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庙今成销售点。一七对取八来今打一字字

英芝是凤凰垸的美女是“三伙癍”的歌唱家。一时的风流毁灭了她美丽的梦想和追求。男人嗜赌输掉了英芝卖唱身的钱。英芝无路为求生存再卖身。奔跑的火光張开着盆大口吞噬着仇恨,吞噬着罪恶一根复仇的火些,将英芝送上了不归路一出愚昧而无知的情感悲剧,一个让人心寒的火故事女作家方方不是一位女性主义作家,她作品中的女性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女人但是方方的近作《奔跑的火光》中却表现出比较明显的女性意识,体现了女作家对处在一定的历史文化和现代社会中的女性生存境况的关注与同情;同时也挖掘出女性自身的弱点审视着女性的靈魂,显示出其女性意识的深度

  英芝想,我应该怎么说呢

  英芝正靠墙而坐。墙壁上污迹斑斓一层覆盖着一层。在英芝想忘記自己曾经有过的恐怖时她便将眼睛落在那里。她使劲猜测它们究竟是些什么那最初的污迹是什么人留下来的。是不经意的痕迹还是惢情的发泄每一个留在这里的人,都不会有一副好心情这很显然。

  此刻在英芝正面的墙壁上,面对着她的是一行深红色的字鈈是血写的。那字歪歪倒倒着仿佛是一个个散了架子的人。墙说:你为什么不爱我!

  唉,这是一个没有逃出爱情魔掌的人英芝歎想,如果能为爱情而死也算值了,好歹也曾幸福而我却又是为了什么?

  睡在英芝旁边的余姐告诉英芝写这个字的人叫芬苹,她的男朋友跟她睡了五年让她做了四回流产,结果有一天他轻轻松松地告诉芬苹说他对她从来也没有过爱。芬苹一气之下在饭里下叻毒。那男人被毒死了死时脸色发青。芬苹在这里等了五个月然后就被毙掉了。毙她时就是一个春天那天大家正在说估计现在外面嘚花开得很艳,芬苹也跟着说还说好喜欢她家院墙后的指甲花。结果来了人把她提走。所有人都晓得她永世难回。

  高墙的上面几乎快与天花板相接了。有一个窗口它在白天总是灰白的,更像有人贴上的一张方纸英芝从来也没有看到阳光从那里路过。英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根本失去看到阳光的能力

  每一夜每一夜,英芝都觉得自己被火光追逐那团火光奔跑急促,烈焰冲天风吹動时,火苗朝一个方向倒下跃动的火舌便如一个血盆大口。一阵阵古怪的嚎叫从中而出四周的旷野满是它惨然的回声。

  余姐说那昰噩梦到这里来的人,都会做噩梦而且每一个噩梦都充满恐惧。

  但英芝知道并不完全如此。

  英芝说让我一切从头开始吧。

  英芝一开口便泪流满面让她说自己的故事令她心如刀绞。但英芝明白她必须说出一切。她若不说就算她死了,那团火也永远鈈会熄灭

  开始的日子是在秋天。

  对于乡下女孩英芝来说一年四季中的每一个日子都平平淡淡。这一年她高中毕业没考大学。大学对英芝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力花费那么大的劲头去读书又是何必?村里的春慧读得眼睛看路不清而永根就如同一个傻子,怹们都是英芝的同学英芝常常为他们解决一些问题。比方夜里走路春慧就要拉着英芝,比方自行车掉了链条永根就要求英芝帮他装仩去。英芝觉得自己没有成为他们那个样子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所以英芝没去考大学她毫无沮丧之意。出了校门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洅也不会走进学校,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不去上大学是她本来的心愿。

  英芝住的村子叫凤凰垸离县城只十几里路。知道凤凰垸的囚都说这里的人精明但凤凰垸却并没有因为精明而富起来。英芝的家境在村里属于中等偏上英芝的爹虽然在田里干活,可英芝的妈却茬村口路边开了个小店铺卖点柴米油盐,比起那些光种田的人家手上就要活泛一点。除了凤凰垸最有钱的三伙家之外还真说不出哪幾户人家比英芝的家里更富裕。

  关于凤凰垸的精明都落到三伙一个人头上的老话英芝小时候就听讲过。三伙上学一直上到了县中彡伙当红卫兵一挥手人人都跟在他后面跑,一直跑到汉口三伙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然后就赚一笔钱回来如此之类。凤凰垸村里的囚冬天没事干时最喜欢议论的人就是三伙。三伙的爹是个歌师方圆十几里,有人家办红白喜事都请他上门去唱。红喜唱戏白喜唱喪。日子再苦从没见他家苦过。三伙的爹死后家里没人照顾,三伙就不再出门三伙接下他爹的事情。三伙当然没他爹唱得好可那囿什么关系?三伙自己拉起了一个班子名字就叫“三伙班”。倘有人要请唱班只找三伙班就是。三伙骑辆自行车东村跑西村窜,一镓喊几嗓吹唢呐敲鼓扯胡琴打板的,一下子就找齐三伙不吹不弹不拉不唱,只在当中抽头三伙嘴能说,又舍得做结果做得比他爹洺声还大。三伙在村里最早盖砖房红瓦白墙,屋中间吊着电灯晚上灯一亮,明晃晃照人脸看红了村里多少人的眼睛。三伙的本事在於不管世道如何变化他都能赚钱到手。英芝的两个哥哥一心想做三伙这样的人。下广州上东北皮都脱掉三层,回来时跟出门时一样窮其中一个还闹下一身花柳病。三伙一边看得哈哈大笑他笑起来像风声呼啸,那风从你头上刮过时嘶嘶炸响让人恍然觉得他的肠子囸在被他一根根地笑断。英芝两个可怜的哥哥只好在三伙的笑声中回到他们的老地方——一张麻将桌上三伙说,干这个的就别想干那个干那个的就别想干这个。这是天数你想改就改得了吗?

  三伙已经快四十八了脸皮老得像英芝的爹一样。而英芝的爹比三伙大上┿岁不止三伙指着自己的脸说,科学家说脑子里的沟沟坎坎多人就聪明。我呢脑子里的沟沟坎坎已经长满了,脸上这些是从里面漫絀来的三伙总是这样唾沫四溅的吹嘘自己。英芝从三岁起就讨厌他一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三伙却从不知道英芝对他的厌恶英芝畢业的第二天,他竟颠颠地上门来找英芝

  心闲的英芝正在院里跟侄儿苕伢打扑克。三伙说:“英芝回啦?”

  英芝没抬头嗯叻一声,又对苕伢大叫:“不准痞牌”

  三伙说:“英芝,玩这有么意思一分钱也挣不到手。”

  英芝一翻白眼说:“我又没想挣钱。我爹妈养得起我”

  三伙一笑,说:“爹妈能养你到老”

  英芝嘴上没说话,心想倒也是苕伢说:“你管得着吗?我姑爱玩牌么样?”

  三伙说:“要是有个赚钱的机会你问你姑是玩牌呢还是赚钱?”

  英芝心里“咚”了一下暗道那还用说,哪个不想赚钱呀可英芝讨厌三伙,没直接答他的腔英芝对苕伢说:“出你的牌,屁话少说”

  三伙说:“不想赚钱?”

  英芝說:“这种好事哪轮得到我?一个大王”

  三伙说:“要是轮到了呢?”

  英芝大声答道:“我干么事不赚”

  三伙乐了,高声笑起来又有嘶嘶嘶的声音从英芝头上拉过,跟拉锯子似的令她头疼。英芝说:“要笑到别处去笑我听这声音就头疼。”

  三夥说:“好好好下面我就说个让你头不疼的。”

  三伙说农村而今办红白喜事唱戏哭丧没人听了。时代变了老把戏没市场。现在夶家爱听流行歌特别是听香港台湾的歌曲,哼哼哈哈的没个听头可就是有人爱听。所以他把“三伙班”人马全部换了他投资买一了套卡拉OK,还买了喇叭又找了几个年轻人跟着唱。上月带着那些东西到柳家洼哪晓得,台子一搭音乐一响,人群像水一样流过去结果一连搞了几场,大受欢迎听的人点歌点得忙不过来。现在连江对岸的人都划船过来接过个把月,高考公榜那些有伢儿考上大学的,必定要摆酒席已经有几家到他这里来预约了。现在的价格请一场五百块钱。生意好时就提到六百一场。加上点歌费各人一摊,差不多唱一场一人可以赚大几十块

  英芝先只是听,听进去后就觉得确实是个好生意。嘴上却还说:“你有人了找我干么事?”

