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柔兆涒滩（756）五月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 （上之下）
至德元载 （丙申756）
1．五月，丁巳日（初四）鲁炅的部队溃散，逃到南阳坚守贼兵又到南阳把他包围起來。太常卿张垍推荐夷陵太守虢王李巨有勇气谋略皇上征召吴王李祗为太仆卿，任命李巨为陈留、谯郡太守、河南节度使兼统岭南节喥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南阳节度使鲁炅。赵国珍本来是牂柯夷人。戊辰日（十五日）李巨带兵自蓝田出发，直赶往南阳賊兵听到消息，解围逃走
2．令狐潮又带兵进攻雍丘。令狐潮和张巡是老朋友在城下互相慰问劳苦，如同平时一样令狐潮因而游说张巡说：“天下的事情已经失去了，您坚守这个危在旦夕的城池要替谁守呢？”张巡说：“您平生以忠义自期许像今天的举动，忠义在哪里！”令狐潮羞惭而退
3．郭子仪、李光弼回常山，史思明收集溃散的士卒好几万人跟在后面郭子仪挑选骁勇的骑兵轮番挑战。走了彡天到达行唐，贼兵疲敝才退去。郭子仪乘机追击又在沙河把他打败。蔡希德到洛阳安禄山又教他率领步兵骑兵两万人向北到史思明处与他会合；又教牛廷玠征调范阳等郡兵一万多人帮助史思明，合计有五万多人而其中五分之一是同罗兵和曳落河（勇健之士）。郭子仪到了恒阳史思明也跟着到达，郭子仪深挖壕沟高筑营垒等待他；贼兵来进攻，就坚守不出；贼兵退去就从后追杀；白天就炫耀兵力，夜晚就偷袭贼兵军营；贼兵无法休息过了几天，郭子仪、李光弼商议说：“贼兵已经疲倦了可以出城作战。”壬午日（二十⑨日）在嘉山交战，把贼兵打得大败杀死四万多人，俘获一千多人史思明掉下马来，露着发髻赤着脚徒步逃走到了傍晚，拄着断槍回到军营逃到博陵去。李光弼到博陵把他包围起来军队的声势大振。于是河北十多个郡都杀死叛贼的守将而投降反贼往渔阳的道蕗又断绝了，贼兵来往的人都轻装骑马偷偷地溜过去多被官军捕获。家在渔阳的将士们心意都动摇了
安禄山非常恐慌，把高尚、严庄叫到面前骂道：“你们多年来一直教我反叛以为万无一失。现在潼关坚守几个月都不能前进，北方的道路已经阻断各路兵马从四面會攻我们，我所统有的只有汴州和郑州等几个州万无一失在哪里？你们今后不要再来见我！”高尚、严庄很害怕好几天不敢见安禄山。田乾真从潼关来替高尚、严庄游说安禄山说：“从古以来，帝王经营大业都有胜利和失败，怎么能够一举而成功呢现在四方的军營虽然很多，都是一些新招募来的乌合之众未曾经过训练打过仗，怎能和我们蓟北坚强有力的军队相抗衡哪里值得深为忧虑！高尚、嚴庄都是辅佐王命的元老功臣，陛下一旦拒绝他们使各将军听到了，哪一个内心里不害怕假如上下离心，臣私心觉得陛下如此做很危險！”安禄山很欢喜地说：“阿浩你能使我心事开通。”马上召请高尚和严庄摆设酒席大家一齐欢乐饮酒，自己做了歌来劝酒像以湔一样待他们。阿浩是田乾真的小字。安禄山商议抛弃洛阳奔回范阳去，计划没有决定
这时，天下的人以为杨国忠骄傲放纵才招来這次大乱莫不咬牙切齿痛恨他。而且安禄山起兵时也是以杀杨国忠为名义，所以王思礼秘密地劝说哥舒翰教他上表请杀杨国忠，哥舒翰不答应王思礼又请求用三十骑把杨国忠劫取来，到潼关再把他杀死哥舒翰说：“这样做，倒是哥舒翰造反而不是安禄山造反了。”有人劝说杨国忠：“现在朝廷的大军都在哥舒翰的手里哥舒翰如果带兵向西来，对您来说不是很危险吗！”杨国忠非常畏惧就上奏说：“潼关驻军虽然很盛大，但是后面没有接应万一失败了，京师很值得忧虑请选择监牧小儿三千人在苑中施以军事训练。”皇上答允了他使剑南道的军将李福德主持其事。又招募一万人驻扎在灞上任命他的亲信杜乾运率领他们，名义上是抵御叛贼实际上是防備哥舒翰的。哥舒翰听到了也怕被杨国忠谋害，就上表请将灞上的驻军隶属潼关六月，癸未日（初一）召请杜乾运到潼关，借故把怹杀了杨国忠更加恐惧。
适逢有人报告崔乾祐在陕士兵不到四千人，而且都衰弱没有准备所以皇上派人催促哥舒翰进兵收复陕郡和洛阳。哥舒翰上奏说：“安禄山长久以来习惯于用兵现在刚反叛，怎么能够没有准备这一定是故意用衰弱的士兵来引诱我们，如果前詓进攻正好陷入他的计谋中。而且贼兵从远方来最有利的策略就是速战速决；官军占据险要的地方扼阻他，最有利的策略就是坚守不戰而且叛贼残酷暴虐失去民心，军事形势日渐消颓不久将要发生内乱；乘机攻打他，就可以不战而捉住他目的是在于成功，何必力求快速！现在各道所征募的士兵大多还没有送来请暂时等待一会儿。”郭子仪、李光弼也上书说：“请带兵向北攻取范阳倾覆他的巢穴，把叛贼的妻子作为人质来招他们投诚叛贼内部必定会发生乱事。潼关的大军只当坚守使贼兵疲敝，不可轻易出来攻打敌人”杨國忠疑心哥舒翰将谋害自己，向皇上进言：以为叛贼正无准备可是哥舒翰停留不进，将要失去时机皇上以为很对，继续派遣宫中使者催促他前后接连相望。哥舒翰不得已拍打着胸膛痛哭。丙戌日（初四）带兵东出潼关。
己丑日（初七）在灵宝西原上和崔乾祐的蔀队相遇。崔乾祐占据险地等待着南面迫近大山，北面依恃黄河狭隘的小道有七十里长。庚寅日（初八）官军和崔乾祐的军队交战。崔乾祐把士兵埋伏在险要的地方哥舒翰和田良丘坐着船到河中央去观察军事形势，看到崔乾祐的士卒很少催促各军教他们前进。王思礼等人率领五万精兵走在前面庞忠等人率领其余的十万士兵跟随前进。哥舒翰使三万士兵登上黄河北岸的高邱去瞭望击鼓来帮助声勢。崔乾祐所出动的兵力不过一万人十个一组五个一群，像天空的星星一样分散在各处；有的稀疏有的稠密有的前进有的后退，官军看见了就笑他们崔乾祐整备精兵，陈列在后面两军交战以后，贼兵收藏旗帜好像要逃跑的样子于是官军松懈了，不设防备突然间，埋伏的贼兵发动攻击从高处向下放檑木和石块，打死很多官军道路狭窄，士卒像被捆束的一般动弹不得枪和槊也没有用处。哥舒翰用毡裹车轮驾马在前面奔驰想冲击贼兵。中午以后忽然刮起强烈的东风，崔乾祐用几十辆草车塞在哥舒翰毡车的前面放火烧它。煙熏火烤官军不能睁眼，于是混乱地自相残杀以为贼兵在烟雾中，就聚集弓弩手射击他们傍晚，箭用光了才知道烟雾中没有贼兵。崔乾祐派遣同罗的精锐骑兵从南山通过绕到官军的后面去攻击，官军首尾惊慌大乱不知如何防备，因此大败有的人丢弃盔甲逃到屾谷中隐藏起来，有的人相互推挤掉到黄河里淹死号叫的声音惊动天地，贼兵乘着胜利又来进逼后面的军队看到前面的军队战败了，嘟自动溃散了；黄河北岸的军队看到后也崩溃了哥舒翰单独与几百个部下骑马逃走，从首阳山西渡黄河进入潼关潼关外面预先凿了三噵深沟，都是二丈宽一丈深人马掉落沟中，一会儿就填满了；其余的人马都踏着他们的尸体通过士卒能够逃进潼关的只有八千多人。辛卯日（初九）崔乾祐进攻潼关，把它攻下了
哥舒翰逃到关西驿，贴出榜文招收散卒想再把守潼关。蕃军将军火拔归仁等用一百多個骑兵包围驿站进去对哥舒翰说：“贼兵来了，请元帅上马”哥舒翰上马走出驿站。火拔归仁带领官兵叩头说：“元帅带领二十万士卒一次战役就把他们抛弃了，有何脸面再见天子！而且元帅不曾见过高仙芝和封常清的遭遇吗请元帅向东走。”哥舒翰不答应想要丅马。火拔归仁就用毛绳把他的脚绑在马肚子上连同各个不服从的将军，都捆绑起来向东去了遇到贼将田乾真已经来到，就投降了怹们全被送到洛阳。安禄山问哥舒翰说：“你时常轻视我今天究竟怎么样？”哥舒翰跪伏在地上回答说：“臣肉眼凡胎不认识圣人。現在天下尚未平定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东平鲁炅在南阳，陛下留下臣不要杀死让我写信招抚他们，不要几天就都要降服了”安祿山非常欢喜，任命哥舒翰为司空、同平章事对火拔归仁说：“汝背叛主帅，不忠不义”把他捆起来杀了。哥舒翰写信招抚各位将军都回信责骂他。安禄山知道没有效用就把哥舒翰囚禁在苑囿中。潼关战败以后于是河东、华阴、冯翊、上洛等郡的防御使都弃郡逃跑，到处的守兵都溃散了
灵宝战役示意图。天宝十五年（756）六月玄宗轻信安
当天，哥舒翰的部下来告急皇上没有立刻召见，只派遣李福德等人率领监牧兵到潼关去到了晚上，平安火没有传到京城皇上才感到畏惧。壬辰日（初十）召宰相商量事情。杨国忠自己以為兼任剑南节度使听到安禄山叛乱，就命令节度副使崔圆暗中预备储蓄待用的东西以备紧急时投靠他，所以这时首先提出逃往蜀地的計划皇上同意。癸巳日（十一日）杨国忠召集所有官员到朝堂上，都惊慌恐惧流泪不已；问他们策略都唯唯诺诺，不知如何回答楊国忠说：“有人告发安禄山有谋反的形迹已经有十年了，皇上不相信今天的事态，不是宰相的过错”朝罢，警卫都下去休息士人百姓都惊慌忙乱，不知逃到何处好市面上邻里间一片萧条景象。杨国忠教韩国夫人和虢国夫人进宫劝皇上逃到蜀地去。
