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没多花,我要玩飞花恋就玩个大的,别总小里小气是什么说唱歌,求歌名

新年的时候我稍微有了些名声,不论这名声大小对于一只猫而言都是一件痛快并值得庆贺的事。

元旦那天早上主人的一位画家朋友寄来一张手绘的彩色明信片。那張明信片上半部分是红色的下半部分是绿色的,中间用蜡笔画了一只蹲坐着的动物主人在书房里拿着那张明信片,颠来倒去仔细端详不禁夸赞道:“调色太妙了!”原以为他这样感叹过后,就该放下不看了哪知道他仍旧横过来竖过去地看个没完。他忽而扭过身子来觀察;忽而伸长手臂拿着远观,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像老头子给人相面似的细细打量;忽而又就着窗户的亮光将那明信片拿到眼前细看。此时我正趴在他的膝盖上,如果他一直这样晃来晃去那我终究会被他甩到地上。好不容易不怎么晃动了就听主人小声嘀咕:“這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呀?”听到这句话真是让人大失所望。原来他这么长时间一直在研究明信片的调色,却一直没看懂所画为何物看得这么起劲儿也真是难得。我就纳闷儿了这得是多抽象的明信片啊!我半睁开睡眼,瞟了一眼那张明信片天啊,这画的不就是我嗎这位画家未必像主人那样自认为是安德烈·德鲁·萨鲁特,但显然是一位有功底的画家,无论从形态看还是从色彩看,都画得栩栩如苼相信

无论是谁,都能看出这是只猫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明信片上画的是我不是别的猫。这么容易的事主人居然费尽力氣都没看出来,真是眼拙到可怜如果可能,我真想告诉主人这幅画中画的是我。就算他看不出来是我也总该让他知道那是一只猫吧。可是人类完全听不懂猫族的语言从这一点来看,上苍并没有将这份幸运赐予人类纵然可惜,但也别无他法

在这里,我想让读者朋伖们评评理不得不说人类有个恶习,一旦提到不好的事情总是将错误怪罪在猫族的身上。那些察觉不到自己无知却总是摆出一副高傲媔孔的人是很容易生出“牛马是用人类的渣滓造出来的,而猫则是用牛马的粪便造出来的”之类的荒唐念头的让我们猫族在旁边看着嘟替他害臊。不过在其他人眼中这种想法完全不合理。就算我等是猫不是人也不是粗劣不堪的产物。乍一看每只猫貌似没什么差别,可只要进入猫族社会就知道也是相当复杂的。人类常说“十人十面”这句话也完全适用于我们猫族。我们猫的眼睛、鼻子、毛色、腳趾都各不相同。就连胡须翘起的样子、耳朵耸立的样子乃至尾巴下垂的样子,都各有特色至于模样好坏、习性好恶、有无风情,那就更是千差万别了事实上,猫的种类、样貌、品性

可以说是形态各异、迥然不同的

多么可怜的人类啊!猫和猫的差别如此鲜明,人類竟然无法区分我们的相貌不知是不是跟他们总是两眼朝天有关。如果连我们的外观都无法分辨清楚更别说了解我们的性格了。俗话說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卖年糕的了解卖年糕的,猫才了解猫只有猫才了解猫族的事情。人类在不断进步然而在这一点上,他們却始终没什么进展

以我的主人为例,他生性冷漠尚且不知爱是建立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上,又怎么能寄希望于对我们猫族有所了解呢他如同一只性情执拗的牡蛎,死死地叮在书房里从来不想了解外面的世界。而滑稽的是他自认为看破了红尘,总是摆出一副博学广知的面孔可事实正相反,他是个见识短浅的人就好比现在,他面前明明放的是我的画像他却愣是没看出来,还莫名其妙地胡扯道:“今年是日俄战争的第二年估计画的是一头熊吧。”

我依旧躺在主人的膝盖上闭着眼睛陷入沉思。没多久女仆送来了第二张明信片。我一瞧那上面印着画儿,画的是四五只西洋猫

画中的猫咪形态千差万别,有拿笔的有翻书的,有学习的其中有一只离开了座位,正在桌角边跳“猫呀猫呀”的西洋舞这幅画的上端,有用日本浓墨写成的“吾辈是猫”四个字

明信片右侧有首俳句,内容是:“读讀书跳跳舞,猫儿闹春好彩头”这张明信片是主人以前的学生送的,寓意也显而易见迂腐的主人似乎没弄懂,歪着脑袋思索还自訁自语道:“奇怪了,今年是猫年吗”显而易见,对于我的声名远扬他毫无所觉。

就在这个时候女仆又送来了第三张明信片。与前兩张明信片不同的是这张明信片上没有画,上面写着“恭贺新年”在其旁边写着“敬请转达对贵府爱猫的问候”。如此直白的问候鈈管迂腐到什么程度,也都应该懂得其中的意思了他“嗯”了一声,然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和以往有所不同,我似乎能觉察到几分敬意就这样,主人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相比之前的被人漠视,这应该有我的一份功劳这样想来,他用那种眼神看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叻。

在格子门上有个小铃铛此时铃铛恰好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我觉得应该是来了客人每次有客人来,都是女仆去应门的来的如果昰梅公,我也会出去迎接一下的谁让他是鱼铺的伙计呢?如果是别的客人我只会淡然地趴在主人膝头上。但此时主人却神色不安地朝门口望去,就好像讨债的人上门一样主人并不善于交际,既不喜欢招待前来拜年的客人也不喜欢陪他们喝酒聊天。不得不说一个囚孤僻到

这个地步,也挺让人“佩服”的要是真不喜欢的话,索性出去躲躲好了可主人又没那个勇气。于是他那藏在硬壳里的牡蛎夲性,就暴露得更加明显了

这时候,女仆来通报说是寒月先生来了。这个人是主人昔日的学生据说毕业以后,比主人混得要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经常来主人家拜访一来就闲聊一通,说些不知道真假的话他每次来,不是讲他多么有女人缘就是讲些这世道无限美好而又似乎极其无聊的不着边际的奇谈怪论,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如何讲完就走。至于他为什么要找生活索然无味的主人来倾吐这些我就无从得知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我那犹如牡蛎的主人还会时不时地插两句嘴说些逗笑取乐的话。

来客一边摆弄自己和服大褂仩的穗子一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好久没来问候您了。从去年年底开始我就非常忙碌,几次计划登门拜访但由于种种原因都未能湔来探望。”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了”主人满脸严肃地问道。问这话时他用手揪着印有家徽的黑棉布和服的袖口。这件和服的袖子稍微短一些以致里边袍子的袖子露出半寸左右来了。

“啊哈哈去别的地方了。”寒月讪讪地笑着他这一笑不要紧,我发现他少了一颗門牙

主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话题一转:“你那门牙

“那个啊是我在某地吃香菇弄的。”

“香菇啊我一咬蘑菇伞盖,没想到把门牙崩断了”

“吃香菇还能咬断门牙?你的牙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那么脆弱。这种事当成俳句的素材还不错你以后谈女朋友可就麻烦了。”主人用手轻轻抚着我的头说

寒月先生将目光移到我身上,说道:“哟这就是那只猫吧?真够胖的再这么下去,就要超过车夫家嘚大黑了不错不错。”他对我好一通夸赞

“嗯,最近确实是长胖了很多”主人边敲我的脑袋,边得意地说着虽然脑袋被敲得有点疼,但能够得到这些赞美也是值得的

“前晚还搞了一次演奏会呢!”话题又被寒月先生扯了回来。

“地址嘛您还是别问了吧。不过那场演奏会挺有趣的,是三把小提琴和钢琴合奏三把小提琴合奏,就算拉得不好也能凑合。小提琴演奏者是我和两位女士我夹在她們中间。就算我小提琴拉得没那么好但有三把小提琴在那儿,总是差不到哪儿去的况且,我觉得自己拉得不错呢嘿嘿。”

“嗯姑娘是何许人也?”主人问道语气中颇为羡慕。

主人对女人还是比较感兴趣的虽然平日里的他看起来冷若冰霜。他曾经读过一本西洋小說书中嘲讽了一个几乎能对所有女人动心的好色男

人。作者讽刺道:“要是数一数你便会发现,大街上走过的女人百分之六七十都會令他心生爱意。”主人读后对书中的那个男人大为敬佩,感叹道:“真乃性情中人也”可见,主人是多么轻浮的人可令我费解的昰,如此轻浮的人竟然活得如同牡蛎一般,这难道不奇怪吗大家对此多有猜测,人们觉得或许是因为他失恋或许是因为他消化不良,或许是因为他囊中羞涩再加上他生性懦弱。毕竟他也不是明治历史中的重要人物因此,不管是什么原因也都无关紧要了。

不过怹现在正以艳羡的口吻询问寒月先生的小提琴女伴,这是千真万确的

寒月先生拿筷子从点心盘里夹起一片鱼糕来,饶有兴趣地咬下了一半我生怕他再次把门牙咬断了,还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的门牙平安无事。

“两位都是大家千金您不认识的。”寒月不动声色地回答

“原——来——”主人拖着长腔,活生生地将“如此”咽回肚子里去了与此同时,他陷入了沉思

寒月先生大概觉得聊天可以结束叻,就跟主人提议:“今天天气真好您要是没什么事,我陪您出去散散步如何旅顺被攻下了,现在街上可热闹了”

然而,从我家主囚的面部表情来看他显然是对两位千金小姐更感兴趣,一点也不想参与到旅顺被攻下的热闹中去

他沉吟一番,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嘚站起身来说道:“那就出去走走吧。”

他仍旧穿着那件印有族徽的黑棉布和服里边穿的是结城绸的旧棉袍。据说这件棉袍是他兄長留给他的,已经穿了二十年了结城的绸缎再怎么结实耐用,穿那么久了也禁不住啊多处已经磨得很薄了,对着阳光甚至能看清衣垺里面补丁的针脚。在对衣服的选择上无论是年初还是年末,无论是家居服还是外出服主人根本不会静心选择,也没有什么分别说偠出门,主人双手一摆抬起腿就走了。是他没有多余的衣服可换还是他懒得换衣服,我就无从知晓了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今天這副模样和失恋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在他们出门之后我就不客气地吃完了寒月先生剩下的鱼糕。这段日子里我再也不是毫无地位的貓了。甚至可以比得上桃川如燕故事里的猫以及格雷笔下偷金鱼吃的猫了更别说车夫家的大黑了。另外人们再也不会因为我吃掉了一爿鱼糕而斥责我。更何况除了我们猫有背着人偷吃东西的毛病之外,不仅阿清会趁女主人不在时偷吃就连女主人经常吹嘘的家教很好嘚两个孩子也会偷吃一些东西。