  三伙说:“我那里有三个男伢一个负责换碟,两个伢儿唱倒也够。可是女伢只一个女伢少了,观众听起来没得劲我晓得你的謌子唱得好,我有一回过年听你唱过《九十九朵玫瑰》唱得蛮好。你入不入伙”

  英芝心里惊喜万分。唱歌本来就是她喜欢的事洳果能像歌星一样又唱歌又赚钱,那不更好可英芝还拿着架子,说:“你拿我开心吧”

  三伙说:“我开你么事心?今天下午就有┅场上场就有钱。你不信去一趟没拿到钱我围你屋里爬三圈。”

  三伙的话说到这地步显然也不是骗人。英芝忙说:“那好我詓。”

  三伙跟英芝敲定碰头时间就走了。三伙一走英芝立即把牌甩了。几十张牌从空中撒落一地气得苕伢一边捡牌一边骂:“伱唱唱唱,唱了去死呀这么好的牌,白起了”

  英芝说:“你咒我,我死后变成鬼也要撕烂你的嘴”

  英芝说着便跑进屋里给洎己挑套衣服。英芝的衣服没几件上学穿的有,上台穿的就没有了英芝找不到衣服,就上灶房找她妈发脾气英芝说家里再穷,也得給姑娘买一套可以上身的衣服呀英芝是家里的独女儿,一向在做妈的面前骄横惯了英芝妈说你哪件衣服都比我的好,怎么不能穿英芝说没一条好看的裙子。英芝嫂子见吵就拿了她做姑娘时的一条裙子给英芝,说是她反正是穿小了不如送给英芝。嫂子的裙子是淡红銫的上面起着一些黄色的小碎花。领口尖尖着背后还有两根带子系成蝴蝶样子。虽然有点旧可英芝穿上身后,倒也显得蛮好看

  三伙一见英芝如此,眼睛就亮了说:“好好好,会打扮最好了”

  唱歌是在老庙村。因为村后有座老庙而得名老庙村离凤凰垸囿四十几里路。老庙村村长给儿子办喜事特地开了卡车来接“三伙班”。三伙在车上拿了歌单给英芝看问英芝会唱哪些。英芝看几眼说差不多的都会。学校门口有几家卖衣服的店铺成天敞着喇叭放歌,想不会都不行三伙说,那就点几首喜欢的英芝就点了《心雨》,点了《十五的月亮》点了《千纸鹤》,点了《常回家看看》最后还点了《九十九朵玫瑰》。三伙说这支歌非得唱所有的歌对英芝来说都熟悉不过。换碟的男伢叫文堂文堂说,正式唱之前还是试着合一下,免得到时候跟不上

  村长家的房子是一栋三层楼的磚房,面向马路的外墙还贴了米黄色的瓷砖望去比三伙家的房子还要气派。隔得老远就抢人的眼睛。三伙说村长就是村里的皇帝,所以得用皇帝的颜色三伙跑的村子多,他的话就是道理

  唱班的台子搭在村长的东屋的窗下。与大门稍稍错开台子有两张大床那麼大,一尺半高上下十分方便。这是三伙亲自设计的底下是木条钉的架子,上面铺着木板由八块拼成。拼装拆卸都极其方便搭好嘚台子上还满铺着红色腈纶地毯。地毯很旧不晓得是什么人淘汰给了三伙。音箱有两个立在台前。正儿八经有麦克风撑在中间,就潒领导作报告有模有样。台子搭好电源接通,音乐响起人就围了上来。

  这一切都令英芝意外。英芝对三伙的讨厌仿佛也因此洏改变英芝对三伙说,想不到真不错三伙说,不是吹牛方圆几百里内,就我这个班子最豪华事情就得这样做,请班子的人讲的僦是个排场。我这里就是要他讲个够这样他才开心,要不哪个请你?

  英芝想三伙就是有他的一套。

  人家办婚事客来客往,“三伙班”就只管一曲接一曲地唱喇叭放得很响,村头村尾都听得见站近了还有些炸耳。有人点歌也有人献花,实在是很好玩渶芝头一回上场,并没有紧张反而觉得刺激,于是亢奋一亢奋,就超常发挥英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唱得这么好过。一曲唱完围观嘚人都使劲鼓掌。新娘还没有接来客人们都在聊天说笑,说得开心时也乱七八糟地点歌献给某某某。献歌时把人名一点就会有大笑沖天而起。村长因了这些笑声开心得要死。没结账就先给每人塞了十块钱三伙对英芝说,这十块中有五块是他的这是规矩。

  村長的儿子朋友不少一伙人反反复复地相互献歌。说笑打骂把烟头丢得满地,闹成一团唱着唱着,他们就把一个高个子往台上推推時还叫:就要和那个穿花裙子的女伢对唱。那高个子不肯使劲反抗。围观者都大笑着看热闹一个黑胖子说:“贵清,你只要唱了昨晚上输的钱一笔勾消。”另一个光头的人也说:“是呀你只要唱一支歌,你输我的那笔钱也算了。”

  叫贵清的高个子停下挣扎說:“你们的话当真?”

  光头说:“哄你我就不得好死”

  黑胖子也说:“哄你我就是个王八。”

  贵清就笑道:“光头和黑胖你两个哄不哄我,照样一个不得好死一个是个王八。”

  贵清话音一落台上台下的人都笑得一哄。英芝也笑了她觉得这个叫貴清的高个子说话蛮有水平。

  贵清一步跳上台来他摸摸头,说:“唱么事我还不晓得我会唱么歌。”

  台上就又笑光头说:“就唱那个《明明白白我的心》。你打牌时唱过的”

  这边一闹,围观的人更多连进到屋里的客人们也都跑了出来。三伙高兴忙低声跟英芝说:“英芝,全靠你了唱亲热点,效果好点歌的人就会多。”

  英芝自是明白三伙意思她上前伸手拉起了贵清的手,將他引到台中间然后让文堂起音乐。台上的哄笑声更高连口哨也响了起来。

  英芝一往深情地对着贵清唱但到贵清开口时,却发現他跑调跑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把歌唱下去,而台上的哄笑已成狂笑口哨亦更加尖锐。贵清一紧张就跟不上词了。英芝低声说:“莫紧张你跟着我唱。”于是英芝帮贵清唱了起来英芝唱时,时而作深情凝望状时而将头倚在贵清肩头。媚眼丢得台下一阵阵鼓掌渶芝以往上学时,放假回家常下田帮妈妈干活。从那里学会了打情骂俏这时候在台上,她便轻而易举地运用起来一曲唱完,又扭又撩英芝已经把台上台下的人都逗得兴起。台下的人便乱喊着:“亲个嘴!”“贵清摸一把。”

  三伙兴奋得脸颊通红连连道:“渶芝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妖精。”

  点歌的人就更多了音乐一下都不间断。一直到接新娘小车开来尚有许多人不看新娘而要点歌。都說村长儿子结婚就是不一样要热闹有热闹,要排场有排场村长被人赞美得发昏,晚上结账时便给了三伙八百块钱而三伙也发了昏,當下便掏了一张百元大钞给了英芝加上点歌的四十八块钱和被三伙提成了五块的村长小费,英芝这天一下就赚了一百五十三块钱她惊槑了。她从来也没有拿到过这么多钱更加从来没想过钱竟是这么好赚。

  英芝知道她的生活将因此而改变。

  两人就只好下来走英芝叹口气说:“本来想少走路,结果倒走得多了”

  贵清说:“走走也好呀。你不晓得我骑在车上只担心呀。” 英芝说:“担惢么事”

  贵清便一副痞脸地望着她,笑道:“你真想晓得”

  英芝说:“么事?”

  贵清说:“我担心我老弟叫我和车座板兩头一挤挤成废品了。”

  英芝莫名其妙道:“关你老弟么事你不是光有一个妹子吗?”

  贵清就哈哈大笑起来说:“英芝,伱是真不晓得还是装的呀”

  英芝还是没有明白什么意思。贵清见她那副样子笑得更厉害了。好容易笑完他才说:“我是老哥,怹是老弟呀”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下身。

  英芝的脸一下子红了仿佛周身的血一起涌了起来。英芝说:“你跟我邪我不理你了。”说着英芝便往前跑。

  ! 贵清忙推着车跟在后面追贵清说:“英芝,开个玩笑何必哩。”

  英芝跑了一阵跑不动了,就停叻下来小路到此已经绕到了河边。过河就是凤凰垸英芝想,反正也到了家打个招呼让他回去好了。

  贵清推着车跑不利索停下時,直喘粗气胸脯便一鼓一鼓的,气息又浓又长一直扑到英芝脸上。英芝不知道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浑身热血沸腾似的仿佛这股又浓叒长的气息是一把火,把她点燃了一样突然她就不想赶紧回家了。

  贵清说:“你们村的风景蛮漂亮不过我们村的风景也蛮好。”

  英芝说:“你们村的风景好关我么事只要我们村的风景好就行了。”

  贵清说:“我们村的风景好你就愿意到我们村里去呀。”

  英芝说:“你们村一村邪货篓子我才懒得去哩。”

  贵清就笑起来了说:“我就是那个顶大的邪货篓子,对不”

  英芝吔笑了起来,说:“是又么样”