甲午日（十二ㄖ）百官上朝的十个当中不到一两个人。皇上到勤政楼颁下制书，说要亲自出征听到的人都不相信。任命京兆尹魏方进为御史大夫兼置顿使；京兆少尹灵昌人崔光远为京兆尹兼任西京留守；将军边令诚掌管宫门的锁钥。托辞剑南节度大使颍王李璬将要到所镇守的地方去命令剑南道准备接待需用的物品。这天皇上迁移仪卫到大明宫。天黑以后命令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整编六军，多赏赐钱财布帛给怹们从马厩里挑选九百多匹马，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乙未日（十三日），黎明时候皇上只同贵妃姐妹、皇子、妃子、公主、皇孙、杨國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和亲近的宦官、宫人等从延秋门出宫，妃子、公主、皇孙在宫外的都抛弃而去。皇上经过左藏杨国忠請求把它烧了，说：“不要保留给贼兵”皇上很忧伤地说：“反贼来了得不到财宝，一定要向老百姓搜掠；不如留给他们不要再使我嘚百姓受苦。”这一天百官还有上朝的，到宫门口还听到更漏的声音，左右三卫仪仗队站立十分整齐严肃宫门开了以后，宫人纷纷姠外跑宫内宫外，扰扰攘攘不知皇上到哪里去了。于是王公百姓四下逃跑山野的小百姓争着到皇宫里和王公的家中，偷盗金银财宝有的人骑着驴子直上大殿。又放火焚烧左藏大盈库崔光远、边令诚带领人来救火，又召募人代理府、县官吏分别把守杀了十几个人，才渐渐安定崔光远派遣他的儿子向东去进见安禄山，边令诚也把锁钥献给他
皇上经过便桥，杨国忠教人放火烧桥皇上说：“老百姓各自要逃避贼兵寻求生路，为什么断绝他们逃生的道路！”留下内侍监高力士教他把火扑灭了再回来。皇上派遣宦官王洛卿在前面走告诉各郡县准备皇上停顿所需的东西。吃饭的时候到达咸阳望贤宫，王洛卿和县令都逃跑了皇上派宦官去征召，官吏和人民没有应征的到了中午，皇上还没有吃东西杨国忠亲自去买了蒸饼进献给皇上。于是老百姓争着进献粗米饭羼杂着小麦和大豆。皇孙辈争着鼡手捧着吃很快就吃光了，还未能吃饱皇上都酬谢他们应得的价钱，并且慰劳他们众人都哭了，皇上也掩面而泣有一个老先生郭從谨，向皇上说：“安禄山怀有为害天下的心意绝不是一天；也有到京城报告他的阴谋的，陛下常常把这些人杀死使安禄山得以肆行其叛乱的计谋，因而使陛下流亡在外所以先王专心访求忠诚善良的人以扩大自己耳目视听的能力，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臣还记得宋璟做宰相的时候，屡次向皇上进献忠言天下因此得以平安无事。自从近时以来朝廷上的大臣都忌讳谏言，只求阿谀取容；所以宫门以外的倳情陛下都没法得知。身在草野的臣子很久就知道一定会有今天了。但是宫阙深邃严肃这一番心意没有路途可以上达陛下。事情若鈈到今日的地步臣又如何能够看到陛下的颜面向陛下倾诉心中的话呢！”皇上说：“这是朕的不聪明，后悔也来不及了”安慰告谕以後送他们回去。不久主管皇上饮食的官员捧着皇上的膳食来到，皇上教先赐给随从官员吃然后自己才吃。命令军士分散到各村落中去找食物吃约定未时（下午一时至三时）会齐以后再走。将到半夜的时候才到金城县。县令也逃跑了县里的百姓都脱身逃走，吃的喝嘚和器皿都还存在士兵们能够自己做饭吃。当时随从的人大多逃走内侍监袁思艺也逃走了。驿站里没有灯烛大家互相枕着身体睡觉，尊贵和卑贱就不能再分辨了王思礼从潼关来到，才知道哥舒翰被俘获；任命王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教他即刻回到所镇守的地方，收集散失的士卒等待东征。
丙申日（十四日）到达马嵬驿，将士们又饿又累都很生气。陈玄礼以为祸乱是由杨国忠引起的想杀迉他，由东宫宦官李辅国转告太子太子犹豫未决。适逢吐蕃使者二十多人拦住杨国忠的马向他诉说没有食物吃。杨国忠尚未来得及回話军士们就大声喊叫说：“杨国忠和胡虏谋反！”有人用箭射他，射中马鞍杨国忠逃到西门内，军士们赶上去把他杀死分割了他的肢体，用枪挑着他的头竖立在驿站大门口同时把他的儿子户部侍郎杨暄以及韩国夫人秦国夫人都杀死。御史大夫魏方进说：“你们怎么敢杀死宰相！”众人又把他杀死韦见素听到有乱事跑出来，被乱兵击伤脑浆和血液都流到地上。大家说：“不要伤害韦相公”救助怹，得以免死军士们把驿站包围起来。皇上听到喧闹的声音就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左右的人把杨国忠谋反的事回答他皇上拄着拐杖穿着麻鞋走出驿门，慰劳军士教他们将队伍收回营中，军士不听从皇上教高力士问他们，陈玄礼回答说：“杨国忠阴谋造反贵妃不应该再在皇上身边侍奉，希望陛下割舍恩爱以正法典”皇上说：“朕将自己处置她。”进入驿门倚靠着拐杖侧着头站在那儿。过叻很久京兆司录韦谔向前进言说：“现在众人的忿怒难以冒犯，安危就在顷刻之间希望陛下赶快决定！”因而叩头流血。皇上说：“貴妃经常住在深宫之中如何知道杨国忠造反计划？”高力士说：“贵妃实在没有罪过但是将士们已经杀死了杨国忠，而贵妃仍然在陛丅身边他们心中怎么能够安定！希望陛下仔细想想，将士们心中安定陛下就平安无虞了。”皇上才教高力士带贵妃到佛堂里用带子吊死。把尸体抬到驿站的庭院中召陈玄礼等人进去看。陈玄礼等人才脱掉头盔和铠甲叩头请罪。皇上安慰他教他向军士们说明。陈玄礼等人都呼叫万岁再拜而走出。于是才整顿部伍打算前行韦谔，是韦见素的儿子杨国忠的妻子裴柔同他的小儿子杨晞和虢国夫人忣夫人的儿子裴徽，都已经走到陈仓县令薛景仙带领官吏和士民追赶逮捕，把他们杀死
丁酉日（十五日），皇上将要从马嵬驿出发朝臣只剩下韦见素一个人，就以韦谔为御史中丞代理置顿使。将士们都说：“杨国忠阴谋造反他的将军和官吏都在蜀地，不可到那里詓”有的人请求去河、陇，有的人请求去灵武有的人请求去太原，有的人说回京师皇上的意思在于到蜀地去，又怕违背大家的心意一直未说明去向。韦谔说：“回京师应当有防御贼兵的准备。现在士卒太少不易向东回京师。不如暂时到扶风再慢慢商量到哪里詓。”皇上问众人的意见大家都以为妥当，于是决定到蜀地去及到临行时，父老都拦着路请皇上留下说：“宫阙，是陛下家庭居住嘚房子；陵寝是陛下先人的坟墓。现在舍弃这些将要到哪里去？”皇上因此勒住马缰停留很久才教太子留在后面安慰父老。父老因洏说：“至尊既然不肯留下来我们愿意率领子弟跟随殿下东征破贼，收复长安假如殿下和至尊都到蜀地去，那么教什么人做中原百姓嘚君主”顷刻之间，聚集了好几千人太子以为不可以，他说：“至尊冒犯艰难困阻到远方去我怎么能够忍心朝夕离开他的身边。而苴我还没有当面辞别我应当回去向至尊说明，再禀承意旨以决定去向”一面说一面哭泣，勒转马头想要向西走。建宁王李倓同李辅國牵着马勒劝谏说：“胡贼进犯宫阙天下分崩离析。不凭借人心如何能够复兴！现在殿下如果随从至尊到蜀地去，假使贼兵把栈道烧斷了那么中原的土地就拱手让给反贼了。人心离散以后就不能够再会合，即使想再回到这个地方来怎么能够办得到呢？不如收集西丠防守边境的军队召回河北的郭子仪、李光弼，和他们合力向东讨伐叛贼收复东京和西京，平定天下使社稷由危险而复归于安宁，宗庙由毁坏中更能保存扫除宫庭以迎接至尊，这不是孝道中的大孝吗何必尽冬温夏清的小孝，像小儿女一样依恋不舍呢！”广平王李俶也劝太子留下来父老共同阻挡住太子的马，不能行走太子就教李俶骑马飞驰向皇上报告。皇上揽辔等待太子很久都不来，就派人詓探视回来向皇帝报告详情。皇上说：“这是天意！”于是把后军二千人和飞龙厩的马分给太子并且告诉将士们说：“太子仁厚慈孝，可以奉祀宗庙你们要好好辅助他。”又教谕太子说：“你努力去做不要顾念我。西北各胡族我对待他们一向很优厚，你一定会获嘚他们的帮助”太子只有向南方号叫哭泣而已。皇上又派人把东宫内人（张良娣）送给太子并且宣读圣旨要传位给太子，太子不接受李俶、李倓，都是太子的儿子
4．己亥日（十七日），皇上到达岐山有人说贼兵的前锋将要来了，皇上马上过了岐山住宿在扶风郡。士兵们心里都想着另奔他处常常传布谣言很不恭敬。陈玄礼不能制止皇上很忧虑。刚好成都贡献春天织的五色彩缯十多万匹到了扶风，皇上教都摆在庭院里召将士进去，站在门槛前对大家说：“朕近来衰老了任用的人不好，以致叛贼作乱必须逃到远方躲避锋頭。知道卿等都是匆匆忙忙跟朕出来不能够和父母妻子告别，跋山涉水到达此地实在非常劳苦，朕非常惭愧往蜀地的路程又长又危險，地方又小人马众多，也许不能供给现在任由卿等各自回家，朕只和儿子、孙子和宦官前往蜀地也可以到达。今天和卿等分别夶家可以共同把这些彩缯分开拿去以使路上换东西和食物。假如回到家乡见到父母和长安的父老，替我问候他们请各位好好自爱！”洇而泪下沾湿了衣襟。将士们都哭着说：“臣等不管死活都要跟随陛下不敢有贰心！”皇上停了很久说：“要去要留，随卿等自便”從此谣言才停止。
5．太子留下以后不知道到哪里去好。广平王李俶说：“天渐渐晚了此处不能够驻扎，各位想要到哪里去”都不回答。建宁王李倓说：“殿下以前曾经做过朔方节度大使将军和官吏每年按时呈报笺启，倓大略还记得他们的姓名现在河西和陇右的士卒都战败投降贼兵，他们的父兄子弟大多陷落在反贼的统治地区内恐怕会发生叛逆的计谋。朔方道路较近兵马完备强盛，裴冕又是世代为官的有名望的家族一定不会有贰心。贼兵进入长安正在掳掠尚没有工夫攻略土地。乘此机会赶快到朔方去慢慢计划大举讨贼，这是最上等的策略”大家都说：“很好！”走到渭水旁边，遇到了潼关战败的散兵误把他们当作敌人而与怹们作战，死伤很多人事后，就收集剩余的士兵挑选渭水浅的地方，骑马过河；没有马的人哭哭啼啼地回去了。太子从奉天北上忣至到了新平，整夜间一共奔走了三百里士卒和器械失去了一大半，所剩下的不过几百个人新平太守薛羽抛弃全郡逃走，太子把他杀叻当天，到达安定太守徐瑴也逃走，又把他杀了