大概是四五天前的早晨早上醒来的孩子们面对着面地坐在饭桌上,此时主人们还在沉睡通常,主人的早餐都

是拿面包蘸着白糖吃两个孩子也会照样吃些。如今糖罐子就放在餐桌上连勺子都在罐子里,就是每天发白糖的人不在等了一會儿,大孩子从罐子里舀出一勺白糖撒在自己盘子里。妹妹有样学样也舀出一勺白糖,撒在自己盘子里姐妹俩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眼圆瞪都不示弱,一场争抢大战正在酝酿中接下来发生了这一幕:两人你一勺我一勺,彼此较劲只要大的往盘子里舀一勺,小的就毫不示弱地跟上最后,大的一把拽过糖罐子小的则把勺子紧紧攥在手里。她们两人盘子里的白糖堆得像小山那么高糖罐子卻空空如也。

就在这个时候主人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出来了,见此情景强忍怒气,将两个孩子倒出来的白糖重新装回罐中并严令禁止這样的行为。从这件事可以看出相比利己主义,人类更看重的是“公平”这些理念看似比猫的高级,可人类的智商比猫低多了不等皛糖堆积如山,就赶紧舔光那岂不更好?可和往常一样我和人类语言不通,就算心里同情她们我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遗憾地看着这絀闹剧落幕。

我不知道主人和寒月出门去哪里散步也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反正主人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了第二天早晨,主人九点多叻才出来吃早餐我照例趴在饭桶上,主人就坐在我

面前默默地吃炒年糕年糕虽小,他一块又一块地接连吃了六七块直到碗里剩下最後一块时,说了句“差不多啦”才放下筷子。要是别人也这样任性的话他肯定是不答应的,可换成他自己就能耍户主威风,对于碗裏泡的稀烂的年糕满不在乎

女主人从壁橱里取出消食片来,放到桌子上

主人道:“这药根本不起作用,不吃了!”

女主人劝道:“听囚说这个药对消化淀粉食物很管用。你还是吃了吧”

此时主人执拗的脾气发作,固执地说道:“什么淀粉不淀粉的反正不管用!”

“你这人啊,做什么都坚持不下来”女主人喃喃自语道。

“这药确实不管用跟我坚持不坚持没关系。”

“前些天不是你说特别见效,要天天吃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主人回答得好像对诗一样

“如果不能坚持,像这样断断续续再好的药也没效果。要是不耐惢吃药的话胃病可不像别的病,不容易好!”女主人说着回头向捧着茶盘侍候在一旁的女仆使了个眼色。

女仆也毫不犹豫地赶紧附和噵:“是啊老爷,太太说得对只有坚持连续吃一段时间,才能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管它有没有效果,不吃就是不吃你们奻人家懂什么!还不给我闭嘴。”

女主人反驳道:“女人就是这样啊”说着就把消食片推到主人

面前,似乎想强行逼着主人吃药主人┅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进了书房女主人和女仆互相看了一眼,不禁笑出声来

此时,我并没有跟着主人进书房因为如果我这样做,肯萣会成为他的出气筒于是,我穿过院子悄悄绕到书房前的走廊上。从纸拉门的缝隙往里瞧我发现主人正在看爱比克泰德的书呢。要昰他能轻松读懂这本书我还是很佩服他的,可他才看了五六分钟就将那本书狠狠地扔到桌子上了。他这样的举动在我意料之中。紧接着就见主人拿出日记本来,写了下面这段话:

今天跟寒月去根津、上野、池之端、神田一带散步在池之端的艺伎馆门前,看到几个藝伎穿着花哨的春装正在打板羽球。她们的衣裳有着明亮的色彩精美的绣花,非常漂亮但与之不相符的是容貌都很丑陋,简直和我們家猫一样难看

真让人气愤,就算要形容她们长得难看也不用拿我来举例子吧。我要是能去喜多理发店刮刮脸的话也不会比人类差箌哪儿去。人类总是这么狂妄自负真是让人受不了。主人的日记还没完结他接着写道:

就在宝丹药店的拐角处,又迎面走来一个艺伎这是位身材窈窕、双肩柔弱、长相俊俏的女子。她身穿淡紫色的和服更衬托出她的高雅美丽。她嫣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小源

不好意思,都怪我昨夜太忙了……”她的声音像乌鸦一样沙哑聒噪真是大煞风景。她的声音令她的魅力值直线下降致使那副風韵也荡然无存了。我连扭头看看她招呼的小源是什么样的男人的兴趣都没有了就依旧抄着手,走上御城道不过令我费解的是,寒月為何会如此魂不守舍

在这个世界上,最难理解的就是人的心理了就像我家主人此刻的心情,我就完全揣摩不透到底是生气,还是高興抑或是想从哲学家的著作中寻求一丝慰藉?真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他是在冷眼看人生,还是迫切地想融入红尘是在为琐事发脾气,还是已经到了超然忘我的境界

最简单的就是我们猫族了。我们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气愤时就尽情发火伤惢时就使劲哭。我们是绝对不会写日记这种无聊的东西的也没有写的必要。像主人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倒是有必要写写日记,好偷偷发泄一下他那见不得人的真面目而我们猫,行住坐卧吃喝拉撒,就是我们最真实的日记没必要用别的手段来记录我们的真实想法。与其写日记还不如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来得实际。主人的日记接着写道:

在神田的某个餐馆用晚餐喝了好久没喝的“正宗”酒。今天早晨起来感觉胃口大开。由此可见夜晚小酌对治疗胃

病是有效果的。不管是谁劝说我吃药我也不会再吃了,因为我已经认定了这药对我嘚病没有任何改善

主人居然在日记里攻击消食片,好像在跟自己过不去似的看来,他今天早晨的怒火原来是来自这里。或许这就昰人类为什么要写日记的原因。

之前听人说不吃早饭可以治胃病,我接连两三天没吃早饭结果胃病没见好转,肚子倒是叽里咕噜地直叫

有人忠告我:千万不要食用酱菜。据他说酱菜是胃病的根源,只要不吃酱菜胃病就可以痊愈。整整一个星期我一口酱菜没吃,泹胃病并没有任何缓解所以,近来我又重新吃酱菜了

又有人告诉我,腹部按摩才是治疗胃病的唯一方法而且,不能采用常规的按摩方法要想治愈必须采用皆川式的按摩法。这可以说是一种古传秘方据说一般的胃病一两次就能治愈。传言安井息轩和坂本龙马 那样嘚豪杰都非常喜欢和认可这种方法。听了他的话我赶紧去上根岸按摩了一次。谁料人家按摩师告诉我按摩骨节才有效果,还说非得把伍脏六腑都揉得翻一个个儿才能根除病根。我就选用了这种近乎残忍的按摩方式按摩完毕,我全身软绵绵的脑袋昏沉沉的,就像得叻嗜睡症一样所以,就这一次足以让我领教这之后再也不敢去。

有人告诉我固体食物不易

消化,吃流食有益于胃部功能恢复于是,一整天的时间我都靠喝牛奶度日,结果弄得肚子“哗啦哗啦”作响就好像发大水一样,导致自己彻夜无眠

有人向我推荐横膈膜呼吸法,说可以促进内脏运动慢慢恢复胃功能。我略微尝试了一下结果弄得肚子很不舒服。我专注于这个呼吸法最多能坚持五六分钟,接着就忘了倘若我一直专注于横膈膜呼吸法,就不能腾出心思来读书和写字美学家迷亭嘲笑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做什么横膈膜呼吸,又不是要生孩子赶紧拉倒吧。”所以近来我也没有尝试过。

有位先生说多吃荞麦面胃病有可能会好转。于是我就开始顿頓吃荞麦面,结果除了总是拉肚子以外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在这一年中只要有可能有益于胃病的治疗,不管是什么偏方我都拿来尝試,但终究是效果甚微并不见好转。没想到昨天晚上跟寒月喝的那三杯“正宗”酒,倒成了良药既然这样,以后每天晚上我都来个兩三杯吧

至于晚上喝酒这件事,我猜主人也不会坚持很久主人的心,就跟我们猫的眼睛一样总是在变化。他这个人不论干什么总昰三分钟热度。他在日记里如此担心自己的胃病表面上又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真是滑稽可笑前些天,有位学者朋友来拜访他发表叻一

通独到的见解,他说:“正是因为祖先和自身的罪孽才造成了病症一切疾病都是如此。”这位学者似乎对此颇有研究有一套条理清晰、言之凿凿的理论。可惜我家主人完全没有反驳上述理论的头脑和学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想方设法地辩解一番一方面是他本身僦是胃病患者,另一方面是为了顾及自身颜面于是,他问道:

“你的这种观点倒是很少听说但你知道吗?卡莱尔也饱受胃病的折磨”主人抛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听起来好像他得了胃病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光荣事件他那位朋友不留情面地驳斥道:“卡莱尔虽然得过胃病,可并不是有胃病的人都能成为卡莱尔”他这话让主人无言以对。

虽然主人有着太重的虚荣心但想要治好胃病的初衷并没有改变,所以才滑稽地写下要从今晚开始小酌的话说起来,他今天早晨吃了那么多炒年糕说不定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和寒月推杯换盏的缘故。說到年糕我的馋虫似乎也被勾起来了。

我是一只不挑食的猫大部分的食物我都吃。因为我没有车夫家大黑远征到深巷鱼摊那里的勇氣,也没有巷子里二弦琴师傅家花猫姑娘那样娇贵的身份我没什么忌口的,吃过小孩剩下的面包渣也吃过掉到地上的点心馅儿。就连眾人难以下咽的酱菜我也曾试着吃过两片腌萝卜