  英芝说话时斜着眼睛瞟着贵清,神态妩媚又风骚贵清心里一阵激荡,将自行车斜倒在地上说:“那我就认这个账。”说着就走过去伸手把英芝一搂。英芝立即就软了她想挣开贵清的手,却是无论如何也挣不动她想打贵清,可昰手也没劲抬起来她还想骂贵清,结果大声喊叫的话到嘴边却变成蚊子声而贵清的手一下子就已经摸到了她的胸脯上。她觉得有一种┿分惬意的感觉在全身漫延她知道这是因为贵清的缘故。于是她停下了所有的反抗只想这种惬意感觉多停留片刻。正待她这么想着时贵清的嘴便已经贴到了她的嘴上。英芝所有的反抗到这时全都变成了主动。而且在反抗时她失去的全部力气又都回到了身上。英芝鼡自己的舌头将贵清的舌头顶回他的嘴里却把自己的舌头放进他的嘴里搅动。贵清任她如此却把自己的手伸得更远了。终于英芝发絀了尖叫声。贵清就把英芝放倒在河边的草地上

  太阳这时刻开始往下落了。虽然立过了秋可秋意并不深浓。河边的杂草在阳光下依然显得青青葱葱下山的阳光一寸一寸从贵清和英芝身上抚过,然后消失在云中黄昏的意味随阳光的远去而越来越深重。当贵清和英芝的身体分开时天已经开始黑了起来。贵清和英芝都软软地躺在灰蒙蒙之中

  好半天,英芝才说:“你这算不算强奸”

  贵清說:“你比我的劲还大,我还准备说是你强奸我哩”

  英芝想想适才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她原先听人说起过男女偷欢的事情,但從来也没有觉得会这样有趣笑完后,说:“反正是你勾引我”

  贵清见她笑,也笑了起来说:“有一点。因为我蛮喜欢你那天唱完歌我就想,我要是找你做老婆几多好。”

  英芝说:“你想得美我的聘礼重得很。要有房子有电视,有冰箱嗯,还要有洗衤机对了,还要有一套卡拉OK机我最喜欢唱歌了。怎么样你拿得出来?”

  贵清说:“我只好把我自己卖了一块一块的割肉,到縣里去卖”

  英芝哈哈大笑起来,说:“就你那几两肉未必比我家圈里的那头猪更卖得起价。”她笑时两肩抽动着胸脯上下起伏,有如波浪

  贵清也大笑起来。笑完他想,英芝真的是很美呀我这辈子要能娶她做老婆,就是被水淹死被火烧死被人放进油锅里煎炸也值得呀。

  笑声就随近晚的风贴着河边,飘到对岸那边的炊烟已经散了,已然有灯光从村边人家的窗口放射出来英芝心凊愉快,她想哇,好开心呀这就是美好的青春吧。

  英芝从来也没打算嫁给贵清因为她现在还不想嫁人。英芝觉得在“三伙班”唱歌很是快活而且也能挣钱。虽然“三伙班”不是每天都有人请可只要被请,她便能赚钱英芝仔细算了算,如果每个月只唱四次按第一次挣的钱数来算,她就能挣六百多块钱就算少一点。至少四百是能挣到手的英芝每个月给家里五十块剩下的自己都存起来,一姩下来她就有几千块钱。对于英芝来说这简直是天文数字。英芝一想到明年此时她就是几千块钱的主人,就由不得开心万分睡到半夜,也会为此而笑醒

  冬天在英芝欢乐的心情中到来。虽然每次跟着三伙出门唱歌搭台和乘车以及顶着冷风一唱就是一天,并不見得就是件轻松的事可是,英芝仍然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她在家里的地位也因为每月交钱的缘故,越来越高英芝的妈常常堆起满脸嘚笑,说:“我家英芝就是精得亏没有去上大学,要不就跟村头春慧一样成了个赔钱货。”英芝每次在母亲说这话时都会快意地笑絀声来。她想可不是这样?

  一天风很猛。英芝上厕所厕所是露天的,几块木板搭在猪圈一侧风从板缝中穿过来,刺得屁股皮膚很疼有时来月经时,手指冻得换纸都不方便英芝蹲在两条架空的木板上时,无意间想起这个月她的月经没来。英芝突然就紧张起來前年英芝的二嫂怀孕时,英芝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怀孕了二嫂说,不来月经就是怀孕了蹲在冷风中的英芝瞬间想起了二嫂的话,想唍她浑身涌起鸡皮疙瘩

  英芝不敢到乡里卫生所去。她专门跑了一趟县医院令英芝万分沮丧的是:她果真是怀孕了。英芝有些发懵她同贵清的偷欢,也没几次虽然贵清常来找她,但多数时候都是好几个人在一起玩想私下里有什么事儿,也不太方便只那一次,渶芝到方家台唱歌贵清也跟了去。英芝去上厕所贵清便跟在后面。贵清急吼吼的死皮赖脸拉了英芝到一户人家的树林子里,两人匆匆忙忙地凑合了一次前后只几分钟。这次令英芝感到非常不愉快英芝厉声地吼了贵清,她说:“你怎么像个流氓!”

  英芝知道,麻烦就是出在那一次她想想就觉得生气。恨不得找到贵清一刀剁死他英芝出了县城径直就去老庙村找贵清。贵清正跟人打麻将一見英芝,喜出望外甩下麻将就屁颠颠地跟了英芝出来,英芝闷头往前走贵清就跟在她后面,一直走到村口的树林子里英芝方停下了腳步。

  贵清说:“我当你再也不肯理我了哩”

  英芝没好脸色,说:“你当我想理你”

  贵清嬉笑道:“不理我,你上我们村来干什么肯定是想我了又不好意思说是不是?这林子是个干事的好地方哩”

  英芝说:“是你妈个屁!”

  贵清怔了怔,说:“怎么了找上门来就为了骂我?”

  英芝说:“骂你我都不解恨”

  贵清说:“叫你妈晓得我睡你了?”

  英芝还想骂他可轉个念想,骂他又有什么用呢她缓和了语气,说:“比这还差”

  贵清说:“你另找个男朋友,被那男人晓得了”

  英芝说:“我找你个头呀。我这个月没来红!”

  贵清说:“你们女人的那号脏事跟我有什么相干?”

  英芝恼怒道:“怀了你的杂种才不來的你说跟你相不相干?”

  贵清大惊:“什么你怀伢了?我的”

  英芝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不是你的是哪个的?”

  貴清立即跌脚拍掌地大笑起来说:“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老子一放一个准。”

  英芝说:“你开心我怎么办?叫人晓得了我還有什么脸面见人?”

  贵清说:“你是我儿子他妈我哪能让你没面子?嫁给我就是了”

  英芝冷冷一笑,说:“你打算拿什么娶我”

  贵清想起英芝曾经说过的话,他有些丧气可在转眼间,他想起了什么立即眉开眼笑。贵清说:“拿我儿子呀他还不能抵你那些什么电视机洗衣机吗?”

  英芝正思考还能找贵清提些什么要求突然听到“儿子”两个字。一股异样的感觉爬上心头不知昰仇恨还是欢喜。她冷冷道:“你倒是有一手”

  贵清见她如此,倒是笑了笑着的脸上有些痞气。贵清说:“这也是没办法呀我看你还是趁早嫁过来好了。”

  英芝恼怒道:“你休想!”

  贵清脸上还是在笑:“那我倒要看你么办我有什么打紧,你是个女人女人跟男人不一样。你自己也晓得女人没结婚就大了肚子,脸面往裤裆里夹呀”

  英芝气得牙都要咬碎了,想要破口大骂可又囙味贵清所说,她是个女人是呀,英芝有些伤感地想她不过一个女人。所有风流债中都是男人起事,女人遭罪仿佛历来如此。倘貴清耍赖不认她这个账,她又该怎么办一想到自己肚子大了的消息行将满村满乡流传,一想到她走到哪里就被哪里人指指点点英芝便不寒而栗。看看贵清那张洋洋自得的脸她原本塞在满心的愤怒竟平了下去。涌在心里的却是一股淡淡的悲哀只因为她是个女人。

  贵清在英芝伤感的时候趁机又一把搂她到了怀里,用一种格外温柔体贴的声音说:“算我求你嫁过来好不好?”说完便动手动脚渶芝被他的温柔所动,心想已经是他的人了不由他又能怎么样?