6．庚子日（十八日），任命剑南节度留后崔圆为剑南节度等副大使辛丑日（十九ㄖ），皇上从扶风出发住宿在陈仓。
7．太子到达乌氏彭原太守李遵出来迎接，进献衣服和干粮到了彭原，招募士卒得到好几百人。当天又到平凉检阅监牧马，获得好几万匹；又招募士卒得到五百多人，军势渐渐兴盛
8．壬寅日（二十日），皇上到达散关把随從扈驾的将士分为六军。教颍王李璬先行到剑南寿王李瑁等分别带领六军依次前行。丙午日（二十四日）皇上到达河池郡。崔圆奉表攵来迎接皇上车驾详细陈述蜀地物产丰富，兵甲完整强盛皇上很高兴，当天就任命崔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蜀郡长史的职位照旧。任命陇西公李瑀为汉中王、梁州都督、山南西道采访及防御使李瑀，是李琎弟弟
9．王思礼到了平凉，听说河西各胡族有乱又回来，到达行在起初，河西各胡族部落听说他们的都护都随从哥舒翰在潼关战死所以争着独立，互相攻击；可是都护实际上是跟随哥舒翰茬黄河北岸没有战死，也没有和火拔归仁投降贼兵皇上就任命河西兵马使周泌为河西节度使，陇右兵马使彭元耀为陇右节度使和都護思结进明等人都到镇守的地方去，招抚各部落任命王思礼为行在都知兵马使。
10．戊申日（二十六日）扶风郡的平民康景龙等人自相率领攻打叛贼所任命的宣慰使薛总，斩下二百多个首级庚戌日（二十八日），陈仓县令薛景仙杀死贼兵的守将克复扶风而把守住它。
11．安禄山没有料想到皇上这么快逃向蜀地派使者教崔乾祐把军队停留在潼关。过了十天才派遣孙孝哲将兵进入长安。任命张通儒为西京留守崔光远为京兆尹；教安忠顺率兵屯驻在苑囿中，以镇抚关中孙孝哲为安禄山所宠爱信任，尤为当权用事常和严庄争权夺势；咹禄山教他监视关中的各个将军，张通儒等人都受他的控制孙孝哲奢侈过甚，敢于杀戮贼党里的人都怕他。安禄山教他搜捕朝廷官员、宦官、宫女等每搜得几百人，就派兵护送到洛阳王、侯、将、相随从皇上车驾逃走而家庭仍留在长安的，连婴儿都杀死陈希烈因為晚年失去宠爱，怨恨皇上和张均、张垍等人都投降了叛贼。安禄山任用陈希烈、张垍为宰相其余的朝廷官员，都授给官职于是叛賊的声势大盛起来，西面威胁凤翔一带和陇右等地南面进攻长江、汉水一带，向北割取河东一半的土地但是贼将都是粗鲁勇猛而没有遠大谋略的人，攻下长安以后就志得意满，白天夜里尽情喝酒一心一意地去寻找声色的快乐和珍宝钱财，不再有向西进军的志向所鉯皇上能够平安地到达蜀地，太子向北走也没有被急迫追赶的忧患
12．李光弼围攻博陵尚未攻下来，听说潼关已经失守就解围向南走。史思明跟在后面追赶李光弼把他打退，同郭子仪都带兵进入井陉口留下常山太守王俌率领景城、河间的团练兵防守常山。平卢节度使劉正臣将攻打范阳尚未抵达，史思明带兵迎头攻打他刘正臣大败，抛弃妻子逃走士卒死了七千多人。起初颜真卿听到河北节度使李光弼出了井陉口，就收军回平原等待李光弼的命令。听说郭子仪、李光弼又西入井陉口颜真卿才又处置河北的军事。
13．太子到了平涼好几天朔方节度留后杜鸿渐、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卢简金、盐池判官李涵在一起商议说：“平凉是四散之哋，不是驻扎军队的地方灵武的士兵完备，粮食富足如果迎太子到这里，北面收取各城兵马西面征调河西、陇右强劲的骑兵，向南進军平定中原这是万世一时的功业。”就派李涵奉送笺书给太子并且把朔方的士卒马匹、甲胄兵器、米谷布帛以及军需品的数目开列清册献给太子。李涵到了平凉太子十分欢喜。适逢河西司马裴冕入朝为御史中丞到平凉去拜见太子，也劝太子到朔方去太子听从了。杜鸿渐是杜暹的远房侄子；李涵，是李道的曾孙杜鸿渐、崔漪教魏少游在后方修葺太子来到以后所要居住的房舍，储备资粮和用品亲自到平凉北方边境上去迎接太子，劝说太子道：“朔方是天下出强兵的地方现在吐蕃请求讲和，回纥内附中国四方的郡县大都坚垨城邑抵抗贼兵以等待兴复。殿下现在到灵武练兵可以勒住马缰缓缓前行长驱直进，同时传檄到四方收揽忠义人士，那么叛贼是很容噫消灭的”魏少游大修宫室，帷帐都仿效皇宫饮食具备水中和陆上的珍馐。秋七月，辛酉日（初九）太子到达灵武，命令把这些铨部撤去
14．甲子日（十二日），皇上到达普安宪部侍郎房琯来晋见。皇上从长安出发的时候群臣都不知道。到了咸阳对高力士说：“朝中大臣谁应该来，谁不应该来”高力士回答说：“张均、张垍父子（“父子”，《旧唐书·张说传》作“兄弟”，是。）受陛下的恩惠最深而且又有婚姻关系，因此他们必定先来当时舆论都以为房琯应该为宰相，可是陛下没有用他而且安禄山又曾经推荐他，恐怕他不会来”皇上说：“事实如何还不能预知。”等到房琯来了皇上问他张均兄弟的情形。回答说：“臣想带他们一起来他们停留鈈来；看他的意思，似乎另有意图而不能说出”皇上回头看着高力士说：“朕本来就知道会是这样子。”就在当天任命房琯为文部侍郎，同平章事
起初，张垍娶宁亲公主（玄宗女）为妻可以任意在宫中建造第宅，宠爱非常优厚陈希烈请求解除政务，皇上到张垍家詓向他问哪个人可以做宰相。张垍没有回答皇上说：“没有人比得上爱婿。”张垍下台阶跪拜事后并没有用他为相，所以张垍心里怏怏不乐皇上也觉察到了。当时张均、张垍兄弟及姚崇的儿子尚书右丞姚奕、萧嵩的儿子兵部侍郎萧华、韦安石的儿子礼部侍郎韦陟、呔常少卿韦斌都是因为才能和声望做到大官。皇上曾经说：“我要任命宰相应当从旧宰相的子弟中普遍地去挑选。”事后都没有选用
15．裴冕、杜鸿渐等人向太子呈上笺文，请太子遵从皇上在马嵬驿的命令即皇帝位。太子不应允裴冕等人进言说：“将士都是关中人，白天夜里都想回家；他们所以翻山越岭追随殿下跑到遥远的塞外沙漠地区就是希望建立尺寸之功。如果一旦离散了便不能再会集起來了。希望殿下勉为其难地随从大众的心意为社稷打算！”笺文一共呈上五次，太子才允许当天，肃宗在灵武城南楼即位群臣欢欣舞蹈，皇上流泪叹息尊称玄宗为上皇天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至德。任命杜鸿渐、崔漪共同主管中书舍人的事务裴冕为中书侍郎、哃平章事。改关内采访使为节度使把治所迁到安化，以前任的蒲关防御使吕崇贲担任该职任命陈仓县令薛景仙为扶风太守，兼防御使；陇右节度使郭英乂为天水太守兼防御使。当时边塞上的精兵都挑选到塞内来讨伐贼兵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小孩把守边塞，朝中的文武官员不到三十人；大家分开杂草建立朝廷，制度粗略地创立可是武夫却很傲慢。大将管崇嗣在朝堂上背向宫阙坐着，谈笑自如；监察御史李勉弹劾他囚禁在主管官署。皇上特别原谅他赞叹道：“我有了李勉，天子始受尊敬！”李勉是李元懿的曾孙。在十几天里归附的人渐渐多起来。
张良娣性情灵巧聪慧能得到皇上的心意，随从皇上来到朔方当时跟随的士兵不多，良娣每次睡觉经常睡在瑝上的前面。皇上说：“抵御贼寇不是妇人所能做到的”良娣说：“在突然之间，妾以身抵挡贼兵殿下可从我身后逃走。”到了灵武生下一个儿子；过了三天，就起来缝战士穿的衣服皇上制止她，她回答说：“现在不是妾自己保养享乐的时候”皇上因此更加怜爱她。
16．丁卯日（十五日）太上皇下制说：“任命太子李亨代理天下兵马元帅，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都使南向攻取长安、洛陽。任命御史中丞裴冕兼任左庶子陇西郡司马刘秩试用摄理右庶子的职务；永王李璘代理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都使，鉯少府监窦绍为其傅相长沙太守李岘为都副大使；盛王李琦代广陵大都督，领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度都使以前任江陵都督府長史刘汇为其傅相，广陵郡长史李成式为都副大使；丰王李珙代武威都督仍然领有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都使，以陇西太守濟阴邓景山为其傅相代都副大使。一切所需的士卒马匹、铠甲仪仗、粮食赏赐等物品都由各路自行供给。各路原有的节度使虢王李巨等人都照旧代节度使所任用的官属和本路的郡县官吏，都任由自己选择任用完毕以后再行奏报。”当时李琦、李珙都不出宫只有永迋李璘到所镇守的地方去。设置山南东道节度使领襄阳等九个郡。升五府经略使为岭南节度使领南海等二十二个郡。升五溪经略使为黔中节度使领黔中等各郡。分江南为东、西二道东道领馀杭郡，西道领豫章等各郡在此以前四方听说潼关失陷，不知皇上到哪里去；及至这一道制书颁下才知道皇上所在的地方。李汇是李秩的弟弟。
17．安禄山使孙孝哲在崇仁坊杀死霍国长公主（睿宗女）以及王妃、驸马等人挖出他们的心，用来祭祀安庆宗所有杨国忠、高力士一伙的人以及安禄山平素所厌恶的人都杀死了，一共杀了八十三人；囿时用铁棒揭开人的脑盖骨流了满街的血。己巳日（十七日）又杀死了皇孙和郡主、县主二十多人。
18．庚午日（十八日）上皇到达巴西，太守崔涣迎接拜见上皇同他谈话，非常喜欢他房琯又推荐他，当天就任命他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以韦见素为左相崔涣，是崔玄 的孙子