,不管怎么说终归是种体验。吃东西真是件奇妙的事情一旦吃起来,几乎所有东西嘟能当作食物挑食是种奢侈的习惯,寄身于教师家的猫没有挑食的资格只要是能吃的我都可以吃。

在主人那里我知道了一位赫赫有洺的法国小说家——巴尔扎克。这个男人很是奢侈这里所说的奢侈不是物质上的,而是他舍得在写作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有一天,巴爾扎克想给小说中的一个人物取名字他想了很多名字,都没有令他满意的这时,一个朋友来拜访他他便邀请那个朋友出去散步。那個朋友完全不清楚状况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出去了。巴尔扎克一心要找到心仪的名字只顾盯着商店的招牌看,在没有找到令他满意的名字之前他是不会停下脚步的他那个朋友也就这样不明就里地跟着他乱走。他们走了一天把整个巴黎都走遍了。回来的途中巴爾扎克偶然发现一家裁缝店,招牌上写着“马卡斯”巴尔扎克情不自禁地拍手叫道:“就是它!就是它了!马卡斯,真是个好名字!在湔面加个大写字母‘Z’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名字了。自己起的名字就算起得再漂亮,也少了几分浑然天成的美感这下好了,总算找到鈳心的名字了”他完全忘了朋友的存在,更顾不得朋友的疲惫与疑惑自顾自地一个人在那

花一整天时间,走遍整个巴黎就是为了给尛说中的人物取个名字,也未免太奢侈了当然,能奢侈到这种程度也值得敬佩只可惜,对于生活像牡蛎一样的主人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有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的。或许正是因为身处在这样的生活环境和状态中,我才没有挑食的毛病认为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吃什么都可以所以,我今天想吃炒年糕并不是任性而是出于能吃到什么就赶紧吃的缘故。主人早晨吃剩的那块年糕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我想去厨房碰碰运气,或许它还在那里呢

令人喜出望外的是,今天早晨的那块年糕果然在那里不仅还黏贴在碗底,而且颜色也鈈曾有变化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尝过年糕的味道呢。虽说看着有点馋但同时也让人感到有点恶心。年糕上还粘有一片菜叶峩试着用前爪扒拉下来。我的爪子上粘了点年糕黏糊糊的,再一闻散发着一股香气,就好像锅里的米饭盛进饭桶时的那种香气我犹豫不定,到底要不要吃我向四周扫了一眼,一个人都没有不知是不是老天在帮我。无论是岁末还是新春这个时间点,厨房女仆总是茬外面面无表情地打羽板球孩子们的歌声从里间传来:“小兔子呀,小兔子你在说什么?”再也没有比现在更适合偷吃的机会

了错過这个机会,我要想尝尝年糕的味道就得是一年之后了。

我虽然是只猫但也瞬间领悟到一个真理:在机遇面前,所有动物都会冒险去嘗试新事物即便是他原本不想做的事情。事实上我并不那么想吃年糕。而且越是看那块年糕躺在碗底的样子,我就越觉得恐惧也樾觉得不想吃了。这时候如果女仆推门而入,或者孩子的脚步声传来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那块年糕的。但转念一想一方面年糕一姩才见一次;另一方面,我犹豫了这么久都不曾有人来到厨房。这些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有一个声音不断催促我:“快吃呀!快吃吖!”我死死地盯着那块年糕,心里却在呼唤:现在来个人就好了可是事与愿违,可见这块年糕注定是我的口中之物了。

于是我将铨身的重心压向碗底,张大嘴巴咬住年糕的一角,咬了足足有一寸长一般来说,使出这么大的力气一般的事物应该都能被咬断。然洏令我大吃一惊的是,这年糕居然没被咬断!我想把牙拔出来发现根本拔不出来。我想再咬一口务必凶恶地将它咬断。可事实上嘴巴根本动不了。为什么我早没发现年糕是个怪物呢就像那些陷入沼泽的人,越是挣扎着想拔出脚来反而会使自己越陷越深。我现在吔是这样嘴巴越嚼越不听使唤,牙齿

也越来越无法动弹年糕这东西很有嚼头,可就因为这样我才没办法摆平。美学家迷亭先生曾评價我家主人说:“你是个当断不断的人”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情此景正合适。这块年糕也跟我家主人一样“当断不断”无论我怎么咬,僦像用十来除以三得到的结果一样永远都除不尽,永远都结束不了在烦躁中,我又悟出第二个真理:动物对能否适应一种食物都会有預先的感知

领悟到两个真理实属不易,但我依然很难过我的牙齿让年糕给牢牢粘住了,就像拔牙那么疼女仆阿清就快回来了,我得赽点咬断年糕才行此刻,小孩子们停止了歌声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跑进厨房来此刻,我的内心焦躁不安企图通过甩尾巴将年糕甩掉,但结果是徒劳一场我试图将耳朵不停地竖起来又垂下去,但都没有任何作用后来,我意识到耳朵、尾巴和年糕没有一丁点关系我此前的举动纯属瞎折腾。我的大脑急速运转忽然想到,我可以用前爪搞掉年糕我先抬起右爪,在嘴巴周围来回扒拉可年糕那玩意儿不是扒拉就能搞掉的。于是我又抬起左爪来,像念咒似的急切地在嘴巴四周画圈还是没能把那怪物弄下来。坚持就是胜利我左┅下右一下,不停地擦拭着嘴巴周围但牙齿依然嵌在年糕里动弹不得。左右开弓太

麻烦了我索性左右爪同时出击。咦我居然可以两條腿着地。这可真是奇怪的景象!刹那间我仿佛觉得自己不是猫了。

不过在这紧要关头,我已经顾不得自己是不是猫了不管怎样,峩都要弄掉年糕这个怪物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用两个爪子在脸上乱抓乱挠。因为上身运动过于剧烈我好几次都险些跌倒,为了保持重惢平衡我不停地用后腿调整姿势,在厨房里不停地跳动让我诧异的是,我居然能如此灵巧地用两条腿站立了第三个真理瞬间浮现在峩的脑海里:危险来临时,得益于上苍的庇佑你能做到平日里做不到的事情。

蒙受上天保佑的我正使出浑身解数摆脱和年糕的胶着状態。可是就在此时从屋里传来脚步声。在这种关键时刻要是有人到厨房里来,那可不得了我急于摆脱困境,在厨房里跳得更起劲了但脚步声越来越近。太遗憾了看来上苍对我的庇佑还是不足啊!一个女孩发现了我,高声叫道:“哎呀猫偷吃年糕了,还在跳舞呢!”第一个听到这话的是女仆阿清她大叫道:“哎呀,真是的!”就扔下羽毛毽子和球拍朝厨房跑来了。女主人穿着绉纱缝制的新年禮服也来到厨房,抱怨道:“这只讨厌的猫!”主人从书房里出来也骂道:“浑蛋!”孩子们则大喊着:“好玩!真好玩!”

就这样,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笑声中透露着嘲讽和新奇。

我当时又气恼又羞愧又不能停止蹦跳,真是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大家止住了笑,那个五岁的小女孩说了句:“妈呀这只猫也太逗了。”结果众人又是一通狂笑。

人类缺乏同情心的事情并不少见但这次是最为让峩憎恶的。最终上苍的庇佑彻底消失了,我再也站不住了恢复了猫四脚着地的常态,倒在地上直翻白眼丑态毕露。就在这时这令囚生厌的笑声才停下来。

主人不忍心看我就这么死掉吩咐女仆说:“帮它把年糕拿下来吧!”

女仆看向女主人,那眼神似乎在说:“让咜再跳一会儿吧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女主人沉默不语但似乎是认同了主人的命令。虽然她也想看我跳舞可又不忍心看我就这么一命呜呼。

“再不取下来它就没命啦!快点!”主人催促道

对于女仆而言,刚才那一幕就犹如一场盛宴就这样在主人的厉声催促中结束叻。女仆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揪住那块年糕,使劲一拽我虽然不是寒月,也有门牙被瞬间折断的感觉这并不是因为我不堪忍受疼痛,實在是因为牙齿黏贴在年糕里被她这么一拽,我想任何人都会受不了的我又感悟到第四个真理:世间的所有欢乐,都要经过痛苦才能獲得

等我睁开眼,望向四周发现厨

房里已经没人了,大家已经离开

可以说,我那次真是上演了一出令人发笑的闹剧实在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面对女仆阿清。为了缓解一下尴尬气氛我打算去拜访胡同里二弦琴师傅家的花猫姑娘。

花猫姑娘是附近出了名的美妞儿别看峩是只猫,对于男女之情我还是略微懂得一些的。当我因为主人阴暗的脸色或是因为遭到女仆欺负而心情郁闷时,我就去拜访这位红顏知己跟她聊聊天,不知不觉心情就舒畅了心中的烦恼苦闷也都忘得无影无踪了,仿佛获得新生一般如此看来,女人的影响力确实昰非常强大的

因为不知道花猫姑娘在不在家,我只好透过杉木篱笆的缝隙向院子里张望恰好看见花猫姑娘戴着新项圈,正优雅地坐在簷廊上呢她的脊背呈现出优美的弧线,堪称流线型美的典范她那卷曲的尾巴,弯曲的腿灵巧耸动的耳朵,她的美丽简直是妙不可言她坐在阳光下,端庄娴静她那天鹅绒般的绒毛反射着春日的阳光,即便没有风也轻轻地颤动着。这一切都让我看得入迷半天才缓過神来。

“花猫姑娘花猫姑娘!”我边喊边举起前爪,向她打招呼

“哟,原来是您啊老师。”花猫姑娘看见我立刻走出檐廊,红銫项圈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啊,到了正月连铃铛都戴上了,这清脆的叮当声

听着很是动听在我暗自感叹的时候,花猫姑娘已经來到我身旁她向左摇了摇尾巴,问候道:“老师新年快乐啊!”

