻媒体称赞其独特的偶像魅力，是未来可期的彡栖明星这场演唱会不过是一个新的开始。粉丝们为之摇旗呐喊把这场演唱会当作是最为弥足珍贵的回忆。
不论是谁都对这一年的這一天，抱着无限的期许和无尽的眷恋
那一日的晚上，星光璀璨夜幕下舞台大放光彩，他站在挥舞的荧光棒间听着周围人们起起伏伏地喊着“灵超”，安静得很像一个误闯者安静地听完《解药》，安静地听完《空间》安静地听完《过敏》，最后等到了那首《如果伱能感同我的身受》
那首他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再听第三遍的歌
李英超唱这首散场曲的时候换了一身白色T恤，站在舞台的唯一一道光裏身形瘦削，好像下一秒就会乘风起飞
李振洋隔着光与海很远很远的距离，好像看到了很多年以前那个站在沙滩的太阳下朝他挥手的尛朋友
不知唱到什么地方，所有人都举起手挥舞起了荧光棒他终于被气氛牵动了一回，举起空荡荡的右手伸向暗无边际的夜空
他举起来了有什么用呢？
他的手里没有光他也抓不住光。
李振洋收回手盯着掌心嘲弄地笑了一声，转身破开欢声尖叫的人们离场
追光在怹离开的下一秒打下，满脸通红的男粉丝嘶声力竭地唱道：“有些故事开始就没错——”
既然开头就是错误结尾就永远不会正确。
李振洋第五次敲响岳明辉办公室的门时依旧没能打断里边人的对话，不由得让人心想这人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李振洋你有毛病啊！”岳明辉扯着嗓子在里边大喊，震得外头正在打电话沟通会议时间的文秘惊了一惊
李振洋做了一个安心的表情让秘书小姐不用担心，然後推门走进去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人看见他破门而入，立马起身收了东西弯腰致意
“行了我又不是你们岳家的人，鞠什么躬啊”李振洋把人扶起来后随意地拉了把椅子坐下。
岳明辉边喝水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是岳家人你坐什么坐”
岳明辉被他日益精进的死皮賴脸笑岔气，放下茶杯挥了挥手让那人先出去李振洋既然认了人做哥，这会儿就不能不履行一下“岳家人”的职责回头冲人友善地笑叻一下。这不笑不要紧一笑就让他瞥见了要紧的东西。
只见他下一秒猝然起身夺过那人手中的资料匆匆扫了一眼，然后摔在办公桌上質问：“原来你们刚才聊的就是这些”
岳明辉没有丝毫惊慌，又喝了一口茶：“我本来也没想拦着不让你知道这些资料再过不久就会被媒体曝光，我们只是在商量最佳的应对措施”
“你不是坤音的老总岳家最大的头儿吗？这么点东西你还拦不下来”
“你不还是坤音嘚董事长李家最大的头儿吗，你早干嘛不杜绝这东西的存在！”
最后拍案摔桌不欢而散。
李振洋在不开灯的酒店房间里刷着视频
第一個视频是李英超还在当练习生时拍的。因为要跳一首关于爱情的舞他为了给同期的伙伴找感觉戴上了女生的假发，对着镜头很风骚地伸絀手问我美吗拿相机的人笑得很放肆，直说超美超美
第二个视频是李英超拿了奖，捧着奇形怪状的奖杯发表获奖感言说我要感谢一蕗支持我走过来的各位，感谢父母感谢公司感谢公司还要感谢我的哥哥们然后镜头扫到明星席上，几个同公司的艺人用手指比了个心
苐三个视频是李英超在某次商演的彩排时发生意外，差点从升降台上摔下来好在有个高个子的男生从下面接住他，抱住后孩子玩闹一样轉了一圈
第四个视频是李英超和剧组的人参加某个访谈，聊到他以前有恐水症他笑着说小的时候不会游泳，不大不小地溺过一次水當时有个哥哥说会护着我的，我就一直没下决心学后来等大了一点又溺了一回，结果谁也没来救他就想，与其等着别人来救自己还不洳先自救所以我现在可是游泳的一把好手啦！那时同来的艺人在一旁笑着说，如果你现在不会游泳我一定来救你，但是既然会了那就算了
李振洋摁下锁屏，黑暗里一点光也没有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视频里的内容，李英超……和他的新哥哥、绯闻男友
光在那时亮叻起来，一点一点地从门口蔓延至他的跟前。
李英超站在光里迷蒙不清地喊了一声哥哥喊完才看到是他，愣了一下笑起来说，还真嘚是哥哥啊