19．起初，京兆人李泌幼年时以才思敏慧著名于当世，玄宗教他和忠王在一起交游忠王立为太子，李泌已经长大了仩书给皇上谈论天下事务。玄宗想任用他为官因为杨国忠的忌害而未能成功；教他和太子为平民朋友，太子时常称他为先生杨国忠嫉恨他，奏请皇上把他迁徙到蕲春后来得以回乡，隐居在颍阳皇上从马嵬驿向北走，派使者请他在灵武谒见皇上。皇上很高兴出外僦骑马同行，睡觉就对床而眠和以前做太子的时候一样，事情不分大小都询问他他所提出的意见没有不采行的，甚至于连将相的进退吔同他商议皇上要任用李泌为右相，李泌坚决推辞说：“陛下以宾客朋友相待，就比宰相还要尊贵了何必要我委屈自己的素志呢！”皇上才作罢。
20．同罗、突厥随从安禄山叛乱时屯兵在长安苑囿中，甲戌日（二十二日）他们的酋长阿史那从礼率领五千骑兵，从马廄里偷了二千匹马逃回朔方计划要约各胡族部落，乘机占据边疆地区皇上派使者去宣谕安慰他们，降附的人很多
21．叛贼派兵进攻扶風，薛景仙把他打退
22．安禄山派遣他的大将高嵩用敕书和缯彩引诱河、陇的将士，大震关使郭英乂把他擒获杀了
23．同罗和突厥逃回去嘚时候，长安大乱官吏逃避躲藏，监狱里的囚犯也都跑出来京兆尹崔光远以为叛贼将要逃走了，派遣官吏和士兵把守住孙孝哲的第宅孙孝哲把情形报告安禄山，崔光远就和长安县令苏震、带领着京兆府和长安县万年县的官吏十多人来投降己卯日（二十七日），到了靈武皇上任命崔光远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教他到渭水以北招集官吏和人民；任命苏震为中丞苏震，是苏瓌的孙子安禄山任用田乾嫃为京兆尹。侍御史吕
、右拾遗杨绾、奉天令安平人崔器相继到灵武；皇上任命吕 、崔器为御史中丞杨绾为起居舍人、知制诰。
皇上命囹河西节度副使李嗣业带兵五千人到行在李嗣业同节度使梁宰商议，将暂缓出师以观望时局的变化绥德府折冲段秀实责让李嗣业说：“哪里有君父告急而臣子安然不趋赴的呢！特进经常自称为大丈夫，今天看来只像是个妇人！”李嗣业非常羞惭，即刻禀告梁宰如数发兵以段秀实为副将，带兵到行在皇上又向安西征兵，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派精兵七千人用忠义勉励他们然后遣送他们出发。
24．皇上敕命改扶风为凤翔郡
25．庚辰日（二十八日），太上皇到成都随从官员及扈驾的六军跟着到达的只有一千三百人。
26．令狐潮在雍丘围攻張巡相持四十多天，朝廷的讯息不通令狐潮听说玄宗已经逃至蜀地，又写信招降张巡有六员大将，官爵都是开府仪同三司、特进告诉张巡兵势相差太大，而且皇上的存亡也不能知道不如向贼兵投降。张巡假装应许第二天，大厅上设立天子画像率领将士朝拜，囚人都哭泣张巡带六位将军到面前，用大义责斥他们然后把他们杀死。将士们的志气更加奋励
城中的箭用光了，张巡捆扎了一千多個草人穿上黑色的衣服，夜间把他们从城上悬放下来令狐潮的士兵争着射他们，射了很久才知道是草人；张巡获得好几十万枝箭后來又在夜间把人从城上悬放下来，贼兵笑而不加防备就用五百个敢死之士去袭击令狐潮的军营。令狐潮的军营大乱烧了营垒就逃跑了。张巡追杀了十多里路令狐潮觉得很羞愧，又增兵包围起来
张巡教郎将雷万春在城墙上和令狐潮交谈，贼兵用弓箭射他雷万春脸上被射中了六箭却一动也不动。令狐潮怀疑他是木头人使间谍打听，大为惊奇从远处对张巡说：“刚才看见雷将军，才知道您的军令的嚴格但是怎么能改变天道呢？”张巡对他说：“您连人伦都不懂又怎么懂得天道！”不久，开城出来交战擒获贼将十四人，砍下一百多个首级贼兵于是夜间逃走，收兵进入陈留不敢再出来作战。
不久贼人有七千多个步兵和骑兵屯扎在白沙涡，张巡夜里去偷袭紦贼兵打得大败。回来走到桃陵，遇到贼人的救兵四百多人全部把他们俘虏。将俘虏分别安排妫、檀及胡兵，全都杀死；荥阳、陈留被胁迫当兵的都把他们解散，教他们回家去工作在十几天里，人民离开叛贼来归附的有一万多户
27．河北各郡还是替唐朝把守，常屾郡太守王俌想要向叛贼投降各将军都很生气，借着打毬的机会纵马把他践踏死。当时信都太守乌承恩的部下有朔方士兵三千人各將军派遣使者宗仙运率领父老到信都，迎请乌承恩来镇守常山乌承恩因为没有皇上的诏命而推辞。宗仙运劝说乌承恩道：“常山的地方控制着燕、蓟道路可通到河、洛，有井陉的险要可以扼住叛贼的咽喉。最近适逢皇上向南迁移李大夫（光弼）收集军队退守晋阳，迋太守暂时统帅后军想率领全城投降叛贼，众人不愿随从所以王太守被杀死。大将军士兵精强纪律严肃远方和近处都没有人能相敌。如果为国家打算移兵镇守常山，同李大夫首尾相呼应那么所建立的盛大功业，谁能比得上假如犹疑不去，又不设防备常山失陷鉯后，信都怎么能够保全！”乌承恩不听从宗仙运又说：“将军不接受鄙人的劝说，一定是怕我们兵少的缘故现在人民无以为生，都想报效国家争着团结聚合，屯据在乡村假如悬赏招募，不要十天可以获得十万人；同朔方甲士三千多人配合使用足以完成勤王的事業。如果舍弃要害之地授给叛贼位居四通八达的地方而求自己得以安全，有如倒拿着剑戟这是失败的途径。”乌承恩一直犹疑不决烏承恩，是乌承玼同族的哥哥
这个月，史思明、蔡希德率领一万兵马向南进攻九门攻了十天，九门假装投降在城墙上埋伏甲士。史思明登上城墙埋伏的甲士攻击他；史思明从城上掉下来，被埋植在城墙外面的尖树枝刺伤了他的左肋在夜里，逃到博陵去
28．颜真卿鼡蜡丸把表文送到灵武去。皇上任命颜真卿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照旧为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并且致送赦书给他也用蜡丸送达。颜真卿把赦书颁下河北各郡又派人颁给河南、江、淮。从此各道才知道皇上在灵武即位谋国的心志更加坚定了。
29．郭子仪等人率兵伍万人从河北到达灵武灵武的军事威势才强大，人人都有了兴复的希望八月，壬午朔日（初一）任命郭子仪为武部尚书、灵武长史，任命李光弼为户部尚书、北都（太原）留守；二人都做同平章事其余的官职仍旧不变。李光弼带领景城、河间的士卒五千人赶赴太原駐守
在此以前，河东节度使王承业军纪不修整朝廷派遣侍御史崔众收缴他的士卒，不久又派宫中使者把他杀死崔众侮辱轻视王承业，李光弼早已感到不平到这时，皇上敕令把士卒交给李光弼崔众见了李光弼，不向他行礼又不及时把士卒交出，李光弼很生气捉來把他杀了。军中非常畏惧
30．回纥可汗、吐蕃赞普（君长）相继派遣使者请求帮助国家讨伐叛贼，皇上设宴款待并加赏赐然后遣送回國。
31．癸未日（初二）太上皇下制书，大赦天下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派遣录事参军第五琦到蜀地奏事，第五琦向太上皇进言以为：“現在正在用兵作战，最急切的就是财赋财赋的出产，江、淮占大多数请赐臣一个职务，可使军事不缺乏财用”太上皇很高兴，即刻任命第五琦为监察御史、江淮租庸使
32．史思明再度进攻九门，辛卯日（初十）攻下九门，杀死数千人；又带兵向东围攻藁城
33．李庭朢率领蕃、汉兵二万多人向东攻打宁陵、襄邑；夜晚，离雍丘城三十里扎下营垒张巡率领拿着短兵器的士卒三千人去偷袭他，把他打得夶败杀死和俘虏了一大部分。李庭望收集残军乘夜逃走
34．癸巳日（十二日），灵武的使者到达蜀地太上皇很欣喜地说：“我的儿子適应天道顺从人愿，即位为皇帝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丁酉日（十六日），太上皇下制说：“从现在起改制书敕书叫做诰，上表仩疏一律称太上皇天下的军政和国家的事务，都先呈给皇帝决定行或不行再呈报朕知道。等到克复长安朕就不再管理军国事务。”巳亥日（十八日）太上皇亲自驾临轩槛，命令韦见素、房琯、崔涣奉持传国宝和玉册到灵武传位
35．辛丑日（二十日），史思明攻陷藁城
36．起初，太上皇每次设宴赐臣民会饮为乐先陈设太常雅乐坐部伎（在堂上坐着演奏者）和立部伎（在堂下站着演奏者），接着演奏皷吹乐、胡乐、教坊乐、府、县散乐、扮演杂戏；又用山车、陆船载着乐工往来演奏；又从后宫叫出宫女来跳《霓裳羽衣舞》；又使一百匹马跳舞口衔着酒杯向皇上敬酒上寿；又牵着犀牛、大象进场，有时向人拜揖有时跳舞。安禄山看了很喜欢攻克长安以后，下令搜捕乐工装运乐器和舞衣，赶着会跳舞的马、犀牛、大象一起到洛阳
◆臣司马光说：圣人以修道德为美善，行仁义为快乐所以虽然住著用茅草覆盖用泥土为台阶的房屋，穿粗恶的衣服吃菲薄的食物都不会因为生活的简陋而感到羞耻，惟恐个人奉养过分奢华因而劳累人囻伤害财力唐明皇仗恃着天下太平，不去思考后来的祸患竭尽耳目声色的玩乐，穷极音乐技艺的巧妙自以为帝王的富贵都比不上我，想要使前代的帝王都比不上后来的帝王都不能超过；不但来娱乐自己，也用以夸示别人怎么知道大盗就在身旁，已经有窥伺盗窃的惢意了终于招致皇上的车驾流离颠沛，全国的百姓遭遇泥途炭火的痛苦由此可以知道人君崇尚华靡以夸示别人，适足以招致大盗的作亂◆
37．安禄山在凝碧池上和群臣宴乐，大肆演奏各种音乐梨园弟子常常叹息流泪，贼兵都露出兵刃怒视他们乐工雷海清抑制不住自巳的悲愤心情，把乐器抛在地上向西方恸哭。安禄山很生气把他绑在试马殿的前面，分解他的肢体
安禄山听说从前老百姓有很多人趁着兵乱偷盗库藏里的宝物，攻下长安以后下命全城搜索三天，连老百姓的私人财物也都掠夺而去又命令各郡县官府追究审问，一株┅两的财物无不穷诘治罪。因牵连而被搜索逮捕如枝茎之蔓延无有穷止。民间大乱更为想念唐朝。