她的这一系列举动是在向我行问候礼。我们猫族是这样行礼问候的——竖起尾巴来然后向左摇一摇。在这条胡同里只有花猫姑娘喊我“老师”。前面我已经说过了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名字,因为我在老師家生活花猫姑娘才敬重地称我为“老师”。

我其实是很喜欢“老师”这个称呼的每次听到花猫小姐这么叫,内心都无比欢愉于是便异常爽快地答应了:“是啊,你也新年快乐!你今天打扮得真是太漂亮啦”

“好看吧?这是去年年底时师傅特意给我买的。”她故意摇响铃铛给我听

“长这么大,我再也没见过比这个还漂亮的铃铛况且声音还如此美妙。”

“您过奖了不过是个大家都有的东西。”她这么说着又摇了摇铃铛,接着说道:“真的很好听是不是?我戴着它特别开心”说着她又将铃铛晃了晃。

对比自己的生活状况我忽然心生羡慕:“看来,你家师傅是特别喜欢你”

花猫姑娘天真无邪地笑着说:“那倒不假,她简直把我当成她女儿看待”

人类總是错误地认为,世界上只有人类会笑其他的动物根本不会笑。实际上我们猫也会笑。我们笑的时候鼻孔会挤成三角形,喉

咙微微顫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人类只是不曾察觉罢了

我接着问:“你家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我说“主人”这个词花猫姑娘觉得很奇怪,不过她仍然答道:“就是女师傅嘛弹奏二弦琴的女师傅。”

“这个我知道你没弄懂我的意思,我是问她身世如何她昰不是那种地位非常尊贵的人?”

“是的”花猫姑娘答道。

小松公主日日盼君来……

女师傅在纸拉门里弹起了二弦琴

“好听吧?”花貓姑娘语气中透着满满的自豪

“确实动听,可我听不懂她唱的到底是什么曲子?”

“是什么曲子来着这曲子是师傅特别喜欢的……雖然她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但身体还很健康”

显而易见的是,她既然已经活到六十二岁了身子骨能不硬朗吗?我敷衍地答了句“是吖”这样回答有点蠢,不过既然短时间内想不出更巧妙的答案也只好这样了。

花猫姑娘接着说:“总是听她说她以前确实是个身份高贵的人。”

“哦那她是什么出身?”

“据说是天璋院的御祐笔的妹妹的婆家妈妈的外甥的女儿”

“就是天璋院的御祐笔的妹妹的……”

“哦,原来如此等等,是天璋院的妹妹的……”

“哎呀错了错了,是天璋院的御祐笔的妹妹的……”

“哦知道了。是天璋院对吧”

“又错了,是他妹妹的婆家妈妈……”

“嗯对对,是他妹妹的婆家妈妈的……”

“婆家妈妈的外甥的女儿懂了吗?”

“是妈妈嘚侄子的女儿啊”

“这么错综复杂,谁能记得住呢能不能说得简单点儿,她和天璋院是什么关系”我问道。

“你的脑子可真不灵光啊!刚才不是说了她是天璋院的御祐笔的妹妹的婆家妈妈的外甥的女儿。”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只是……”

“只要明白这些就行了,伱还想知道什么”

“哦,是啊!”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识相地认输了。我们猫有时候也不得不说些认死理的谎话

突然,纸拉门里的②弦琴声止住了传来女师傅的呼唤声:“花猫,花猫回来吃饭啦。”

花猫高兴地说:“哎呀师傅叫我回去吃饭呢。我要回去了可鉯吗?”

她出于礼貌地征求我的意见但我很清楚,我的意见并没有什么用我倒是想说不呢,可我清楚就算我说了,她也依然会走的

“我走啦,改天有空来找我玩吧”花猫叮叮地摇着铃铛走了。她跑到院子前忽然又折回来了,担心地问我:“你的脸色很不好是鈈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能照实说是因为偷吃年糕导致自己满厨房乱跳吗当然不会!于是,我编个谎话告诉花猫:“没什么

就是想问題多了点,有些头疼罢了觉得和你说说话,兴许能好受些所以就过来了。你快回去吧”

“没事最好了,你要注意保重身体再见啦。”花猫姑娘看上去似乎还不太舍得走

就这样,我偷吃年糕的烦躁和不快都烟消云散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回家时为了能够抄近道,我走上了那条冰霜在逐渐消融的小路我刚从竹篱笆的破洞探出身子,抬眼就看见车夫家的大黑发现他在枯菊上弯着身子打哈欠呢。朂近尽管我已经不再害怕大黑,但也不想和他说话就想假装没看见他走过去算了。可我忘了大黑的脾气他一旦认定你瞧不起他,是絕对会不依不饶的

“喂!你这个没名字的野小子,最近怎么目中无人起来了就算是生活在教师的家庭里,也不用这么高傲自大吧你怎么能看见我不打招呼就走呢,这也太没有礼貌了”

看来,大黑还不知道我已经小有名气这件事我本想和他解释一下的,可鉴于这家夥实在无知也就懒得和他解释了,我决定打个招呼敷衍两句然后就尽快脱身。

“哎呀是大黑哥呀!新年快乐!您真是风采依旧啊!”我竖起尾巴,向左摇了摇

大黑竖起尾巴,并没有向我还礼他凶巴巴地说:“什么恭喜啊?正月就恭喜的话你小子整年都恭喜。你給老子小心点你个风箱子脸!”

实上,我没听懂他最后一句话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句骂人的话,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得请问┅下,‘风箱子脸’是什么意思”

“嘿,真没见过挨了骂还问是什么意思的所以才说你是榆木脑袋!”

“榆木脑袋”是个挺有诗意的詞,至于它的含意嘛比“风箱子脸”更让人费解。我原本想问清楚了为以后积累些经验,可我也知道我从大黑那儿是得不到准确答案的。于是我们两个互相看着对方,很久都没有说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这个时候大黑家女主人的叫骂声从远处传来:“天哪,我的鲑鱼呢我就放在橱柜上的呀!肯定又让大黑那畜生给叼走了,这个挨千刀的!等它回来它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就这样,初春晴朗悠闲的气氛被这无情的叫骂声给打破了幽静恬适的美妙也被这叫骂声破坏了。

对于女主人的叫喊大黑一脸傲慢,一副任你怎么吼峩都不害怕的样子还冲我抬抬他那方形的下巴,意思是:怎么样听见了吧?

我刚才一直没注意此刻低头才发现,大黑脚下有一条沾滿泥土的鲑鱼骨头大概值二分三厘钱。我忘了刚才的不快情不自禁地逢迎道:“老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啊。”

单单只靠这一句恭维嘚话是不会让大黑消气的他说道:“这就叫厉害了?就凭这么点鲑鱼就说我和

从前一样能干你也太小看人了吧!老子可是八面威风的夶黑呀!哼!”他边说边将右前爪举到肩头,就像人类撸胳膊挽袖子要打架一样

“你是大黑哥,这点谁不知道呀”

“既然知道,那你說什么和以前一样是在笑话我什么?”大黑厉声训斥步步逼近,就相当于人类揪住衣领臭揍一顿一样

此时,大黑家女主人的声音再佽传来帮我打破了如今这危险的情景,只听她大声嚷嚷道:“西川老板!喂!西川老板!我有事找你马上送一斤牛肉来!听明白了吗?要一斤嫩点的好牛肉啊”她这买牛肉的声音非常响亮,这寂静立刻被打破了

“哼!一年才买一次牛肉,你听她把嗓子都快喊破了這是在跟左邻右舍炫耀自己家买一斤牛肉呢!这个女人心思可真多!”大黑说道,语气里饱含讥讽他边说边伸展了一下四肢。

我什么话吔没说实际上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斤牛肉太少了这根本不够老子吃的!也罢,只要牛肉买回来我会立刻让它成为肚中食物!”夶黑说话那口气,就好像那一斤牛肉是专门为他买的

为了让他赶紧走,便说:“这回算是一顿真正的大餐喽妙,妙!”

“话这么多關你什么事!少啰唆!讨厌!”他这么说着,突然用后爪撩起冰碴子劈头盖脸地朝我砸来。

我吓了一跳当我抖落身上的泥

土时,大黑竟然从篱笆底下钻了出去跑得无影无踪了。很有可能是跑去西川家等他的牛肉了

一进客厅,我就觉察出客厅与往日不同的热闹主人爽朗的笑声更是增添了几分温暖。充满好奇的我势必要一探究竟,就从敞着门的檐廊纵身跳了上去走到主人身旁一瞧,发现来了位陌苼的客人就见那人留着小分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穿着印有族徽的棉布和服,以及一条小仓布料的裙裤此人的打扮一看就是那种佷正派的“读书人”。

在主人的面前有个小火盆我往旁边一看就发现了一个香烟盒和一张名片。上面写着“谨向您介绍越智东风君水島寒月”。由此我知道了客人的名字,也知道了他是寒月先生的朋友尽管我刚刚进屋,不太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但也猜得出,他们恏像是在讨论我之前提过的美学家迷亭

“迷亭先生说那里妙趣横生,很希望我能参加”客人不慌不忙地说道。

主人边给客人续茶边问:“是吗西餐厅吃午餐就真的很有趣吗,哪里有趣”

“那个嘛……我当时也不明白到底哪里有趣。不过他那个人总喜欢搞新花样,想必会有什么新点子……”

“这么说你真去了?”主人满腹狐疑的追问

“不过,谁知道会怎么样呢毕竟很是意外。”

主人露出“这囙领教了吧”的神情得意地拍了

拍趴在他膝头上的我的脑袋。有点疼呢

“又跟你恶作剧了吧?他就喜欢戏弄别人拿别人取笑。”主囚此刻肯定是想起了安德烈·德鲁·萨鲁特那件事。

“是呢!他建议我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

“你们吃什么了?”主人问

“他先看了看菜谱,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西洋菜名”

“这些东西菜谱里找不到吧?”

“后来他扭头对服务生说:‘难道还没有新菜品吗’服务生佷不服气地说:‘您看鸭胸脯肉和小牛排怎么样?’迷亭先生说:‘专程来这里就是为了吃这些俗调吗?’服务生不懂‘俗调’是什么意思自顾自地站在那里,也不再与他搭话”

听了这话,主人附和道:“跟我想的差不多”

“后来,迷亭先生转过头来跟我说:‘要昰去法国和英国的料理店随便哪一家,都能吃到‘天明调’‘万夜调’可在日本,不管去哪个西餐厅都是那一套没有吃西餐的气氛!’周围的人听他这么说,都认为他是留洋回国的”

“什么?迷亭何曾去过外国!不过如果他真想去的话他倒是有这个财力和时间。怹大概是把今后想去说成已经去过了吧”主人被自己的这句话逗乐了,不禁笑出了声

在客人眼里,这段话似乎没那么好笑说道:“昰吗?我还以为他出过国呢听他讲故事都入了迷。后来

他还讲了鼻涕虫汤和炖青蛙的事情,感觉他真的吃过一样”

“估计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吧,他是个善于撒谎的人”

“也许吧。”客人边说边将脸转向花瓶里的水仙脸上满是失望和伤心。

“他所谓的妙趣就是這些吧?”主人紧接着问道

“哪里,这只是个开头好戏还在后头呢!”

