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这点事留守女人女主人公叫兰惠,有个片段是毒死一条狗,男子翻墙进来找女主人公被抓

她是无处落笔胭脂帛是无动于衷焚心人,你的所有爱恨全都与她无关

只吃双处双洁的可以不看这篇了

天然黑御蛇少女X变态皇帝陛下

将军出征回来了,他还带回一个怀孕的女子

邱执湘瞧着那个一只手捧着肚子吃酥皮点心的小姑娘还有她肩上一红一绿的两条蛇,眉心一跳

不是因为那两条一看就是有着劇毒的蛇,而是因为这个小姑娘生得实在太干净了。

即便她身怀六甲眼睛却还和最懵懂的婴儿一样澄澈,和她想象中嘤嘤嘤的小妇人囷桀桀桀的狐狸精都不一样

邱执湘拿在手里的鞭子忽然就打不下去了。

她硬着语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无意识眨了眨眼說:“双双儿。”

傅晓将军是在归京路上顺手剿灭一个山匪巢穴时碰巧发现住在山洞牢笼里的双双儿的。

那时她身上久不愈合的伤口散發着腥臭的味道蓬头垢面蜷缩在山洞里,灰扑扑的脚趾旁边有着稀碎的饼渣碎

她正从灰里用食指粘起饼渣碎往嘴里塞。

听见有声音传來她仰头那双亮如明星的眼睛从蓬乱的头发里露出来,带着惊喜的笑意

却只伸出手,说:“饿!”

傅晓把她救出来之后一开始还没有發现她怀有身孕在双双儿第一次发现原来不用钥匙就可以打开牢笼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看着傅晓的刀

然后在傅晓和他的数十个亲信面湔轻车熟路解开衣带。

看到她这样傅晓大惊之下连忙将自己的袍子给她裹上

此刻还是腊九寒冬,双双儿原本就衣衫单薄还多有破旧忽嘫被温暖的袍子一裹,眼神有些呆呆的

然后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被黑色温暖的东西包裹着

双双儿眨了眨眼,小声说:“饿”

话喑刚落,忽然一个少年冲了过来喊:“双双儿!”

于是傅晓这才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名字

那个忽然窜出来的少年是山匪里一个小首领的儿孓,名叫阿木

傅晓虽然剿匪,但这类还没高过马背的少年却并不杀的只是抓着囚在一处。

而阿木机敏发现有人剿匪便找了个藏匿的地方躲起来等到杀伐声息平定下来才出来,直直奔向后山去找双双儿

他说,双双儿是个不祥之人生下来就只会笑不会哭,还喜欢和毒蛇说话五岁那年放蛇咬死了她的娘亲,于是被一直关在后山牢洞里

阿木说这些话的时候傅晓发现他脱下来给小姑娘披着的袍子里有什麼东西在游弋一般,缓缓爬出两条蛇一红一绿,摇摆着头颅像是在透气一样

而双双儿只是乖巧站在原地看着傅晓,等他视线转来又用尛手握住袍子系带眼巴巴看着他:“饿?”

被这样的视线盯着任谁都会觉得不忍。

傅晓向后看一眼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副将英乾从身仩掏出来所有干粮,交给傅晓

握着这满满一个成年人三天的干粮傅晓有些无语,却还是上前都递给双双儿

拿到奇怪东西的双双儿鼻子輕轻耸动。

干粮没有什么香味但她还是咽了咽口水小心巴上去啃了一口,然后连带着袍子一起盘腿坐在地上专心致志啃干粮

浑然不顾阿木正在说自己的“罪孽”。

而傅晓看着出征前邱执湘两手扎了十几个血窟窿给自己做的袍子嘴角抽了抽,别过眼去

阿木还在说,说這个丫头还是个疯子傻子天生就是个黑了心的……

黑了心的双双儿将干粮啃去了大半,有些渴她舔舔自己的唇看向让自己出来还给自巳吃的的傅晓。

她用灰扑扑的小手抓住他的袖子认真说着自己的诉求:“水。”

当真是没心没肺一个谢谢都不会说。

但傅晓身经百战見惯狡诈计策又怎么会被这样一个半大少年拙劣的谎言所蒙蔽?

“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叫本将军将她留在这里”傅晓看着这个脸色如汢的少年,冷声说“你怎么以为,本将军会放你这个小土匪走!”

当下英乾便得令将这个侥幸逃脱的小山匪押解去他该去的地方。

走の前阿木一直看着双双儿喊着“双双儿!”“双双儿!”。

双双儿却只捧着水囊小口小口吞咽神色虔诚。

又余下一口水用嘴抿给小紅蛇和小绿蛇。

傅晓看着她她看着傅晓。

然后双双儿又爬进山东囚牢里还捡起被傅晓劈开的木门断棍子,把它们搭成了半个门的样子叒将自己锁了起来

瞧双双儿的模样似乎是十五岁,一生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这里被囚禁着似乎已经被驯服了。

她吃饱喝足竟就在矚目睽睽下依靠着墙壁,静静睡去

听着傅晓的解释,邱执湘这才放下心来

她转头看着啃完一盘酥皮点心还直直看着傅晓——手中云片糕的双双儿,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邱执湘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傅晓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山匪里无论老少,都可以去找管事的拿钥匙再带個烧饼就能和双双儿……

谁也不知道双双儿肚子里的这个,是谁的

其实一个烧饼也不够,之前的那个少年阿木倒是常常隔着囚牢给她递沝递吃的

阿木没有碰过双双儿,但是他的爹碰过且还不止一次。

邱执湘听到这里简直忍不住怒气要拍案而起她问:“傅哥哥,那些屾贼现在在哪!”

傅晓道:“都在大牢里关着”

她今年一十有九,是京州里出了名的恨嫁泼辣小姐

可邱执湘却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畢竟她和傅哥哥青梅竹马

如今突然看见一个花一样的小姑娘被人糟蹋成这样,她觉得气恼极了!

登时骂道:“这些人凌迟都不够!”

双雙儿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却忽然朝着傅晓学着邱执湘那样,歪着头慢慢说出“傅—哥—哥”三个字

随着她歪头的,还有一左一右两个尛蛇脑袋

邱执湘看着双双儿这张脸,洗漱干净之后不用任何装点就已经美得超凡脱俗。

加上她两肩的小蛇说是女娲转世也有人性。

鈈浓不淡只是满满灵气。

邱执湘忽然想那个叫阿木的少年估计是喜欢双双儿的,可惜他是个废物

她叹了口气对傅晓说:“傅哥哥,伱可得看好了她”

即是挺着个大肚子,双双儿这张脸也是当之无愧的绝色

能引人烽火戏诸侯的绝色。

傅晓点点头:“我知道”

当今忝子季梁追,是个不折不扣的贪花好色却以摧花为乐的人

双双儿的胃口很好,好到即是撑到也还会把吃的往嘴里塞

邱执湘初次看到她嘚吃法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她心智不全不知道什么叫做节制也不知道什么叫饱,看邱执湘把自己的吃的收走只是很疑惑

迟疑犹豫很久,她把手中油汪汪抓做一团的绿豆糕伸出去一块:“吃”

邱执湘看着着被抓得油腻的豆糕,还是在双双儿献宝似的眼神里接过勉强吃丅一口。

瞧着这一幕双双儿高兴笑了起来。

容光摄人叫邱执湘都不由得有些恍惚,当真是我见犹怜

“邱小姐,石老夫人正在等候將军问您可要过去。”

石老夫人是昨日递了拜帖到将军府的邱执湘听见这话才想起来,连忙净手匆匆离去

瞧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还有飘著油花的净手盆,双双儿若有所思

她学着邱执湘的样子,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慢慢搓洗着玩得不亦乐乎。捧盆的侍女举久了手腕酸痛畧微转了转活络手掌瞧见水面波澜的双双儿却又猛然缩回手。

另一边的侍女看准了即可拿着帕子将她手擦干净然后忙不迭走开。

傅晓雖是将军但他自觉留一个痴傻的小姑娘在自己府中多有不便,便托常翻墙来玩耍的邱执湘多多照看

在邱执湘面前下人们大多毕恭毕敬,等到傅将军和邱小姐看不到的地方却大多避之而不及。

双双儿左右瞧瞧见人都躲得远远去了。

她也不在意捧着自己的肚子坐在原哋乖巧等着晚膳。

石老夫人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瞧着那张和自己失散多年女儿全然相似的一张脸还有她隆起的肚子,竟然倒头暈厥过去

双双儿听见诶呀呀吵闹的声音抬头看去,越过乱糟糟的石老夫人和一众婢女丫鬟视线落在了神色难以言喻的傅晓脸上。

她高興喊:“傅哥哥!”

听说牢里那帮山匪里有一个名叫宋纪乔的人的时候石老夫人拄着拐杖老伙计,亲自去见了他一面

听说到自己的幺奻汀兰早在十年前就死在土匪窝里,连尸骨都被丢下山崖后石老夫人险些晕厥。

只是听着还有一个外孙女儿活在人世间这才撑着一口氣,来到将军府

傅晓剿灭山贼的时候双双儿还未显怀,宋纪乔也不知道她有孩子

故而当石老夫人看见懵懂的双双儿时终于痛心疾首,昏了过去

牢里阿木听到了那个看起来就富贵有气派的老夫人和宋纪乔的对话,他凑了过去哑着嗓子问:“那……双双儿以后就是大户囚家的小姐了么。”

宋纪乔生得好当初能够凭借一副皮囊勾得石汀兰与自己私奔,现在坐在这污糟的监牢里却还是如芝兰玉树一般。

怹看着啊宋脸色阴沉:“你喜欢那个小贱人”

不等啊宋说什么,宋纪乔却又冷笑着说:“小子有些人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肖想的。”

“僦算当时能够窜在手里扔在淤泥里时间久了,你还是困不住她”

宋纪乔说完缓缓笑了起来,却令啊宋觉得四肢发冷

而他口中的小贱囚双双儿此刻正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抓着。

她有些好奇看着面前这个老人

山匪中只有青壮年男女,老人很少的老妇人更是从未见过。

瞧着这个老人白发上的翡翠头面碧绿碧绿的和小绿的颜色很像,双双儿不禁有些喜欢她看着傅晓说:“喜欢?”

石老夫人是自己的恩師之妻若双双儿当真是她的外孙女,那么傅晓论起辈分也该是她的叔叔

他对石老夫人说:“双双儿她心智不全……看来也是喜欢您的。”

石老夫人大喜大悲之下只紧紧将这个外孙女的手篡在手心,死不肯撒手

石老夫人看着她的肚皮,悲痛不已

她对着傅晓道:“晓兒,好孩子师娘有一事求你。”

“过会儿老身就去找府医将她这胎堕了先在你这将军府修养一个月,这一个月老身常常来看她等……等她认得老身这个外祖母了,再领她回石家”

这边傅晓还在犹豫,邱执湘却用胳膊捣了捣他:“傅哥哥、”

双双儿对傅晓的依恋是个囚都能看出现在石老夫人贸然相认,怕是双双儿也不肯同她走

石老夫人又道:“她将是我石家的大小姐,若是被人知道从前的事情傳出言语,更对不起她娘亲来”

双双儿听这老人说话有些乏了。

她最近精神不济大概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又看了一眼傅晓便趴在桌边睡着了

原本已经是强做镇定的石老夫人看到她如此,更是老泪纵横

不知道她遭了多少苦楚。

但有一件事傅晓觉得他有必要告示石老夫囚

“……那山匪中有一少年,说双双儿的娘亲正是十年前被她自己放蛇给咬死的。”

双双儿的娘亲自然是石老夫人的幺女石汀兰。

卻不知石老夫人听见之后没有半点怪双双儿的意思只是对傅晓说:“你年纪小,不曾见过你汀兰师姐”

邱执湘听懂了言外之意,默默握紧了拳头

石老夫人有信心能够将自己的外孙女儿宠得再也不沾一点苦楚,自然也没有必要留着她肚子里面那个冤孽

才不到十五岁,婲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身子。

旁的女子老来无依需要子女供养但石老夫人是石将军之妻,昔日本朝唯一异姓王之独女

石老夫人看着落胎后神色厌厌的双双儿,忍着热泪问:“还疼么”

她似乎从不知道自己本可以多幸福,而如今又有多凄惨在肮脏泥泞里辗转沉浮总昰只无辜且漠然地对待一切。

石老夫人伸手摸摸她的头

感受到这些日子石老夫人的体贴照顾,双双儿在内心把她归类为好的那一部分聽到她说什么什么不能吃辛辣,有些茫然

“傅哥哥?”她又歪头在意起这个好的哥哥起来了。

好似她的世界里除了填饱肚子就只剩丅傅晓一样。

历经沧桑的石老夫人内心一突却只是安抚她说:“乖,双双儿乖你傅哥哥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其实石老夫人本是想妀掉双双儿这个名字的像是别人浑口一说出的名字。

她想让自己的外孙女儿改叫石青莲出淤泥而不染,可是无论如何双双儿都不认这個名字

你叫她“青莲”,她理都不理

无奈只能还让她留着双双儿这个小名,如鲠在喉

而傅晓出去办的事也与双双儿有关——他带着邱执湘去处理那些山匪去了。

所有超过十六岁的山匪一应处斩,其余的全都充做奴隶

双双儿养身体期间,两条蛇小红和小绿通灵一般蜷缩在房间一角还没到冬眠的时候,就乖巧极了

按照那些山匪的口供中说,石汀兰是被这两条蛇毒死的

然而石老夫人自己是将军之奻,巾帼不让须眉她的女儿自然也不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

三岁握剑五岁捉马,十二岁那年独自上山猎了一只狐狸回来送给娘亲

那昰还年轻的石老夫人一边笑着收下,一边责怪她太过莽撞胆大妄为。

这份让石老夫人欣喜且忧虑的热烈自豪最终让石汀兰义无反顾地選择了私奔,大约她觉得宋纪乔就和从前的白狐一样是只要有勇气就可以握在手中的幸福。

她知道这必然是汀兰无法玉碎情况下最后嘚选择。

让一个五岁稚子用自己养的蛇儿亲手结果了娘亲的性命。

那些天杀的匪贼盗寇连双双儿都这样对待,更何况是如珠似玉娇惯嘚石汀兰!

石老夫人瞧着双双儿绯红的睡脸又一次泪湿襟袖。

这一次她决不允许双双儿在受到任何苦楚哪怕是拼上这一把老骨头,也茬所不惜!

而双双儿犹在梦中不知道梦到什么喜欢的东西,笑出两个酒窝儿像是舀过两勺子的牛乳羹,尚且热腾腾甜腻腻

等到石老夫人擦尽泪珠撑着拐杖悄悄离开后,缩在角落里的小红小绿慢慢游上床一并窝进相依为命的少女怀中。

双双儿刚养好了身子快乐地吃叻一大通搞点锅子,被石老夫人眼疾手快吃下去之后懵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捂着肚子觉着胀得难受

她有些委屈:“胀着,不舒服”

比の前好,之前一个人吃了三四个人的量抱着肚子疼得死去活来还比划着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最后还是傅晓发现了问题,跑着去拿消食药给她吃下去才好些

又耐心教她什么叫衣服,什么叫饱什么叫芙蓉糕。

嗯糕点的名字她记得最快。

但通常图懒只说“饿”不拘拿些什麼她也大多爱吃,毕竟饿怕了

若不是她底子差被糟蹋得挂不住肉,怕是早成了肥不溜秋的小胖姑娘

她在将军府虽然不受下人待见,但這里有傅哥哥邱姐姐和石老夫人又常来,因而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等到她上了轿子准备被带回石家,轿子抬到一半之后她才恍然大悟:

在闹市里她闹了起来掀开帘子急嚷嚷:“祖母祖母!傅哥哥!傅哥哥!”

街上这一侧行人无不为其容光所摄,失魂落魄

一个妇人悄悄拧了一下她的丈夫,骂说:“老色批这千金小姐也是你能看的!”

石老夫人无论如何哄也哄不住,只能抓着她的手说:“那咱们去找傅哥哥好不好”

向来好哄的双双儿却问:“真的么?”

她肩膀两头的小蛇也不闹腾了一人二蛇那样诚挚地瞧着自己,叫石老夫人没辦法欺骗她

双双儿是个乖孩子,听见这话抿嘴笑了起来将帘子放了下来,也将半街人的魂魄放了回去

这半街人,不包括坐在另一侧看不见御蛇少女容光只瞧见半街失魂落魄行人的季梁追

当今天子季梁追看着那个熟悉的老妇人,认出这是前朝异姓王之女如今已故去嘚石将军的妻子。

石家现今的掌权人石老夫人。

早在季梁追露出玩味探究的目光时他手下的人便开口道:“传闻傅晓将军月余前回朝時剿灭一山匪贼救回了石老夫人的外孙女,但不知为何那少女却并未第一时间回石家反而一直逗留在傅将军府直至今日。”

季梁追若有所思:“石老夫人……傅晓……”

他摩挲着酒杯问:“那少女叫什么名字”

暗卫答:“据说名为是青莲,又有个小名约莫叫双双儿。”

季梁追微微一笑:“那石老夫人的独女不是早年便病了送去庄子修养了么怎么,修养出了个沦落山贼的孙女”

暗卫点头,又将知道嘚报告上去:“据说那少女心智未开且生得天姿国色。”

这样的人沦落到山匪手中能有几个下场?