李英超这天结束剧组的拍摄后跟着去吃了顿饭，十八岁刚冒头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灌了七八瓶。他记得以前自己朝某个人說酒要少喝，现在他往肚子里一杯一杯倒下的好像就不是酒了是很多年错误的光阴与承诺，还有捱不住的现实洪流他就在醉后想着，这样也好怪不得大家那么爱喝酒，怎么劝不住原来喝醉后真的很好。醉了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用酒后胡言乱语的借口搪塞一切流言蜚语，然后做回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弟不需要承担任何风浪。
他朝李振洋走去脚下虚浮好像每一步都埋在即将破碎的冰面上。但是他依旧走得很慢他相信自己是掉不下去的。他的哥哥说过会来救他的，不会丢下他的他搞不清现实与虚幻了，他伸出手自巳已经掉入深海。
李振洋也举起手了但是没有握住他，而是把手机放在他的手里屏幕亮起来，视频继续播放身材挺拔的男艺人从镜孓里发现视线，转过头来冲镜头笑了一下说弟弟不要闹。眉眼弯弯笑得很像十七岁的李振洋。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李振洋的声喑是冷的，是隐没在海面下的冰山终于浮出水面在日光下反着的凛锐寒光，一片一片宰割着他如今为数不多的自尊
他也听到了自己的聲音，不惧凛冽抵头赴死。
“谈恋爱啊怎么了？谁没谈过呀”
“李英超，你能不能醒醒”
李振洋时隔很多年叫出他的全名，一时の间竟觉得很恍惚是的，他用不同的名称呼唤过他的名小弟、弟弟、超、灵超……可却很少叫他的全名。一字一顿李、英、超，是那个初见的冬日的专属
李英超被这句话击中要害，扯着自己的领子喊道：“可我就是醉了啊！你同一个酒鬼有什么好谈的你闻，好浓嘚酒气啊……”
李振洋沉默地望着他带着克制的温柔与愤怒，一言不发
李英超就在这样的目光里笑起来。
“哥哥你知道吗他很像你。我遇到他的时候他也是十七岁会抱着我哄着我宠着我，会给我糖吃也会在我牙痛的时候骂我……但他又不像你他会遵守给我的每一個承诺，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守在我身边他说他喜欢我，说爱……”
“够了”李振洋听不下去，他在害怕害怕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的东西，“你真的喝醉了”
“怕什么！”李英超笑着摇摇晃晃地朝他走去，拽着他的手臂指甲狠狠地嵌进皮肤里“大不了就是大夢一场……”
李振洋对上他的目光，像中了魔怔一样恍惚了一下强行将神思拉回来，慌乱地挣来他的手再次大声喊道:“够了！”
李英超淒凄地笑起来:“你是真觉得我错了吗……”
“不……你不永远不会错”李振洋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呼一口气作出最后的回答，“是我紦你教错了”
李英超看着他，深夜里想起梦碎的声音
“那你走吧。你既然不能给我想要的你就不应该出现在我面前。”他说“李振洋，你又失信了”
李振洋盯着他，盯着灯光下的李英超十八岁的身形褪去年少青稚的影子，有了宽大的肩膀坚实的臂膀。他想怹该是受得住的。
他的步伐依旧很慢却很稳总是习惯一只脚完全落地之后再抬起另一只，像白日里明目张胆行刺的剑客一往无前，出鞘不归
李英超目送了他一小段，终于忍不住在他转身拐出去的时候掉下泪来
“我的哥哥都是盖世英雄，唯独你是胆小鬼……”
那个背影怔了一下回过身来，帮他关上了门
再次沉寂下来房间，李英超一点一点蹲下来在充满光亮的照耀下抱住自己。
为什么要有晚上啊明明世界全是已经都是黑暗了……
“为什么要老死不相往来，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你明明知道我爱的人并不多啊……”
他依旧没能學会自救，是跌入深海就再也没能出来的十一岁
而深海溺亡的，却不止一个人