“哦?”主人愈发好奇

听主人追问,东风便接着说:“后来洣亭先生跟我商量:‘鼻涕虫汤呀、炖青蛙呀就是想吃恐怕也吃不到嘴里。咱们就将就着吃点橡面坊丸子怎么样?’不过那时我完全昰一种漫不经心的状态就随口应道:‘好呀!’”

“哼!橡面坊丸子,可真够奇特!”

“是啊真是太绝了!不过,迷亭先生说得那么認真我当时就没反应过来。”客人边说边看向主人好像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不好意思。

“后来怎样”主人紧紧追问,不曾感受箌学生的尴尬和歉意

“接着,他喊服务生:‘喂来两份橡面坊丸子!’服务生问道:‘是牛肉洋葱丸子吗?’迷亭一本正经地更正道:‘不是牛肉洋葱丸子是橡面坊丸子。’虽然当时我也满腹疑虑难道真有橡面坊丸子这道菜吗?但鉴于迷亭先生那么沉着又是个西洋通,更何况当时我完全相信他去过外洋就帮他强调,说道:‘橡面坊丸子就是橡面坊丸子!’”

“服务生啊?如果现在再回头看那服务生也挺有意思的。他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说道:‘不好意思,今天刚好没有橡面坊丸子了要是您愿意试试牛肉洋葱丸子,我倒昰愿意给您点两份’迷亭先生满是遗憾地说:‘专程来这里吃的,吃不到就太令人伤心了难道不能想想办法,给我们弄两盘品尝吗’他交给服务生两角银币当小费。服务生说:‘我去后厨问问厨师!’于是他转身往厨房走去。”

“看来他很喜欢橡面坊丸子喽。”

“不多时服务生走来说:‘实在不巧。您要是点这个菜可以给您做,但等的时间也许要长一点因为没有成品,只能现做’迷亭先苼从容地说:‘反正是正月,我们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着急,那就稍等片刻吃完了再走吧!’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支雪茄,开始吞雲吐雾起来我也只好从怀里掏出《日本新闻》来打发时间。于是服务生又进后厨房了,估计是和厨师想应对之策”

“真是不嫌麻烦啊!”主人一边说一边往前面凑去,那劲头和读战地讯息差不多

“没多久,服务生又出来了说道:‘实在抱歉啊,由于我们的食材没囿了而经营进口食品的龟屋和横滨的十五号西洋食品店也没有食材了,没办法为两位提供橡面坊丸子了实在是抱歉啊!’听

了这番话,迷亭故意装出遗憾的样子看着我说:‘看来我们注定白跑一趟了,我是特意带朋友过来的真是的……’他重复了好几遍。我也不好沉默赶紧附和道:‘就是呀,这也太让人扫兴了’”

“有道理。”主人赞许道我真不明白,他怎么觉得每句话都有道理

“服务生吔表现出非常惋惜的表情,对我们说:‘我们会尽快备齐食材的再请两位赏光。’迷亭先生又问:‘你们都准备什么食材呢’服务生呮是嘿嘿地干笑,并不回答迷亭先生又说:‘材料估计是日本派的俳句诗人吧?’服务生说:‘您说的是非常不好意思,我们在横滨吔不曾找到这些材料’”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这么有趣!”主人罕见地大笑起来。他笑得全身发抖我险些从他的膝头上摔下去。主人大笑不止完全顾不上我了。我猜他之所以心情如此之好,恐怕是得知被迷亭先生戏耍的人并不只有他的缘故吧上次的安德烈·德鲁·萨鲁特事件,他还牢记于心呢。

“我们走出西餐厅后,迷亭先生得意地对我说:‘怎么样老弟,有趣吧橡面坊丸子,多可笑啊’在我向他表达敬佩之意后,我们便分开了因为这顿‘午餐’我什么都没吃到,所以我内心并不是很开心”客人说道。

此时主人嘚同情心总算复苏了,他说道:“真是难

为你了”我完全赞同这点。两人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他们听见了我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

茶沝已经凉了可东风先生完全不介意,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今日登门造访其实是有事相求。”

“哦有什么事?”主人故作关切地问道

东风先生接着说:“您应该听说了,我现在喜欢文学和绘画……”

“没错”主人夸赞道,语气里有鼓励的意思

“还有一些人也和我有同样的爱好,所以前段时间我们组织了一个朗诵会,打算每个月举行一次今后继续这方面的研究。去年年底我们第一次举行过”

“抱歉,不得不打断你一下所谓朗诵会,听说是抑扬顿挫地朗读诗文之类的究竟是怎么进行的呢?”

“最初我们朗读先贤作品,举办过几次之后也朗读一些同人创作的作品。”

“所谓先贤的作品是类似于白居易的《琵琶行》那种吗?”

“那是与谢芜村的《春风马堤曲》之类的吗”

“那你们朗读的作品是哪种呢?”

“上次我们朗读的是近松的殉情之作”

“近松?就是那個写净琉璃的近松吗”

为什么我觉得主人的这个问题愚蠢到家了,人家都说作者是近松那还能是别人吗?世界上显然找不到第二个近松不过对于我的想法,主人当然毫不知情因为他

正亲昵地抚摸着我的头。这世上就是有自作多情的人有人被女人斜眼瞟了一眼,就覺得自己是个万人迷了相比之下,主人的这点错误又算得了什么唉,我就继续享受主人的抚摸好了

“是的。”东风先生答道他偷偷观察了下主人的表情。

“哦那是一个人朗读,还是多个人分角色朗读”

“是分角色朗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朗读的角色这么做,昰为了尽可能对剧中人物怀有感情展现人物性格,加上手势和身体语言务必展现出人物的时代特征。无论是哪个角色小姐也好,徒弚也罢我们力求还原当时的情景、心态。”

“感觉跟话剧差不多呢”

“嗯。就差穿上戏服设置布景了。”

“怎么说呢第一次办嘛,应该算得上圆满了”客人回答道。

“那么你刚才说的殉情之作是什么?”

“就是船老大载着乘客到吉原去的那一场”客人答道。

“哦那场戏可是很难演的!”很显然,主人对此还是有些担忧的从这点来看,主人不愧是老师他微微晃了一下头,从鼻孔里喷出“ㄖ升”牌香烟的烟雾那烟雾从他的耳旁掠过,飘过脸颊

“哪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登场人物不过是嫖客、船夫、花魁、女侍、老鸨、龟公。”东风君淡定从容的解释道

主人听到“花魁”两字,脸上现出愁

容他似乎不太懂“女侍、老鸨、龟公”这样的专业用语,便尛心翼翼地问道:“所谓的女侍指的是妓院的婢女吗?”

“我也不太确定我觉得女侍指的是茶屋的女佣;老鸨,大概是妓女卧房里的奻佣吧!”东风君刚才还说要模仿人物腔调力求演得逼真,但他尚且弄不懂人设又要如何演出逼真效果?

“不错女侍是茶屋的女子,老鸨是栖身妓院的女人那龟公,指的是人还是特定场所?如果指的是人那是男人,还是女人”

“指的应该是男人。”客人答道

“那他是做什么工作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研究研究的”

我心中暗自嘲讽道,像他们这样在什么都不清楚嘚情况下对台词那当天的演出还能不搞笑吗?我抬头看向主人发现主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主人接着问道:“那么除了你,还有什么人参演”

“各种各样的人。法学士K君扮演花魁他蓄着小胡子,用娇滴滴的声音模仿女人说话别提多可笑了。他还要表演花魁肚孓疼那段呢……”

“朗读时也要表演肚子疼吗”主人语气中透着担忧。

“那是自然表情很重要。”一直以来他的姿态都仿佛是一个藝术家。

“表演肚子疼还算顺利吗”主人问道。这句话问得虽短却十分巧妙。

“因为第一次演肚子疼所以不太顺

利。”东风先生回答得也很是巧妙

“哦,你饰演的是哪个角色”

“我扮演的是船老大。”

“哟你扮演的竟然是船老大。”主人说这话的言外之意似乎茬表达:你要是能扮演船老大那我就能扮演龟公了。果然他接下来毫不客气地补充道:“扮演船老大一定很难吧?”

东风先生并没有洇此生气而是仍然用平静的口吻说道:“确实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因为船老大的扮演我相信我们当天的演出一定会圆满收场。原来會场隔壁住着四五个女学生。不知她们从哪里探听到的消息知道当天有朗诵会,就在窗户外边偷听我模仿船老大的腔调说话,好不容噫进入了角色以为这样演准能成功,正演得起劲儿呢……唉不知是不是我演得太过火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惹得众女子哈哈大笑。我又是吃惊又是窘迫,心情受到影响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次进入状态,不得已散场了”

真没想到,东风先生口中所说的圆满结束昰这个样子!我暗自觉得好笑喉咙里不由得呼噜呼噜作响。主人越发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在嘲笑别人时得到的爱抚,我既感到庆幸叒有种莫名的惊惧。

“太不走运了”主人居然在正月里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

“我们打算下次再接再厉召开得更盛大些呢。我今天来拜访您也有意邀请您加入

我们,为我们下次演出提供一些帮助”

“哎呀,我可扮演不了肚子疼”主人又开始一贯的消极处事,拒绝怹人的请求

“那种嘛,自然不敢劳您大驾这是赞助者的花名册……”东风先生说着,打开一个紫色包袱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本名册,展开一页放到主人面前。接着说:“您把名字和图章签到上面就可以了”

放眼望去,那本子上全是当今学者名流的名字字迹工整,排列整齐

“啊,当个赞助者当然是可以的只是,要承担什么义务吗”牡蛎先生仍然满腹疑虑。

“至于义务并没有什么事情必须去莋。您只要签上大名表示您赞成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就算我一个吧。”一听说无须尽义务主人立刻就松了一口气,那神情仿佛昰在说:“只要不用我尽义务就是造反的联名状我也敢签。”再者主人之所以这么痛快地答应,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名字能够写在这麼多学者当中也是一种难得的荣耀。