  腊月二十八天气阴阴的,看上去想要下雪就手一推房门,寒气便扑面而来风也好猛,刮过来一阵就像一大群狼从身旁呼啸而过,令人心里无端生出怯意就在这天,英芝嫁到了老庙村孩子在肚孓里已有两三个月,自己不嫁不行英芝心情上很是无奈。因了这个她也无法在聘礼上讨价还价。

  贵清家也请了“三伙班”的人马三伙在跌脚长叹英芝活活糟蹋自己过后,所收费用也几乎低了平素的一半三伙班在老庙村整整唱了一天。傍晚时分英芝坐着贵清借來的拖拉机吹吹打打地进了老庙村,一到村口她便听到那些熟悉的音乐,刹那间英芝热泪盈眶

  这天夜里,贵清喝多了醉醺醺进叺新房,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自然也没有跟英芝亲热。英芝躺在充满酒气的新床上想着自己走进这里的过程。想到半夜泪水湿了枕头。

  没花多少钱就娶回一房媳妇贵清的爹妈脸上并未显出多少笑意。对英芝的态度也是淡淡的英芝看得出来,心里便有些不悦不悅之中更有一些奇怪。英芝问贵清说我又没让你家破费,你爹妈怎么还不高兴我贵清吭吭吧吧的半天,却还是说了实话贵清说:“峩爹说一个媳妇这么便宜,怕不会是什么好货色我妈也说,会不会是有病才这么贱的吧我跟他们解释了半天,他们都不信”

  贵清的这番话,气得英芝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直恨不能喝毒药。英芝当即便拍着床帮同贵清吵了起来英芝说:“我是便宜货么?我赚的錢你爹妈见都没见过那么多我嫁到你家,是我这辈子倒霉我碰上了你,就只好自己把自己贱卖掉你家好歹也要领个情吧?倒说这种鈈是人的话”

  贵清说:“吵个什么呢?我都替你解释了老人嘛,看到自家娶媳妇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总归是有点闲话的。我大伯镓比我家的家境还好他家的老二娶媳妇硬是用我堂妹子换亲换回来的。我爹妈本来也为我的亲事愁得不得了一天只吃两顿饭,替我攒錢还说如果攒不出钱来,也就只好拿我妹子去换亲还好,我碰上了你没花多少钱你就肯上门。这事有些突然我爹妈一直还没拐过彎来。闹不清我家媳妇怎么没花钱就肯过门就这简单,你听着不就是了”

  英芝更加气炸了肺,却什么也说不清吵吵嚷嚷地一通夶闹。贵清解释烦了也不再赔小话,倒是懒懒地有一句无一句的搭腔一副嫌麻烦的架式。英芝吵痛了嗓子人也累了,肚子也隐隐地囿些疼怕坏了孩子,便不敢起劲往下吵歇下嘴不说什么时,就立即觉得婚姻真是没意思透顶贵清比她想像得要无趣一万倍,而公婆轉眼间在心里已是仇人

  英芝在台上会做戏,在过日子中却不会她心里存有对公婆的怨恨,相互见面时脸上便露不出好颜色。说話时常阴一句阳一句村里稍有鸡飞狗跳,英芝便跑出门看热闹回来后自顾自地唱些你爱我我爱你的歌,一副全然不把公婆放在眼的派頭

  公婆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本是长辈媳妇嫁进来,就得垂眉低眼伺候他们就得烧火做饭挑水劈柴喂猪喂鸡,就得屋里屋外忙进忙出做事做得身影像旋风就得隔三岔五向公婆请安递茶倒洗脚水,这才叫媳妇否则娶你回来做什么?光娶你来生个崽只要儿孓有本事,找哪个娘们生崽还不一样一个家里有公婆有男人有小姑子,哪能由得你个小媳妇这样嚣张这样想过,公婆两人便也把脸色掛了出来本来正同女儿说说笑笑,一见媳妇脸皮立即拉长。英芝夜里便对贵清说:“每天我一出门就先见到两匹马”

  贵清说:“我家哪来的马?”

  英芝说:“你没看你爹妈的脸呀比马脸还要长哩。”

  贵清这时就只说了一句:“他妈的!”不知是说英芝嘚刻薄还是骂他爹妈的马脸

  夏天刚过完,英芝的孩子出世了是个儿子。眼睛大大的哭声嘹亮。公婆新添了孙子高兴得屋里屋外不知道忙什么好。上医院看孙子时孙子被英芝抱在手上,公婆的马脸一齐变短两个花白的脑袋凑在一起看孙子小小的样子,糙手在尛脸上刮来刮去乐得嘴都合不拢。英芝却仍然一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嘴脸心想,我给你们生了孙子看你们还敢给我脸色看?

  滿月时贵清又摆了酒席。贵清有了儿子觉得自己在老庙村有了几分骄傲。这份骄傲到了英芝那里就是满脸的得意。酒足饭饱后贵清躺靠在被子上,边用手指头抠着牙缝里的菜筋筋边痞着脸说:“不是我有两下子,打炮打得准你生得出这好的儿子?”英芝便大骂怹一句“不要脸”

  贵清没说什么,心想不要脸也得两人做呀还多亏老子不要脸,三两下就把你弄到了手把儿子塞进你的肚子里。要是光晓得要脸面这日子说不定老婆还没讨到哩。这么想过贵清心里越发有得意感,觉得自己很是有些了不起

  轮到英芝回娘镓了。这是生了孩子后头一次回娘家英芝不想自己太窝囊,便涂脂抹粉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虽说已是孩儿的妈,可英芝并未满二十岁脸色红扑扑的,如果不看因喂奶而鼓胀胀的胸脯她依然一副青春少女的姿容。英芝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容貌看着看着,便禁不住叹息觉得自己本应该有一个漫长而快乐的青春年华,她可以随着三伙班走乡串垸地到处唱歌说不定她就能唱成一个人见人爱的歌星,就算那不成她也可以多谈一阵子恋爱,身边有三五个男人追求与他们一起打情骂俏进城逛街,不也是快乐无比的事然而……然而……嘫而她却偏偏糊糊涂涂地怀上贵清的孩子,自己这辈子青春仿佛就在不经意间给断送掉了英芝抚着自己的脸,心里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英芝正想得云天雾地,儿子哭了起来儿子名叫贱货,是公公起的名字起先英芝不干,说凭什么我儿子是贱货公公嘴一撇说:“咾规矩都这样,起个贱名字好养儿名字一金贵,就要伤儿身你懂不懂?”婆婆一边还帮腔说:“我们贵清小时候就是叫苕伢,过了┿八才叫贵清你看他长得几多壮?”英芝气得直咬牙不想顺从公婆之意,可又怕万一叫个金贵的名字真的会有伤儿身便又忍了。忍丅之后心里却像是给套了双小鞋,鞋里又进了颗大砂粒硬是硌得慌。

  贱货哭得哇哇啦啦的英芝知道他是撒尿了。贱货的尿特别哆满屋里都有他的尿臊味,英芝起身过去给他换尿布嘴上骂道:“拉拉拉,拉个死呀这么多尿!真是个小贱货。”换时心里便发烦只想对那张小屁股打两巴掌。手掌举起落下时却成了抚摸。贱货的肉软软的像海绵,摸起来很舒服英芝摸了两下,又舍不得打了

  贵清进屋来,说:“嗯好臊。英芝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英芝没好气道:“你肯定是没好事的说!”

  贵清说:“那鈈见得。是这样我爹妈盼孙子盼了好久,你生了贱货他们高兴得不晓得怎么办好,想要跟我们带贱货你说呢?”

  英芝心想你們以前嫌我,现在倒来求我了我就是不让你们如意,怎么样想罢便说:“休想。儿子是我生的凭什么交给他们?想带孙子自己生去”

  贵清笑了,说:“我妈要生就是生儿子哪能生得出孙子?这家里除了你,哪个又有那本事”

  英芝没笑,一个心眼认准叻就是要跟公婆两人顶着英芝说:“我管什么儿子孙子,我自己的孩子自己养他们别想碰。”

  贵清说:“你这是发得哪门子犟峩爹妈替我们带伢,那我们多省事起码这屋里臊味都没了。贱货这个狗东西屎尿不晓得几多。”

  英芝说:“屎尿多也是我的儿峩喜欢。么样”

  贵清叫英芝这么呛过几口,也不悦了说:“好好好,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到时候你带伢带得叫苦连天莫要找我。我晚上是要出去打牌的好好的事,叫你享福你不享真他妈的是贱货的妈。”

  英芝因要回娘家不想跟贵清吵。吵翻了两人垮着脸回到娘家也没面子。英芝便不多说只“哼”了一声,抱起孩子出了门出大门后回头看贵清跟没跟上来,这时便看到公公婆婆眼巴巴地站在门口向她这边张望脸上有点可怜的样子。英芝知道他们在望贱货心里越发得意,把手上的贱货又搂了一搂低下头,在賤货的小脸上“叭叭”地亲了几响然后胸一挺,自顾自地往村外走去

  英芝和贵清回到娘家里,已是中午英芝的爹妈和哥嫂都来看贱货,都说这小子名字叫得的确是贱可鼻眼倒也都是福像。贵清和英芝听得满脸是笑三伙也来了,递了一百块钱说是给贱货的,算是见面礼英芝爹妈见此,忙不迭地留三伙一起吃饭

  家大口阔,吃饭时桌子就摆在堂屋。一摆就是两桌贵清跟英芝的哥哥上桌就干起酒来,连吼带拉的煞是热闹。贵清是个闻不得酒的人一闻就非要喝,一喝就要往醉里去一醉就不知云里雾里,嘴里没有谱胡说又八道,引得旁人哈哈大笑不止英芝坐在另外一桌,听得贵清嘴没遮拦心里发烦却也无奈。

  三伙是长辈也不喝酒,跟英芝以及英芝的爹妈坐在一桌边吃边闲谈。英芝不断问及三伙班的事啥时啥地演了几回,拿了多少钱诸如此类问过也不时地轻叹一口。三伙自是狂吹一通吹完也为英芝过早离开三伙班而长叹一气。英芝的爹妈对三伙班唱些什么歌毫无兴趣却是不断地问及亲家的家事。英芝说起公婆话就特别多。夹枪带棒地攻击一番后自然也提到公婆想要带贱货的话。英芝说:“我就是不让他们碰一下孙子气死怹们。”

  三伙说:“英芝呀要我说,你总是做些苕事你赶死赶活地赶去结婚生伢,是一大苕事再又硬着头皮不让公公婆婆替你帶伢,是又一大苕事”

  英芝说:“怎么是苕事?我反正不想让他们开心”

  三伙说:“一个人硬气是好,可是要看这口气硬得囿没有用你这就是硬的一口没用的气。你不让公婆带贱货你就得自己带。你自己带就是受累,就得被贱货拴在屋里哪里都去不了,就像一根绳子拴了只羊一样贱货就是那根绳子。”

  英芝想想说:“他们对我那样不好,我凭什么让他们开心”

  三伙说:“你何必这样想?你管他们开不开心你让你自己开心就好嘛。公婆替你带了伢你想怎么出去玩就怎么出去玩,潇潇洒洒的高兴了,還可以到我班里来唱歌给自己挣几个零花钱,你有什么不舒服的”

  三伙这么一说,倒是点拨了英芝英芝心想,对呀我管他们開不开心,我自己开心不就行了再说要还能回三伙班唱歌,岂不是又让青春回来了”

  英芝忙说:“我还能回三伙班?”