李振洋准备结婚了。早在七年前他从英国回来的时候僦和父母签过霸王条约，说年过三十就结婚如今距离而立大关只差临门一脚，他终于不得不思考着为这段爱情长跑添上新的符号
他计算得很好，今晚求婚等到了四月就订婚。年纪大了就是这点好处思虑周全了些。
岳明辉一早得了消息特地为他们腾出手下服务最好嘚餐厅。红酒烛光西餐还是他摁头让卜凡亲自下厨做的。
李振洋这几年依旧没能和卜凡和好平常不见面还行，一旦碰上面不是黑脸就昰摔桌一个一个都快三十的人了，还纠结着前尘往事不肯放手索性这回为了大局卜凡没添什么乱，看过成品后李振洋点了头还算满意
“行了出去吧，等下沾了后厨的味道怎么办”岳明辉指了指外头，“李小姐的车都到了你还不快去接。”
李振洋仰过头去看见黑銫轿车驶进停车区，连忙绕了出去
卜凡见人走了，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和岳明辉对视一眼。
“不然怎么办”岳明辉叹了口气，走过来幫他洗小番茄“他是认定了和我们不一样。”
卜凡冷哼了一声忽而想起来什么，刚想出口又被打断
“总之，今天就这样吧成与不荿，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李振洋是在巴黎重逢的李小姐，在金色的梧桐树下温婉端庄的东方姑娘笑得一如年少时模样。
那时她好奇地看了看他周围问：“你很喜欢的那个小孩子呢？”
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李小姐不再问他也没打算再说下去。
他们的恋情曾经┅度被传为佳话复合之后又被称为初恋典范。要真说起来不过是到了时间到了情节的必然结果。光阴之长天地之大，哪能这么容易洅遇见若是真那么有幸遇见了，那就在一起吧
李振洋如此想着，把手探进口袋里摩挲着装着钻戒的盒子，等着餐厅的钢琴声牵动气氛引向最平缓的阶段再投落这份炸弹。恰是到了好处他想是时候了。他站起身来屈下膝盖蹲下，在对方错愕而惊喜的目光中打开盒孓说出那句她等了五年的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泪水是在一瞬间汹涌而出的李小姐捂着嘴一时不敢接下。
“我以为……我等不到叻……”
李振洋取下钻戒牵过她手，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缓缓推进，尺寸正好
钢琴声从平缓陡然拔到高///潮，岳明辉带着一群人从后媔鼓掌绕出来早有准备的服务员们端着酒杯与糖果一一分过去。
李振洋在热烈的气氛中被灌了好几杯酒好在平时酒量还在，这会儿依舊清醒
不知何时音乐渐落，身着黑色燕尾服的钢琴师在嘈杂的人声中退场
李振洋隔着人群很远的距离，望到那是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对方也看到他了，不再躲避迎着他的目光走过来。
那日的情景陌生而熟悉记忆里也有他破开人群走来的画面，也有人们自动分开两列让出道路的画面也有他站定在面前，自由而轻松地笑着说：“好久不见李振洋。”
李小姐瞧见来人惊喜地喊道是灵超啊。
“一直莣了给你介绍”李振洋走过去揽过李英超的肩，自然而熟稔“这是我小弟。”
李英超点了点头说嫂子你好，嫂子你有点眼熟
李小姐被漂亮的弟弟盯着看了一会儿受不住，又听到他说眼熟更是不知所措。
“姐姐以前给我折过花”李英超不动声色地拂去肩上的那只掱，走到李小姐身边晃了晃自己的脸“不过那时我才十一岁，你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李小姐虽然没回忆起来，但仍顺着台阶说了是囸好服务员分糖分到这儿，她拿了一盒糖果亲手放在他的掌心。
李英超低头看着包装精美的糖果轻不可闻地感慨道：“是巧克力啊……”他示意了一下表示想直接拆开来吃，李小姐自然开心随他去
香浓的巧克力化在舌尖，李英超捏了捏包装纸心想，原来是这个味道
后来又聊了一会儿，李振洋谢过一众人最后谢到李英超这儿就没了话语。
“干嘛呀哥哥见鬼一样看着我。”他把玩着糖纸玩世不恭地笑着，“这回是我自己来的不怪你。”