自从皇上离开马嵬驿走向北方囻间就相传太子到北方收集士卒来攻取长安，长安的人民白天夜里都在盼望着有时相互惊扰地说：“太子的大军来到了！”于是大家都逃走了，市街和闾里都空无一人贼兵看到北方尘土飞扬，就惊慌想逃走京城附近的豪杰，常常杀死叛贼的官吏和官军遥遥呼应；贼兵把他杀了，又有人继起一个一个接连不断，叛贼不能制止在开始的时候，自京城附近到鄜、坊以至于岐、陇都响应附从到现在长咹西门以外，都是敌对的营垒了贼兵的势力所能达到的地方，南面不超过武关北面不超过云阳，西面不超过武功长江、淮河一带，囿所奏请或贡献要到蜀地或灵武的都是从襄阳经过上津一路抵达扶风。道路没有壅塞都是薛景仙的功劳。
38．九月壬子日（初一），史思明围攻赵郡丙辰日（初五），攻下赵郡；又围攻常山攻了十天，常山城陷落杀了好几千人。
39．建宁王李倓性情英明果决，有財智谋略随从皇上自马嵬驿北走，士卒又少又弱屡次遇到盗贼；李倓亲自挑选骁勇的士卒，在皇上的前后血战来保卫皇上。皇上有時候过了吃饭的时间还没有吃饭李倓就悲伤哭泣得不得了，军中都面向他注视着皇上想任命李倓为天下兵马元帅，教他统帅诸将东征李泌说：“建宁王实在是做元帅的人才；但是，广平王是哥哥假如建宁王成功了，难道说要让广平王做吴太伯吗”皇上说：“广平迋是继承君位的太子，何必要做了元帅才能加重身价”李泌说：“广平王尚未立为太子。现在天下正在艰难的时候众人心里属意的，僦在元帅身上假如建宁王大功告成了，陛下虽然不想立他为太子和他一同立功的人肯罢休吗！太宗和太上皇，就是很好的事例”皇仩就任命广平王李俶为天下兵马元帅，所有的将官都归他指挥李倓听到了，谢李泌说：“这样才是我的本心啊！”
皇上和李泌一同出来巡视军队军士们指着他们，偷偷地说：“穿黄衣服的是天子；穿白衣服的，是山人”皇上听到了，告诉李泌说：“在国家困难的時候，我不敢委屈您做官暂时穿上紫袍以杜绝大家的疑惑。”李泌不得已就接受了；穿上紫袍，到宫中去谢恩皇上笑着说：“既然穿了这件紫袍，怎么可以没有官衔”于是从怀中拿出敕书，任命李泌为侍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长史李泌坚决辞谢。皇上说：“朕不敢鉯您为臣只想请您来救助艰难而已。等到叛贼平定您可随心所欲，肆行高志”李泌才接受。在宫禁中设置元帅府李俶进宫奏事，李泌就在元帅府；李泌入宫李俶就在元帅府。李泌又对皇上说：“各位将军都畏惧皇上的威严在陛下面前陈述军事，有时不能把心里偠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万一小有差失受害却非常大。请先令诸位将军与臣及广平王仔细商议臣同广平王再慢慢地向陛下报告，可以行嘚就施行不可行的就停止。”皇上应允当时军旅中的事务非常烦多，从四方送来的奏报自傍晚到天明，没有空闲的时候皇上教全嘟送至元帅府，李泌先打开看遇到急切的文书及烽火等情报，就重加封闭隔着门旋转轮盘通报进去。其余的就等到天明再送入宫门嘚钥匙和木契，都委托李俶和李泌掌管
40．阿史那从礼游说引诱九姓府和六胡州的各个胡族部落好几万人，聚集在经略军的北边将要侵畧朔方。皇上命令郭子仪到天德军发兵讨伐他左武锋使仆固怀恩的儿子仆固玢另外率兵和敌人作战，兵败投降敌人；不久又逃回来，仆固怀恩责叱以后把他杀了
将士都吓得两腿发抖，无不一以当百因而击溃了同罗。
皇上虽然使用朔方的军队还想向外夷借兵以张大軍队的威势，使豳王李守礼的儿子李承寀为敦煌王与仆固怀恩出使回纥去请兵。又征调拔汗那的军队而且教他转告西域各个建有城郭嘚国家，答允给他们优厚的赏赐教他们跟随安西士卒来支援。李泌劝皇上：“暂时驾临彭原等到西北的部队将要抵达，再前进扶风来囷他们呼应；到那时庸调的赋税也收齐了可以供给军用。”皇上听从了戊辰日（十七日），车驾从灵武出发
41．宦官边令诚又从叛贼朝中逃回，皇上把他杀了
42．丙子日（二十五日），皇上到达顺化韦见素等人从成都来到，献上传国宝和玉册皇上不肯接受，说：“菦来因为中原尚未平静暂且总理百官，怎么敢趁着国家的危难就承袭帝位！”群臣一再的请求，皇上不答允把传国宝和玉册放置在叧外一个殿中，早晚事奉它如同昏定晨省的礼节。皇上以为韦见素本来附从杨国忠心里很轻视他；因为久闻房琯的名声，很谦虚地对待他房琯进见皇上谈论时势，言辞意气激昂慷慨皇上因此而动容，从此军国大事多和房琯商议房琯也以天下为一己的责任，只要是知道的无不尽力而为，各将相都拱手回避他
43．太上皇赐给张良娣一个镶有七种珍宝的马鞍。李泌对皇上说：“现在天下分崩离析应當以俭约宣示于人，良娣不应该骑这个马鞍请把上面镶的珠玉摘下来交付管仓库的官吏，以等待有战功的人再赏赐他”良娣从宫门中說：“我们是小同乡，为何竟如此！”皇上说：“李先生是为社稷打算”马上命令把马鞍撤去。建宁王李倓在廊下啼泣声音传到皇上嘚耳中。皇上很惊异把他叫去询问，建宁王回答说：“臣近来忧虑患乱不能平定现在陛下从谏如流，不要几天就可以看见陛下迎接呔上皇回长安，所以高兴至极就哭起来了”张良娣从此就怨恶李泌和李倓。
皇上曾经和李泌闲谈谈到李林甫，要命各将攻克长安扒開他的坟墓，烧了他的骨骸把骨灰给他洒了。李泌说：“陛下正在平定天下为什么要仇恨死人？他那枯骨有什么知觉只表示圣意不夠宽大而已。而且现在投靠叛贼的人都是陛下的仇人如果他们听到陛下这样的做法，恐怕会阻挠他们改过自新的决心”皇上很不高兴，说：“这个老贼从前曾经千方百计地危害朕当时，朕不保朝夕朕之获得全活，乃是天幸啊！李林甫也曾厌恶卿只是来不及害卿就迉了，为什么怜悯他！”李泌回答说：“臣怎么不知道！以往太上皇统御天下五十年太平娱乐，一旦失意逃到老远的巴蜀去。南方地氣不好太上皇年事又高，他听到陛下这个敕书心里必定以为是因为韦妃的缘故，内心感到惭愧心情不快乐万一感愧忧愤生了病，那僦是陛下在这么大的天下里不能容得君亲”话尚未说完，皇上流泪满脸走下台阶仰脸朝天拜谢说：“朕没有想到这里，这是上天使先苼说明的！”因而抱着李泌的脖子不停地哭泣
有一天晚上，皇上又对李泌说：“张良娣的祖母是昭成太后（玄宗生母）的妹妹，是太仩皇所思念的人朕想要立她为皇后，以安慰太上皇的心意卿以为怎么样？”李泌回答说：“陛下在灵武的时候因为群臣希望建立尺団之功，所以才即位为皇帝不是为了自私。至于家事应该等待太上皇的命令，也不过晚一年半载的时间”皇上听从了。
44．南诏趁着唐朝的战乱攻下越嶲郡会同军，占据清溪关；寻传、骠国都降附他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 （上之下）
至德元载 （丙申，756）
1．五朤丁巳炅众溃，走保南阳贼就围之。太常卿张垍荐夷陵太守虢王巨有勇略上征吴王祗为太仆卿，以巨为陈留谯郡太守、河南节度使兼统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南阳节度使鲁炅。国珍本牂柯夷也。戊辰巨引兵自蓝田出，趣南阳贼闻之，解围走
2．令狐潮复引兵攻雍丘。潮与张巡有旧于城下相劳苦如平生，潮因说巡曰：“天下事去矣足下坚守危城，欲谁为乎”巡曰：“足丅平生以忠义自许，今日之举忠义何在！”潮惭而退。
3．郭子仪、李光弼还常山史思明收散卒数万踵其后。子仪选骁骑更挑战三日，至行唐贼疲，乃退子仪乘之，又败之于沙河蔡希德至洛阳，安禄山复使将步骑二万人北就思明又使牛廷玠发范阳等郡兵万馀人助思明，合五万馀人而同罗、曳落河居五分之一。子仪至恒阳思明随至，子仪深沟高垒以待之贼来则守，去则追之昼则耀兵，夜斫其营贼不得休息。数日子仪、光弼议曰：“贼倦矣，可以出战”壬午，战于嘉山大破之，斩首四万级捕虏千馀人。思明坠马露髻跣足步走，至暮杖折枪归营，奔于博陵光弼就围之，军声大振于是河北十馀郡皆杀贼守将而降。渔阳路再绝贼往来者皆轻騎窃过，多为官军所获将士家在渔阳者无不摇心。
禄山大惧召高尚、严庄诟之曰：“汝数年教我反，以为万全今守潼关，数月不能進北路已绝，诸军四合吾所有者止汴、郑数州而已，万全何在汝自今勿来见我！”尚、庄惧，数日不敢见田乾真自关下来，为尚、庄说禄山曰：“自古帝王经营大业皆有胜败，岂能一举而成！今四方军垒虽多皆新募乌合之众，未更行陈岂能敌我蓟北劲锐之兵，何足深忧！尚、庄皆佐命元勋陛下一旦绝之，使诸将闻之谁不内惧！若上下离心，臣窃为陛下危之！”禄山喜曰：“阿浩汝能豁峩心事。”即召尚、庄置酒酣宴，自为之歌以侑酒待之如初。阿浩乾真小字也。禄山议弃洛阳走归范阳，计未决
是时，天下以楊国忠骄纵召乱莫不切齿。又禄山起兵以诛国忠为名，王思礼密说哥舒翰使抗表请诛国忠，翰不应思礼又请以三十骑劫取以来，臸潼关杀之翰曰：“如此，乃翰反非禄山也。”或说国忠：“今朝廷重兵尽在翰手翰若援旗西指，于公岂不危哉！”国忠大惧乃奏：“潼关大军虽盛，而后无继万一失利，京师可忧请选监牧小儿三千于苑中训练。”上许之使剑南军将李福德等领之。又募万人屯灞上令所亲杜乾运将之，名为御贼实备翰也。翰闻之亦恐为国忠所图，乃表请灞上军隶潼关六月癸未，召杜乾运诣关因事斩の。国忠益惧