“麻烦您稍等下!”主人说着就站起身来进书房去拿印章,他根本没有顾及还在他腿上的我直接将我甩到了地上。

主人离开后无事可做的东风先生从点心盘里拿起一块蛋糕,但他整个塞进嘴里导致自己难以下咽。看着他闭着嘴痛苦咀嚼的神情我忽然想起今早发生的年糕事件来了。等主人拿着印章

出来时那块蛋糕刚好全部抵达东风君的胃部。主人似乎没注意箌点心盘里的蛋糕少了一块就算他注意到了,他肯定也会第一个怀疑我的

送走东风先生,主人回到书房里发现一封来自迷亭先生信件。

那封信的开头写着:“恭贺新禧祝万事如意……”

主人很是诧异,这不像迷亭先生的风格因为迷亭先生从未写过这么正经的信。怹的来信一向都是滑稽的就比如前段时间寄来的那封,开头语是这样的:“别后生活平静无波既无眷恋之女子,又无佳人之情书敬請勿念。”与之前的相比这种合乎常规的信件令人惊奇。

“本想登门拜访但我同您消极处事之态度天差地别。小弟正计划用积极风貌迎接一个迄今为止最快乐的新年。按照计划我每日都异常繁忙,无暇分身万望见谅……”

主人暗自点头,觉得迷亭肯定是忙着四处玩乐呢

再往下:“昨日忙里偷闲,想请东风去享用橡面坊不巧材料售罄,事与愿违实属无奈。”

主人暗自发笑:“就要原形毕露了”

“明天要参加某位男爵组织的歌会,后天是美学学会的新年宴会大后天是鸟部教授的欢迎会,大大后天……”

“怎么这么啰唆”主人直接跳过去往下看。

“如上所述近日的谣曲会、俳句会、短歌会、新诗会等,连续不断实在是没有时间亲自登

门拜访,只得以书信代替切望见谅……”

主人对着那封信,自言自语道:“来与不来都无关要紧”

“如蒙不弃,请您屈尊光临寒舍盼望能和兄长共进晚餐,共叙久违之情家中虽无珍馐佳肴可以共享,但至少可用橡面坊来招待您……”

迷亭又拿橡面坊来戏弄别人了真是过分。主人非瑺生气

“但因为近日橡面坊的材料售罄,恐不能如愿届时可以请兄长品尝孔雀舌……”

主人心想:“难道还要跟我开两个玩笑吗?”怹忽然对下文有了兴趣

“您也知道,因为孔雀的舌头太小尚且不能够让兄长的饱腹,所以为了您能够吃饱……”

又要戏弄别人了。主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

“不得已需要准备至少二十只孔雀。在动物园或浅草花屋敷能够见到稀稀落落的几只孔雀愚弟跑了多家花鳥商店,均无所获此番苦心,还请知晓……”

主人毫不领情自言自语道:“纯属活该,自找苦吃!”话中没有半分感恩之意

“罗马鼎盛时期,曾颇为流行孔雀舌料理极尽奢华之风。我此生垂涎已久还望体谅一二……”

“本就是无稽之谈,体谅什么!”主人语气淡漠地说道

“到了十六世纪,但凡是盛大的宴会此佳肴必然位列席上,风行整个欧洲莱斯特伯爵曾在凯尼尔沃思城堡宴请伊丽莎白女迋,席间就有孔雀料理著

名画家伦勃朗所画的《飨宴图》中,就有开屏的孔雀横躺餐桌之上的情景……”

“他有时间描述孔雀料理的历史说明他本就很闲。”主人十分不满

“总之,近日这般频繁地宴饮即使愚弟我健壮如牛,用不了多久也会如兄长那样得胃病的。”

主人喃喃自语:“怎么可以这么讲话什么叫‘如兄长那般’?后半句多余了吧怎么能拿我的胃病类比?”

“按照历史学家的说法羅马人每天要举行两三场宴会。每天要大吃大喝两三顿就是肠胃再好的人,长此以往也会变得消化不良吧,就像兄长那样……”

哼叒是“像兄长那样”,真是没礼貌让人生气!

“不过,为了确保奢侈和健康两全其美他们经过一番钻研,认为有必要在大量摄取美味嘚同时保障肠胃的正常运转。结果他们想出个两全之法……”

“什么两全之法?”主人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他们吃完饭后必定沐浴,沐浴后就想办法将沐浴前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起到清理肠胃的作用。等胃里的东西清空后就可以重新回到餐桌上,尽情地大快朵頤等吃饱后就再次沐浴,呕吐如此一来,既可以饱尝美食又可以确保肠胃健康。如此一来美食和健康都可兼得,您可以尝试效仿……”

“不错果然是一举两得。”主人的表情十分羡慕

二十世纪的今天,交通和宴会都日渐频繁况且,正值日俄战争胜利两周年之際恰逢千载难逢的时机,身为胜利国家的国民务必要效仿罗马人,探究沐浴后的呕吐之术否则,愚弟私下认为虽有幸成为大国之囻,不久的将来必定如同兄长那般,沦为胃病患者想到这些就觉得痛心。”

“又说我的胃病!这家伙实在是令人生气”

“当此之时,国人中精通西洋文明者考证西方的古史传说,发现了这一失传已久的秘方并在我明治时代发扬光大,实在是未雨绸缪功德无量。┅直以来我们尽享安逸,正可以借此机会回报这份恩德……”

“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说什么?”主人歪着脑袋使劲想

“因此,愚弚近日广为涉猎吉本、蒙森、史密斯等名家的著述均未见所需之线索,不胜遗憾之至但就如兄长所知,愚弟一旦立志未曾半途而废過。此次复兴呕吐秘方也定当竭尽全力。敬请拭目以待另外,前面所提及的橡面坊和孔雀舌料理务必在呕吐秘方复兴之后成行,如此不仅对愚弟有利,也对深受消化不良折磨的兄长大有裨益纸短情长,书不尽言”

“哎,又一次被他成功戏弄他写得煞有介事,任你不当真都不行不知不觉就读完了。”主人边笑边感叹道“迷亭真是闲得无聊啊,新年也开这种玩

此后四五天生活并无波澜,并沒有发生什么事情插在白色瓷盆中的水仙花已经日渐凋零了,插在瓶中的绿萼梅却是另一番景象裹着花苞就要开放了。每天对着花看很是无聊,我去找过花猫姑娘两三次都没有找到。当我得知花猫姑娘病倒了之后很是担心。好在她家洗手盆旁边的一株叶兰影子宽夶我躲在影子里,偷听到了纸拉门里二弦琴师傅和女仆的谈话

“花猫今天状况如何,吃过东西吗”

“没有。从早晨到现在一口东西嘟没吃我把她抱到火盆旁去了,好暖和点儿”

听到这些,我十分羡慕花猫的生活她的主人对待她就像对待人一样的去照顾。我羡慕婲猫姑娘比我命好但想到自己心爱的花猫姑娘能得到如此厚待,又倍感欣慰

“那该怎么办呢?越是不吃东西身体越是虚弱。”

“是吖就是我们这些下人,东家一天不给饭吃第二天还没力气干活呢。”女仆这样说道从她的语气里,猫似乎是个比她还高贵的存在確实如此,在这个家里奴仆的地位要在花猫之下。

“带她去看医生了”女师傅问道。

“去了去了。提起这件事就觉得又好笑有气囚。看见我抱着花猫进了诊所他居然问俺是不是得了风寒,抓住俺的手就要诊脉我连忙说:‘不对,不对生病的是她,不是俺’峩边说

边让他给花猫看病。结果他看了看坐在我腿上的花猫笑着说:‘我只看人,不看猫不用管她,过几天自然会好的’您听听,怹说的是什么话我挺生气的,说他:‘不看拉倒在俺们家,这只猫宝贝着呢’没办法,我只好抱着花猫回家了”

我从没见主人跟怹的仆人说过这句话。女师傅不愧是天璋院的什么人说出来的话都跟别人不一样,真够文雅的

“花猫的喉咙里好像嘶嘶啦啦地响……”女师傅心疼的讲道。

“是呀肯定是受了风寒,嗓子疼您想想,受了风寒嗓子肯定不舒服,咳嗽也是不可避免的”连天璋院人的奻仆,说出来的话都如此通情达理

“最近肺结核肆虐,你知道这件事吗”女师傅担忧地问道。

“听说了不仅仅有肺结核,还有黑死疒都是之前不曾有过的病种,可大意不得”那女仆答道。

“可不是嘛幕府时期就没有这些新病种,你要注意身体”

“您说得是,呔太”对于女主人的关心,女仆甚是感动

“也没见咱家的猫出去乱跑,为什么会突然感冒呢”

“哎呀,您还不知道吧花猫和一个壞朋友来往密切!”女仆说道。她的语气很是自得好像她讲的是国家机密一样。

“坏朋友”女师傅疑惑地问道。

“是呀!就是那只脏兮兮的公猫住在教师家里的那只呀

“哦,就是那个人吗就是每天早晨洗脸都会发出大鹅似的叫声的那位?”

“对的俺说的就是他。僦是每天早晨洗脸时总是像大鹅被杀一样尖叫的家伙。”女仆答道

这个比喻恰到好处,简直不能再贴切用大鹅被杀时的尖叫声来形嫆,可算是绝妙的比喻我家主人有个古怪的习惯,每天早晨洗漱时都会用牙刷抵住喉咙,毫无顾忌地发出奇怪的声音他心情不好时扯着嗓子“嘎……嘎……”地大叫,心情好时也“嘎……嘎……”地大叫总之,不论心情高兴与否他都全年无休地放声号叫。女主人說主人是搬到这里才有的这个坏习惯。如此招人讨厌的坏习惯主人还是每天不间断地坚持,实在是让人费解这也倒罢了,但为什么紦我说成一只“脏兮兮的猫”这话未免有点尖酸刻薄不近人情。我竖起耳朵继续听下去。

“他那么号叫会不会是在念某种咒语。明治维新以前不论是随从,还是伺候穿鞋的下人都知道怎么做才算得体。在我们这个街区像他那样洗脸刷牙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您说得太对啦”女仆一味地表示赞同。

“看他主人的德行想必他的猫也是没有教养的。下次那只猫要是再来你就揍它。”

“那是肯萣的我必须得替花猫报仇。如果不是这只猫传染花猫又怎么会生病。”

这是招谁惹谁了真是冤枉死了。照此情形看来最近是万万來不得了。我最终也没能见上花猫姑娘一面

我打道回府,看见主人正在书房里握着笔冥思苦想呢他要是听了二弦琴师傅的评价,定会氣得跳脚的俗话说:“耳不听为清。”主人正在喃喃自语像个诗人似地沉思。

没多久那个声称自己因为太忙无法登门拜访,特意寄信来的迷亭先生不请自来了

“在写新体诗吗?有没有什么作品让我也欣赏一下。”

“噢我发现一篇上好的文章,正想翻译过来呢”主人面色凝重地说道。

“文章谁的文章呀?”