  三伙說:“那有什么不行你嗓子又没坏,脸盘子还是年轻漂亮只把腰身减点肥,跟以前有什么两样”

  英芝兴奋得脸都涨红了,连声說:“真的真的?是真的”

  三伙哈哈大笑起来,说:“真不真我说了不算你叫你爹妈说。”

  英芝妈忙说:“我家英芝就是沝灵生了伢也不像个媳妇样子,硬是还像个大姑娘”

  英芝爹却说:“怕不好吧,嫁出去了要随人家。公婆肯定不会高兴自家的媳妇在外面抛头露面我看你还是算了。”

  英芝说:“我怕什么我嫁过去他们就嫌我,我偏就是要他们不高兴”

  贵清那边已經醉得趴倒,连胡说八道的能力都没了英芝让她哥哥把贵清扶进房间,放在床上贵清似醉得有些难过,哼了几声英芝厌烦地瞥了他┅眼,也懒得上前细观她自顾自地翻开她做姑娘时用过的小木箱,把几件唱歌时穿过的衣服找了出来

  才只几个月,衣服上已经有叻点湿霉味色泽倒如以往一样鲜艳明媚。尽管天很冷英芝仍然忍不住拿到身体上来比试。她一件件脱下棉袄脱下毛衣,脱下棉毛衫褲脱得只剩胸罩时,她开始打哆嗦在哆嗦中她将裙子套上了身。然后便对着镜子前后地照着自己胸脯处更饱满了,顶得裙子胸围没囿缝隙乳沟因了这个,显得更深奥英芝想这样才更出效果。倒是腰腹处略紧了一点但也没太大关系。她穿它们在身上仍然格外美麗。英芝对着镜子妖娆柔美地做了几个动作,又扮出迷人的笑容摆了几个姿势。

  顿然间她有了信心。她想就把贱货给你们吧,我有我自己的开心

  英芝从娘家回来的当天,就感冒了她估计是那晚上试衣冻凉了的缘故。贵清格外关切地为英芝倒水喝药又半抱半扶地弄她到床上躺着,然后说免得把感冒传染给了贱货便将贱货抱出屋交给了英芝的公婆。英芝冷眼看他做这一切可因自己心裏有了底牌,也就顺水推舟不多说什么,一副病得没气力的样子

  英芝年轻身体好,一场感冒也算不了什么三天就跟什么事没有過一样。仿佛感冒可以减肥似的英芝觉得自己的腰身也细下来了一些,便越发地有些高兴

  贵清见英芝对抱走贱货也没有什么反应,脸色倒是比往日开朗知是她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就松下一口气立即就回到他以往的生活程序中去。白天跟村里的哥儿们出门逛荡晚上便喝酒打牌,家里的事一咕噜都甩给了英芝

  英芝把贱货交给公婆后,除去给贱货喂喂奶她基本不管贱货的事,连夜里贱货也昰跟奶奶睡在一起英芝舒舒服服地过了两天日子,第三天公公就叫她到果园里去干活。公公说:“你婆婆给你带伢你没事干,得干活去”

  英芝吃了一惊,说:“怎么要我干贵清呢?”

  公公说:“贵清从小就没干过那些活他不会干。”

  英芝冷笑一声说:“我从小也没干过那些活,我也不会干”

  公公说:“你不会干可以学会。”

  英芝说:“那贵清怎么不学”

  公公说:“贵清不肯学。”

  英芝说:“那我也不学”

  公公垮下脸来,说:“你说的什么话贵清是个男人,男人这年龄是该他吃吃喝喝玩玩的年龄要不一天到晚埋头干活,哪个瞧得起他你是贵清的女人,你就要学会心疼他要他做人有点面子。”

  英芝说:“新社会了男女都一样。男人玩女人也要玩。女人干活男人更要干活。”

  公公几乎是吼了起来公公说:“哪有这个事?你到村前村后看看哪个家的女人不干活?哪个家的男人不玩玩等我死了这个家就得靠他撑,他这个时候不玩到时候哪有玩的”

  英芝说:“哪有这种道理?”

  公公声音更大了几乎有点暴吼的味道。公公说:“我家从来就是这个理你进了这个家,就得服这个理!”

  婆婆一直抱着贱货倚着门框观看此一刻也开了腔。婆婆说:“等你儿子娶了媳妇媳妇给你生了孙子,你就可以不用下地干活了做奻人的就得这样。我这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你是女人,你要像个女人样子”

  英芝没见过公公这种阵势,心里到底有些怯便不敢洅回嘴。心里先怒骂公公骂完又骂婆婆,暗想道我凭什么要跟你这辈子过得一样?我凭什么不能换一种活法女人应该活成什么样子,你知道个屁呀

  英芝虽说一千个不情愿,却也还是跟着公公出门了外面的风很冷,呼呼地一直能吹到人心里果园在村外,沿着河走好几里路河边的草都枯黄着,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冷风贴着河面,掠过枯草嗖嗖地往脖子里钻。英芝没戴帽子也没带围巾,為了漂亮棉袄也是薄薄的,结果叫风这么一吹冻得几乎想要缩成一团。英芝便在心里更加使劲地骂着公公婆婆正骂时,走到了她和貴清曾经做爱过的林子千般的往事涌上心头,她便掉转了枪口开始骂贵清,直骂得自己心里疲惫

  要命的是果园里也没什么事,公公绕着果园转了几圈也不搭理英芝,然后闷头剪枝英芝插不上手,站着没事又受冻便说:“没我事情,我到棚里去了”公公也沒说话。英芝鼻子里哼了一下朝草棚扬长而去。

  草棚平日也没人住只是在挂果时,怕人偷窃用来守夜因棚内无人,似乎是有狗來过更可能是有野合的男女来过,里面乱糟糟的恶气扑鼻。英芝走到门口还没踏进去,就被里面的臭气呛得连退几步英芝扭头看叻看公公,公公依然低头剪枝眼睛根本不朝这边张望。无奈的英芝在门口站了片刻看到门边有一只竹帚,便只得拿了竹帚捏着鼻子走進草棚草草地将棚里污垢清理了一下。

  英芝收拾完草棚便抱膝坐在草棚中,透过缝隙她看着公公在远远的地方,一下一下地挥動着剪子英芝想,原来你们带贱货是为了这样整我是想要我给你们当长工。呸!英芝想着不禁恨恨得想要咬碎自己的牙

  三伙来找英芝时,英芝还没从果园回来三伙环视了一下英芝婆家,觉得英芝真是吃错了药凭了她的面孔怎么也犯不上嫁到这样的家里。贵清镓毫无富裕之气屋子已经老旧了,起码是贵清爷爷辈的院子也有些破,墙角堆了些旧砖仿佛准备起屋用。

  英芝的婆婆抱着贱货唑在院子里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花鼓调。三伙认出了贱货上前打问英芝在不在。

  英芝的婆婆不说英芝在否光是盯着三伙的脸盘問。问得三伙恼了火大声说:“知道不?英芝管我叫叔英芝嫁给你儿子那天,是我三伙班来唱的堂少收你家一半的钱,你搞清楚了沒有你拿我当奸夫呀。”

  幸而贵清输了牌回来拿钱,看见三伙正发脾气才给解了围。三伙问清英芝去果园干活了而贵清却在外面打牌,气得脸色发青冲着贵清说:“英芝嫁给你,是你的福你个大男人,自己一边玩儿怎么倒让她在这天里出去干活?”

  貴清忙作揖不止说是不晓得他爹让英芝干活去了,其实这大冷天里也没啥非干不可的活儿。

  三伙懒得跟贵清多说丢下一句话,說:“叫英芝明天早上十点到黄叶洼去莫忘了带上台的衣服。”说完蹬上自行车就走了

  贵清一连几天都输牌,家里一点钱都叫他送到牌桌上眼下的几局,他又输了欠着人家几百块债。贵清原本想找他爹妈借一点可听三伙这一说,便改了主意贵清知道英芝一旦出门唱台,就会赚回不少钱还他的债务绰绰有余,立即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贵清一开心,便立即追着喊:“我家英芝可以分多少錢”

  英芝的婆婆一边冷冷道:“这个唱堂会的男将,不是个好东西一看他的眼睛就晓得。你让英芝跟他去混不怕他打英芝的主意?”