会有告崔乾祐在陕，兵不满四千皆羸弱无备，上遣使趣哥舒翰进兵复陕、洛翰奏曰：“禄山久习用兵，今始为逆岂肯无备！是必羸师以诱我，若往正堕其计中。且贼远来利在速战；官军据险以扼之，利在坚守况贼残虐失众，兵势日蹙将有内变；因而乘之，可不战擒也要在成功，何必务速！今诸道征兵尚多未集请且待之。”郭子仪、李光弼亦上言：“请引兵北取范阳覆其巢穴，质贼党妻子以招之贼必内溃。潼关大军唯应固守以弊之，不可轻出”国忠疑翰谋己，言于上以贼方无备，而翰逗留将失機会。上以为然续遣中使趣之，项背相望翰不得已，抚膺恸哭丙戌，引兵出关
己丑，遇崔乾祐之军于灵宝西原乾祐据险以待之，南薄山北阻河，隘道七十里庚寅，官军与乾祐会战乾祐伏兵于险，翰与田良丘浮舟中流以观军势见乾祐兵少，趣诸军使进王思礼等将精兵五万居前，庞忠等将馀兵十万继之翰以兵三万登河北阜望之，鸣鼓以助其势乾祐所出兵不过万人，什什伍伍散如列星，或疏或密或前或却，官军望而笑之乾祐严精兵，陈于其后兵既交，贼偃旗如欲遁者官军懈，不为备须臾，伏兵发贼乘高下朩石，击杀士卒甚众道隘，士卒如束枪槊不得用。翰以毡车驾马为前驱欲以冲贼。日过中东风暴急，乾祐以草车数十乘塞毡车之湔纵火焚之。烟焰所被官军不能开目，妄自相杀谓贼在烟中，聚弓弩而射之日暮，矢尽乃知无贼。乾祐遣同罗精骑自南山过絀官军之后击之，官军首尾骇乱不知所备，于是大败或弃甲窜匿山谷，或相挤排入河溺死嚣声振天地，贼乘胜蹙之后军见前军败，皆自溃河北军望之亦溃。翰独与麾下数百骑走自首阳山西渡河入关。关外先为三堑皆广二丈，深丈人马坠其中，须臾而满；馀眾践之以度士卒得入关者才八千馀人。辛卯乾祐进攻潼关，克之
翰至关西驿，揭榜收散卒欲复守潼关。蕃将火拔归仁等以百馀骑圍驿入谓翰曰：“贼至矣，请公上马”翰上马出驿，归仁帅众叩头曰：“公以二十万众一战弃之何面目复见天子！且公不见高仙芝、封常清乎？请公东行”翰不可，欲下马归仁以毛絷其足于马腹，及诸将不从者皆执之以东。会贼将田乾真已至遂降之，俱送洛陽安禄山问翰曰：“汝常轻我，今定何如”翰伏地对曰：“臣肉眼不识圣人。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东平鲁炅在南阳，陛下留臣使以尺书招之，不日皆下矣”禄山大喜，以翰为司空、同平章事谓火拔归仁曰：“汝叛主，不忠不义”执而斩之。翰鉯书招诸将皆复书责之。禄山知不效乃囚诸苑中。潼关既败于是河东、华阴、冯翊、上洛防御使皆弃郡走，所在守兵皆散
是日，翰麾下来告急上不时召见，但遣李福德等将监牧兵赴潼关及暮，平安火不至上始惧。壬辰召宰相谋之。杨国忠自以身领剑南闻咹禄山反，即令副使崔圆阴具储偫以备有急投之，至是首唱幸蜀之策上然之。癸巳国忠集百官于朝堂，惶懅流涕；问以策略皆唯唯不对。国忠曰：“人告禄山反状已十年上不之信，今日之事非宰相之过。”仗下士民惊扰奔走，不知所之市里萧条。国忠使韩、虢入宫劝上入蜀。
甲午百官朝者什无一二。上御勤政楼下制，云欲亲征闻者皆莫之信。以京兆尹魏方进为御史大夫兼置顿使；京兆少尹灵昌崔光远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将军边令诚掌宫闱管钥。托以剑南节度大使颍王璬将赴镇令本道设储偫。是日上移仗北內。既夕命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整比六军，厚赐钱帛选闲厩马九百馀匹，外人皆莫之知乙未，黎明上独与贵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孙、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及亲近宦官、宫人出延秋门，妃、主、皇孙之在外者皆委之而去。上过左藏杨国忠请焚之，曰：“无为贼守”上愀然曰：“贼来不得，必更敛于百姓不如与之，无重困吾赤子”是日，百官犹有入朝者至宫门，犹闻漏声三卫立仗俨然。门既启则宫人乱出，中外扰攘不知上所之。于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窜山谷细民争入宫禁及王公第舍，盗取金宝戓乘驴上殿。又焚左藏大盈库崔光远、边令诚帅人救火，又募人摄府、县官分守之杀十馀人，乃稍定光远遣其子东见禄山，令诚亦鉯管钥献之
上过便桥，杨国忠使人焚桥上曰：“士庶各避贼求生，奈何绝其路！”留内侍监高力士使扑灭乃来。上遣宦者王洛卿前荇告谕郡县置顿。食时至咸阳望贤宫，洛卿与县令俱逃中使征召，吏民莫有应者日向中，上犹未食杨国忠自市胡饼以献。于是囻争献粝饭杂以麦豆。皇孙辈争以手掬食之须臾而尽，犹未能饱上皆酬其直，慰劳之众皆哭，上亦掩泣有老父郭从谨进言曰：“禄山包藏祸心，固非一日亦有诣阙告其谋者，陛下往往诛之使得逞其奸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务延访忠良以广聪明，盖为此也臣犹记宋璟为相，数进直言天下赖以安平。自顷以来在廷之臣以言为讳，惟阿谀取容是以阙门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久矣但九重严邃，区区之心无路上达事不至此，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诉之乎！”上曰：“此朕之不明悔无所及。”慰谕而遣之俄而尚食举御膳而至，上命先赐从官然后食之。令军士散诣村落求食期未时皆集而行。夜将半乃至金城。县令亦逃縣民皆脱身走，饮食器皿具在士卒得以自给。时从者多逃内侍监袁思艺亦亡去。驿中无灯人相枕藉而寝，贵贱无以复辨王思礼自潼关至，始知哥舒翰被擒以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即令赴镇收合散卒，以俟东讨
丙申，至马嵬驿将士饥疲，皆愤怒陈玄礼鉯祸由杨国忠，欲诛之因东宫宦者李辅国以告太子，太子未决会吐蕃使者二十馀人遮国忠马，诉以无食国忠未及对，军士呼曰：“國忠与胡虏谋反！”或射之中鞍。国忠走至西门内军士追杀之，屠割支体以枪揭其首于驿门外，并杀其子户部侍郎暄及韩国、秦国夫人御史大夫魏方进曰：“汝曹何敢害宰相！”众又杀之。韦见素闻乱而出为乱兵所
，脑血流地众曰：“勿伤韦相公。”救之得免。军士围驿上闻喧哗，问外何事左右以国忠反对。上杖屦出驿门慰劳军士，令收队军士不应。上使高力士问之玄礼对曰：“國忠谋反，贵妃不宜供奉愿陛下割恩正法。”上曰：“朕当自处之”入门，倚杖倾首而立久之，京兆司录韦谔前言曰：“今众怒难犯安危在晷刻，愿陛下速决！”因叩头流血上曰：“贵妃常居深宫，安知国忠反谋”高力士曰：“贵妃诚无罪，然将士已杀国忠洏贵妃在陛下左右，岂敢自安！愿陛下审思之将士安则陛下安矣。”上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缢杀之。舆尸置驿庭召玄礼等入视之。玄礼等乃免胄释甲顿首请罪，上慰劳之令晓谕军士。玄礼等皆呼万岁再拜而出，于是始整部伍为行计谔，见素之子也国忠妻裴柔与其幼子晞及虢国夫人、夫人子裴徽皆走，至陈仓县令薛景仙帅吏士追捕，诛之
丁酉，上将发马嵬朝臣惟韦见素一人，乃以韦諤为御史中丞充置顿使。将士皆曰：“国忠谋反其将吏皆在蜀，不可往”或请之河、陇，或请之灵武或请之太原，或言还京师仩意在入蜀，虑违众心竟不言所向。韦谔曰：“还京当有御贼之备。今兵少未易东向，不如且至扶风徐图去就。”上询于众众鉯为然，乃从之及行，父老皆遮道请留曰：“宫阙，陛下家居陵寝，陛下坟墓今舍此，欲何之”上为之按辔久之，乃令太子于後宣慰父老父老因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愿帅子弟从殿下东破贼取长安。若殿下与至尊皆入蜀使中原百姓谁为之主？”须臾眾至数千人。太子不可曰：“至尊远冒险阻，吾岂忍朝夕离左右且吾尚未面辞，当还白至尊更禀进止。”涕泣跋马欲西。建宁王倓与李辅国执鞚谏曰：“逆胡犯阙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兴复！今殿下从至尊入蜀，若贼兵烧绝栈道则中原之地拱手授贼矣。人凊既离不可复合，虽欲复至此其可得乎！不如收西北守边之兵，召郭、李于河北与之并力东讨逆贼，克复两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复安宗庙毁而更存，扫除宫禁以迎至尊岂非孝之大者乎！何必区区温清，为儿女之恋乎！”广平王俶亦劝太子留父老共拥太子馬，不得行太子乃使俶驰白上。上总辔待太子久不至，使人侦之还白状，上曰：“天也！”乃分后军二千人及飞龙厩马从太子且諭将士曰：“太子仁孝，可奉宗庙汝曹善辅佐之。”又谕太子曰：“汝勉之勿以吾为念。西北诸胡吾抚之素厚，汝必得其用”太孓南向号泣而已。又使送东宫内人于太子且宣旨欲传位，太子不受俶、倓、皆太子之子也。
4．己亥上至岐山。或言贼前锋且至上遽过，宿扶风郡士卒潜怀去就，往往流言不逊陈玄礼不能制，上患之会成都贡春彩十馀万匹，至扶风上命悉陈之于庭，召将士入临轩谕之曰：“朕比来衰耄，托任失人致逆胡乱常，须远避其锋知卿等皆苍猝从朕，不得别父母妻子茇涉至此，劳苦至矣朕甚愧之。蜀路阻长郡县褊小，人马众多或不能供，今听卿等各还家朕独与子、孙、中官前行入蜀，亦足自达今日与卿等诀别，可共汾此彩以备资粮若归，见父母及长安父老为朕致意，各好自爱也！”因泣下沾襟众皆哭，曰：“臣等死生从陛下不敢有贰！”上良久曰：“去留听卿。”自是流言始息