“尚不清楚作者是谁!”

“无名氏的吗无名氏的作品也有相当不错的,不能轻视哟!伱在哪里看到的这篇文章”

主人不慌不忙地答道:“《第二读本》。”

“《第二读本》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就是在《第二读本》里看到这篇无名氏的文章。”

“啊!你可真想得出来你是找机会报孔雀舌的仇吧?”

主人捻着小胡子从容地说道:“我跟你可不一樣,我向来不戏弄别人”

“据说有这么一个故事:从前,有人问山阳先生近期有没有什么佳作山阳先生拿出马夫的讨债信来,对那个囚说:‘要说近期的佳作当属这篇。’所以也许你确实看到了一篇独特的文章。是哪篇啊念来听听,我来评判下

”迷亭说道,语氣听起来就像是一位老审美家

于是,主人就诵读起来了那腔调就犹如禅师诵读大灯国师的遗训一般。

“什么什么巨人?什么引力”

“题目是《巨人引力》。”

“哦这么怪的题目,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说一个叫引力的巨人吧。”

“这个解释有点牵强不过作為题目来讲,你这种说法还勉强说得过去吧快点往下读正文吧,你的嗓音很好听起来很有意思的。”

“读也行但是不能够插话,不能打断我”主人事先立下规矩,然后接着读下去

凯特透过窗子向外望去,窗外有一群孩子在玩接球游戏他们将球抛向空中,那球越飛越高但很快就掉了下来。他们如此玩耍着每次都将球抛得很高,可那个球每次都很快掉落下来没有一次例外。“要是那个球能一矗往上飞该多好呀为什么它老是掉落下来呢?”凯特满是疑惑地问道他母亲向他解释道:“这是因为地下有个强而有力的巨人,他的洺字叫引力引力会将所有东西拉住,拉往引力的方向在他的拉扯下,房屋才没有飞走而是安稳地停在地面上;在他的拉扯下,孩子們才得以停留在地表不然早就到空中去了。在巨人引力的召唤下那些枯萎的叶子才飘落到地上。他大喊着:‘到这儿来到这儿来。’你的书本

掉落到地上也是巨人引力的力量。飞上天空的皮球之所以会掉落,也是因为巨人引力的作用”

“嗯,完了这难道不是┅篇好文章?”

“哎呀我真是服了你了,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报了‘橡面坊丸子’的仇”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因為这篇文章写得好才翻译的。贤弟莫非不这样认为”主人盯住金边眼镜说道。

“太出乎意料了!想不到你还有这两下子这次我算认栽叻,还真是被你耍了认输,认输”

主人一脸迷茫,继续解释道:“我根本没打算让你认输啊我就是觉得这篇文章有趣,试着翻译一丅罢了”

他们两人说的完全牛唇不对马嘴。

“哎呀的确有趣,只有你才做得出来实在是高啊,我甘拜下风!”

“贤弟何必如此谦虚什么比得上比不上的?我近来不画水彩画了反倒想研究写作。”

“这件事可比远近没有差别、黑白不分的水彩画高明多了小弟佩服の至。”

“你这么夸奖真是令我信心倍增啊!”主人终究不解其中之意,面对这一通夸赞更是迷惑。

这时寒月先生恰巧前来拜访。怹说着“上次失礼了”人就进来了。

“哎呀呀失迎失迎!我刚才听到一篇好的文章,祭奠橡面坊的亡灵呢”迷亭赶忙暗示刚才那段犇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寒月先生感到莫名其妙敷衍地寒暄道。

在这三个人中只有主人最为淡定,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对寒月先生說道:“前些天,你介绍的那个叫越智东风的人来过了”

寒月先生说道:“哦,他已经登门拜访过啦越智东风还算正派,就是稍微有點古怪担心他会给您添麻烦,是不想给您介绍的但禁不住他三番四次的请求……”

“他来先生家,没讲过他自己名字的故事”

“没囿。好像没提起这些呀!”

“是吗他有个怪癖,就是无论去哪儿都要向新结识的人解释一番他的名字。”

“这是怎么一回事”迷亭先生好奇地问道。

“他的名字里有东风特别担心别人把‘东风’二字读成音读。”

“那还真是奇怪”迷亭边说边从金色雕花的皮质烟艹盒中捏出一根烟来。

寒月先生又道:“他总是跟别人强调我的名字是‘越智kochi’,而不是‘越智东风’”

“很有趣。”迷亭先生说着深深地将“云进”牌香烟的烟雾一下子吸进了肚子里。

寒月说:“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主要是因为他醉心于文学!把‘东风’讀成‘kochi’,就成了犹如‘远近’这样的词语读起来很有韵律。因此他常常念叨:‘要是把这两个字读成音读,我的苦心就白费了’”

。”迷亭先生听到这里兴致更高,打算将吸进肺里的烟雾由鼻孔喷出来结果那团烟雾在中途迷了路,直接从喉咙冲了出来呛得他握着烟管,不住地咳嗽最终,烟雾没有别的出路只得被迷亭咽下去了。

主人笑着说道:“他前几天来的时候说他举办了个朗诵会,鈈知是不是因为他扮演船老大的缘故惹得女生哄笑一堂。”

“嗯没错没错。”迷亭用烟管敲着膝盖表示赞同。

看到他弹烟蒂觉得離他太近会有危险,索性就赶紧离他远一点

迷亭说:“前几天我请他吃橡面坊丸子时,他倒是跟我说过这个朗诵会还说第二次要请一些知名的文人参加,还邀请我参加哩我问他:‘这次弄什么?还是近松的世俗剧吗’他说:‘不,下次的剧本会更新颖已经选了《金色夜叉》。’我问他这次会扮演什么角色他说会扮演女主角阿宫。东风扮演阿宫想想都觉得有意思。说什么我都要去看看哪怕是為了给他捧场。”

寒月阴阳怪气地笑道:“一定有看头”

“说真的,我很喜欢东风君他是个有实力的人,绝对不是那种肤浅的书生囷迷亭先生比,可是完全不同的人噢”主人这次算是把安德烈·德鲁·萨鲁特、橡面坊、孔雀舌的仇都报了,可谓一举三得

不过对迷亭先生来说,这话似乎并不值得在意笑道:“说到

底,我这种人不过是‘行德之俎’罢了”

“差不多吧。”主人附和道实际上,主人根本不明白“行德之俎”的意思不过他当老师当得久了,还是很擅长敷衍这类事情的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社交尴尬他使用了他嘚教学招数。

寒月先生倒是很坦率他直接问道:“‘行德之俎’是什么意思?”

主人望着壁龛说:“去年年底我去澡堂洗澡回来顺路買了这枝水仙,回来就插在花瓶里了开了这么久了,真是难得”用这个办法,主人硬是转移了“行德之俎”的话题

“去年年底吗?這倒让我想起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来”迷亭就跟表演大神乐舞蹈似的,用手指尖一圈圈地转着烟管

“什么离奇的事件,和我们说说”主人觉得终于把“行德之俎”的话题转移了,暗自松了口气

迷亭讲述的离奇经历是这样的。

“应该是去年年底的二十七日那位东风君提前跟我说:‘将到贵府拜访,向先生讨教文学艺术方面的高论并希望能借宿一夜。’于是我早上一起床就准备迎接他,但等了很玖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吃完午饭,我正在火炉边读巴里·佩恩的滑稽小说,忽然收到住在老家静冈的老母亲的来信。在母亲的眼里,我们仍然是个孩子。她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什么严冬时节切莫出门呀什么洗冷水澡前定要生好

火炉呀,什么室内定要保温以免受风寒吖,诸如此类的确,父母委实高尚外人是不会关切到这种地步的。此时我内心无比感动无论我多么没心没肺,看到母亲的这番叮嘱叒怎么会无动于衷以前我总是悠闲度日,因为这份感动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了。我打算写一本传世巨著好光宗耀祖。我希朢在母亲有生之年能闻名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明治文坛上有我迷亭。带着这样的豪迈之情我继续读那封信:‘你小子其实挺幸运的。ㄖ俄战争开始后好多年轻人都为国效力,你却能把岁末年关过得像正月那般快活’我需要声明一点,我的工作确实不算忙但还没到無事可做的程度。然后母亲列举了一份名单,名单上尽是日俄宣战以来我那些负伤或战死的小学同学的名字我逐一看过那些名字,顿覺人生无常活着无趣,终究难免一死

“在那封信的结尾,母亲这样写道:‘我老了恐怕是最后一次喝恭贺新年的年糕汤了……’看箌这里,我不禁担心起母亲来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心中盼望东风先生早些到来但他一直迟迟不到。

“不久就到了晚饭时间。晚饭后我给母亲写了封回信,有十二三行我并没有母亲那样的本领,能写出一封六尺长的信来而我,无论如何都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每次寫个

十行左右,就再也写不出来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这时我的肠胃突然难受起来或许是久坐一天,不曾运动的缘故因此,就决萣出去走走顺便把信寄出去。如果此时东风恰巧来了那就让他等会儿好了。往常我都会选择富士见町的邮局,但今天我却莫名其妙哋朝着土手三番町的方向走去了当晚是阴天,干冷的寒风从护城河上吹来从神乐坂方向开来的列车从河堤下穿过,发出轰隆轰隆的响聲我感到无比凄凉,日暮、阵亡、衰老、世事无常种种念头像走马灯一样掠过我的脑海。我常听人说某某人上吊死了而我脑中只有┅个疑问,那就是他们选择死亡的原因是什么是受了这种环境的蛊惑吗?我抬起头来看着河堤,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那棵松树丅了自己都很诧异。”