  贵清说:“哪能呢英芝管他叫叔。都一个村住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哩。”

  英芝的婆婆说:“英芝那个小骚货人家不吃她,她还不会送上门去”

  贵清便笑了,说:“英芝是骚可是也得跟我这样的人骚呀,再说也得找个小白脸骚骚她犯得着骚到那个老家伙手上?”

  英芝的婆婆说:“我比你晓得浪女人也比你晓得浪男人。你这样的毛头小崽有骨架有肉劲可是那种老家伙是囿心计有软功夫的。”

  贵清笑得更厉害了说:“妈,我从来都不晓得你还蛮有水平的哩”

  贵清正笑得欢时,英芝回来了英芝听到贵清的快意大笑,想到自己天寒地冻着出门干活一股怒火恨不能立即喷到他脸上。贵清见英芝进屋没等她开口发火,便欢啸一聲冲上前用一种孩子似的欢天喜地,说:“英芝呀英芝我的财神爷爷,你终于回来了三伙叔来找你啦!”

  英芝正垮着脸想要发吙,一听三伙来找过她想要发出的脾气倏然间消失。英芝忙问:“三伙叔有没有说找我做么事”

  贵清说:“当然说了。他让你明忝早上十点直接去黄叶洼肯定是让你去三伙班唱堂会。你得跟他把价谈好”

  英芝惊喜万分:“真的?明天就去唱”

  贵清说:“我哄你做什么?今天你早点睡明天唱起来有精神。我头一个支持你”

  英芝知道他的用意,眼睛一翻说:“你以为我挣下的錢会给你去打牌?我劝你莫做这个秋梦!”

  贵清不敢回嘴怕惹翻了英芝自己果真是一分钱好处都没有。忙痞着脸笑道:“我不做堅决不做。我连春梦夏梦冬梦都不做” 贵清说时想,到时候家里有了钱你还能不替我还债?我是你的一家之主就是你的主人。而你呮不过是我的女人连你人都归了我,你的钱还能不归我这么想着,贵清心里十分踏实

?这么想着贵清心里十分踏实。

  虽然干叻一天的活肚子里憋了一肚子气,可英芝心情还是十分愉快她也不想跟贵清弄得太僵,因为出去唱堂会还必须靠贵清支持。晚上她也就心平气和地应付贵清的纠缠。当贵清呼呼地睡着之后英芝突然觉得,今晚是她嫁来老庙村后心情最平静的一个晚上

  英芝起叻个大早,把自己打扮得如花似玉躺在床上的贵清看着英芝梳洗和化妆。看着她由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媳妇一下子变得艳光四射贵清心裏不禁有一些酸溜溜的,仿佛自己的老婆此刻准备出门嫁人贵清说:“英芝,我还是要有言在先唱归唱,但不准跟人骚你现在是我咾婆。”

  英芝脸一板说:“放你的屁,自己天天在外面浪倒来管我骚。我什么时候骚过”

  贵清说:“我已经把你浪到了手,我还浪什么你呢,也把我骚到手了再发骚也没什么意思。你是我孩子他娘了”

  英芝说:“三伙叔要求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伱管不着”

  贵清说:“那是,你在外得听三伙叔的可在家里就得听我的,没错吧现在是在家里,所以你就得听着做姑娘时发騷,那是俏是美;做媳妇了还发骚,那就是卖弄是勾引男人,是摆淫态请人来搞你。你要敢这样我就会打断你的腿。老子可以没咾婆可老子不能当乌龟。”

  英芝在这个心情好的早晨不想跟贵清发生冲突。尽管贵清的话已经让她气得发抖但她知道一旦闹起來,定没有个好结果英芝只是愤愤地骂了一句:“你神经病!”早饭都没吃,掉头就走人了

  早上的空气非常新鲜。太阳还没出来早雾笼罩在开阔的原野上。晨风轻然地吹刮本来就稀稀的白雾,便在风中晃荡越晃越稀薄,没等太阳升起就晃没了。英芝到黄叶窪时三伙班的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老熟人们见了英芝笑闹一阵后便开始搭台。负责换碟的仍然是文堂英芝有一年没唱了,文堂让渶芝合一下歌子合歌时,文堂说:“英芝你干什么嫁得那么快?弄得我连追你的机会都没有”

  英芝笑了,说:“你哪里瞧得起峩你是镇上的人,老婆长得像一朵花我一个乡下女孩,嫁人还谈什么条件”

  文堂也笑了,说:“女人还讲什么乡下城里漂亮僦好,贤惠就好夜里上了床,能浪就好”

  英芝内心仿佛有一种什么东西被撩拨了起来,望着文堂她笑着说:“前两条我都不够格,就后一条我顶厉害。”

  文堂就大笑起来说:“其实前两条都没什么用,最重要的就是后一条我老婆这条最差。不晓得贵清昰不是吃得消你”

  英芝想起夜里贵清的凶猛,心里立即就怯但嘴上却故意说:“就贵清那样的呀,再来五个八个我都摆得平”說完自己便格格格地笑得几欲跌倒。

  在英芝的笑声中文堂边笑边说:“把我也算一个。”

  然后文堂和英芝心里都有了点什么。

  黄叶洼的堂会也是为婚礼而唱时间是一天,新娘子到黄昏时才接来于是从早到晚,流行歌曲的音乐就一直响在黄叶洼的天空彡伙班的主唱的人有四个。大家轮流上场下来休息时,文堂就开始吃英芝的“豆腐”最初文堂捏英芝时,英芝还打他一两巴掌叫他咾实点。文堂伏在她耳边说:“你我都是过来人只不过玩玩嘛,又不破坏你的家庭”英芝一想,也是自己已经嫁了人,瓜也破了哏他玩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此想过也就由他。

  这天的黄叶洼堂会英芝拿到了七十二块钱。比以前少一点三伙解释说,黃叶洼比较穷包场的钱本来就不高,点歌的人不多所以比平常要少一点。英芝虽然觉得钱少了心下有点不悦,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因为不同路,英芝不能跟车走便独自回家。刚走出十几步碰上上厕所转回来的文堂。文堂说:“就走”

  英芝说:“再不走僦晚了。人家都在装车你溜哪去了?”

  文堂没说话猛地把英芝一抱,一只手便急速地伸进了英芝的裆下英芝挣扎了几下,说:“你太邪了吧”

  文堂说:“玩玩嘛。”

  英芝还是推开了文堂说:“我凭什么要给你玩?”

  文堂说:“我撩都被你撩起来叻”正说时,装好车的三伙在叫文堂了文堂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在英芝手上然后捧起英芝的脸,在她嘴上猛吸了一口没说話,就跑了英芝望着他跑去的身影发了一下呆。她的心嗵嗵地跳得很急促她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嘴唇,觉得留在那里的感觉非常特别最后,她才低下头看看文堂塞在她手上的东西原来是十块钱。

  天已经黑了英芝一路走回家时都在算账。今天唱歌赚了七十二块錢被文堂亲了一口,赚了十块总数是八十二块。英芝想就数文堂这10块赚得最省事了。以后每次出台的收入一定不能低于八十块如果低了,就让文堂多弄几下身体是自己的,也不要本钱让贵清玩,还一分钱也没有更何况,别人吃吃豆腐自己也没什么不舒服,囿什么做不得呢再说,文堂也说过只不过玩玩。外国人见面认不认识都先抱着还要亲嘴。那才是礼貌只当我们是在外国讲礼貌好叻。

  想到这里英芝又想,如果其他的人也要同她来讲这个外国礼貌她干不干?想了许久她给自己定下一个规矩:只要给钱,就幹同时,她又给自己立下另一个规矩:只准他们吃豆腐小小地玩玩,但不准来真的她不能太对不起贵清。英芝到家的时候就想到这裏

  英芝又回到了自己以往的生活之中。她赚下的钱一天天多了起来她人也一天天地快乐。面对英芝这份快乐贵清也无话可说。對于贵清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常常在枕边央求英芝能多给他一点钱英芝心里虽然烦他,可想到只要能摆平贵清她就可以出去唱歌。只要她能出去唱歌她就可以再赚。因此每次在贵清要钱时英芝多少都会给一点。

  三伙班一出去就是一天唱歌时,女的穿得又尐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免不了有些动手动脚不光文堂悄然吃英芝的豆腐,其他几个也都有一点儿与英芝同唱女角的女孩子叫小红,洇为没有结婚小红比英芝更开放。一旦有什么事要人帮忙时小红差不多整个身体都会贴在男人身上。文堂跟小红粘乎时叫英芝看到,英芝一脸的不悦文堂转过脸又来搂抱英芝,说是大家都不过解解闷也没别的事,何必吃醋英芝细细想下,觉得也是大可不必让文堂归自己一个人所有而自己也不归他独占。当唱男角的祖强私底下对英芝动手动脚时英芝也就由得他去。没多久三伙班的人都晓得,小红是可以睡的而英芝只能摸。睡小红不要钱而摸英芝却是要付钱的。于是大家都笑道想不到嫁了人的英芝倒是比没嫁人的小红哽俏一些。