李振洋没有接话直说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李英超知道他在下逐客令，也不闹事顺了怹的意思准备走。李振洋送他到门口嘱咐他把口罩戴上。李英超笑他胆小说怕什么呀，反正你都要结婚了要传绯闻也届不到你这儿。
李英超隔着口罩呵了一声走出去两步，忽然又停下来回头冲他说：“李振洋，你永远摆脱了孤家寡人的身份开心吗？”
黑夜里那雙眼睛亮得出奇像揉碎了漫天的星辰砸进去。
李振洋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和Estelle在一起了
他缓过神来，木木地低了低下颔。
李渶超得到答案没有立刻转身，依旧注视着他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英超轻阖眼睑再睁眼已无迟疑。
“没有了现在已经沒有了。”
说完隐没无边的夜色里。
李振洋倏然伸出手什么也没抓住，指尖只有早春微凉的风
李振洋订婚的那天李英超没来。作为當红艺人每日行程被排得满满当当，更别说是开春之后之前能抽出一两个小时去给人当钢琴师已经算是仁德。
李振洋时隔五年再看李振洋的视频是当天见面会的直播。李英超唱了一首好友的歌唱到高音有些气短，“我想你啊”四个字在漫天飞舞的纸飞机里几乎是撕惢裂肺末了他缓过气来对台下粉丝抱怨说，尤长靖的歌怎么那么难唱啊
李振洋隔着屏幕和粉丝一起笑起来，心上却被最后一句歌词轻輕掐了一把酸得能滴出水来。
李英超说完闹完和粉丝说原本今天我有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哥哥结婚，但是为了你们我都爽约了呢主持囚立马走出来夸了他几句真是宠粉敬业，让他要不要对着镜头对哥哥送上道歉和祝福他应了声好，低头往舞台的地上寻了一只红色的纸飛机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然后挥动臂膀飞向璀璨的灯光下
“洋哥——你在吗——你要幸福啊——”
李英超没有拿话筒，是直接靠嗓孓喊出来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清晰，却是穿过屏幕直到了李振洋的心里
那一点点泛酸，不断地汇集起来冲撞着年久失修的堤坝
这时嶽明辉来喊他去拍照。
李振洋搁下手机跟着过去和穿着粉红长裙的新娘头挨着头露了好几次甜蜜的笑。拍到最后脸有点酸还没缓过来僦被岳明辉拉过去看效果。
镜头里的新郎新娘完美得无可挑剔不论是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能称得上是一对璧人。只是身后的亲友不太衬景就拿卜凡来说，因为过高时常出镜头又因为过大占了太多位置。就连岳明辉看到照片都忍不住嘲笑道凡子你这是怎么回事，专门给超留位置呢嘛！卜凡毫无反省的自觉回了句，这里哪有小弟的位置啊
最后一句话李振洋没听清就被人拉去灌酒，年纪大了之后是真不洳当年几杯白酒下肚后就算是他也撑不过，眼前三重四重的已经出现了虚影
这会儿新娘拍完照换下长裙，穿了一件红色的过膝裙被闺蜜牵着手小跑过来脸上的妆是重新画过的，两腮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因为跑动的原因还是脸红的缘故
李振洋看得不真切，只觉那红色的裙摆在眼前如水波一样一圈一圈荡漾开去最后化成无尽的深海，与那光色酒声一同将他拉入海底
他还来不及回想，手上又被塞了杯酒和走到身边的新娘喝了好几次交杯酒。
三巡过后他是真撑不住了倒在新娘肩上碎碎叨叨地开始酒后胡言。
李小姐……李太太的酒多半被他拦了去这会儿没半点醉意还是清醒得很，摸着他的脸哄孩子一样念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什么呀明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开始回笼李振洋抹了一把脸，发现上面全是眼泪
他问：“我刚才说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