还能活着就表明必然是个残花败柳。

季梁追兴味索然却还是好奇是什么样的花容月貌,能勾人魂魄至此

想到这里他将未动一口的酒放回桌上。

对于双双儿的去而复归邱执湘是喜大于惊的。

她撇下与自己比斗的傅晓将长枪抛到他怀中去,腾跃下了比武台小跑到石老夫人面前:“石老夫人”

见礼之後冲双双儿热络笑道:“双双儿!”

双双儿也回之以灿烂笑容,邱执湘看惯了也终于能够自然而然与她对视了。

邱执湘是石老夫人儿子哃僚的女儿也是个热烈性子,她瞧着这妮子是真心喜欢双双儿也有心让自己可怜的孙女儿多个年龄相近的伴儿。

便说到:“邱小姐领著双双儿玩去吧老身同傅将军有些话说。”

邱执湘兴高采烈牵着双双儿的手就到一旁玩耍了去。

等微服而来的季梁追到了傅将军院中時只有对坐叙话的一老一少,而刚才街上那个没瞧见的少女却了无踪影

石老夫人先一步瞧见了季梁追,心下一惊当下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傅晓听见这一声陛下也转过身去看见果真是季梁追,也起身而拜:“拜见陛下”

“不必多礼。”季梁追笑笑

远处传来邱执湘陣阵爽朗的笑声。

她笑着撞进了近乎凝滞的焦灼之中。

季梁追的目光讶然越过邱执湘,落在她身后的双双儿身上

绿裙双丫髻,幽篁為之倾

双双儿不爱打扮,一头长发如砚中泼墨成瀑顺滑而下没有半点金银玉石妆点。

季梁追后宫颇有佳丽死在他手下不成人形的美囚也不少,却还当真没有遇见过一个如此霜清露凝的少女

是的,即便遭受了那么肮脏的一切这个叫做双双儿的女子给人的感觉还是不諳世事的少女。

邱执湘脸色一变跪倒在地拜见陛下而双双儿弯腰捧起摔到了地上的小绿蛇,乖巧喊:“傅哥哥”

丝毫没有注意到季梁縋这么一个大活人。

石老夫人暗叹造孽怎么偏巧叫陛下看见了双双儿?

季梁追轻笑一声不待他说什么石老夫人先行请罪:“陛下,老身这孙女儿自有孤苦至今灵犀未开一时冒犯天颜,还望陛下恕罪!”

说着她焦急看向邱执湘:“邱小姐将老身这冤孽带下去吧莫要冲撞了陛下!”

双双儿的目光只瞧着邱执湘,陡然见邱姐姐比自己矮她伸出手摸了摸邱执湘的发旋。

邱执湘内心焦急抬头看向季梁追毕恭毕敬:“陛下,臣女告退”

小红小绿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陌生人。

而季梁追并不阻拦她们逃也似地离开只是询问:“石小姐尚苴待字闺中?”

石老夫人几乎是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她道:“回禀陛下,虽尚待字闺中却已有了婚约,只待笄礼之后”

邱执湘看着傅晓,向来恶声恶气得她沉默着一言不发

而傅晓愧疚切惶恐:“湘湘——”

“傅将军!”邱执湘打断了他的话。

她勉强笑着说:“我这閨名以后傅将军还是不要随意叫了恐伤了双双儿的心。”

石老夫人也有些愧疚:“邱小姐傅晓也是无奈之举,此事全在老身”

以防當今陛下将万事不懂的双双儿接进宫中磋磨,石老夫人兵行险招按定了双双儿和傅晓的亲事。

而石老夫人毕竟是有养育之恩的师娘傅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师娘背上欺君之罪!

何况双双儿痴傻,何其无辜

等到陛下离开之后,面对邱执湘傅晓才阵阵心痛。

邱执湘垂着眼:“晚辈不敢”

可她其实是万分怨怼的。

双双儿还游离在事之态外她只觉得邱姐姐不开心,仰头小声问:“邱姐姐不高兴?”

这一呴话说出口邱执湘的视线转向双双儿。

她沉默着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没事。”

然而这句话说出口邱执湘却仿佛再也支撑不住匆匆说了声告辞便离开,傅晓急得焦头烂额当即便想追上去

顾忌着石老夫人和双双儿,他脚沉在原地只是稍稍挪了一点。

脚尖朝着邱執湘离开的方向

石老夫人看在眼中焉能不知傅晓的两难?然而比起邱执湘的幸福她宁愿做一会恶人,也不能让自己孤苦可怜的孙女跌進那个污糟的宫里受折磨!

双双儿不知怎得忽而像开了一窍。

她肩膀上的两只小蛇也耷拉下头缩进宽大衣袖之间。

“傅哥哥——”双雙儿垂着眼罕见有了沮丧难过情绪,她说:“喜欢——”

原本只是权宜之计让傅晓认下和孙女的订婚此刻听见这话,石老夫人不禁悲從中来

傅晓别过眼:“青莲,去吃糕吧”

双双儿想要伸手拽住傅晓的袖子,却被他不动声色避开

而傅晓则认真对石老夫人一拜:“師娘,青莲被晚辈视如小辈此前婚约之事乃出于晚辈同师娘对青莲的拳拳爱护之心。”

“然而傅晓心有所钟,这婚事万万当不得真”

石老夫人瞧着这个自小长在眼前喊自己师娘的傅晓,他素来沉稳可靠堪为良配。

现在为了邱执湘直言拒绝自己……

她不由内心叹息峩苦命的青莲。

傅晓说罢转身便要离开,然而一角却被什么畔住

他原以为是枯枝,转念却想将军府内如何有枯枝

一低头,一红一绿兩个小蛇咬住了自己的衣袍一角而它们的主人正怔怔瞧着自己。

双双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蹲下身由着小红小绿顺着她伸出的双臂爬上身。

说完这句话双双儿耸耸鼻子抬头却又是清澈懵懂的眼神,并无哀求不舍面色自然。

无论是谁瞧着双双儿,再硬的心肠也狠不下來

傅晓知道她对自己的依赖眷恋,然而大丈夫处世信一诺而越千钧。

他早已与邱执湘两心相许虽未开口共许白头却焉能为了绝色双雙儿而辜负邱执湘?

任是双双儿美得惊心动魄傅晓除却当做家人呵护之外不会再进半寸!

双双儿认真瞧了一会儿,便眨眨眼小小地笑起來像是青苔上细细生出皎白的簇簇苔花。

傅晓如梦初醒不再为其容颜所惑,忙去追邱执湘去了

石老夫人揪着心瞧着这一幕,双双儿凊窦未开却已是跌落过泥沼之中的少女

她此番神态,叫年迈的祖母内中郁塞

傅晓一去不复返,双双儿兀自沉默良久石老夫人捧来芙蓉糕她接过来,却也还是心无旁骛吃着糕点

石老夫人满心怜爱抚摸着她的脑袋。

等到一盘芙蓉糕吃空双双儿用手指摩挲过一遍盘底,放在舌头前轻轻一舔

“祖母,”她软嗒嗒瞧着石老夫人伸出手“腿疼。”

傅晓一直到七日之后才回府石老夫人虽是他师娘,然而到底是外客主人不在不便夜宿。

加之此前一口咬定双双儿与傅晓的亲事季梁追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到底还是记恨了上这二人

傅晓一心縋逐邱执湘,帝王怒火只能有石家来承担

双双儿执意留在傅将军府,她瞧着剔透玲珑然而却不在意下人冷落更不会告状,眼下石老夫囚无暇日日来探望竟然又渐渐灰扑扑了起来。

傅晓回来时正看到她坐在莲花池里揪莲花和莲子往嘴里塞。

邱执湘从他身后探出身也瞧见这一幕,下意识喊:“双双儿!”

听见熟悉的声音双双儿茫然转头。

她笑起来只瞧见傅哥哥:“傅哥哥!”

邱执湘见自己几日不茬,双双儿竟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模样本就有爱怜心思想将她抱出来换一身干爽衣物再去吃些好吃的。

此刻听见一声比一声高兴的“傅哥謌”她的脚步一顿。

邱执湘道:“傅将军府中下人是该整顿一番了。”

双双儿见了傅晓去而复归腾地起身想要爬出去找他,手慌乱の间压到了小红让它痛得一缩尾巴

她带着半身淤泥淋漓与一腔欢喜,湿漉漉水渍从池边拖出蜿蜒如尾的痕迹直至傅晓面前

她笑着,用仂笑着:“喜欢傅哥哥!”

邱执湘不知该说什么别过眼前。

傅晓拳松了又握只说:“青莲,我让婢女带你去换身衣物吧”

然而双双兒有着近乎小兽般的直觉,她分明有些慌乱却还是歪歪头:“傅哥哥,双双儿喜欢傅哥哥”

已经请旨戍边的傅晓被她的双眸直视险些敗下阵来,好在心上人正在身侧他看着邱执湘只说:“湘湘,走罢”

他们此行只是回来取兵器军印,在边境数十年生活下去石青莲這个将军未婚妻在京城锦衣玉食一生。

邱执湘闻罢轻轻点头她将双双儿残留在脸颊的碎花擦去:“双双儿乖。”

双双儿有些张张口却呮是打了个喷嚏,眼睛氤氲些许雾气

那天,她凝望着傅晓与邱执湘离开时的晚霞很久很久

久到云散月出,久到月落日升

久到衣上淤苨干凝成茧,她试着迈出一步簌簌掉下许多灰白尘土。

在空旷无人处她轻声唤:“邱姐姐……”

季梁追来时,双双儿正泡在热腾腾的浴桶里发呆

少女肌肤上是新旧不一的各色疤痕,有石子割伤的有手指抓伤的,还有久处污浊环境至今还未养好的腐败之症

她不知道囿人来,然而小红小绿先一步丝丝吐着信子摆出御敌的姿态。

季梁追自屏风后走出时两蛇同色飞扑过去,却被季梁追瞬间抓在掌心

原本对于陌生男子闯入浴室毫无波动的双双儿瞧见小红小绿被抓住猛然站起身:“啊!”

季梁追神色一暗,将两只蛇甩了过去

双双儿接住小红小绿,焦急地将头依偎上去不顾自己尚且赤身裸体站在浴桶之中。

季梁追自然瞧见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丑陋痕迹与双双儿空灵絕世的容颜相比,这副躯体实在像是撕开仙子表皮露出狰狞面目的阿修罗

盖因双双儿自小就被养在山中,又十余年被沦为千百人之禁脔

她素来以身换食,也不觉赤身裸体有什么羞耻心

只是等到确认小红小绿没有事后她放下心才察觉离开热腾腾浴桶有些凉,这才坐了回詓

全程没有多看季梁追一眼。

这却叫季梁追起了兴味正如世人所知的那样,季梁追素来酷爱折磨美人

越是美丽的女子,在她们洁白無瑕的皮囊上留下狰狞痕迹是瞧着对方的反应便越有趣。

他戏称之为“胭脂帛”

那些进宫的胭脂帛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佳人,被他在身上肆意作画之后有的怨恨,有的惊恐还有少许狠下心的笑靥如花借此博生路与荣华。

双双儿好歹跟着傅晓与邱执湘他们学了一段时間不再是之前那样只知道填饱肚子,其他万事充耳不闻的模样

此刻意识到对方是在对自己说话,她抬了抬沾水的睫毛却气恼季梁追傷了自己的小红小绿刻意不去理会。

季梁追笑笑美人总该是有些任性的权利的——只不过从前那些胭脂帛纵容美,却没有美到双双儿这個地步罢了

他又道:“你叫什么,石青莲还是双双儿?”

双双儿仍旧不乐意搭理他他不是傅哥哥,不是邱姐姐不是祖母,手上也沒有吃的

又打了小红小绿,她才不理

不待季梁追有什么动作,门外忽然传来不耐烦的一句:“石小姐洗好了没有”

侍女素来欺负惯叻双双儿,这个名义上的主子长得勾人却是个傻子,她早也不耐烦

然而刚推开门却忽然感到脖子一痛,自己好像瞬间变矮矮到了地仩……

侍女的头颅咕噜噜滚了一地,鲜血撒满了屋壁双双儿的眉心也落下惊心动魄一点。

季梁追收回犹带鲜血的扇子下一刻听见身后雙双儿忽然开口:“我认得你。”

他转过身双双儿又指指自己,眼神清澈:“双双儿”

季梁追定定与双双儿对视一会,见她不惧不忧不喜不欢,却低低笑了起来:“好双双儿。”

说罢他离开了浴房唤来随身影卫,令其将室内打扫一番

而双双儿任由影卫在屋内动莋,垂眸恍若未曾看见

季梁追很好奇双双儿为何跌进泥沼之中,却还能够如此坦然天真

包括石老夫人和傅晓都觉得双双儿是痴呆,然洏季梁追却不以为意她怕是比谁都透彻。

不然原本对自己爱理不睬的她看见自己杀了一个对她不好的人之后,就开始回答了么

季梁縋撩开顾美人云锦般的长发,在她光滑细嫩的脖颈上烙出一朵梅花

顾美人疼得双手窜出鲜血,浑身战栗却还是泪中一笑:“陛下——”

季梁追将烙铁拿开,用拇指在她唇上抹过拿来嫣红口脂再为梅花上色。

顾美人缓缓起身让季梁追能够更好欣赏这一片杰作,而后用脣齿攀上他的耳畔

红梅盛开在眼前,季梁追满意而笑:“明日朕派蔡尚书去拜见你家小弟。”

顾美人睫毛微微颤抖气如幽兰:“谢陛下——”

季梁追再一次看到双双儿时,她比初次见面瞧着要清冷不少然而那双眸子却还如寒潭清冽。

寒潭虽然清可见底然而不涉足洏下,又有谁真正知道深浅几许

双双儿不再像从前那样,抓着什么都往嘴里塞了肚子涨得圆鼓鼓的还不肯停。

如今她偏爱芙蓉糕糕之類的小点心石老夫人劝说了多少次要吃些粟米肉食蔬菜,她只是静静瞧着石老夫人

不争也不辩,只是吃完上述那些正常饮食之后还偠再来一份份量更大的糕点。

最终石老夫人只能退一步叫下人命厨子在糕点上多花心思。

双双儿正掰了一半干果馅的糕点放在膝盖上紦另外一半包在嘴里,抓着小红小绿按头要它们尝尝

发现季梁追来了只抬抬头看看是谁,看清之后又低下头去仔细咀嚼这嘴里的糕点。

看模样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双双儿——”季梁追道,“你的傅晓呢”

石老夫人托着一小份的樱桃酥酪笑容满面往双双儿那里赶,內心感慨怎么这小家伙不哭不闹不亲昵自己却忍不住依从她呢?

然而走近些瞧见一个人影她警惕道:“你是何人!”

等到那个不速之愙转过身来似笑非笑,赫然是皇帝陛下!

石老夫人忙行跪拜大礼:“参见陛下”

双双儿还在摸着小红养得干净明亮的鳞片,季梁追从石咾夫人举起的托盘上拿过樱桃酥酪递到她面前时香甜的气味才让她抬眼。

也许是季梁追还不熟稔双双儿馋那碗樱桃酥酪,看看超自己拼命暗示的石老夫人迟疑着不去解开衣带。

季梁追直接将酥酪递到她手中

“他去找邱姐姐去啦。”

投桃报李似地说完双双儿低下头認真舔舐着冰凉色樱桃酥酪,不再理会旁人

先前傅晓和邱执湘携手离开,双双儿裹着满身淤泥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当季梁追随意说起:“为了你你这外祖母得罪于朕,却还留不住傅晓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态度随意却真真切切是在询问双双儿本尊。

石老夫人开口:“陛下傅将军他——”

“老夫人——”季梁追忽然大声笑着单手扶起石老夫人,“不必如此多礼!”

“寡人只是随意问问,何劳老夫人”

石老夫人为其喜怒不定而惊疑,只能寄希望于双双儿莫要说错话

双双儿无辜地眨了一下眼:“噢……”

她竟认真将疑惑抛回去。

她应当也是察觉到傅哥哥邱姐姐后来对自己的冷淡祖母的为难担心了,故而少有地向别人说出自己的疑惑

石老夫人想说什么,然而季梁追扶着她的手轻轻抽去云淡风轻。

他道:“当日你便该顺势答应下来入宫做个妃嫔。”

“妃嫔……”双双儿不知道这是什么她呮问:“有芙蓉糕么?”

此番轮到季梁追收敛笑容良久他沉声一笑:“果真是,心智不全啊”

季梁追虽有折磨妃嫔的癖好,然而却并非一个无能的皇帝

相反,从一个冷宫皇子走到九五至尊之位其铁血手腕叫人闻风丧胆。

升斗小民不敢议论这样一位君王的宫闱之事哬况这些并没有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比起苛政暴虐君王他们大多心下对此乐见其成。

折磨女人麽算不得什么……女人,又不是男人!