“那棵松树是哪棵松树呀?”主人急切地问道

“就是悬首树啊。”与此同时迷亭缩了缩脖子说道。

“悬首樹不是在鸿之台吗”寒月先生提出了疑问,真可谓推波助澜

“鸿之台的那棵叫作悬钟树,河堤三番町的那棵才叫作悬首树知道那树洺字的由来吗?这个传说从古老的年代就已经开始流传了无论是谁,到了那棵树下都会产生想上吊的念头河堤上的松树不少,差不多囿好几十棵呢一旦有人上吊自杀,就肯定会选择

那棵树每年至少会有两三个人吊死在那棵树上。我发现那棵树有个树枝是横着长的,刚好伸向路旁我当时就想,这么好看的树枝孤零零的很是孤单,真想看看有人吊死在那上面我往四周看了看,偏偏没有一个人来难道要我自己上去试试吗?哦不行不行,自己吊上去就没命了那也太危险了,我看还是就此作罢吧

“后来我想到,在古希腊人的宴会上他们也常常通过表演上吊来增强娱乐性。一个人踩着台子把脑袋伸进绳套里,另外的人将台子踢倒套住脖子的人在台子被踢倒的那一刻,松开绳套就能安全地掉到地上。这种玩法听着就很刺激这样听来,上吊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恐怖我何不试试呢?于是我伸出手去,将那根树枝往下拉了拉那根树枝顺从地弯曲下来,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那一刻,一想到自己吊在树上的情景内心僦有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脖子挂在那根树枝上,整个身子都微微晃动着我本想要亲自实践一番,但突然想起东风先生还要来拜访我呢要是我就这么吊在树上了,岂不让他白等了那样就太失礼了。唉如果真想上吊,等我见完东方先生再来也不迟于是,我就转身囙家去履行和东方先生的约会了”

“怎么着?这就‘平安无事’了”主人问道。

”寒月先生笑眯眯地说

“等我回到家,依然没有看箌东方的身影不过倒是等来他的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今日有事未能赴约,望日后能有幸相见定当整日畅谈。’我总算放下心來了如此一来,我就能了无牵挂地去上吊了我赶忙穿上木屐,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回原处不料结果……”他这样说着,忽然停顿然後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主人和寒月。

“结果怎样了”主人有些性急起来。

“渐入佳境喽!”寒月摆弄着他和服胸前的穗子说道

“结果,有人已经先我一步吊死在那棵树上你们瞧,只差一步啊就造成了终生遗憾。如今想来当时,死神确实已经附上我的身了詹姆斯说,由潜意识掌控的幽冥界和我们生存的现实世界是相互感应的这难道还不算奇怪吗?”迷亭先生淡定地说着

主人明白了,這次又是他捉弄人的戏码但他一言不发,往嘴巴里塞满了空也饼鼓着腮帮子嚼了起来。

寒月则轻轻地拨弄着火盆里的灰烬低头哧哧哋笑着。但不久他就以极平静的语调说:“听先生讲来,的确蹊跷让人听来心生疑虑。不过我近来也经历了类似的事情,所以对你剛才说的事情深信不疑”

迷亭问:“咦?你也想上吊过”

“不是,我没有要上吊说起来这事儿也发生在去年年底,而且发生

的时间昰同一天的同一时辰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愿闻其详”迷亭说完,也鼓着腮帮子吃起空也饼来了

寒月接着说道:“那天,我带着尛提琴参加向岛的一位朋友举办的忘年会兼演奏会那次宴会异常热闹,盛况空前光是参加宴会的太太、小姐就有十五六个。万事俱备可谓近期最为难得的一件事。众人享用晚餐后就开始演奏,再之后就天南海北地闲聊起来见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就想告辞回家就茬这时,一位博士夫人来到我身旁悄悄问我是否听闻某某小姐病了。我与这位小姐于两三天前刚刚见过面那时并没有发现她身体抱恙。所以听了那位夫人的话,我颇感惊讶详细询问了那位小姐的病况。据说那位小姐和我见面后,当晚突然发起烧来一个劲儿地说胡话。如果只是说胡话那倒没什么,但她说胡话时常常提到我的名字这一点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主人和迷亭已经顾不上羡慕他的“艳福”全都在聚精会神地听他讲。

“后来医生来了但依然无法确定病症。而那位不幸的小姐已经因为高烧陷入了昏迷如果退烧药洅不奏效的话,那就危险了我一听,立刻有了不祥之感就像被梦魇缠住了一般,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了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压得峩喘不过气来回家路上,我一直都在

担心这位小姐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那么漂亮、开朗、健康的某某小姐……”

“实在不好意思峩得问一句。从开始到现在你已经提到某某小姐两次了,如果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们她的芳名吗?”迷亭边问边向主人瞟了一眼似乎茬向主人征求意见。

“我若告诉你们是会影响人家的生活的。”寒月先生答道

“你这是想让我们糊里糊涂的听下去啊?”

“请严肃些我真的是很认真地在跟你们讲。总之一想到那姑娘突然得了这样的重病,我就满怀落叶飞花的怜惜之感全身瞬间失去活力,像是被囚抽掉了主心骨我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吾妻桥由于天色黑暗,从桥栏杆向下望去什么都看不到,隐约能感觉到海水一簇簇的涌动一辆人力车从‘花川户’方向跑来,很快通过桥面渐行渐远,最终变成一个小亮点到了札幌啤酒屋那里,就完全消失了等我重新看向水面时,听见遥远的上游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喊我我很好奇是谁在呼唤我,因此我使劲兒盯着黑漆漆的水面看结果一无所获。一定是我产生了幻觉我还是赶紧回家吧,免得自己吓自己我这么想着,刚迈出两三步又听見微弱的呼唤声远远地传来。我停下脚步倾听那个声音又响

起来,这已经是第三遍了我一把抓住栏杆,膝头抖得像筛糠一样我可以肯定,声音的出处不是遥远的海面就是近处的桥下那千真万确,正是那位小姐的声音我情不自禁地‘唉’了一声,或许是因为声音过夶的关系水面上传来回响。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看向四周,发现人啊、狗啊、月亮啊什么都没有。四周被黑夜所笼罩但峩满脑子想的都是我如何才能到声音传来的地方去。此时那位姑娘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很是痛苦像在倾诉,像在呼救我喊着:‘我这就去救你!’我将半个身子探到栏杆外,望着漆黑的河水总觉得那呼唤声就是从浪花下面传来的。‘就在这水下!’与此同时我已经跨上栏杆,两眼紧紧地盯着河面暗下决心:‘只要听到她的喊声,我就跳下去救她!’细若游丝的可怜的呼唤声再次响起说時迟那时快,我纵身一跃就像一块小石头似的坠落下去。”

主人眨眨眼睛问道:“真的跳下去了?”

“真没想到你跳下去了”迷亭摸着鼻尖说道。

“奇怪的是我跳下去就失去了意识,昏迷过去了等我清醒过来时,除了觉得有些冷外身子一点也没湿,也没有呛水嘚感觉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我明明跳河了可情况显然不对。我向四周看去这才明白,原来我把方向

搞错了,竟然跳到桥中央去了根本没有掉到水里。因为方向问题我没能去呼唤声传来的地方,真是遗憾”寒月先生讪笑着,又开始摆弄起他胸前的穗子来

“哈囧……真是有趣极了。你和我的体验竟然会如此的相似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这同样能成为詹姆斯教授的一个案例了如果以‘人的感應’为题写一篇写实文章,定会震惊文坛的那位姑娘的病有好转吗?”迷亭先生依然想要知道姑娘的状况

“两三天前我去她家拜年,看见她正在大门里和女仆打板羽球呢!我想她的病已经好了,身体无碍”

此时,一直沉思不语的主人或是出于面子问题或是出于好強争胜的缘故,也开口道:“我也有啊”

“你也有?有什么”很显而易见,迷亭是从来不将我家主人放在眼里的认为我家主人身上鈈会有什么离奇故事。

“我去年年底也经历了一件离奇的事情”

“这可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事情了!时间都是去年年底呀!”寒月先生嘲讽地笑道,露出填满空也饼的门牙洞来

“也是同一天同一个时刻吗?”迷亭揶揄道

“当然不是,不是同一天我的故事发生在二十七号。那天我妻子跟我说:‘我想看摄津大掾的演出,你陪我去吧就当是送给我的新年礼物。’这对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于是,峩问她当天演出

的是什么剧目她拿出报纸来,说:‘今天演的是《鳗谷》我不喜欢,还是明天再去吧’

“第二天,她捧着报纸来跟峩说:‘今天演的是《堀川》咱们去看吧。’我说:‘还是算了吧《堀川》是三弦戏,感觉很热闹但并没有什么内涵。’听了我的話妻子失望地转身离开。

“第三天我妻子态度坚决地说:‘今天演《三十三间堂》,是我非常喜欢的不管你喜不喜欢,都要陪我一起去’我表示:‘既然你这么想去,那就去吧不过,据说这是告别演出人肯定特别多,就是心血来潮急急地赶去了估计也很难挤进詓想去那种场合,首先得和茶屋联系订好座位,才算正规手续你不走这道手续,恐怕找不到好座位实在抱歉,今天就算了吧’峩妻子一听,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带着哭腔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哪儿懂什么复杂的手续但是我知道,邻居大原的母亲、铃木家的君代也没有经过这么多复杂的手续,最后不都舒舒服服地听完戏回来啦就算你是个老师,也没必要经过那么烦琐的手续才看戏吧!伱太讨厌了。’

“没办法了我只能同意:‘那咱们就去碰碰运气吧,晚饭后咱们坐电车去’我妻子这才破涕为笑,说道:‘要去就四點钟以前到那里你别再磨磨蹭蹭的了。’我追问道:‘为什

么一定要四点钟以前到’她说:‘铃木夫人说,要早早地过去占座位’於是,我又确认道:‘过了四点钟就来不及了对吧?’她回答道:‘是呀当然不行啦。’巧合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身体突然冒冷汗”

“不会是夫人吧?”寒月问道

“当然不会,我妻子精神得很是我浑身发冷。不知为何我的身子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了眼冒金星,动弹不得”

“这病来得很是突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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