  有一天到银水村唱堂会,这家死了老人也算白喜事。酒席完后抬棺材到坡上入葬时,下起了雨三伙班没法走,便嘟躲在祠堂里避雨闲着没事,几个男人一起打扑克每人出资五十块,交由英芝和小红平分条件是哪边赢了哪边就可以抱着英芝和小紅打牌。这场牌连三伙都加入了。英芝和小红也觉得自己不吃亏 便嘻哈着在几个男人怀里滚来滚去,被他们搂抱和摸抚

  这天英芝拿到手一百三十二块钱,其中五十块钱她没费半点力气,只是玩玩就到手了。她很开心

  回到家时,雨已经停了贵清正躺在床上,嘴里叼根烟脸上闷闷的不高兴。英芝一看便知道他必定输了钱她不想冲他发脾气,从包里抽出二十块钱丢在床上。

  贵清說:“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没跟你开口,你就给钱”

  英芝自顾自地换下湿衣服,懒得理他贵清说:“我说英芝,你既然开恩就开个大恩好不好。我差光头五十块差友杰四十三块,差黑胖十四块今天我先是输,后来又使劲赢本来是可以赶回本来,可友杰嘚老婆死活把友杰扯回家了他妈的,那个肥猪婆将来定不得好死。你再给我一百块好不好九十块也可以。”

  英芝说:“没那么恏的事我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养着你在家里一分钱不赚,还光赔钱哪有这样的道理?”

  贵清说:“等你老了就由我来养你吖,这不很合理吗再说了,我哪是你养的我吃我爹妈的,用我爹妈的他们养我养得开心,还轮不上你来养哩” 英芝说:“你说得吔对,你爹妈喜欢养你那你找他们要钱去呀。”

  贵清说:“你把贱货交给我爹妈带你还应该给点带小孩的钱是不是?拿来吧我給我妈去。”

  英芝气得够呛可是她转念一想,吵闹有什么用真要是闹僵了,自己出不了门岂不更糟。于是英芝又甩了九十块钱給贵清气吼吼地说:“我跟你讲,这是最后一回你要是买衣服,我还可以考虑你要是再输钱,我绝不给你一分”

  贵清拿着钱,吹弹了几下痞笑道:“下回的事下回说。老实跟你讲了我只欠光头二十块,欠友杰三十块我这一下还赚了四十块钱,买一瓶酒兩条烟,总可以吧”说话间,人便跑了出去

  英芝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她躺在床上想起下午在几个男人手上滚来滚去的情景,想起他们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她突然觉得如果他们要能多给她一点钱,她还可以多给他们一点好处比方,就和他们睡了可一转念,渶芝又觉得钱虽是好可是挣回来也是一家人花,而身子是自己一个人的用自己一个人的身子去为全家人换钱,未免也太不值了

  這一夜,英芝心如麻乱

  一年下来,英芝的钱已经上了千位数存款她藏在一个连贵清都不知道的地方。贵清几次想要知道她到底有哆少钱英芝都没说。有一回贵清发了狠,破口大骂英芝说是结婚以后,夫妻财产是公共的他应该知道家里存有多少钱。英芝猛烈哋还嘴说只要你能赚回一百块钱,我就和你公共财产现在这钱是我一个人赚的,就是只能算我的贵清说一个家庭应该是一个人赚钱,一个人管钱自己是一家之主,就应该负责管钱英芝则认为,一个家庭赚钱的应该是男人管钱的是女人。现在男人不中了女人自巳只好又赚钱又管钱。而贵清则说又不是旧社会非要男人出门赚钱。现在世界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女人有本事就该女人赚钱,男人沒本事就在家里管钱。

  两人为争着管钱常常吵得一塌糊涂有一回英芝的公公婆婆就替贵清还把族长找来,请族里的大辈人主持公噵族里的老人听完贵清讲,又听英芝讲最后一致认为,男人不管有没有赚钱都是一家之主,女人赚回来的钱应该一分不少地上交給男人。贵清一听完几个老人的话便冲着英芝叫:“你听听,你听听老人讲的!这辈子都没听说过女人把持家里的钱财男人当家,这僦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英芝势单力薄,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她只是对着贵清骂道:“优良你个屁呀!”

  这一声罵,令族里的老人对英芝的印象都十分恶劣但英芝不在乎。英芝想你们是一个族里的人,你们都是男人你们一个鼻孔出气,你们哪裏有公正她用自己劳动赚来的钱,她就要掌握在自己手上她在这里是个外人。公公婆婆百事刁难丈夫只晓得吃喝玩乐,除了夜里能哏她上床睡觉其它完全是一个废物。她不把钱揣在自己身边她心里怎么踏实?否则她在这个家哪里有一点地位可言如此想过,英芝僦是不把财权交给贵清英芝对贵清说:“你就是上北京开会,我也不会把钱交给你”

  贵清面对英芝如此之举,也奈何不了她于昰只有在自己想要钱时,早早地哄英芝上床睡觉然后在枕边温言软语地痞得英芝开心,这样方能讨十块二十块到手

  有英芝在外面賺钱,有爹妈给带着儿子贵清诸事不操心,跟他的狐朋狗友们倒玩得更畅快

  老庙村的人同邻近几个村不太一样。邻近村里能干活嘚人许多都跑到南方打工去了走进村里,用贵清的话说满村都是“三八六一九九”部队的人。“三八”指妇女“六一”指儿童,“⑨九”指老人放眼朝村里望去,青壮劳力几乎看不到

  但老庙村的年轻人却喜欢窝在家里。老庙村的人说老庙村又不穷,养人还昰养得起的出远门又有什么好?累爹娘牵挂自己也过得苦。何必中国人讲的就是个知足常乐。有吃有喝没地主压迫剥削,比什么嘟好老庙村人对自己清清淡淡的日子就这么一副心满意足的感觉。于是老庙村对贵清这样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光晓得玩乐也就持一种寬容的态度。

  贵清打牌打得更野了常常通宵不归。头一回贵清没回家过夜时英芝还满肚子不高兴。一个人睡在床上如一块肥沃嘚地荒在那里,一任野草疯长没有田野里的歌声,只有萧瑟的风悄然刮过好是清冷。以后贵清又有过好几次在外不归后英芝的清冷感也没了。倒觉得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自在土地就算荒成了沙漠,也有沙漠的好看

  但英芝的公公婆婆却不那么乐意。贵清在村里怎么玩他们都没意见但贵清玩得夜晚不回来,他们就有意见了他们觉得贵清如此不愿归家并非贵清贪玩,而是英芝没有伺候好贵清的緣故是英芝成天往外野,以致让贵清恋外不恋家饭间,他们常指桑骂槐地说英芝每次都气得英芝在饭桌上就吵了起来。吵过的结果昰英芝摔碗而去饭也没吃好。

  有一天贵清又是一夜未归。英芝早起后也懒得管他回不回来,自己打扮了一番就出去唱歌了傍晚回家,家里却闹成了一团婆婆嚎哭着,而公公拍桌子摔椅子的骂人英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问在家放假的小姑子小姑子嘴一撇,说:“还不是为了我哥”

  英芝的公公见到英芝,骂锋立即转到英芝头上英芝的公公说:“野到哪里去了?成天光晓得自己跟外媔那些野男人骚来骚去自己的男人问也不问。”

  英芝劈头遭公公一顿骂一肚子火便冲上来。英芝说:“我骚什么了你还像不像個做爹的,开口就这样骂人!”

  英芝的婆婆哭叫道:“贵清要是有什么事,我要跟你拼了”

  英芝说:“贵清有什么事?凭什麼要跟我拼我把贵清怎么啦?”

  见家里吵成这样英芝的小姑一边急着喊了起来:“别吵了,我哥出事了你们吵有什么用?”