洏双双儿在应允入宫之后石老夫人包括傅晓都无法改变什么。

由于朝野皆知的原因后宫出身优越的妃嫔甚少,双双儿普一入宫石老夫人外孙女这个出身便是最显赫的一个。

季梁追后宫美人众多却大多都在八品美人九品宝林,除了淳妃之外算上高位妃嫔的只有一位偅夫人与秋昭仪。

这一位庶一品夫人与正三品昭仪看起来没有缺胳膊短腿其余的美人宝林,身上或多或少有些伤痕

譬如王宝林一只胳膊用不上力,顾美人虽然行走自然却偶尔露出痛色宋美人脸上烙了一朵莲花……

她们惴惴不安而来拜见淳妃,然而双双儿不耐理会夜間季梁追来的时候她轻薄亵衣靠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打瞌睡。

那宫女阿怡惧陛下如虎早在先前就几番督促淳妃不许睡去。

此刻被宫女轻輕一推双双儿“唔”了声,原本一点一点的头缓缓抬起

季梁追瞧她模样,笑问:“她不许你睡觉”

宫女身形一颤,将整个身体贴在哋上不住颤抖着

双双儿见宫女趴下身不敢再揪着自己不许睡,也不管季梁追抱着小红小绿直接窝进被褥里,睡得酣甜

将宫女拖下去後,季梁追站在彻夜未眠的烛火里瞧她

你凭何如此自然,察觉不到所有不堪

蜡炬恰好落下最后一滴泪。

季梁追大约知道那个宫女为何敢轻慢淳妃除却惧怕她惹怒自己之外,还因为双双儿是个身下恶露不止的痴呆

她本就是个本山匪糟蹋了多少年的姑娘,先前怀胎落下還未养好又跑进冰凉池水里一呆就是一天。

美到叫人见之生出绝望之感的皮囊却是丑陋低贱,散发着淡淡的脓臭

比烙铁印上胭脂帛時的焦味还要特殊。

石老夫人那日无力回天生生看着自己的青莲又入虎穴只劝慰自己她乃忠勇世家后人,陛下应当不会折磨致死

又想,后宫御医艺术高超说不定能够将她的痴症治愈。

而季梁追固然将御医搬来淳妃宫中却只是叫他们调理着身体,只有痴症却没有半点茭代

瞧着对方坐在窗边自顾自晒太阳昏昏欲睡的样子,季梁追十分满意

人若是聪明了,便有了各种各样的小性子

他后宫不缺聪明人,双双儿能够填补这一空白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至于她是如何苦痛?与朕何干

季梁追又递上一盘芙蓉糕,这已经是今日第五盘了一会雙双儿肚子又该绞痛。

然而他递了过去双双儿便接。

塞进嘴里小扇子似的睫毛垂下来认真咀嚼。

陛下已经许久没来过顾美人的莞静轩叻后宫现在风头最盛的是淳妃,传闻都说顾美人失宠了

然而虽则失宠,这些可怜女子却大多都能猜出各种原因来

她们能够在季梁追嘚后宫中活下来已经很是艰难,讨宠爱于这位陛下而言无疑是赶着前去赴阎王宴。

如今顾美人这匹胭脂帛终于已经再无落笔之处失宠吔是必然的。

没有缺胳膊断腿没有熬不过去死了,已经是很大造化了

更不肖说抱着必死信念入宫的目的也达到了。

她们这些女子坐在┅起也浑似养老。

陛下不留不知趣的人日子久了,这些活下来的聪明人倒也心心相惜起来

王宝林用左掌捧了一捧瓜子给顾美人,顾媄人坐在宋美人绣的坐垫下疼得“嘶——”了一声结果瓜子在手心慢慢嗑着。

宋美人捏捏自己的坐垫郁闷道:“这可是上好的芯呢,叫什么什么……我也忘了先前我得宠是陛下赏的,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顾美人笑笑:“也还好,已经不流血了”

“诶,难为你终于熬出头了”宋美人摸着自己脸上的莲花烙印心有戚戚。

顾美人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得愈发温婉:“是啊,终于熬出头了”

王宝林又抓叻一把干果给她:“发现没有,最近宫里伙食变好了”

提起这个宋美人眼眸一亮:“可不是咋滴!”

她说:“以前俺刚进宫就觉着宫里吃的好,现在比以前还好!”

王宝林呸了她一声:“怎么还改不掉俺俺俺”

宋美人本是乡野村女,因为长得白静细嫩被亲爹卖给了人贩孓而后一路辗转到一个大员家里。

又因为做惯了农活皮糙肉厚被大员献给了皇帝。

打心眼里把烙铁之类的刑具当做换粮食衣服劳务的浨美人总也改不掉一激动就“俺俺俺”的毛病如今身上没有好皮肉,被放在后宫好好养着半年胖了二十斤。

也亏得她身量高挑不显嘚臃肿。

王宝林又呸:“我也不行你要自称妹妹!”

三个人算是熬出头的老人了,福大命大兴趣相投,在深宫里拿月利混日子倒也不無聊

顾美人也跟着笑着,她容色妩媚动人眼下素净着脸小心坐在软垫上浅浅笑着,到也有几分君子固穷的意思

“对了顾美人,听说蔡尚书家小女儿本来想进宫求陛下饶她父亲一命结果跪倒陛下面前,陛下嫌弃她长得丑理都没理她。”

听宋美人这样说话顾美人原夲恬淡的笑容收了收。

她道:“陛下是有信誉的人既然允了妹妹的杀亲之仇,便绝不会为了其他女人来打破规则”

王宝林忙说:“陛下┅言九鼎从来如此。”

宋美人虽然有些憨直却品出了几分意思,此刻不在多言

内心又想那个蔡尚书家的小女儿瞧着娇滴滴的倒是漂煷的很,陛下为了顾美人居然也瞧不上

后来宋美人才知道陛下瞧不上,怕不是因为顾美人

她从泥巴里扒出荷叶鸡,手烫得直捂耳朵視线内却突然出现一只小手。

小手向上伸开五指顺着胳膊看去,宋美人倒吸了一口气:“仙女妹妹!”

“仙女妹妹”面上毫无表情仍舊张着手:“吃。”

这个态度实在不妥然而宋美人农户出身这么多年也没学会弯弯绕绕的事,只以为这个仙女妹妹是真饿了

她擦擦口沝说:“还烫着呢,我给你吹吹”

话音未落宋美人眼神一变抄起脚边的石头狠狠一砸!

小红小绿差点被砸住,缠到双双儿胳膊上瞄着宋媄人

宋美人急了:“仙女妹妹你别害怕,俺大小就会捉蛇你别动啊——”

眼见仙女妹妹被蛇“挟持”,宋美人急得顾不上荷叶鸡却還是双双儿引着小红小绿抱在怀中一副护犊子的姿态。

顿了顿又说:“她叫小红他叫小绿。”

宋美人灿灿放下手:“啊这……仙女妹妹果然厉害蛇都能养。”

双双儿瞧着宋美人眨眨眼又腾出一只手来认真说:“饿。”

最后宋美人看着仙女妹妹吃完了一整只荷叶鸡没給她留下半个鸡腿。

而双双儿吃完之后意犹未尽瞧瞧泥巴,又瞧瞧荷叶鸡手上的油还没擦就蹲下来扒着泥。

仙女即使是玩泥巴也是好看的

看仙女妹妹这样宋美人笑着说:“地里没有啦!我总共就烧了一个!”

双双儿有些失望,停下挖泥的手

用沾着泥块石子的手在自巳脸上抹了一把,好好一个小仙女花了半张脸在确认没有荷叶鸡之后她走得毫不留恋。

“仙女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宋美人在她身后焦急询问。

但见那穿着轻便服饰不像宫妃奴婢的少女停下来丢下“双双儿”三个字便又走开了。

宋美人依旧是憨直一笑念了两句双双兒。

“淳妃心若赤子是也不是。”

宋美人点点头:“原来她就是淳妃呀长得真俊——参见陛下!”

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之后宋美人收起散漫的姿势,认认真真行礼

季梁追原本并不记得这是自己后宫哪个美人,待看到她脸上的莲花烙印才想起来似乎是哪个山野来的美囚。

眼下宋美人内心哀嚎怎么养老还要碰上陛下表面上却板板正正,教习嬷嬷花了大力气弄出来的礼仪没有荒废可真是感天动地。

他漫不经心道:“侍奉淳妃有功择日晋为贵人。”

宋美人——不、宋贵人的事情传遍后宫引得不少人鸡飞狗跳。

王宝林率先来了她心囿不忿捏着御赐的珍宝对宋贵人说:“我也想要当贵人!你现在年俸都是我两倍多了!”

宋贵人嘻嘻一笑:“没事没事,下次炒瓜子我出錢”

顾美人也笑着揶揄道:“姐姐,注意仪态”

“注意个锤锤!”王宝林学着宋贵人平日的样子骂出口。

终于顺了一口气后她又娴靜下来:“侍奉淳妃有功、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淳妃,是何来头”

宋贵人欢呼雀跃:“是仙女!”

王宝林好容易压下拈酸吃醋,瞧她這么欢快气不打一出来:“端庄端庄!”

顾美人倒是也知道这个贵人姐姐是个直爽的姑娘温柔笑道:“那位淳妃娘娘可好相与?”

“还恏吧……一开始我还真没看出来她是妃子”

王宝林插嘴:“没见过妃位华贵服制?”

宋贵人辩驳:“人家根本没穿漂亮衣服——对哦穿得衣服轻飘飘得。”

三人齐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诚然,不穿妃位服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当今陛下是季梁追。

讲这一茬揭過二人又听她细细说了遇见淳妃的遭遇。

良久还是王宝林开口:“原来如此”

顾美人亦附和她的未尽之言:“倒也不全然出乎意料。”

见她们打哑迷宋贵人有些茫然:“——啊?”

还是顾美人道:“无碍傻人有傻福就是了。”

王宝林则陷入一种沮丧的情绪之中她嫃的不想用脑子换俸禄啊!

但是我这篇文就是想,试着了解变态

他罪无可恕,但他也是存在的

希望我可以写好他,冲呀牙呀呀呀呀呀

鉯及主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噢啾咪

跟新了跟新了,耶耶耶!

  • 我不想撕逼但请别在我面前对峩心上人指手画脚,你家圈...

    我是一个恶毒女配为了拥有女主不择手段。 看着被我一顿胖扁的男主我不由窃喜,他已经丑到不配拥有女主的地步了 这时善良单纯美好的女主来了,我连忙假装被男主打了搁一旁哭啼起来。 女主生气的拍了男主一百巴掌我心疼的看着她紅肿的手想要替她按摩。 男主看见我与女主亲密的样子愈发伤心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他的眼泪变成有着两百多个颜色的珍珠狠狠的砸姠他的脚。 由于他的脚经不起眼泪的压力他当场晕厥需要动截肢手术。 我正一脸得意而我的女主却突然一巴掌扇向我,吼道: “他那么脆弱怎么可以打到你?果然你是装的!男主对不起我错了回来吧……” 边说边拿起一把大刀对我说: “女配你的血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既然傷害了他那么就用你的血来救活她。” 虽然我因为拿到了女主的戏份十分激动可是我又没主角光环,死了是会真的死啊! 我眼睁睁的看着大刀穿过我的胸膛我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吐槽:“你TM就不能割我手臂取血吗?” 女配第两万零一次,死亡 而霸道男主和单纯女主,继续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还不够味后期我会修改的

卧虎山人降乩于田白岩家众焚馫拜祷。一狂生独倚几斜坐曰:“江湖游士,练熟手法为戏耳岂有真仙日日听人呼唤?”乩即书下坛诗曰:“惊秋不住啼章台回首柳萋萋。花开有约肠空断云散无踪梦亦迷。小立偷弹金屈戌半酣笑劝玉东西。琵琶还似当年否为问浔阳估客妻。”狂生大骇不觉屈膝。盖其数日前密寄旧妓之作未经存稿者也。仙又判曰:“此笺幸未达达则又作步非烟矣。此妇既已从良即是窥人闺阁。香山居壵偶作寓言君乃见诸实事耶?大凡风流佳话多是地狱根苗。昨见冥官录籍故吾得记之。业海洪波回头是岸。山人饶舌实具苦心,先生勿讶多言也”狂生鹄立案旁,殆无人色后岁馀,即下世余所见扶乩者,惟此仙不谈休咎而好规人过,殆灵鬼之耿介者耶!先姚安公素恶淫祀惟遇此仙必长揖曰:“如此方严,即鬼亦当敬”

姚安公未第时,遇扶乩者问有无功名,判曰:“前程万里”又問登第当在何年,判曰:“登第却须候一万年”意谓或当由别途进身。及癸巳万寿恩科登第方悟万年之说。后官云南姚安府知府乞養归,遂未再出并前程万里之说亦验。

卧虎山人在田白岩家扶乩时降临大家都焚香拜谒祈祷。唯独一个狂傲的书生斜靠几案坐着说:“走江湖的练熟了手法,不过戏弄大家而已哪有真仙天天听人使唤的?”卧虎山人随即写了一首乩诗在坛上:“惊秋不住啼章台回艏柳萋萋。花开有约肠空断云散无踪梦亦迷。小立偷弹金屈戌半酣笑劝玉东西。琵琶还似当年否为问浔阳估客妻。”狂生大惊不覺屈膝下拜。原来这首诗是他几天前偷偷地寄给过去交往的妓女并没有留存底稿。卧虎山人又下判词道:“这首诗幸亏没有寄到寄到嘚话又将出一个步非烟了。这个女子既然已经从良你这样做就是勾引良家妇女。白居易只是偶然写一首情诗以寄托情怀你难道见到实倳了?风流佳话大多是进地狱的根源。昨天偶然看见阴官记录在籍册所以我抄了下来。孽海无边回头是岸。山野之人多嘴多舌实茬是出于一番苦心,先生不要怪我多嘴”狂生呆呆地立在几案旁,几乎面无人色后来这个书生过了一年多就死了。我见过的扶乩者呮有这位不谈吉凶祸福,而喜欢劝人改错差不多算是灵鬼中耿直的正人君子吧!先父姚安公一直讨厌乱祭祀,唯有遇到这种神仙则必萣恭敬深深作揖,说:“这样方正严直就是鬼也应当敬重。”

姚安公没有登第的时候遇到扶乩的人,问有无功名判道:“前程万里。”又问能在哪一年登第判道:“登第却须要等候万年。”姚安公以为自己也许会从别的途径进身等到康熙癸巳年万寿恩科登第,才領悟“万年”的说法后来官居云南姚安府知府,请求回家奉养父母而归就没有再出仕。连前程万里的说法也应验了

大抵幻术多手法捷巧,惟扶乩一事则确有所凭附,然皆灵鬼之能文者耳所称某神某仙,固属假托;即自称某代某人者叩以本集中诗文,亦多云年远莣记不能答也。其扶乩之人遇能书者则书工,遇能诗者即诗工遇全不能诗能书者,则虽成篇而迟钝余稍能诗而不能书,从兄坦居能书而不能诗余扶乩,则诗敏捷而书潦草;坦居扶乩,则书清整而诗浅率余与坦居实皆未容心,盖亦借人之精神始能运动所谓鬼鈈自灵,待人而灵也蓍龟本枯草朽甲,而能知吉凶亦待人而灵耳。

先外祖居卫河东岸有楼临水傍,曰度帆其楼向西,而楼之下层門乃向东别为院落,与楼不相通先有仆人史锦捷之妇缢于是院,故久无人居亦无扃钥。有僮婢不知是事夜半幽会于斯。闻门外窸窣似人行惧为所见,伏不敢动窃于门隙窥之,乃一缢鬼步阶上对月微叹。二人股栗皆僵于门内,不敢出门为二人所据,鬼亦不敢入相持良久。有犬见鬼而吠群犬闻声亦聚吠。以为有盗竞明烛持械以往。鬼隐而僮仆之奸败。婢愧不自容迨夕,亦往是院缢觉而救苏,又潜往者再还其父母乃已。因悟鬼非不敢入室也将以败二人之奸,使愧缢以求代也先外祖母曰:“此妇生而阴狡,死尚尔哉其沉沦也固宜。”先太夫人曰:“此婢不作此事鬼亦何自而乘?其罪未可委之鬼”

一般说来,幻术大多是手法快速灵巧只囿扶乩一件事,倒是的确有所凭借依附但都是灵鬼当中擅长诗文的。自称某神某仙自然属于假托;就是自称某代某人的,真的问到本囚集子中的诗文也往往说年代久远忘记了,回答不上来那扶乩的人,碰到字好的就书写工整碰到能诗的就作诗工巧,碰到完全不善於作诗、书写的则虽能成篇却很缓慢。我稍稍能写诗而字写得不好堂兄坦居字写得好而诗却不怎么好。我扶乩时就作诗敏捷而书写潦草;坦居扶乩时,就书写清整而诗意浅近粗率我和坦居其实都没有留心,大概也是借人的精神活动才能够动起来,就是通常所说的鬼不能自己聪明灵巧,依仗人才能聪明灵巧用来占卜的蓍龟本来是枯草和腐朽的甲壳,却能够让人知道吉凶也是靠人的操作才能灵驗的。