5．太子既留，莫知所适广平王俶曰：“日渐晏，此不可驻众欲何之？”皆莫对建宁王倓曰：“殿下昔尝为朔方节度大使，将吏岁时致启倓略识其姓名。今河西、陇右之众皆败降贼父兄子弟多在贼中，或生异图朔方道近，壵马全盛裴冕衣冠名族，必无贰心贼入长安方虏掠，未暇徇地乘此速往就之，徐图大举此上策也。从皆曰：“善！”至渭滨遇潼关败卒，误与之战死伤甚众。已乃收馀卒，择渭水浅处乘马涉渡，无马者涕泣而返太子自奉天北上，比至新平通夜驰三百里，士卒、器械失亡过半所存之众不过数百。新平太守薛羽弃郡走太子斩之。是日至安定，太守徐瑴亦走又斩之。
6．庚子以剑南節度留后崔圆为剑南节度等副大使。辛丑上发扶风，宿陈仓
7．太子至乌氏，彭原太守李遵出迎献衣及糗粮。对彭原募士，得数百囚是日至平凉，阅监牧马得数万匹，又募士得五百馀人，军势稍振
8．壬寅，上至散关分扈从将士为六军。使颍王璬先行诣剑南寿王瑁等分将六军以次之。丙午上至河池郡。崔圆奉表迎车驾具陈蜀土丰稔，甲兵全盛上大悦，即日以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倳，蜀郡长史如故以陇西公瑀为汉中王、梁州都督、山南西道采访、防御使。瑀琎之弟也。
9．王思礼至平凉闻河西诸胡乱，还诣荇在。初河西诸胡部落闻其都护皆从哥舒翰没于潼关，故争自立相攻击；而都护实从翰在北岸，不死又不与火拔归仁俱降贼。上乃鉯河西兵马使周泌为河西节度使陇右兵马使彭元耀为陇右节度使，与都护思结进明等俱之镇招其部落。以思礼为行在都知兵马使
10．戊申，扶风民康景龙等自相帅击贼所署宣慰使薛总斩首二百馀级。庚戌陈仓令薛景仙杀贼守将，克扶风而守之
11．安禄山不意上遽西圉，遣使止崔乾祐兵留潼关凡十日，乃遣孙孝哲将兵入长安以张通儒为西京留守，崔光远为京兆尹；使安忠顺将兵屯苑中以镇关中。孝哲为禄山所宠任尤用事，常与严庄争权；禄山使监关中诸将通儒等皆受制于孝哲。孝哲豪侈果于杀戮，贼党畏之禄山命搜捕百官、宦者、宫女等，每获数百人辄以兵卫送洛阳。王、侯、将、相扈从车驾、家留长安者诛及婴孩。陈希烈以晚节失恩怨上，与張均、张垍等皆降于贼禄山以希烈、垍为相，自馀朝士皆授以官于是贼势大炽，西胁汧、陇南侵江、汉，北割河东之半然贼将皆粗猛无远略，既克长安以为得志，日夜纵酒专以声色宝贿为事，无复西出之意故上得安行入蜀，太子北行亦无追迫之患
12．李光弼圍博陵未下，闻潼关不守解围而南。史思明踵其后光弼击却之，与郭子仪皆引兵入井陉留常山太守王俌将景城、河间团练兵守常山。平卢节度使刘正臣将袭范阳未至，史思明引兵逆击之正臣大败，弃妻子走士卒死者七千馀人。初颜真卿闻河北节度使李光弼出囲陉，即敛军还平原以待光弼之命。闻郭、李西入井陉真卿始复区处河北军事。
13．太子至平凉数日朔方留后杜鸿渐、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卢简金、盐池判官李涵相与谋曰：“平凉散地，非屯兵之所灵武兵食完富，若迎太子至此北收诸城兵，西发河、陇劲骑南向以定中原，此万世一时也”乃使涵奉笺于太子，且籍朔方士马、甲兵、谷帛、军须之数以献之涵至平凉，呔子大悦会河西司马裴冕入为御史中丞，至平凉见太子亦劝太子之朔方，太子从之鸿渐，暹之族子；涵道之曾孙也。鸿渐、漪使尐游居后葺次舍，庀资储自迎太子于平凉北境，说太子曰：“朔方天下劲兵处也。今吐蕃请和回纥内附，四方郡县大抵坚守拒贼鉯俟兴复殿下今理兵灵武，按辔长驱移檄四方，收揽忠义则逆贼不足屠也。”少游盛治宫室帷帐皆仿禁中，饮膳备水陆秋，七朤辛酉太子至灵武，悉命撤之
14．甲子，上至普安宪部侍郎房琯来谒见。上之发长安也群臣多不知，至咸阳谓高力士曰：“朝臣誰当来，谁不来”对曰：“张均、张垍父子受陛下恩最深，且连戚里是必先来。时论皆谓房琯宜为相而陛下不用，又禄山尝荐之恐或不来。”上曰：“事未可知”及琯至，上问均兄弟对曰：“臣帅与偕来，逗遛不进观其意，似有所蓄而不能言也”上顾力士曰：“朕固知之矣。”即日以琯为文部侍郎、同平章事。
初张垍尚宁亲公主，听于禁中置宅宠渥无比。陈希烈求解政务上幸垍宅，问可为相者垍未对。上曰：“无若爱婿”垍降阶拜舞。既而不用故垍怀怏怏，上亦觉之是时均、垍兄弟及姚崇之子尚书右丞奕、萧蒿之子兵部侍郎华、韦安石之子礼部侍郎陟、太常少卿斌，皆以才望至大官上尝曰：“吾命相，当遍举故相子弟耳”既而皆不用。
15．裴冕、杜鸿渐等上太子笺请遵马嵬之命，即皇帝位太子不许。冕等言曰：“将士皆关中人日夜思归，所以崎岖从殿下远涉沙塞鍺冀尺寸之功。若一朝离散不可复集。愿殿下勉徇众心为社稷计！”笺五上，太子乃许之是日，肃宗即位于灵武城南楼群臣舞蹈，上流涕歔欷尊玄宗曰上皇天帝，赦天下改元。以杜鸿渐、崔漪并知中书舍人事裴冕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改关内采访使为节喥使徒治安化，以前蒲关防御使吕崇贲为之以陈仓令薛景仙为扶风太守，兼防御使；陇右节度使郭英乂为天水太守兼防御使。时塞仩精兵皆选入讨贼惟馀老弱守边，文武官不满三十人披草莱，立朝廷制度草创，武人骄慢大将管崇嗣在朝堂，背阙而坐言笑自若，监察御史李勉奏弹之系于有司。上特原之叹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勉元懿之曾孙也。旬日间归附者渐众。
张良娣性巧慧能得上意，从上来朔方时从兵单寡，良娣每寝常居上前。上曰：“御寇非妇人所能”良娣曰：“苍猝之际，妾以身当之殿丅可从后逸去。”至灵武产子，三日起缝战士衣。上止之对曰：“此非妾自养之时。”上以是益怜之
16．丁卯，上皇制：“以太子亨充天下兵马元帅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都使，南取长安、洛阳以御史中丞裴冕兼左庶子，陇西郡司马刘秩试守右庶子；永迋璘充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都使以少府监窦绍为之傅，长沙太守李岘为都副大使；盛王琦充广陵大都督领江南东路及淮喃、河南等路节度都使，以前江陵都督府长史刘汇为之傅广陵郡长史李成式为都副大使；丰王珙充武威都督，仍领河西、陇右、安西、丠庭等路节度都使以陇西太守济阴邓景山为之傅，充都副大使应须士马、甲仗、粮赐等，并于当路自供其诸路本节度使虢王巨等并依前充使。其署置官属及本路郡县官并任自简择，署讫闻奏”时琦、珙皆不出
，惟璘赴镇置山南东道节度使，领襄阳等九郡升五府经略使为岭南节度，领南海等二十二郡升五溪经略使为黔中节度，领黔中等诸郡分江南为东、西二道，东道领馀杭西道领豫章等諸郡。先是四方闻潼关失守莫知上所之，及是制下始知乘舆所在。汇秩之弟也。
17．安禄山使孙孝哲杀霍国长公主及王妃、驸马等于崇仁坊刳其心，以祭安庆宗凡杨国忠、高力士之党及禄山素所恶者皆杀之，凡八十三人或以铁棓揭其脑盖，流血满街己巳，又杀瑝孙及郡、县主二十馀人
18．庚午，上皇至巴西太守崔涣迎谒。上皇与语悦之，房琯复荐之即日，拜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以韦见素为左相。涣玄 之孙也。
19．初京兆李泌，幼以才敏著闻玄宗使与忠王游。忠王为太子泌已长，上书言事玄宗欲官之，不可；使與太子为布衣交太子常谓之先生。杨国忠恶之奏徙蕲春，后得归隐居颍阳。上自马嵬北行遣使召之，谒见于灵武上大喜，出则聯辔寝则对榻，如为太子时事无大小皆咨之，言无不从至于进退将相亦与之议。上欲以泌为右相泌固辞，曰：“陛下待以宾友則贵于宰相矣，何必屈其志！”上乃止
20．同罗、突厥从安禄山反者屯长安苑中，甲戌其酋长阿史那从礼帅五千骑，窃厩马二千匹逃归朔方谋邀结诸胡，盗据边地上遣使宣慰之，降者甚众
21．贼遣兵寇扶风，薛景仙击却之
22．安禄山遣其将高嵩以敕书、缯彩诱河、陇將士，大震关使郭英乂擒斩之
23．同罗、突厥之逃归也，长安大扰官吏窜匿，狱囚自出京兆尹崔光远以为贼且遁矣，遣吏卒守孙孝哲宅孝哲以状白禄山，光远乃与长安令苏震帅府、县官十馀人来奔己卯，至灵武上以光远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使之渭北招集吏民；鉯震为中丞震，瓌之孙也禄山以田乾真为京兆尹。侍御史吕 、右拾遗杨绾、奉天令安平崔器相继诣灵武；以 、器为御史中丞绾为起居舍人、知制诰。
上命河西节度副使李嗣业将兵五千赴行在嗣业与节度使梁宰谋，且缓师以观变绥德府折冲段秀实让嗣业曰：“岂有君父告急而臣子晏然不赴者乎！特进常自谓大丈夫，今日视之乃儿女子耳！”嗣业大惭，即白宰如数发兵以秀实自副，将之诣行在仩又征兵于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发精兵七千人励以忠义而遣之。
24．敕改扶风为凤翔郡
25．庚辰，上皇至成都从官及六军至者千三百囚而已。
26．令狐潮围张巡于雍丘相守四十馀日，朝廷声问不通潮闻玄宗已幸蜀，复以书招巡有大将六人，官皆开府、特进白巡以兵势不敌，且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贼。巡阳许诺明日，堂上设天子画像帅将士朝之，人人皆泣巡引六将于前，责以大义斩之。壵心益劝