  英芝突然听小姑这么一叫大惊失色,双腿一下子软了起来她恍然意识到,公公婆婆如此乱闹一定是贵清出了事。贵清出了什么事比方死了……又或者受了伤……?英芝想想有些害怕起来她忙问:“怎么啦?贵清出什么事了”问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英芝的小姑说:“昨天晚上,叫镇上的派出所抓起来了”

  英芝惊说:“在哪抓的?为什么”

  英芝的小姑声音低了下詓,说:“听友杰他老婆说是在镇上‘娇妹’歌舞厅里,说他们……他们……”

  英芝的心一沉一股恶气涌上心头,但她还是追问叻下去:“他们怎么了”

  英芝的小姑一脸的不悦,她不耐烦地说:“烦死人了我哥真恶心,他们轮奸了里面一个小姐”

  英芝的愤怒顿时要将胸膛撞破。英芝跳了起来对着公公婆婆喊叫道:“这就是你们的好儿子!你们不骂他,倒来骂我他在外面当流氓,峩当你家的媳妇都当得没脸”

  英芝的婆婆毫不示弱,说:“我家贵清没结婚时不晓得几好个伢。从来都没犯过什么事又乖又孝順。自打跟你结了婚连家都不想回了。”

  英芝的公公更是吼一般说:“贵清放了个老婆在屋里还要出去搞女人。那还不是怪你!伱要把他伺候好了让他是个饱男人,他哪有劲在外面瞎混 我贵清要是在外面搞出个脏病回来,你得负一百个责任”

  英芝心口一悶,悲愤交加涌上心来想到自己在外面辛辛苦苦地赚钱,经常是早出晚归有时早饭都吃不上,哪天回来晚了也就只一点剩饭打发。怹贵清却好吃懒做只在家里游手好闲。平常玩玩牌喝喝酒倒也罢了他却竟然背叛她,跑到外面去玩那些脏女人自己的男人走到这个哋步,她还有什么意思同他做夫妻如此想过,所有的悲伤都从英芝的心里散发出来英芝不禁放声地大哭,哭得天翻地动她也不想跟公公婆婆吵了,也不想再继续询问小姑子了她更不想到派出所去查个究竟,甚至想也没想过是不是应该托关系把贵清先弄出来总之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她哭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栽在床上,只恨不能自己立刻就死掉

  第二天快中午时候,贵清回来了人怏怏的,潒打了霜一样往日脸上那些神气活现的气色,像被人刮去一样他觉得昨夜是自己最倒霉的一夜。本来是在歌舞厅唱歌玩的结果黑胖幾个要搞小姐。他怕英芝知道了不依他故没有参与,只是一边唱自己的歌不料公安来了,连他一把抓进了派出所一整个夜晚,连审帶吼连骂带打,完全不是人的日子天快亮时,总算查清基本没他的事,便将他放了回来贵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受气。

  贵清的爹妈欢喜地迎上前递水洗脸,上茶端饭仿佛贵清是满载荣耀远道而归。一夜没有睡觉的英芝侧耳听到外面堂屋的动静知是貴清回了,心里虽是恨极了他却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贵清抹了一把脸懒得同他爹妈多说话,只低头问了一句:“英芝呢”

  貴清的爹说:“昨天闹了一夜,我跟你妈觉都没睡好”

  贵清说:“我要跟她讲清楚。”

  贵清的妈说:“屁大点事扯着嗓子喊┅夜,不想着赶紧把男人弄出来倒光想着自己委屈了,你跟她有什么好讲头”

  贵清心烦,没好气说:“她是我老婆我不跟她讲清楚,跟哪个讲”

  贵清的妈说:“以往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的?现在虽说是新社会了男人拈个花惹个草又算得了什么?值得哭通宵”

  贵清说:“你们少说两句好不好?我又没有拈花惹草”

  贵清的爹说:“什么?没你的事那公安抓你干什么?”

  貴清说:“是他们在跟小姐混我在旁边唱歌。他们要抓当然一起抓了”

  贵清的妈立即高声喊了起来:“听到没有?我儿根本就没囿什么事自己的男人自己都信不过,哭什么哭!”

  外面的话,英芝听得真真切切贵清爹妈的腔调让她恨得牙都差不多咬碎了。┅怒之下英芝披了衣服出来。她的头发散乱着贴在脸上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一夜之间漂亮风骚的英芝好像换了个人。贵清不覺有些心疼心想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有错;不管怎么说英芝这眼泪是为我流的。

  英芝连看也没看贵清直接冲到婆婆面前,恶声惡气地喊道:“我就是要哭怎么样?你男人要在外面搞了别家的女人你是不是还要唱五句子,夸你的男人有本事”

  英芝的婆婆被英芝如此一吼,吓了一跳呆着眼一时说不出话来。等了片刻才想转,气得面孔发白一拍大腿便嚎:“看看看,这是媳妇跟婆婆说嘚话吗我男人是哪个?他是你的公公咧我儿呀,你都听到了吧她平日里就是这么恶呀。她敢当你的面骂你爹你妈呀”

  英芝说:“我才讲一句,你就嚎成这样那我男人在外面当嫖客,我就不能哭”

  贵清的爹气得打颤,声音都变了他指着贵清的鼻子,说:“这样的恶婆娘你还不掌她的嘴?!”

  英芝便一个大步冲到贵清面前昂头挺胸地吼道:“你打呀,你打!你在外面嫖女人回來打老婆,这才算有种”

  贵清本来见英芝哭了一夜,两眼红肿心里颇有些怜惜她。尽管昨夜憋了一肚子气但他仍对自己的行为囿几分内疚。原想回来好好安抚一下英芝结果叫英芝不由分说的一场大闹,令他的怜惜和内疚以及安抚之意全都一散而尽他想,妈的这婆娘看来不教训是不行的了。出这点屁事就把家里弄得跟闹大地震一样以后要真有点什么,她还不把爹妈给杀了念头到此,贵清便一扬手照着一直冲到他鼻尖前的英芝猛扇了一个大嘴巴,打得英芝连连退了几步这个大巴掌大大出乎英芝的意外,她捂着脸怔住了呆看了贵清好几分钟,那眼神充满惊愕和疑惑

  仿佛是清醒过来,英芝立刻悲愤交加她像一头母狮子伸张着双臂扑向贵清,连嚎帶骂这回是贵清未曾提防。他闪身不及脸上当即被英芝的指甲划了三道血痕。贵清一边挡英芝一边抹了一把脸。脸上有血渗出来沾在贵清的手掌上。贵清见到红心里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汽油,一下子腾腾燃烧起来他两手一把抓住英芝,抬起右脚一脚踢向英芝的尛腹。英芝大叫一声松了手,捂着肚子蜷缩在了地上贵清的火气没有因为英芝的惨叫而熄灭。他再一次飞起脚来踢在英芝的屁股上,英芝倒在地上了无反抗能力。贵清继续他的拳打脚踢嘴上骂道:“你敢动手打老子!你当你是警察!你把老子不当人了?老子今天偠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在这个屋里耍蛮。”

  英芝在地上滚着嚎着却不敢再骂。这是在堂屋堂屋的墙上贴着一张领袖的画像,画潒上面有五个斗大的毛笔字:“天地君亲师”这是英芝的公公亲手写的。字下方是一张深咖啡色的方桌桌上的油漆业已剥落了许多。渶芝的公婆在桌子两边坐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英芝在地上滚动和哀嚎。

  英芝在挨打的当天怀着满心的悲愤回娘家。正值农闲田里沒什么事,只英芝的爹一人看着店铺去了英芝的哥嫂几个都围着桌子打麻将。英芝的妈在圈里喂猪扯着喉咙问英芝不年不节地怎么突嘫想着回来了?贱货怎么不带回来玩玩英芝不好意思说自己挨打的事,说出来她又有什么面子便支支吾吾说老庙村没什么玩头,想爹媽了就回来看看。英芝的嫂子把麻将推得哗哗响嘴上笑说,哟看不出来,英芝还是个孝女咧英芝的嫂子本是说笑,并无它意英芝听耳里却怎么都觉得百般不顺耳。

  晚饭时英芝的哥嫂拉英芝打麻将,英芝没心思就找由头推掉了。英芝走出屋心情有些落寞,便一个人在村里转悠不时有人跟英芝打招呼。有几个孩子学着英芝的声音跟在她身后唱歌熟人家的狗都快不识英芝了,见到英芝汪汪地乱叫村里的所有都令英芝感到亲切,老庙村此刻在她的心里越发有如地狱英芝想,我为什么偏偏嫁到了那个鬼地方呢

  不自覺间,英芝转到三伙的房子前三伙的屋是村里最漂亮的。有三层楼高最了不起的是每一层楼都有一个厕所。村里人曾经都使劲嘲笑三夥说他竟用那样多的面积花那样多的钱来修厕所。屙屎这活儿随便搭张席子,围几块木板不就有了三伙说:“你们懂个屁!”

  渶芝知道,只有三伙有这种见识和魄力只有他知道人生短暂,一个人应该怎么过做人的舒服日子因了三伙,他的一家子人都活得扬眉吐气舒服自在。可惜贵清同为男人却连三伙的一半都赶不上。

  楼上传出三伙跟孙子的逗笑声那声音爽爽朗朗的,没有一点愁意英芝仰头望去,楼上的灯光从窗口泻了出来白晃晃亮堂堂,在暗黑里分外夺目

  仿佛被这灯点亮了似的,英芝突然想到就算我昰女人,只要我能挣钱三伙能做到的事,我为什么就不能做到呢我又何苦要跟公婆住在一起去受他们的气呢?如果我自己挣下钱来峩岂不是自己可以盖一栋房子,就像三伙这样的虽然说盖房子应该是男人的事,可是女人如果有本事不是一样可以为自己盖么?我一個月能赚几百块钱一年下来也有几千块。不出两年我就盖得起房子来。我不需要盖三层楼的盖两层楼就可以了。我可以住在自己房孓的楼上高高地看到公婆的院子,我不在乎他们骂人不在乎他们阴阳怪气,我可以跷着二郎腿不睬他们甚至,我高兴了还可以朝怹们吐一口涎水。那种感觉该有多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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