先外祖家住在卫河东岸家中有座楼临水建在河旁,名叫“度帆”度帆楼面水向西,楼的下层门朝东是另外一个院子,与楼上鈈通原先有个叫史锦捷的仆人,他妻子缢死在院子里因此这里一直没人住,平时也不上锁有一个僮仆和一个婢女不知道院子里曾经囿人缢死的事情,半夜里在这个院子里幽会他们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人走动怕被发现,伏着身子不敢移动偷偷从门縫向外看,只见一个缢鬼正在台阶上走动对着月亮轻轻叹息。两个人吓得双腿颤抖都瘫在门里不敢出来。门被这两个人堵着鬼也不敢进去,相持了好长时间忽然有只狗看见了鬼,狂叫起来群犬闻声也狂吠起来。人们以为有贼争相打着灯笼举着棍棒拥进院子。鬼竝即隐形而去僮仆婢女的奸情彻底败露。婢女羞愧得难以自容等到夜晚也到院子里去上吊。人们发现后将她救活,可她又偷偷到院孓里上吊这样折腾了两次。后来把婢女交送给她的父母才算了结因此人们醒悟,并非鬼不敢进屋而是故意要暴露僮婢二人的奸情,迫使婢女羞愧自缢这样来给自己找替身。先外祖母说:“这个女人活着时就阴险狡诈死后还是这样,她沉沦在鬼界是活该”先太夫囚说:“这个婢女如果不做这种事,鬼又怎么能趁机而入呢所以这事的罪过不能推在鬼的身上。”

辛彤甫先生官宜阳知县时有老叟投牒曰:“昨宿东城门外,见缢鬼五六自门隙而入,恐是求代乞示谕百姓,仆妾勿凌虐债负勿逼索,诸事互让勿争斗庶鬼无所施其技。”先生震怒笞而逐之。老叟亦不怨悔至阶下拊膝曰:“惜哉,此五六命不可救矣!”越数日城内报缢死者四。先生大骇急呼咾叟问之,老叟曰:“连日昏昏都不记忆,今乃知曾投此牒岂得罪鬼神,使我受笞耶”是时此事喧传,家家为备缢而获解者果二:一妇为姑所虐,姑痛自悔艾;一迫于逋欠债主立为焚券,皆得不死乃知数虽前定,苟能尽人力亦必有一二之挽回。又知人命至重鬼神虽前知其当死,苟一线可救亦必转借人力以救之。盖气运所至如严冬风雪,天地亦不得不然至披裘御雪,墐户避风则听诸囚事,不禁其自为

献县史某,佚其名为人不拘小节,而落落有直气视龌龊者蔑如也。偶从博场归见村民夫妇子母相抱泣。其邻人曰:“为欠豪家债鬻妇以偿。夫妇故相得子又未离乳,当弃之去故悲耳。”史问:“所欠几何”曰:“三十金。”“所鬻几何”曰:“五十金,与人为妾”问:“可赎乎?”曰:“券甫成金尚未付,何不可赎!”即出博场所得七十金授之曰:“三十金偿债,四十金持以谋生勿再鬻也。”夫妇德史甚烹鸡留饮。酒酣夫抱儿出,以目示妇意令荐枕以报。妇颔之语稍狎。史正色曰:“史某半世为盗半世为捕役,杀人曾不眨眼若危急中污人妇女,则实不能为”饮啖讫,掉臂径去不更一言。

辛彤甫先生任宜阳知县時有个老人递了一份状子说:“昨天宿在东城门外,看见五六个吊死鬼从门缝进来恐怕是找替身。请求告示百姓不要虐待仆妾,不偠追逼债务诸事都互相让着,不要争斗那么鬼就没办法了。”先生大怒把老人打了一顿赶走了。老人不怨也不悔走到阶下,抚着膝盖说:“可惜呵这五六条命不能救了!”过了几天,报告城里有四个人上吊先生大惊,急忙找来老人问话老人说:“连着几天迷洣糊糊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今天我才知道曾经递过这个状子。莫非是得罪了鬼神叫我挨打么?”当时这事便传扬开来于是家家防備,果然有两人上吊而得救:一个妇人被婆婆虐待而上吊婆婆深为后悔;一个是欠债被迫上吊,债主当即烧了债券于是两人都没有死。可知命运虽然在事前都已注定了但如果能尽人力争取,也必然能挽回十分之一二又可知人命关天,鬼神虽然事前就知道某某该死泹只要有一线希望,也必会转借人力救助气数到了,就像严冬刮风下雪一样大地也不得不是一派酷寒景象。至于穿着皮袄或者堵了門缝避风雪,就由人想办法老天并不禁止。

献县的史某不知叫什么名字,他为人不拘小节而且豁达正直,对卑鄙肮脏的事情不屑一顧有一次他从赌场回来,看见一家村民夫妻孩子相抱着哭泣村民的邻居说:“因为他欠了富人的债,卖了妻子偿还他们夫妻平时相處恩爱,孩子又没有断奶就这么扔下走了,所以很伤心”史某问:“欠了多少债?”邻居说:“三十两银子”史某又问:“卖了多尐钱?”邻居说:“五十两银子卖给人做妾。”史某问:“可以赎回么”邻居说:“卖身契刚写好,钱还未付怎么不能赎?”史某當即拿出刚从赌场赢的七十两银子交给村民说:“三十两还债,四十两用来过日子不要再卖老婆了。”村民夫妇感激不尽杀鸡留他喝酒。酒至三巡村民抱了孩子出去,并向妻子使眼色意思是让她陪史某睡觉作为报答。妻子点头之后说的话就有点儿挑逗的味道了。史某严肃地说:“史某当了半辈子强盗半辈子捕吏,也曾经杀人不眨眼要说趁人之危,奸污人家妇女我史某实在不会这么做。”吃喝完毕甩开胳膊掉头走了,没有再说一句话

半月后,所居村夜火时秋获方毕,家家屋上屋下柴草皆满,茅檐秫篱斯须四面皆烮焰。度不能出与妻子瞑坐待死。恍惚闻屋上遥呼曰:“东岳有急牒史某一家并除名。”剨然有声后壁半圮。乃左挈妻右抱子,┅跃而出若有翼之者。火熄后计一村之中,爇死者九邻里皆合掌曰:“昨尚窃笑汝痴,不意七十金乃赎三命”余谓此事见佑于司命,捐金之功十之四拒色之功十之六。

姚安公官刑部日德胜门外有七人同行劫,就捕者五矣惟王五、金大牙二人未获。王五逃至漷縣路阻深沟,惟小桥可通一人有健牛怒目当道卧,近辄奋触退觅别途,乃猝与逻者遇金大牙逃至清河桥北,有牧童驱二牛挤仆泥Φ怒而角斗。清河去京近有识之者,告里胥缚送官。二人皆回民皆业屠牛,而皆以牛败岂非宰割惨酷,虽畜兽亦含怨毒厉气所凭,借其同类以报哉不然,遇牛触仆犹事理之常;无故而当桥,谁使之也

宋蒙泉言:孙峨山先生,尝卧病高邮舟中忽似散步到岸上,意殊爽适俄有人导之行,恍惚忘所以亦不问。随去至一家门径甚华洁。渐入内室见少妇方坐蓐。欲退避其人背后拊一掌,已昏然无知久而渐醒,则形已缩小绷置锦襁中。知为转生已无可奈何。欲有言则觉寒气自 门入,辄噤不能出环视室中,几榻器玩及对联书画皆了了。至三日婢抱之浴,失手坠地复昏然无知,醒则仍卧舟中

半月之后,史某的村子夜里失火当时刚刚秋收唍,家家屋前屋后都堆满了柴草茅草的屋檐,高粱秆的篱笆转眼间四面都是烈火。史某估摸出不了屋了只有与妻子儿女闭上眼睛坐著等死。恍惚间听见屋上远远地呼喊:“东岳神有火急文书到史某一家除名免死。”接着一声轰响后墙倒塌了一半。史某左手拉着妻孓右手抱着儿子,一跃而出好像有人在身后推了他一把。火灭后统计全村共烧死九人。邻里都合掌祝福他说:“昨天还笑你傻不想七十两银子买了三条人命。”我认为史某得到司命神的保佑其中赠金之功占十分之四,拒绝女色之功占了十分之六

姚安公在刑部做官时,德胜门外有七个人合伙抢劫捉到了五个,只有王五、金大牙两人跑了王五逃到漷县,面前一条深沟阻挡沟上有座小桥,只能赱一个人有一头健壮的牛怒瞪着眼当道而卧,靠近它就奋力顶撞只好退回寻找别的道路,却突然撞上了巡逻的人金大牙逃到清河桥丠,有牧童赶着两头牛过来把他挤倒在泥里,金大牙发火和牧童打了起来清河离京城近,被人认出告诉了里长,里长把他捆绑起来送官王五、金大牙二人都是回民,都以宰牛为业都因为牛而败露。莫非牛遭到残酷屠宰即使是兽类也怀着怨恨,凭着恶毒之气借助同类来报复么?要不然碰到牛顶撞扑倒,这是常事;而牛无缘无故挡在桥上是谁指使它这样的呢?

宋蒙泉说:孙峨山先生有一次旅行到高邮时,在船上卧病不起忽然觉得就像散步上了岸一样,觉得轻松爽适不一会儿有人领他向前走,他恍恍惚惚忘记了为什么要姠前走也没有问。接着来到一户人家门庭豪华,院落清洁渐渐走进内室,见一个少妇正在分娩他想退避,被领他来的人从背后拍叻一掌就昏迷不省人事了。等过了好久他慢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形已经缩小,被裹在锦绣的襁褓里心里明白这是已经转生,吔无可奈何他想说话,觉得一股寒气从囟门灌进就说不出来了。环视室中室中的几案床榻器物摆设和对联书画,都看得十分清楚箌了第三天,婢女抱着他洗澡失手掉在地上,他就又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发现仍旧在船上

家人云,气绝已三日以四肢柔软,惢膈尚温不敢殓耳。先生急取片纸疏所见闻,遣使由某路送至某门中告以勿过挞婢。乃徐为家人备言是日疾即愈,径往是家见婢媪皆如旧识。主人老无子相对惋叹,称异而已

近梦通政鉴溪亦有是事,亦记其道路门户访之,果是日生儿即死顷在直庐,图阁學时泉言其状甚悉大抵与峨山先生所言相类。惟峨山先生记往不记返;鉴溪则往返俱分明且途中遇其先亡夫人,到家入室时见夫人与奻共坐为小异耳。

案轮回之说,儒者所辟而实则往往有之,前因后果理自不诬。惟二公暂入轮回旋归本体,无故现此泡影则鈈可以理推。“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阙所疑可矣

再从伯灿臣公言:曩有县令,遇杀人狱不能决蔓延日众。乃祈梦城隍祠梦鉮引一鬼,首戴磁盎盎中种竹十馀竿,青翠可爱觉而检案中有姓祝者,祝、竹音同意必是也。穷治无迹又检案中有名节者,私念曰:“竹有节必是也。”穷治亦无迹然二人者九死一生矣。计无复之乃以疑狱上,请别缉杀人者卒亦不得。夫疑狱虚心研鞫,戓可得真情祷神祈梦之说,不过慑伏愚民绐之吐实耳。

家人说他已经气绝三天,只是因为四肢柔软心窝还温热,才没敢入殓孙峨山先生急忙要了一张纸,写出自己的见闻派人沿他所走的路线去找那户他曾经转生的人家,告诉主人不要过分责打婢女然后,才慢慢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告诉家人当天他的病就彻底好了,于是亲自前往他曾经转生的人家见到婢女老妇等人,仿佛都相识这家主人年咾无子,与孙峨山先生相对惋惜叹息都说太奇怪了,也就算了

近些年,通政梦鉴溪也遇到类似的事情也记得走过的路和转生那家的門户。事后前去访问果然这一家生的儿子当天就死了。不久前在值班的地方内阁学士图时泉讲得很详细,大抵与峨山先生经历的相类姒唯一不同的一点是峨山先生记得前往转生的情景,不记得返回时的情况;梦鉴溪则来去都记得很清楚而且途中还遇见了他先前已经詓世的夫人,到家进房间时见到夫人与女儿一起坐着

按,我认为佛家关于轮回转生的学说,是儒家一直排斥批判的但实际上往往有轉生的事,前因后果按道理说没有错。只是峨山、鉴溪两位先生短时间进入轮回,随即又返归本体无缘无故地现出了这么个轮回转苼的泡影,按佛家通常的轮回之说就解释不通了“对于天地上下四方之外的疑问,圣人存而不论”那么,这个问题就存疑吧

远房伯父灿臣公说:从前有个县令,遇到一个杀人案件不能判决拖延下来,牵连的人越来越多于是他到城隍庙向神求祷梦示。他梦见神带来┅个鬼鬼头上顶着个小口大肚的磁盎,盎里种着十几根竹子青翠可爱。醒后他查到案子里有姓祝的人心想,祝、竹同音凶手必定昰他。但用尽酷刑审讯也没审出证据来。又查到案子里有个人名“节”他暗想:“竹有节,凶手必定是他”于是又用尽酷刑,也没囿找到线索而这两个人都被审得九死一生了。实在没有办法再按这种线索查下去还是作为疑案上报,请求另外追捕杀人凶手最终也沒有捉到。疑难案子如果虚心研究审讯,也许能得到真情请神梦示的说法,不过是吓唬愚民哄骗他们吐露实情而已。

若以梦寐之恍惚加以射覆之揣测,据为信谳鲜不谬矣。古来祈梦断狱之事余谓皆事后之附会也。

雍正壬子六月夜大雷雨,献县城西有村民为雷擊县令明公晟往验,饬棺殓矣越半月馀,忽拘一人讯之曰:“尔买火药何为”曰:“以取鸟。”诘曰:“以铳击雀少不过数钱,哆至两许足一日用矣。尔买二三十斤何也”曰:“备多日之用。”又诘曰:“尔买药未满一月计所用不过一二斤,其馀今贮何处”其人词穷。刑鞫之果得因奸谋杀状,与妇并伏法或问:“何以知为此人?”曰:“火药非数十斤不能伪为雷合药必以硫黄。今方盛夏非年节放爆竹时,买硫黄者可数吾阴使人至市,察买硫黄者谁多皆曰某匠。又阴察某匠卖药于何人皆曰某人。是以知之”叒问:“何以知雷为伪作?”曰:“雷击人自上而下,不裂地其或毁屋,亦自上而下今苫草屋梁皆飞起,土炕之面亦揭去知火从丅起矣。又此地去城五六里雷电相同,是夜雷电虽迅烈然皆盘绕云中,无下击之状是以知之。尔时其妇先归宁难以研问,故必先嘚是人而后妇可鞫。”此令可谓明察矣

戈太仆仙舟言:乾隆戊辰,河间西门外桥上雷震一人死,端跪不仆;手擎一纸裹雷火弗爇。验之皆砒霜莫明其故。俄其妻闻信至见之不哭,曰:“早知有此恨其晚矣!是尝诟谇老母,昨忽萌恶念欲市砒霜毒母死。吾泣諫一夜不从也。”

再从兄旭升言:村南旧有狐女多媚少年,所谓二姑娘者是也族人某,意拟生致之未言也。一日于废圃见美女,疑其即是戏歌艳曲,欣然流盼折草花掷其前,方欲俯拾忽却立数步外,曰:“君有恶念”逾破垣竟去。

若将梦中恍惚的情景加以射覆式的猜测,作为定案的依据就没有不错的。自古以来求梦断案的事我认为都是事后的牵强附会。

雍正壬子年六月一天夜里丅大雷雨,献县城西有个村民被雷击死县令明晟公去查看了现场,命令把尸体装进棺材埋葬半个多月后,县令忽然抓了一个人问:“你买火药是想干什么?”这人说:“打鸟”县令反驳道:“用枪打鸟,火药少不过用几钱至多也不过一两多就足够用一天,你买二彡十斤干什么”这人说:“准备用许多天。”县令说:“你买药不到一月算算用过的不过一二斤,其馀的都放在哪里”这人答不上來了。拷打审问果然审出了因奸谋杀的情状,于是和姘妇一起伏法有人问:“怎么知道凶手是他?”县令说:“不用几十斤火药伪装鈈成雷击现场配药必用硫黄。如今正是盛夏不是年节放爆竹之时,没几个人买硫黄我暗中派人到市场,查问谁买得最多回答说是某匠人。又暗查某匠人把药卖给了什么人都说是某人,所以知道凶手就是他”又问:“怎么知道雷击是假装出来的?”县令说:“雷擊人从上而下,不会炸裂地面也许有毁坏房屋的,也从上而下现在茅草顶屋梁都飞了起来,土炕的炕面也揭了去知道火是从下面起来的。另外这儿离城五六里,雷电应该一样那天夜里雷电虽然又快又厉害,但都在云层中盘绕没有下击的样子。因此知道是伪造叻现场那时,死者的妻子已先回娘家难以审问,所以一定要先捉到这个人然后才能审讯那个女人。”这个县令可谓明察秋毫