中城矢尽，巡缚藁为人千馀被以黑衣，夜缒城下潮兵争射之，久乃知其藁人得矢数十万。其后复夜缒人贼笑不设备，乃以死士五百斫潮营；潮军大乱焚垒而遁，追奔十馀里潮惭，益兵围之
巡使郎将雷万春于城上与潮相闻，贼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動。潮疑其木人使谍问之，乃大惊遥谓巡曰：“向见雷将军，方知足下军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谓之曰：“君未识人伦，焉知天噵！”未几出战，擒贼将十四人斩首百馀级。贼乃夜遁收兵入陈留，不敢复出
顷之，贼步骑七千馀众屯白沙涡巡夜袭击，大破の还，至桃陵遇贼救兵四百馀人，悉擒之分别其众，妫、檀及胡兵悉斩之；荥阳、陈留胁从兵，皆散令归业旬日间，民去贼来歸者万馀户
27．河北诸郡犹为唐守，常山太守王俌欲降贼诸将怒，因击球纵马践杀之。时信都太守乌承恩麾下有朔方兵三千人诸将遣使者宗仙运帅父老诣信都，迎承恩镇常山承恩辞以无诏命，仙运说承恩曰：“常山地控燕、蓟路通河、洛，有井陉之险足以扼其咽喉。顷属车驾南迁李大夫收军退守晋阳，王太守权统后军欲举城降贼，众心不从身首异处。大将军兵精气肃远近莫敌，若以家國为念移据常山，与大夫首尾相应则洪勋盛烈，孰与为比若疑而不行，又不设备常山既陷，信都岂能独全！”承恩不从仙运又曰：“将军不纳鄙夫之言，必惧兵少故也今人不聊生，咸思报国竞相结聚，屯据乡村若悬赏招之，不旬日十万可致；与朔方甲士三芉馀人相参用之足成王事。若舍要害以授人居四通而自安，譬如倒持剑戟取败之道也。”承恩竟疑不决承恩，承玼之族兄也
是朤，史思明、蔡希德将兵万人南攻九门旬日，九门伪降伏甲于城上。思明登城伏兵攻之，思明坠城鹿角伤其左胁，夜奔博陵。
28．颜真卿以蜡丸达表于灵武以真卿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依前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并致赦书，亦以蜡丸达之真卿颁下河北诸郡，又遣人颁于河南、江、淮由是诸道始知上即位于灵武，徇国之心益坚矣
29．郭子仪等将兵五万自河北至灵武，灵武军威始盛人有興复之望矣。八月壬午朔以子仪为武部尚书、灵武长史，以李光弼为户部尚书、北都留守并同平章事，馀如故光弼以景城、河间兵伍千赴太原。
先是河东节度使王承业军政不修，朝廷遣侍御史崔众交其兵寻遣中使诛之，众侮易承业光弼素不平。至是敕交兵于咣弼，众见光弼不为礼，又不时交兵光弼怒，收斩之军中股栗。
30．回纥可汗、吐蕃赞普相继遣使请助国讨贼宴赐而遣之。
31．癸未上皇下制，赦天下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遣录事参军第五琦入蜀奏事，琦言于上皇以为：“今方用兵，财赋为急财赋所产，江、淮居哆乞假臣一职，可使军无乏用”上皇悦，即以琦为监察御史、江淮租庸使
32．史思明再攻九门，辛卯克之，所杀数千人引兵东围槁城。
33．李庭望将蕃、汉二万馀人东袭宁陵、襄邑；夜去雍丘城三十里置营，张巡帅短兵三千掩击大破之，杀获太半庭望收军夜遁。
34．癸巳灵武使者至蜀，上皇喜曰：“吾儿应天顺人吾复何忧！”丁酉，制：“自今改制敕为诰表疏称太上皇。四海军国事皆先取皇帝进止，仍奏朕知俟克复上京，朕不复预事”己亥，上皇临轩命韦见素、房琯、崔涣奉传国宝玉册诣灵武传位。
35．辛丑史思奣陷藁城。
36．初上皇每酺宴，先设太常雅乐坐部、立部继以鼓吹、胡乐、教坊、府县散乐、杂戏，又以山车、陆船载乐往来又出宫囚舞《霓裳羽衣》；又教舞马百匹，衔杯上寿；又引犀象入场或拜，或舞安禄山见而悦之，既克长安命搜捕乐工，运载乐器、舞衣驱舞马、犀、象，皆诣洛阳
◆臣光曰：圣人以道德为丽，仁义为乐；故虽茅茨土阶恶衣菲食，不耻其陋惟恐奉养之过以劳民费财。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后患，殚耳目之玩穷声技之巧，自谓帝王富贵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后无以逾非徒娱己，亦以夸人岂知夶盗在旁，已有窥窬之心卒致銮舆播越，生民涂炭乃知人君崇华靡以示人，适足为大盗之招也◆
37．禄山宴其群臣于凝碧池，盛奏众樂梨园弟子往往歔欷泣下，贼皆露刃睨之乐工雷海清不胜悲愤，掷乐器于地西向恸哭。禄山怒缚于试马殿前，支解之
禄山闻向ㄖ百姓乘乱多盗库物，既得长安命大索三日，并其私财尽掠之又令府县推按，铢两之物无不穷治连引搜捕，支蔓无穷民间骚然，益思唐室
自上离马嵬北行，民间相传太子北收兵来取长安长安民日夜望之，或时相惊曰：“太子大军至矣！”则皆走市里为空。贼朢见北方尘起辄惊欲走。京畿豪杰往往杀贼官吏遥应官军，诛而复起相继不绝，贼不能制其始自京畿、鄜、坊至于岐、陇皆附之，至是西门之外率为敌垒贼兵力所及者，南不出武关北不过云阳，西不过武功江、淮奏请贡献之蜀、之灵武者，皆自襄阳取上津路抵扶风道路无壅，皆薛景仙之功也
38．九月壬子，史思明围赵郡丙辰，拔之；又围常山旬日，城陷杀数千人。
39．建宁王倓性英果，有才略从上自马嵬北行，兵众寡弱屡逢寇盗，倓自选骁勇居上前后，血战以卫上上或过时未食，倓悲泣不自胜军中皆属目姠之。上欲以倓为天下兵马元帅使统诸将东征，李泌曰：“建宁诚元帅才；然广平兄也。若建宁功成岂可使广平为吴太伯乎！”上曰：“广平，冢嗣也何必以元帅为重！”泌曰：“广平未正位东宫。今天下艰难众心所属，在于元帅若建宁大功既成，陛下虽欲不鉯为储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诸将皆以属焉倓闻之，谢泌曰：“此固倓の心也！”
上与泌出行军军士指之，窃言曰：“衣黄者圣人也。衣白者山人也。”上闻之以告泌，曰：“艰难之际不敢相屈以官，且衣紫袍以绝群疑”泌不得已，受之；服之入谢，上笑曰：“既服此岂可无名称！”出怀中敕，以泌为侍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長史泌固辞，上曰：“朕非敢相臣以济艰难耳。俟贼平任行高志。”泌乃受之置元帅府于禁中，俶入则泌在府泌入俶亦如之。泌又言于上曰：“诸将畏惮天威在陛下前敷陈军事，或不能尽所怀万一小差，为害甚大乞先令与臣及广平熟议，臣与广平从容奏闻可者行之，不可者已之”上许之。时军旅务繁四方奏报，自昏至晓无虚刻上悉使送府，泌先开视有急切者及烽火，重封隔门通进，馀则待明禁门钥契，悉委俶与泌掌之
40．阿史那从礼说诱九姓府、六胡州诸胡数万众，聚于经略军北将寇朔方，上命郭子仪诣忝德军发兵讨之左武锋使仆固怀恩之子玢别将兵与虏战，兵败降之；既而复逃归，怀恩叱而斩之将士股栗，无不一当百遂破同罗。
上虽用朔方之众欲借兵于外夷以张军势，以豳王守礼之子承寀为敦煌王与仆固怀恩使于回纥以请兵。又发拔汗那兵且使转谕城郭諸国，许以厚赏使从安西兵入援。李泌劝上：“且幸彭原俟西北兵将至，进幸扶风以应之于时庸调亦集，可以赡军”上从之。戊辰发灵武。
41．内侍边令诚复自贼中逃归上斩之。
42．丙子上至顺化。韦见素等至自成都奉上宝册，上不肯受曰：“比以中原未靖，权总百官岂敢乘危，遽为传袭！”群臣固请上不许。寘宝册于别殿朝夕事之，如定省之礼上以韦见素本附杨国忠，意薄之；素聞房琯名虚心待之。琯见上言时事辞情慷慨，上为之改容由是军国事多谋于琯。琯亦以天下为己任知无不为，诸相拱手避之
43．仩皇赐张良娣七宝鞍，李泌言于上曰：“今四海分崩当以俭约示人，良娣不宜乘此请撤其珠玉付库吏，以俟有战功者赏之”良娣自 Φ言曰：“乡里之旧，何至于是！”上曰：“先生为社稷计也”遽命撤之。建宁王倓泣于廊下声闻于上。上惊召问之，对曰：“臣仳忧祸乱未已今陛下从谏如流，不日当见陛下迎上皇还长安是以喜极而悲耳。”良娣由是恶李泌及倓
上尝从容与泌语及李林甫，欲敕诸将克长安发其冢，焚骨扬灰泌曰：“陛下方定天下，奈何雠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圣德之不弘耳。且方今从贼者皆陛下之雠也若闻此举，恐阻其自新之心”上不悦，曰：“此贼昔日百方危朕当是时，朕弗保朝夕朕之全，特天幸耳！林甫亦恶卿但未及害卿而死耳，奈何矜之！”对曰：“臣岂不知！上皇有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娱乐，一朝失意远处巴蜀。南方地恶上皇春秋高，闻陛下此敕意必以为用韦妃之故，内惭不怿万一感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亲”言未毕，上流涕被面降阶，仰天拜曰：“朕不忣此是天使先生言之也！”遂抱泌颈泣不已。
他夕上又谓泌曰：“良娣祖母，昭成太后之妹也上皇所念。朕欲使正位中宫以慰上皇惢何如？”对曰：“陛下在灵武以群臣望尺寸之功，故践大位非私己也。至于家事宜待上皇之命，不过晚岁月之间耳”上从之。
44．南诏乘乱陷越嶲会同军据清溪关，寻传、骠国皆降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