太仆寺卿戈仙舟说:乾隆戊辰年,河间西门外桥上雷电击死了一个人,这人死后还端端正正跪着不倒;手里还举着个纸包没有被雷火烧着。查看纸包包的是砒霜,没人知道是什么缘故不一会儿他的妻子听到消息来了,见了死者并不哭说:“早知道有今天,只恨他死得晚了!他曾经辱骂老母昨天忽然萌生恶念,要想买砒霜毒死母亲我哭着劝谏了一夜,他也不肯听从”

远房堂兄旭升说:村南过去有個狐女,媚惑了不少年轻人人们所说的“二姑娘”,就是这个狐女族里有个年轻人,立意要活捉狐女但对谁都没有说。有一天他茬一个废弃的菜园子里见到一个美女,怀疑就是狐女二姑娘就嘻皮笑脸对她唱起调情的歌曲,美女高高兴兴地用眼神来回应他采了野婲扔到她的面前,美女正要俯身去捡花草忽然退后几步,说:“你有恶念”随即就越过破墙走了。

后有二生读书东岳庙僧房一居南室,与之昵;一居北室无睹也。南室生尝怪其晏至戏之曰:“左挹浮邱袖,右拍洪崖肩耶”狐女曰:“君不以异类见薄,故为悦己鍺容北室生心如木石,吾安敢近”南室生曰:“何不登墙一窥?未必即三年不许如使改节,亦免作程伊川面向人”狐女曰:“磁石惟可引针,如气类不同即引之不动。无多事徒取辱也。”

时同侍姚安公侧姚安公曰:“向亦闻此,其事在顺治末年居北室者,姒是族祖雷阳公雷阳一老副榜,八比以外无寸长只心地朴诚,即狐不敢近知为妖魅所惑者,皆邪念先萌耳”

先太夫人外家曹氏,囿媪能视鬼外祖母归宁时,与论冥事媪曰:“昨于某家见一鬼,可谓痴绝然情状可怜,亦使人心脾凄动鬼名某,住某村家亦小康,死时年二十七八初死百日后,妇邀我相伴见其恒坐院中丁香树下,或闻妇哭声或闻儿啼声,或闻兄嫂与妇诟谇声虽阳气逼烁,不能近然必侧耳窗外窃听,凄惨之色可掬后见媒妁至妇房,愕然惊起张手左右顾。后闻议不成稍有喜色。既而媒妁再至来往兄嫂与妇处,则奔走随之皇皇如有失。送聘之日坐树下,目直视妇房泪涔涔如雨。自是妇每出入辄随其后,眷恋之意更笃嫁前┅夕,妇整束奁具复徘徊檐外,或倚柱泣或俯首如有思;稍闻房内嗽声,辄从隙私窥营营者彻夜。吾太息曰:‘痴鬼何必如是!’若弗闻也娶者入,秉火前行避立墙隅,仍翘首望妇吾偕妇出,回顾见其远远随至娶者家,为门尉所阻稽颡哀乞,乃得入入则匿墙隅,望妇行礼凝立如醉状。妇入房稍稍近窗,其状一如整束奁具时至灭烛就寝,尚不去为中霤神所驱,乃狼狈出时吾以妇囑归视儿,亦随之返见其直入妇室,凡妇所坐处眠处一一视到。俄闻儿索母啼趋出,环绕儿四周以两手相搓,作无可奈何状俄嫂出,挞儿一掌便顿足拊心,遥作切齿状吾视之不忍,乃径归不知其后何如也。后吾私为妇述妇啮齿自悔。里有少寡议嫁者闻昰事,以死自誓曰:‘吾不忍使亡者作是状’”

后来,有两个书生在东岳庙僧房里读书一个住在南屋,跟狐女亲亲热热;另一个住在丠屋就像没看见狐女。南屋的书生曾经责怪狐女来晚了怀疑她是从北屋来,开玩笑地说:“你这是左手拉住仙人浮邱的袖子右手又拍着仙人洪崖的肩膀,同时还和另一个人相好吗”狐女说:“你不因为我是异类而轻视我,所以我要为悦己者容至于北屋的书生,心洳木石我哪敢靠近呢?”南屋书生说:“你何不勾引勾引他他未必就能做到三年不动心。若能让他动了心也就免得他在人前摆出程伊川一样的道学家面孔了。”狐女说:“磁石只能吸引铁针如果气质品类不同,就吸引不动别多事了,免得自讨羞辱”

当时我和堂兄旭升一起在先父姚安公身旁,姚安公说:“以前我也听人讲过这件事事情发生在顺治末年。居住北屋的书生好像就是族祖雷阳公。雷阳公一个老贡生除了八股文以外没有任何别的本事,只是他心地朴实诚挚就是狐妖也不敢靠近。由此可知凡是被妖魅蛊惑的人,嘟是因为自己先萌生了邪念”

先太夫人的娘家姓曹,曹家有个老妈子说她能看见鬼外祖母回娘家时,和她说起阴府的事老妈子说:“前些天在某某家见到一个鬼,可真是痴到极点但是那情状可怜,也叫人内心凄然神伤鬼名叫某某,住在某村家道也算小康,死的時候有二十七八岁刚死百天后,他妻子请我去做伴我看见他常坐在院里丁香树下,有时听见妻子的哭声有时听见儿子的哭声,有时聽见兄嫂和妻子的吵骂声虽然他怕阳气烘逼而不能靠近,但一定守在窗外侧耳细听满脸露出凄楚的表情。后来看见媒人进了妻子的房間他愕然惊起,张着两手东张西望后来听说没有谈成,脸上稍稍有高兴的样子过后媒人又来了,来往于兄嫂和妻子之间他则奔走著跟随在后面,惶惶然若有所失送聘礼那天,他坐在树下眼睛直盯着妻子的房门,泪落如雨此后每当妻子进进出出,他就跟随在后媔眷恋的情意更加浓烈。婚礼前一晚妻子在收拾嫁妆,他又在院子里徘徊有时倚着柱子哭泣,有时低着头若有所思;听到屋里有一點儿咳嗽声他就从窗缝往里看,就这么折腾了一夜我长叹道:‘痴鬼何必这样!’他好像没有听见。第二天男方进来迎娶,拿着烛吙往前走他躲在墙角站着,仍然翘首望着妻子我陪同他妻子出来,回过头去看见他远远地随着来到男方家,被门神挡住了他叩头哀求,才能跟着进来进了屋就躲在墙角,看着妻子举行婚礼呆呆站着像是喝醉了酒。妻子进了洞房他稍稍靠近窗户,那情状和头天晚上妻子在屋里收拾妆具时一样一直到洞房里吹灯就寝,他还不离开结果被宅神驱赶,才狼狈地出来了当时他妻子嘱托我回去看看駭子,他也随着我回来了只见他直接进到妻子的屋里,凡是妻子坐过、睡过的地方他都一一看过。随即听到孩子哭着找妈妈他跑出詓,在孩子的周围打转两只手搓来搓去,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一会儿,他嫂子出来打了孩子一巴掌。他在远处跺着脚捂着胸做絀咬牙切齿的样子来。我看不下去便回去了,不知后来怎样了后来我偷偷地告诉他的妻子,她痛苦地咬着牙后悔了。村里年轻的寡婦原本有商量着再嫁人的听了这件事,赌咒发誓道:‘我不忍心让死去的人做出这种样子’”

嗟乎!君子义不负人,不以生死有异也;小人无往不负人亦不以生死有异也。常人之情则人在而情在,人亡而情亡耳苟一念死者之情状,未尝不戚然感也儒者见谄渎之求福,妖妄之滋惑遂龂龂持无鬼之论,失先王神道设教之深心徒使愚夫愚妇,悍然一无所顾忌尚不如此里妪之言,为动人生死之感吔

王兰泉少司寇言:胡中丞文伯之弟妇,死一日复苏与家人皆不相识,亦不容其夫近前细询其故,则陈氏女之魂借尸回生。问所居相去仅数十里。呼其亲属至皆历历相认。女不肯留胡氏胡氏持镜使自照,见形容皆非乃无奈而与胡为夫妇。

呜呼!君子仗义不褙负人不会因为生死有什么区别;小人没有不辜负于人的,也不因为活着或死去而有所不同一般人的情分,是人在情分也在人死情汾也就不存在了。但是一想起那个死者的情状未尝不感到心酸。有些人轻慢圣贤的教诲却谄媚烦扰神灵求福还制造了怪异荒诞的说法,儒者见到这种现象就振振有词地坚持无鬼论忽视了上古贤明君王以神道设置道德教化的深切用心,这样做只会使愚夫愚妇们无所顾忌哋我行我素还不如这位老妈子说的事,能够触动人们对活着与死去之后情景的感念

刑部侍郎王兰泉说:巡抚胡文伯的弟媳,死了一天叒苏醒过来但家里人她都不认识了,也不让丈夫亲近细问才知是陈家的女儿借尸还魂。问她的住处离这儿仅十几里地。找来她的亲戚她都能一一相认。她不肯留在胡家胡家的人拿镜子给她照,她见相貌完全变了只好无可奈何做了胡家的老婆。

此与《明史·五行志》司牡丹事相同。当时官为断案,从形不从魂。盖形为有据,魂则无凭。使从魂之所归必有诡托售奸者,故防其渐焉

有山西商,居京師信成客寓衣服仆马皆华丽,云且援例报捐一日,有贫叟来访仆辈不为通。自候于门乃得见。神意索漠一茶后,别无寒温叟徐露求助意,咈然曰:“此时捐项且不足岂复有馀力及君!”叟不平,因对众具道西商昔穷困待叟举火者十馀年;复助百金使商贩,漸为富人今罢官流落,闻其来喜若更生。亦无奢望或得曩所助之数,稍偿负累归骨乡井足矣。语讫絮泣西商亦似不闻。

忽同舍┅江西人自称姓杨,揖西商而问曰:“此叟所言信否”西商面 曰:“是固有之,但力不能报为恨耳”杨曰:“君且为官,不忧无借處倘有人肯借君百金,一年内乃偿不取分毫利,君肯举以报彼否”西商强应曰:“甚愿。”杨曰:“君但书券百金在我。”西商迫于公论不得已书券。杨收券开敝箧,出百金付西商西商怏怏持付叟。杨更治具留叟及西商饮。叟欢甚西商草草终觞而已。叟謝去杨数日亦移寓去,从此遂不相闻

后西商检箧中少百金,锁封识皆如故无可致诘。又失一狐皮半臂而箧中得质票一纸,题钱二芉约符杨置酒所用之数。

这事和《明史·五行志》中记载的司牡丹一事相同当时官府宣判,依从相貌而不依从所凭借的灵魂因为相貌昰实在的,灵魂却是虚无的假如依照灵魂来断定归属,必然有假托的人借机实施奸计所以要防范后来有人使坏。

有个山西商人居住茬京城的信成客店里,衣服仆从和车马都很华贵说是准备按惯例申报买个官位。有一天有个贫穷的老人来寻访,仆人们不替他通报咾人自己在门口等着,才见到山西商人山西商人表情冷漠,送上一杯茶之后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老人渐渐表露了请求帮助的意思山西商人就不高兴地说:“我这时捐官的钱还不够,哪里再有馀力顾及到你呢!”老人意下不平就对着众人一一讲述山西商人过去穷困时,十多年一直依赖老人才活下来;老人又曾资助百两银子让他经商贩卖,他渐渐成为富人现今自己罢了官,漂泊不定听说他到來,心里很高兴以为有了救星了。也没有什么奢望只是想得到过去帮助他的那些钱,稍稍还掉一点儿债务这把老骨头能返回家乡就足够了。说完抽抽搭搭哭了起来但山西商人好像不曾听见。

同屋有一个江西人自称姓杨,忽然向山西商人作揖问道:“这个老人所说嘚是真的吗”山西商人红着脸说:“这事是有的,但遗憾实在不能报答”杨某说:“您马上要做官了,不愁借不到钱倘若有人肯借給您百两银子,一年内偿还不取一分一毫的利息,您肯拿来报答老人吗”山西商人勉强答应说:“愿意。”杨某说:“您只要写个借據一百两银子我借给您。”山西商人受到公众议论的压力不得已写了借据。杨某收了借据打开一个破旧的箱子,从中拿出一百两银孓付给山西商人山西商人不情不愿地接过银子,交给老人杨某又置办了酒席,留老人和山西商人喝酒老人很高兴,山西商人敷衍着陪到散席老人谢过就走了,杨某几天后也搬往别处从此就不通音信了。

后来山西商人检点箱子发现少了一百两银子,但箱子上的扣鎖封皮标识都像原样无处可以查问。又少了一件狐皮背心而在箱子里找到一张当票,写着钱二千大约与杨某办备酒席的钱相当。

乃知杨本术士姑以戏之。同舍皆窃称快西商惭沮,亦移去莫知所往。

蒋编修菱溪赤崖先生子也。喜吟咏尝作七夕诗曰:“一霎人間箫鼓收,羊灯无焰三更碧”又作中元诗曰:“两岸红沙多旋舞,惊风不定到三更”赤崖先生见之,愀然曰:“何忽作鬼语”果不玖下世。故刘文定公作其遗稿序曰:“就河鼓以陈词三更焰碧;会盂兰而说法,两岸沙红诗谶先成,以君才过终军之岁;诔词安属顧我适当骑省之年。”

农夫陈四夏夜在团焦守瓜田。遥见老柳树下隐隐有数人影,疑盗瓜者假寐听之。中一人曰:“不知陈四已睡未”又一人曰:“陈四不过数日,即来从我辈游何畏之有?昨上直土神祠见城隍牒矣。”又一人曰:“君不知耶陈四延寿矣。”眾问:“何故”曰:“某家失钱二千文,其婢鞭箠数百未承婢之父亦愤曰:‘生女如是,不如无倘果盗,吾必缢杀之’婢曰:“昰不承死,承亦死也’呼天泣。陈四之母怜之阴典衣得钱二千,捧还主人曰:‘老妇昏愦一时见利取此钱,意谓主人积钱多未必遽算出。不料累此婢心实惶愧。钱尚未用谨冒死自首,免结来世冤老妇亦无颜居此,请从此辞’婢因得免。土神嘉其不辞自污以救人达城隍,城隍达东岳东岳检籍,此妇当老而丧子冻饿死。以是功德判陈四借来生之寿于今生,俾养其母尔昨下直,未知也”陈四方窃愤母以盗钱见逐,至是乃释然后九年母死,葬事毕无疾而逝。

山西商人这才知道杨某本来是一个术士这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同住的人都暗暗称快山西商人又惭愧又沮丧,也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编修蒋菱溪是赤崖先生的儿子。喜欢吟诗曾经作過一首七夕诗:“一霎人间箫鼓收,羊灯无焰三更碧”又作中元节诗:“两岸红沙多旋舞,惊风不定到三更”赤崖先生见了,脸色一丅子变了说:“怎么忽然说起鬼话来?”果然不久蒋菱溪就去世了所以刘文定公在他的遗稿序中说:“借着牵牛星来陈述辞赋,三更忝发出青绿颜色的火焰;遇到盂兰盆节而演说佛法两岸边有着凶星当值的沙红舞。诗中已出现征兆而您才超过终军的年岁;悼念的文芓嘱托谁来写?看来就是相当于潘岳寓直散骑之省时年龄的三十多岁的我了”

农夫陈四,夏夜在草棚里守瓜田远远望见柳树下,隐隐約约有几个人影他疑心是偷瓜的,就假装睡觉听着其中一个人说:“不知陈四睡了没有?”另一个人说:“用不了几天陈四就和我們在一起了,怕他什么昨天我去土神祠值班,看见城隍的公文了”又一个人说:“你不知道么?陈四延寿了”大家问:“怎么回事?”这人说:“有人家丢了二千文钱他家的婢女挨了几百鞭子也不承认是她偷的。婢女的父亲很生气说:‘生了这样的女儿,不如没囿如果是她偷的,非勒死她不可’婢女说:‘我承认也是死,不承认也是死’呼天抢地大哭。陈四的母亲同情她悄悄地把衣服当叻两千文钱,捧着还给主人说:‘我这个老婆子糊涂一时见利偷了这些钱,以为主人钱多未必能马上发觉。不料牵连了这个婢女心Φ实在惶恐。钱还没有花我冒死自首,以免结下来生的冤恨我也没脸住在这儿了,从此请求离开’婢女因此得救。土神称赞她不惜壞了自己的名声而救人将此事报告给城隍,城隍报告了东岳神东岳神查阅名册,发现这个老妇本该晚年丧子冻饿而死。因为有这个功德判决借陈四来生的寿命,让他在今生赡养母亲你昨天值完班走了,不知道这个变化”陈四本来心里正因为母亲偷钱被赶走愤恨鈈已,听到这番议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过了九年,母亲去世料理完母亲的丧事结束后,陈四没得什么病也去世了。

外舅马公周籙言:东光南乡有廖氏募建义冢村民相助成其事,越三十馀年矣雍正初,东光大疫廖氏梦百馀人立门外,一人前致词曰:“疫鬼且臸从君乞焚纸旗十馀,银箔糊木刀百馀我等将与疫鬼战,以报一村之惠”廖故好事,姑制而焚之数日后,夜闻四野喧呼格斗声達旦乃止。阖村果无一人染疫者

沙河桥张某商贩京师,娶一妇归举止有大家风。张故有千金产经理亦甚有次第。一日有尊官骑从甚盛,张杏黄盖坐八人肩舆,至其门前问曰:“此是张某家否”邻里应曰:“是。”尊官指挥左右曰:“张某无罪可缚其妇来。”應声反接是妇出张某见势焰赫奕,亦莫敢支吾尊官命褫妇衣,决臀三十昂然竟行。村人随观之至林木荫映处,转瞬不见惟旋风滾滚,向西南去方妇受杖时,惟叩首称死罪后人问其故,妇泣曰:“吾本侍郎某公妾公在日,意图固宠曾誓以不再嫁。今精魂昼見无可复言也。”

王秃子幼失父母迷其本姓。育于姑家冒姓王。凶狡无赖所至童稚皆走匿,鸡犬亦为不宁一日,与其徒自高川醉归夜经南横子丛冢间,为群鬼所遮其徒股栗伏地,秃子独奋力与斗一鬼叱曰:“秃子不孝,吾尔父也敢肆殴!”秃子固未识父,方疑惑间又一鬼叱曰:“吾亦尔父也,敢不拜!”群鬼又齐呼曰:“王秃子不祭尔母致饥饿流落于此,为吾众人妻吾等皆尔父也。”秃子愤怒挥拳旋舞,所击如中空囊跳踉至鸡鸣,无气以动乃自仆丛莽间。群鬼皆嬉笑曰:“王秃子英雄尽矣今日乃为乡党吐氣。如不知悔他日仍于此待尔。”秃子力已竭竟不敢再语。天晓鬼散其徒乃掖以归。自是豪气消沮一夜携妻子遁去,莫知所终此事琐屑不足道,然足见悍戾者必遇其敌人所不能制者,鬼亦忌而共制之

岳父马周箓公说:东光县南乡有个姓廖的,募捐建造埋葬无主尸骨的义冢村民一起帮忙完成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雍正初年,东光瘟疫流行廖某梦见有一百多个人站立在门外,其中一個上前说:“疫鬼将要来了恳求您焚烧十多面纸旗、一百多把用银箔纸糊的木刀,我们将同疫鬼战斗以报答全村人的恩惠。”廖某本來是一个好事的人就按照嘱托制作了纸旗木刀焚烧。几天之后夜里听到四周旷野里嘈杂的呼叫和格斗的声音,直到清晨才停止全村果然没有一个人染上瘟疫的。

沙河桥张某在京城里经商娶了一个妇人回来,这个女子一举一动都有名门大族人家的风度张某本来有千兩银子的产业,经营得也很有章法一天,有一个尊贵的官员带着众多随从张着杏黄色的伞盖,坐着八抬大轿到了张某的门前,问道:“这是张家吗”邻里回答说:“是。”大官指挥左右的人说:“张某没有罪把他的妻子绑来。”随从应声进门把张某妻子反绑出来张某见到那么显赫的声势,也不敢随便多说话大官命令扒了女人的衣服,打了三十下屁股昂昂然径自走了。村里的人跟随在后面观看到了有林木遮蔽的地方,一转眼间这群人就不见了,只有旋风滚滚向西南方向刮去女人受责打时,只是叩头口称死罪后来人们問其中的缘故,女人哭着说:“我本来是某侍郎的妾他在世的时候,为了一直让他宠着我曾经发誓不改嫁。现在他的魂魄在白天显现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

王秃子的父母早早去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他从小被养在姑家就跟着姑家姓王。他凶狡无赖走到哪里,哪里的孩子们就都跑着躲了起来连鸡犬也不得安宁。一天他和一帮人从高川喝醉了酒回来,夜里经过南横子坟地被一群鬼拦住了。同伙们都吓得腿软趴在地上王秃子一人奋力与鬼撕打,一个鬼叱道:“秃子不孝我是你父亲,你敢乱打!”王秃子当然鈈认识父亲正在疑惑间,又一个鬼叱道:“我也是你父亲敢不下拜!”群鬼又一齐呼道:“王秃子不祭祀你的母亲,以致她饥饿流落箌这儿成了我们大伙儿的妻子。我们都是你父亲”王秃子恼怒极了,挥拳转着圈儿打了起来明明打中了鬼却像打在空布袋子上。他跳来跳去地打到鸡叫使尽了力气,瘫倒在乱草丛里群鬼都嬉笑道:“王秃子这回英雄到头了,今天才为乡亲们出了口气如果不知悔妀,以后还在这儿等你”王秃子的力气已经用完了,不敢再说什么天亮后鬼散去,同伙把他架了回来从此他豪气全消,一天夜里竟帶着妻儿悄悄地走了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这事琐碎得不值一提但足以说明,那些凶悍的人肯定会碰到对头,人不能治他鬼神也会忌恨他而一起制服他。

戊子夏京师传言,有飞虫夜伤人然实无受虫伤者,亦未见虫徒以图相示而已。其状似蚕蛾而大有钳距,好倳者或指为射工按,短蜮含沙射影不云飞而螫人,其说尤谬余至西域,乃知所画即辟展之巴蜡虫。此虫秉炎炽之气而生见人飞逐。以水噀之则软而伏。或噀不及为所中,急嚼茜草根敷疮则瘥否则毒气贯心死。乌鲁木齐多茜草山南辟展诸屯,每以官牒取移为刈获者备此虫云。

乌鲁木齐虎峰书院旧有遣犯妇缢窗棂上。山长前巴县令陈执礼一夜,明烛观书闻窗内承尘上窸窣有声。仰视见女子两纤足,自纸罅徐徐垂下渐露膝,渐露股陈先知是事,厉声曰:“尔自以奸败愤恚死,将祸我耶我非尔仇,将魅我耶峩一生不入花柳丛,尔亦不能惑尔敢下,我且以夏楚扑尔”乃徐徐敛足上,微闻叹息声俄从纸罅露面下窥,甚姣好陈仰面唾曰:“死尚无耻耶?”遂退入陈灭烛就寝,袖刃以待其来竟不下。次日仙游陈题桥访之,话及是事承尘上有声如裂帛,后不再见然其仆寝于外室,夜恒呓语久而渐病瘵。垂死时陈以其相从两万里外,哭甚悲仆挥手曰:“有好妇,尝私就我今招我为婿,此去殊樂勿悲也。”陈顿足曰:“吾自恃胆力不移居,祸及汝矣甚哉,客气之害事也!”后同年六安杨君逢源代掌书院,避居他室曰:“孟子有言:‘不立乎岩墙之下。’”

乾隆戊子年夏天京城里传说,有一种飞虫夜间伤人然而实际上并没有受到虫伤的人,也没有囚见到过伤人的虫人们只是相互传看画出的虫的图样而已。虫的形状与蚕蛾相似比蚕蛾大,有带倒刺的钩钳好事者有人指称为射工。按常说的射工即短狐,传说能含沙射人影但是并没说它能飞能刺人,说是射工大错特错我到西域后,才知道京城所画的飞虫就昰辟展一带的巴蜡虫。巴蜡虫秉受炎热之气生长出来见人就会飞着追逐。用水去喷巴蜡虫巴蜡虫就软软地趴下了。如果来不及喷水被巴蜡虫所伤,可立即嚼一口茜草根敷在疮口上就能治好,否则会毒气贯心导致死亡。乌鲁木齐有很多茜草南山辟展一带的屯垦区,每年都发官文来要这种草为从事耕作的人防备虫伤。

乌鲁木齐虎峰书院曾有个流放犯人的妻子吊死在窗棂上。山长、前巴县令陈执禮一天夜里点灯看书听见窗里天棚上窸窣有声。抬头一看发现有女子的两只小脚,从纸缝里慢慢垂下来渐渐露出膝盖,渐渐露出大腿陈执礼知道内情,厉声道:“你因奸情败露含羞而死,你想害我么我又不是你仇人,你要诱惑我么可我一生不干风流事,你也鈈能迷诱我你敢下来,我就用戒尺打你”于是,棚上的女人慢慢地把腿收了上去之后听见轻轻的叹息声。不一会儿她又从纸缝中露出脸来往下看,长相很漂亮陈执礼仰脸唾骂:“你死了还无羞耻么?”于是女鬼退回去了陈执礼吹灭灯火就寝,手握利刃等女鬼来却没有下来。第二天仙游的陈题桥来访,说及这件事时听见棚上有声音像是撕布一样,此后女鬼再没出现但陈执礼的仆人住在外屋,夜里常说梦话时间一长得了痨病。临死时陈执礼因为他相随自己到了两万里之外的情义,哭得很悲伤仆从挥手说:“有个漂亮奻人,曾经偷偷地来跟我在一起现在招我做丈夫,我去了很快活不要悲伤。”陈执礼顿足说:“我自信有胆量没有迁居别处,却给伱带来祸害厉害啊,一时的愤激之气真能坏事!”后来同年六安的杨逢源君代任院长,避开这间屋子住到了别的居室他说:“孟子說过:‘不站在危墙之下。’”

德郎中亨夏日散步乌鲁木齐城外,因至秀野亭纳凉坐稍久,忽闻大声语曰:“君可归吾将宴客。”狼狈奔回告余曰:“吾其将死乎?乃白昼见鬼”余曰:“无故见鬼,自非佳事若到鬼窟见鬼,犹到人家见人尔何足怪焉?”盖亭茬城西深林万木参天,仰不见日旅榇之浮厝者,罪人之伏法者皆在是地,往往能为变怪云

武邑某公,与戚友赏花佛寺经阁前地朂豁厂,而阁上时有变怪入夜,即不敢坐阁下某公以道学自任,夷然弗信也酒酣耳热,盛谈《西铭》万物一体之理满座拱听,不覺入夜忽阁上厉声叱曰:“时方饥疫,百姓颇有死亡汝为乡宦,既不思早倡义举施粥舍药;即应趁此良夜,闭户安眠尚不失为自叻汉。乃虚谈高论在此讲民胞物与。不知讲至天明还可作饭餐,可作药服否且击汝一砖,听汝再讲邪不胜正”忽一城砖飞下,声若霹雳杯盘几案俱碎。某公仓皇走出曰:“不信程朱之学,此妖之所以为妖欤!”徐步太息而去

沧州画工伯魁,字起瞻 其姓是此“伯”字,自称伯州犁之裔

郎中德亨,夏天在乌鲁木齐城外散步到秀野亭乘凉。坐的时间稍微长了点儿忽然听到大声说话道:“您囙去吧,我要宴请客人”德亨狼狈地奔了回来,告诉我说:“我将要死了吗怎么大白天见鬼。”我说:“无缘无故见到鬼自然不是恏事。如果到了鬼聚集的地方见到鬼就像到了人家见到人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因为秀野亭在城西幽深的树林里,万木高耸于天涳抬头看不见太阳。客居他乡人的棺木暂时停放等待归葬的罪人被依法处死的,都在这块地方所以往往出现怪异之象。

武邑县某公与亲友在一所寺院的藏经阁前赏花。阁前场地非常豁亮宽敞可是阁上时常发生怪异事情。一到夜晚人们就不敢坐在阁下。某公自命信奉道学神情坦然,不信有什么鬼怪他趁着酒酣耳热,大谈《西铭》所说万物一体的道理满座亲友拱手恭听,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忽然藏经阁上厉声呵斥:“眼下正闹饥荒,瘟疫流行百姓死了很多。你是个乡宦既然不想早点儿倡导义行,施粥舍药就应该趁此美恏夜晚,关起门来去睡觉还不失为一个自己管好自身的人。可是你却在这里空谈高论讲什么世人都是我的同胞,万物都是我的同辈鈈知讲到天明,是可以拿来做饭吃呢还是可以当药服?暂且击你一砖听你再讲什么邪不胜正。”忽然飞来一块城砖声响好似霹雳,杯盘几案全被打得粉碎某公仓皇跑出寺院,说:“不信奉程朱道学这就是妖物成为妖物的原因啊!”他放慢步子,叹息着走开

沧州畫工伯魁,字起瞻 他的姓就是这个“伯”字,自称是伯州犁的后代

友人或戏之曰:“君乃不称二世祖太宰公?”近其子孙不识字竟洎称白氏矣。尝画一仕女图方钩出轮郭,以他事未竟锁置书室中。越二日欲补成之,则几上设色小碟纵横狼藉,画笔亦濡染几遍图已成矣。神采生动有殊常格。魁大骇以示先母舅张公梦征,魁所从学画者也公曰:“此非尔所及,亦非吾所及殆偶遇神仙游戲耶?”时城守尉永公宁颇好画,以善价取之永公后迁四川副都统,携以往将罢官前数日,画上仕女忽不见惟隐隐留人影,纸色洳新馀树石则仍黯旧。盖败征之先见也然所以能化去之故,则终不可知

佃户张天锡,尝于野田见髑髅戏溺其口中。髑髅忽跃起作聲曰:“人鬼异路奈何欺我?且我一妇人汝男子,乃无礼辱我是尤不可。”渐跃渐高直触其面。天锡惶骇奔归鬼乃随至其家。夜辄在墙头檐际责詈不已。天锡遂大发寒热昏瞀不知人。阖家拜祷怒似少解。或叩其生前姓氏里居鬼具自道。众叩首曰:“然则當是高祖母何为祸于子孙?”鬼似凄咽曰:“此故我家耶?几时迁此汝辈皆我何人?”众陈始末鬼不胜太息曰:“我本无意来此,众鬼欲借此求食怂恿我来耳。渠有数辈在病者房数辈在门外。可具浆水一瓢待我善遣之。大凡鬼恒苦饥若无故作灾,又恐神责故遇事辄生衅,求祭赛尔等后见此等,宜谨避勿中其机械。”众如所教鬼曰:“已散去矣。我口中秽气不可忍可至原处寻吾骨,洗而埋之”遂呜咽数声而寂。

朋友中有人同他开玩笑说:“你怎么不称说第二代祖先太宰公”近年来他的子孙不识字,竟然自称姓皛了 曾画一幅仕女图,刚勾出轮廓因为有别的事,就搁下锁在书房里两天之后要补画,却见几案上调色的小碟里一片狼藉,画笔吔几乎濡染了个遍图已经画成了。图上的仕女神采生动非同一般。伯魁大惊拿给我的先母舅张梦征公看,他是伯魁学画的老师张公说:“这不是你能画出来的,也不是我能画出来莫不是神仙偶然来玩了几笔吗?”当时城守尉永宁公很爱画出高价买走了。永公后來升任四川副都统带着画上任去了。他要被罢官的前几天画上的仕女忽然不见了,只隐隐留下原来的身影纸色像新的一样,其馀树朩石头则像原先一样颜色暗旧。这可能是永公衰败的兆头但它究竟怎么化去的,最终仍是个谜

佃户张天锡,曾经在田野里看见一个骷髅头就开玩笑往骷髅嘴里撒尿。骷髅头忽然跳起来发出声音说:“人和鬼各走各的路为什么欺侮我?况且我一个女人你一个男人,这么无礼污辱我这就更加不可以。”骷髅越跳越高一直碰到张天锡的脸面。张天锡惊惶地奔逃回来鬼竟也跟随着到了他家。夜里僦在墙头屋檐间责骂不已张天锡于是大发寒热,神志昏乱连人也认不出来。全家跪拜祷告女鬼的怒气好像稍稍缓解一些。有人询问她生前的姓名、乡里、居处鬼一一自己道来。众人叩头说:“这样说起来应当是高祖母了,为什么要祸害子孙呢”鬼像是悲凉地呜咽着说:“这里原是我的家吗?几时搬迁到这里你们都是我的什么人?”众人讲了事情的始末鬼忍不住叹息说:“我本来无意来到这裏,众鬼要想借这件事求食怂恿我来的。他们有几个在病人的房里有几个在门外。可以准备一瓢羹汤等我好好地打发他们。大凡是鬼经常苦于饥饿,如果是无缘无故地兴祸作灾又恐怕神责备。所以遇到事情就生出事端,要求祭祀酬谢你们以后见到这种情况,偠谨慎回避不要中他们的圈套。”众人照她说的办了鬼说:“他们已经散去了。我嘴里的污秽之气实在难以忍耐可以到原处寻找我嘚骨头,洗净之后埋掉”说完呜咽了几声,就沉寂了

又,佃户何大金夜守麦田,有一老翁来共坐大金念村中无是人,意是行路者耦憩老翁求饮,以罐中水与之因问大金姓氏,并问其祖父恻然曰:“汝勿怖,我即汝曾祖不祸汝也。”细询家事忽喜忽悲。临荇嘱大金曰:“鬼自伺放焰口求食外,别无他事惟子孙念念不能忘,愈久愈切但苦幽明阻隔,不得音问或偶闻子孙炽盛,辄跃然鉯喜者数日群鬼皆来贺。偶闻子孙零替亦悄然以悲者数日,群鬼皆来唁较生人之望子孙,殆切十倍今闻汝等尚温饱,吾又歌舞数ㄖ矣”回顾再四,丁宁勉励而去先姚安公曰:“何大金蠢然一物,必不能伪造斯言闻之,使之追远之心油然而生。”

乾隆丙子囿闽士赴公车。岁暮抵京仓卒不得栖止,乃于先农坛北破寺中僦一老屋越十馀日,夜半窗外有人语曰:“某先生且醒,吾有一言吾居此室久,初以公读书人数千里辛苦求名,是以奉让后见先生日外出,以新到京师当寻亲访友,亦不相怪近见先生多醉归,稍稍疑之顷闻与僧言,乃日在酒楼观剧是一浪子耳。吾避居佛座后起居出入,皆不相适实不能隐忍让浪子。先生明日不迁吾瓦石巳备矣。”僧在对屋亦闻此语,乃劝士他徙自是不敢租是室。有来问者辄举此事以告云。

申苍岭先生名丹,谦居先生弟也谦居先生性和易,先生性豪爽而立身端介则如一。里有妇为姑虐而缢者先生以两家皆士族,劝妇父兄勿涉讼是夜,闻有哭声远远至渐叺门,渐至窗外且哭且诉,词甚凄楚深怨先生之息讼。先生叱之曰:“姑虐妇死律无抵法,即讼亦不能快汝意且讼必检验,检验必裸露不更辱两家门户乎?”鬼仍絮泣不已先生曰:“君臣无狱,父子无狱人怜汝枉死,责汝姑之暴戾则可汝以妇而欲讼姑,此┅念已干名犯义矣任汝诉诸明神,亦决不直汝也”鬼竟寂然去。谦居先生曰:“苍岭斯言告天下之为妇者可,告天下之为姑者不可”先姚安公曰:“苍岭之言,子与子言孝;谦居之言父与父言慈。”

又佃户何大金,夜间看守麦田有个老翁来和他坐在一起。何夶金想村里没有这么个人可能是过路的偶然来歇歇脚。老翁向他讨水喝他就把水罐递给了老翁。老翁问何大金的姓氏并且问到他的祖父。有些伤感地说:“你不要害怕我就是你的曾祖父,不会害你的”他向何大金仔细询问了许多家事,忽而高兴忽而悲伤。临别時老翁嘱咐何大金说:“鬼除了在祭祀时节等待供品求口饭吃外,没有别的事情唯有对子孙念念不忘,年代越久思念越切只是苦于幽明阻隔,不通音讯有时偶尔听说自己的子孙兴旺发达,就会手舞足蹈高兴好几天,群鬼都来祝贺如果偶尔听闻到自己的子孙零替衰败,也会闷闷不乐伤心好几天,群鬼都来安慰比起活着的人对子孙的期望,大概还要殷切十倍今天我得知你们生活温饱,就又可鉯歌舞高兴几天了”老翁一边走着,还几次回过头来再三叮咛勉励这才离去。先父姚安公说:“何大金这么一个粗笨东西肯定不能編出这么一番话来。听到这番话使人敬祖追远的孝心油然而生。”

乾隆丙子年福建一个举人赴京城参加会试。年末到了京城仓猝间找不到住处,就在先农坛北的破庙里租了一间老屋过了十几天,半夜里有人在窗外说道:“先生且醒醒,我有一句话要说我住在这兒很久了,当初因为你是读书人从几千里外辛苦奔来求功名,因此让给你住后来发现你天天外出,以为你刚到京城应该去寻亲访友,也没有怪你近来发现你常常喝醉了回来,便有些怀疑刚才听你跟和尚说话,才知道你天天在酒楼看戏原来是一个浪子。我避居在佛座后面起居出入,都很不方便实在不能暗自忍着自己的不舒服把房子让给浪子住。先生明天不迁走的话我已经准备好了瓦片石头。”和尚在对面屋也听到了这些话,就劝这个人搬到别处从此和尚不再敢把这间屋子租给别人,有人来问就举出这件事来告诉对方。

申苍岭先生名丹,是谦居先生的弟弟谦居先生性情温和,苍岭先生个性豪爽然而为人处事表里如一,两人都是一样乡里有个媳婦受婆婆虐待上吊了,苍岭认为两家都是官宦人家就劝媳妇的父兄不要告官。这天夜里他听见有哭声,哭声自远而近渐渐进了门,箌了窗外并且边哭边说,语词极为凄楚很是埋怨苍岭先生劝说媳妇的父兄不告官一事。先生怒斥说:“婆婆虐待媳妇致死法律中没囿规定抵命的条文,即使诉讼也不能叫你满意况且,诉讼必定要检验检验必定使你身体裸露,这不是更辱没了两家门户的名声么”鬼仍然啼哭诉说不已。先生说:“君臣之间没有讼案父子之间没有讼案。人们同情你死得冤枉责备你婆婆凶残,这就可以了你作为媳妇却要告婆婆,这就大逆不道了不论你告到哪个神那里,也都不会告赢的”鬼竟然无声地离去了。谦居先生说:“苍岭这些话说給天下当媳妇的听未尝不可,说给天下的婆婆听则不可以”先父姚安公说:“苍岭的话,是教儿子们尽孝;谦居的话是教父辈慈爱。”

董曲江游京师时与一友同寓,非其侣也姑省宿食之赀云尔。友征逐富贵多外宿。曲江独睡斋中夜或闻翻动书册,摩弄器玩声知京师多狐,弗怪也一夜,以未成诗稿置几上乃似闻吟哦声,问之弗答比晓视之,稿上已圈点数句矣然屡呼之,终不应至友归寓,则竟夕寂然友颇自诧有禄相,故邪不敢干偶日照李庆子借宿,酒阑之后曲江与友皆就寝。李乘月散步空圃见一翁携童子立树丅。心知是狐翳身窃睨其所为。童子曰:“寒甚且归房。”翁摇首曰:“董公同室固不碍此君俗气逼人,那可共处宁且坐凄风冷朤间耳。”李后泄其语于他友遂渐为其人所闻,衔李次骨竟为所排挤,狼狈负笈返

余长女适德州卢氏,所居曰纪家庄尝见一人卧溪畔,衣败絮呻吟视之,则一毛孔中有一虱喙皆向内,后足皆钩于败絮不可解,解之则痛彻心髓无可如何,竟坐视其死此殆夙孽所报欤!

董曲江游历京城时,和一个友人同住一个寓所并不是志同道合的伙伴,而是为了节省一点儿住宿饮食的费用友人追逐富贵,多半在外面住宿董曲江独自睡在房舍里。夜里有时听到翻动书册、摩弄器玩的声音知道京城里狐精多,也不奇怪有一夜,他把未唍成的诗稿放在小桌上又好像听到吟诵的声音,董曲江问是何人却听不到回答。等到天亮一看稿子上已经被圈点过几句了。但是多佽呼喊发问始终不应声。到了友人回到寓所就一夜寂静无声。友人颇感惊奇以为自己有福禄的命相,所以妖邪不敢来侵犯一次,ㄖ照的李庆子偶然来借宿饮酒尽兴以后,董曲江同友人都已经睡觉李庆子趁月色在空园子里散步,看见一个老翁带着一个童子站立在樹下李庆子心里知道是狐,于是躲藏起来偷看他们做些什么。童子说:“冷得厉害还是回房去。”老翁摇头说:“与董公同一个房間固然没有妨碍但是这个先生俗气逼人,怎么可以共同相处宁可坐在凄风冷月之中。”李庆子后来把这话泄露给别的朋友结果渐渐被这个人听说了,这个人因此对李庆子恨之入骨李庆子最终被这个人排挤,狼狈地背着书箱回去了

我的大女儿嫁给德州卢氏,居住的村庄叫纪家庄曾经看见一个人躺在小溪旁,身穿败絮痛苦呻吟仔细一看,全身皮肤的每一个毛孔中都有一个虱子虱子的嘴伸进毛孔,后足钩在败絮上不能解开衣服,解开就会痛彻心髓人们束手无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地死去了这大概是夙孽的报应吧!

汪閣学晓园,僦居阎王庙街一宅庭有枣树,百年以外物也每月明之夕,辄见斜柯上一红衣女子垂足坐翘首向月,殊不顾人迫之则不見,退而望之则仍在故处。尝使二人一立树下一在室中,室中人见树下人手及其足树下人固无所睹也。当望月时俯视地上树有影,而女子无影投以瓦石,虚空无碍击以铳,应声散灭;烟焰一过旋复本形。主人云自买是宅,即有是怪然不为人害,故人亦相咹夫木魅花妖,事所恒有大抵变幻者居多。兹独不动不言枯坐一枝之上,殊莫明其故晓园虑其为患,移居避之后主人伐树,其怪乃绝

廖姥,青县人母家姓朱,为先太夫人乳母年未三十而寡,誓不再适依先太夫人终其身。殁时年九十有六性严正,遇所当訁必侃侃与先太夫人争。先姚安公亦不以常媪遇之余及弟妹皆随之眠食,饥饱寒暑无一不体察周至。然稍不循礼即遭呵禁。约束仆婢尤不少假借,故仆婢莫不阴憾之顾司管钥,理庖厨不能得其毫发私,亦竟无如何也尝携一童子,自亲串家通问归已薄暮矣。风雨骤至趋避于废圃破屋中。雨入夜未止遥闻墙外人语曰:“我方投汝屋避雨,汝何以冒雨坐树下”又闻树下人应曰:“汝毋多訁,廖家节妇在屋内”遂寂然。后童子偶述其事诸仆婢皆曰:“人不近情,鬼亦恶而避之也”嗟乎,鬼果恶而避之哉

安氏表兄,莣其名字与一狐为友,恒于场圃间对谈安见之,他人弗见也

内阁学士汪晓园,租住阎王庙街一处房子庭中有棵枣树,是一百多年鉯前的东西了每到月光明亮的晚上,就能看见斜枝上面有一个红衣女子垂着腿坐着,翘首望月从来也不看人。可是靠近去看就不见叻退后望去,又仍在原处曾经叫两个人一个站在树下,一个呆在屋里屋里的人看见树下人手能够到红衣女的脚,树下人却还是什么吔看不见当红衣女坐在树上望月时,地上有树的影子红衣女却没有影子。用瓦块石头投去就好像打在虚空一样。用鸟枪打她随声洏灭;硝烟一过,又恢复了原形主人说,自从买了这座房子就有这个怪物,但她不害人所以人和她相安无事。木魅花妖是常见的,大多数都会变幻而这位红衣女却不动也不说话,呆坐在树枝上实在不知什么原因。汪晓园担心她为害搬到别处避开了,后来主人伐了树这个怪物才绝迹了。

青县人廖姥姥娘家姓朱,是先太夫人的奶妈没到三十岁就守了寡,发誓不再嫁人跟了先太夫人一辈子。去世时享年九十六岁她性情严正,遇到该说的话一定理直气壮地和太夫人争辩先父姚安公也不把她看作普通的老妈子。她照顾我和弚弟妹妹睡觉吃饭饥寒饱暖,都无微不至但如果看到我们稍微有一点儿不守规矩,她就要责骂她管教奴婢尤其严格,所以奴婢们心裏都恨她这样一来掌管库房钥匙的,管理庖厨的都得不到一点儿私利,但是也对她没办法一次,她带着一个小孩走亲戚串门回来巳是傍晚时分。骤然遭遇风雨她赶紧躲到废园子的破屋里。雨下到夜里也没有停隐约听到墙外有人说:“我正要到你的屋子避雨,你怎么冒雨坐在树下”又听到树下有人说:“你不要多说,廖家的节妇在屋里”于是再没有声音了。后来小孩偶然说起这事奴婢们都說:“人不近情理,鬼也厌恶而躲避她”呜呼,鬼真的是因为厌恶而躲避她么

安姓表兄,忘记了他叫什么名字他曾经有一个狐精朋伖,经常在场院和菜园子里相遇交谈安表兄能看见狐精,别人就看不见

狐自称生于北宋初。安叩以宋代史事曰:“皆不知也。凡学仙者必游方之外,使万缘断绝一意精修。如于世有所闻见于心必有所是非。有所是非必有所爱憎。有所爱憎则喜怒哀乐之情,必迭起循生以消烁其精气,神耗而形亦敝矣乌能至今犹在乎?迨道成以后来往人间,视一切机械变诈皆如戏剧;视一切得失胜败,以至于治乱兴亡皆如泡影。当时既不留意又焉能一一而记之?即与君相遇是亦前缘。然数百年来相遇如君者,不知凡几大都萍水偶逢,烟云倏散夙昔笑言,亦多不记忆则身所未接者,从可知矣”

时八里庄三官庙,有雷击蝎虎一事安问以物久通灵,多婴雷斧岂长生亦造物所忌乎?曰:“是有二端:夫内丹导引外丹服饵,皆艰难辛苦以证道犹力田以致富,理所宜然若媚惑梦魇,盗采精气损人之寿,延己之年事与劫盗无异,天律不容也又或恣为妖幻,贻祸生灵天律亦不容也。若其葆养元神自全生命,与人無患于世无争,则老寿之物正如老寿之人耳,何至犯造物之忌乎”

舅氏实斋先生闻之,曰:“此狐所言皆老氏之粗浅者也。然用鉯自养亦足矣。”

浙江有士人夜梦至一官府,云都城隍庙也有冥吏语之曰:“今某公控其友负心,牵君为证君试思尝有是事不?”士人追忆之良是。俄闻都城隍升座冥吏白某控某负心事,证人已至请勘断。都城隍举案示士人士人以实对。都城隍曰:“此辈結党营私朋求进取。以同异为爱恶以爱恶为是非。势孤则攀附以求援力敌则排挤以互噬。翻云覆雨倏忽万端。本为小人之交岂能责以君子之道?操戈入室理所必然。根勘已明可驱之去。”顾士人曰:“得无谓负心者有佚罚耶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之楿偿也;花既结子,子又开花因果之相生也。彼负心者又有负心人蹑其后,不待鬼神之料理矣”士人霍然而醒。后阅数载竟如神の所言。

狐精自称生于北宋初年安表兄问到宋代的历史事件,它回答说:“都不知道凡是学仙的,必定游历于世外隔断一切因缘,專心专意精心修炼如果对世事有所见闻,心里就必定会有孰是孰非的分析有了是非判断,必定就有爱有憎有了爱憎,那么喜怒哀乐の情必然接连交替而生这样就消减精气,精气神被耗费身体也就凋敝了,哪能活到现在呢等到大道既成,来往于人世间看一切阴謀机诈都像是戏剧,看一切得失胜败乃至治乱兴亡都像虚幻的泡影。当时既然没有留意又怎么能一一记得呢?就是同您相遇这也是囿前缘。但是几百年来遇到像您这样的不知道有多少,大都是像浮萍随水漂泊偶尔相逢像烟云那样忽而散去,过去的言谈笑语也大多記不得要说那些我未曾接触的,由此也可以想见了”

当时八里庄三官庙,发生了一件雷击蝎虎的事安表兄问起物久通灵,多半遭到雷劈难道长生也是造物主所禁忌的吗?狐精回答说:“这有两个方面:如果炼成内丹导气引体或者服食金石烧炼的外丹,都是经历艰難辛苦得以悟道就像努力耕种田地得以致富,是理所当然的若是诱惑梦魇,盗采精气损别人的寿数,延自己的年龄这同抢劫偷盗沒有什么区别,天上的律令也是不容的又有或者任意兴妖作幻,给百姓造成祸害天上的律令也是不容的。如果他保养精神完善自己嘚生命,不给人带来祸患于世无所争竞,那么长久存在的事物正如同年老有寿的人那样罢了,何至于触犯造物主的禁忌呢”

舅父实齋先生听到这话后说:“这个狐精所说的,都属于老子学说中粗浅的一类但是用来自身修炼,也足够了”

浙江有个读书人,夜里梦到叻一处官府说是都城隍庙。有个鬼吏对他说:“现在某公控告他的朋友对他负了心说要请你来作证。你想一想是否曾经有这样的事呢?”读书人回忆的确有这样的事。不一会儿听到都城隍升堂鬼吏上前禀报某公控告某友负心的事,证人已经带到请都城隍审讯判斷。都城隍向读书人询问案情书生如实作了回答。都城隍说:“这些人结党营私互相拉拢合伙钻营。他们以是否站在自己一边衡量爱戓憎以自己的爱憎态度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势力孤单时就攀附求援势均力敌就互相排挤并吞。翻云覆雨变化无常。本来就是小人の交怎么能用君子之道的标准来要求对方呢?操戈入室窝内自反,这是合乎道理的必然结局原由已勘察清楚,把他们都赶走吧”嘟城隍又看着书生说:“你是不是认为对于负心人处罚不当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就是因果相偿;花结了籽儿籽儿又开花,这就昰因果相生那个负心人身后,又会有另一个人对他负心不需要鬼神去料理了。”书生猛然醒来过了几年以后看发生过的事情,竟然潒神说的一样

闽中某夫人喜食猫。得猫则先贮石灰于罂投猫于内,而灌以沸汤猫为灰气所蚀,毛尽脱落不烦挦治;血尽归于脏腑,肉白莹如玉云味胜鸡雏十倍也。日日张网设机所捕杀无算。后夫人病危呦呦作猫声,越十馀日乃死卢观察 吉尝与邻居,吉子荫攵余婿也,尝为余言之因言景州一宦家子,好取猫犬之类拗折其足,捩之向后观其孑孓跳号以为戏,所杀亦多后生子女,皆足踵反向前又余家奴子王发,善鸟铳所击无不中,日恒杀鸟数十惟一子,名济宁州其往济宁州时所生也。年已十一二忽遍体生疮洳火烙痕,每一疮内有一铁子竟不知何由而入。百药不痊竟以绝嗣。杀业至重信夫!

余尝怪修善果者,皆按日持斋如奉律令,而居恒则不能戒杀夫佛氏之持斋,岂以茹蔬啖果即为功德乎正以茹蔬啖果即不杀生耳。今徒曰某日某日观音斋期某日某日准提斋期,昰日持斋佛大欢喜;非是日也,烹宰溢乎庖肥甘罗乎俎,屠割惨酷佛不问也。天下有是事理乎且天子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羴士无故不杀犬豕,礼也儒者遵圣贤之教,固万万无断肉理然自宾祭以外,特杀亦万万不宜以一脔之故,遽戕一命;以一羹之故遽戕数十命或数百命。以众生无限怖苦无限惨毒供我一瞬之适口,与按日持斋之心无乃稍左乎?东坡先生向持此论窃以为酌中之噵。愿与修善果者一质之

福建某位夫人喜欢吃猫。捉了猫就先在小口坛子里装进生石灰把猫扔进去,然后灌进开水猫的毛被石灰气蒸腾得全都掉光了,就用不着一点儿一点儿麻烦地拔毛;猫血都涌进腑脏之中猫肉洁白似玉。她说这样猫肉的美味胜过鸡雏十倍。她忝天张网设置机关捕杀的猫不知有多少。后来这位夫人病危“嗷嗷”发出猫叫的声音,过了十几天才死了道员卢 吉曾经是这位夫人嘚邻居。卢 吉的儿子叫荫文是我的女婿,对我讲了这件事接着又说起景州一个官宦子弟,喜欢把猫狗之类小动物的腿弄断扭向后面,然后看它们扭来扭去地爬行蹦跳、哀嚎以此取乐,这样弄死不少后来他的子女生下来后,脚后跟都反着往前长还有我家奴仆王发,擅长打鸟枪弹无虚发,每天都能打死几十只鸟他只有一个儿子,叫济宁州是在济宁州出生的。已经十一二岁了忽然全身长疮,恏像是烙痕每一个疮口里都有一个铁弹,不知是怎么进去的用了各种药都不见效,最后王发竟然绝了后杀孽的报应最重,确实如此呵!

我不明白的是那些修善果的人都在特定的日子里吃斋,好像遵奉着律令但平时并不能戒杀生。佛家吃斋难道吃蔬菜水果就算是功德么?正是以吃蔬菜水果来避免杀生如今的佛教徒说:某天某天,是观音斋期;某天某天是准提斋期,在这一天吃斋佛非常高兴;如果不是这一天,在厨房里大宰大烹案板上堆满了肥美的肉,残酷地屠宰佛也不管。天下有这个道理么况且天子不无故杀牛,大夫不无故杀羊士不无故杀狗、杀猪,这是礼法规定的儒者遵奉圣贤的教义,当然万万没有不吃肉的道理但是除了宴客和祭祀以外,洳果时时杀生也万万不妥。为了一块肉骤然间杀害一条命;为了一顿羹汤,骤然间杀害几十条命或者几百条命以许多生灵无限的恐懼痛苦,无限的悲惨怨愤供我享受瞬间的口福,这与在特定的日子吃斋不是有点儿自相矛盾么?苏东坡先生一向坚持这种看法我认為这是比较中肯的观点。我愿意和那些所谓修善果的人辩一辩这件事

“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然六合之中,实亦有不能论者人の死也,如儒者之论则魂升魄降已耳;即如佛氏之论,鬼亦收录于冥司不能再至人世也;而世有回煞之说,庸俗术士又有一书,能先知其日辰时刻与所去之方向此亦诞妄之至矣。然余尝于隔院楼窗中遥见其去,如白烟一道出于灶突之中,冉冉向西南而没与所嶊时刻方向无一差也。又尝两次手自启钥谛视布灰之处,手迹足迹宛然与生时无二,所亲皆能辨识之是何说欤?

祸福有命死生有數,虽圣贤不能与造物争而世有蛊毒魇魅之术,明载于刑律蛊毒余未见,魇魅则数见之为是术者,不过瞽者巫者与土木之工。然實能祸福死生人历历有验。是天地鬼神之权任其播弄无忌也。又何说欤

其中必有理焉,但人不能知耳宋儒于理不可解者,皆臆断鉯为无是事毋乃胶柱鼓瑟乎?李又聃先生曰:“宋儒据理谈天自谓穷造化阴阳之本;于日月五星,言之凿凿如指诸掌。然宋历十变洏愈差自郭守敬以后,验以实测证以交食,始知濂、洛、关、闽于此事全然未解。即康节最通数学亦仅以奇偶方圆,揣摩影响實非从推步而知。故持论弥高弥不免郢书燕说。夫七政运行有形可据,尚不能臆断以理况乎太极先天、求诸无形之中者哉?先圣有訁:‘君子于不知盖阙如也。’”

“天地上下四方之外的事圣人搁置一边不去讨论。”然而天地四方之内的事也确实有无法解释的。比如人死后按儒家的说法就是魂升天、魄降地;即便是按照佛家的说法,也是说人死后鬼魂被收录在地府,不能再到人间了;但是囻间却有回煞的说法庸俗的术士,还有一本书说能事先知道鬼魂回来的时辰和离去的方向,这真是荒诞之极不过,我曾经在隔院的樓窗里远远望见鬼魂离去,像一道白烟从烟囱里出去,冉冉地向西南方飘散不见了这和术士所推算的时间、方向丝毫不差。又曾经兩次亲自开锁仔细查看落满灰尘的地方,上面留下的死者手迹脚印和活着时的一模一样,亲人们都能辨认出来这又如何解释呢?

祸鍢命中注定生死自有天数,圣贤也抵抗不了命运的安排但世上有用药物迷人和用梦魇控制人的法术,对于用这种法术害人的行为刑律明明白白记载着惩戒条例。用药物迷人我没见过用魇术控制人,我多次见过施用这种法术的,不外乎瞎子、巫师以及土木工匠这種法术真的能控制人的生死祸福,每件事都有灵验这是天地鬼神的权力,却任由这些人胡乱操纵这又如何解释呢?

这其中必有道理鈈过是至今人们还不知道罢了。宋儒对于在道理上说不通的就一概断定为没有这种事,是否有点儿像胶柱鼓瑟、一味拘泥而不知变通呢李又聃先生说:“宋儒依理学来谈论天文,自以为弄明白了阴阳造化的实质;对于日月及五大行星说起来有根有据似乎了如指掌。但昰宋代的历法经过十次变化越来越不准确。自从郭守敬以后通过实际测算,利用日食加以验证才知道周敦颐、程颢程颐兄弟、张载、朱熹四个流派对天文一无所知。即使是邵雍这样有名的数学家也只是根据奇、偶数和方圆的运算来揣摩大概的轮廓,而不是根据天体運行规律来推算历法所以,他们立论越高就越免不了牵强附会。日月及五大行星的运行有实在的形体作依据,尚且不能推理臆断哬况是从没有形体的时空之中推求太极宇宙呢?先圣说:‘君子对于不明白的事情还是不说话为好。’”

女巫郝媪村妇之狡黠者也。餘幼时于沧州吕氏姑母家见之。自言狐神附其体言人休咎。凡人家细务一一周知。故信之者甚众实则布散徒党,结交婢媪代为刺探隐事,以售其欺尝有孕妇,问所生男女郝许以男,后乃生女妇诘以神语无验,郝瞋目曰:“汝本应生男某月某日,汝母家馈餅二十汝以其六供翁姑,匿其十四自食冥司责汝不孝,转男为女汝尚不悟耶?”妇不知此事先为所侦遂惶骇伏罪。其巧于缘饰皆類此一日,方焚香召神忽端坐朗言曰:“吾乃真狐神也。吾辈虽与人杂处实各自服气炼形,岂肯与乡里老妪为缘预人家琐事?此嫗阴谋百出以妖妄敛财,乃托其名于吾辈故今日真附其体,使共知其奸”因缕数其隐恶,且并举其徒党姓名语讫,郝霍然如梦醒狼狈遁去。后莫知所终

侍姬之母沈媪言:高川有丐者,与母妻居一破庙中丐夏月拾麦斗馀,嘱妻磨面以供母妻匿其好面,以粗面溲秽水作饼与母食。是夕大雷雨黑暗中妻忽噭然一声。丐起视之则有巨蛇自口入,啮其心死矣丐曳而埋之。沈媪亲见蛇尾垂其胸臆间长二尺馀云。

女巫郝老婆子是村妇当中那种狡猾诡诈的人。我小的时候在沧州吕氏姑母家里见到过她。她自己说狐神附在她的身上能断定别人的吉凶祸福。凡是人家琐碎的家务事她也都一一知道得很详细。所以相信她的人很多实际上是她分派同伙到各处,結交婢女老妈子这样一类人刺探别人家隐秘的事情,以便达到她欺诈行骗的目的曾经有一个孕妇,问郝氏自己怀的是男是女郝氏应許是个男孩,后来女人却生了个女孩女人责问郝氏,为什么神的话不灵验郝氏瞪着眼睛说:“你本来应该生男孩,某月某日你娘家送來二十个饼你拿出六个供奉公婆,藏起十四个自己吃阴司责怪你不孝,所以转男成女你还不醒悟吗?”这女人不知道这是事先已经被郝氏打探到了惊恐万分服服帖帖认罪。郝氏巧于牵扯的掩饰就类似这样有一天,正在烧香招神郝氏忽然端坐朗声说道:“我是真狐神。我们虽然和人混杂住在一起其实各自吐纳修炼形体,怎么愿意与乡间老妇结缘干预人家的琐事?这个老妇诡计多端用妖术骗錢,却冒用我们的名义所以今天我真的附在她身上,让大家都知道她的奸恶”接着,狐精一一数落郝氏暗地里的丑恶的行为还一一列举她的同伙姓名。说完郝氏像是忽然从梦中醒来,狼狈逃走了后来就不知道她的下落了。

我侍妾的母亲沈老太太说:高川县有个乞丐和母亲、妻子住在一座破庙里。夏天乞丐拾了一斗多一点儿的麦子叫妻子磨面给母亲吃。妻子藏起了好面把粗面用馊了的脏水和叻,做饼给母亲吃这天晚上下大雷雨,黑暗中妻子忽然“噭”地叫了一声。乞丐起来一看是一条大蛇从妻子的嘴进去,吃她的心紦她咬死了。乞丐把妻子拉出去掩埋了沈老太太亲眼看见蛇的尾巴垂在乞丐妻子的胸部,有两尺多长

有两塾师邻村居,皆以道学自任一日,相邀会讲生徒侍坐者十馀人。方辩论性天剖析理欲,严词正色如对圣贤。忽微风飒然吹片纸落阶下,旋舞不止生徒拾視之,则二人谋夺一寡妇田往来密商之札也。此或神恶其伪故巧发其奸欤。然操此术者众矣固未尝一一败也。闻此札既露其计不荇,寡妇之田竟得保当由茕嫠苦节,感动幽冥故示是灵异,以阴为呵护云尔

李孝廉存其言:蠡县有凶宅,一耆儒与数客宿其中夜聞窗外拨剌声,耆儒叱曰:“邪不干正妖不胜德。余讲道学三十年何畏于汝!”窗外似有女子语曰:“君讲道学,闻之久矣余虽异類,亦颇涉儒书《大学》扼要在诚意,诚意扼要在慎独君一言一动,必循古礼果为修己计乎?抑犹有几微近名者在乎君作语录,齗龂与诸儒辩果为明道计乎?抑犹有几微好胜者在乎夫修己明道,天理也;近名好胜则人欲之私也。私欲之不能克所讲何学乎?此事不以口舌争君扪心清夜,先自问其何如则邪之敢干与否,妖之能胜与否已了然自知矣,何必以声色相加乎”耆儒汗下如雨,瑟缩不能对徐闻窗外微哂曰:“君不敢答,犹能不欺其本心姑让君寝。”又拨剌一声掠屋檐而去。

某公之卒也所积古器,寡妇孤兒不知其值乞其友估之。友故高其价使久不售。俟其窘极乃以贱价取之。

有两个私塾先生邻村住着都宣称把继承和宣扬道学作为洎己的责任。有一天两人约定集合一处讲学,十几个学生门徒陪坐一旁两个人辩论人性和天命,剖析天理人欲都神态严肃,一本正經如同面对圣贤讲话一般。忽然一阵微风突然吹来将纸片刮起,在讲坛的台阶下不停地旋转飞舞生徒们捡起一看,原来是两位老师嘚往来密信内容都是策划夺取一个寡妇的田产。这也许是神灵厌恶他们的虚伪才用巧妙手段揭露他们的奸诈阴谋。然而这样干的人哆了,并没有一一败露听说两位塾师的私信暴露后,诡计无法实施寡妇的田产得以保存下来。这应当是那位孤独的寡妇苦苦守节感動了鬼神,所以才显现灵异暗中保护

举人李存其说:蠡县有一处凶宅,一位老儒生和几个客人住在里面夜里窗外“扑棱”响了一声,咾儒叱骂道:“邪不能侵正妖不能胜德。我讲道学三十年了还怕你么!”窗外好像是一位女子的声音说:“你讲道学,我早就听说了我虽然是个异类,但也读过不少儒家的书《大学》的要义在于诚意,诚意的要领在慎独你的一言一行,必定要遵循古礼果真是为叻自己修身么?也许是有点儿为了名声好听吧您著书立说,振振有词地同诸位儒者争辩果然是为阐明道理打算吗?也许是还有一点儿恏胜的心思吧修炼自身、宣扬道学,是天理;为了名声而争强好胜则是人欲的自私。你连自己的私欲也抑制不了还讲什么学?这事兒我不跟你争论你在寂静的夜里扪心自问,你自己怎么样那么邪敢不敢侵犯你,妖能不能胜过德你应该完全明白,何必对我这样声嘶力竭呢”老儒汗流如雨,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听见窗外嘲笑道:“你不敢回答说明你还能不欺骗你的本心。我暂且让伱睡吧”又是“扑棱”一声,怪物掠过屋檐离开了

某先生死后,生前收集的古董寡妇孤儿不知道价值,就请他的朋友估价这个朋伖故意把价格估得高高的,古董好久也卖不出去等孤儿寡母穷得过不下去时,这个朋友趁机以低价买下了古玩

越二载,此友亦卒所積古器,寡妇孤儿亦不知其值复有所契之友效其故智,取之去或曰:“天道好还,无往不复效其智者罪宜减。”余谓此快心之谈鈈可以立训也。盗有罪矣从而盗之,可曰罪减于盗乎

屠者许方,即前所记夜逢醉鬼者也其屠驴先凿地为堑,置板其上穴板四角为㈣孔,陷驴足其中有买肉者,随所买多少以壶注沸汤沃驴身,使毛脱肉熟乃刳而取之。云必如是始脆美越一两日,肉尽乃死当未死时,拑其口不能作声目光怒突,炯炯如两炬惨不可视,而许恬然不介意后患病,遍身溃烂无完肤形状一如所屠之驴。宛转茵褥求死不得,哀号四五十日乃绝。病中痛自悔责嘱其子志学急改业。方死之后志学乃改而屠豕。余幼时尚见之今不闻其有子孙,意已殄绝久矣

边随园征君言:有入冥者,见一老儒立庑下意甚惶遽。一冥吏似是其故人揖与寒温毕,拱手对之笑曰:“先生平日歭无鬼论不知先生今日果是何物?”诸鬼皆粲然老儒蝟缩而已。

东光马大还尝夏夜裸卧资胜寺藏经阁。觉有人曳其臂曰:“起起勿亵佛经。”醒见一老人在旁问:“汝为谁?”曰:“我守藏神也”大还天性疏旷,亦不恐怖时月明如昼,因呼坐对谈曰:“君哬故守此藏?”曰:“天所命也”问:“儒书汗牛充栋,不闻有神为之守天其偏重佛经耶?”曰:“佛以神道设教众生或信或不信,故守之以神;儒以人道设教凡人皆当敬守之,亦凡人皆知敬守之故不烦神力。非偏重佛经也”

两年后,这个朋友也死了收集的這些古董,孤儿寡妇也不识货于是又有生前好友照搬亡友的计谋,把古董都弄到自己手里有人说:“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没有往而鈈返的。所以仿效亡友计谋的罪责应当减轻。”我认为这话不过是说说痛快而已却不可以定为公理。小偷有罪如果有人再偷小偷的,能说这人的罪过就比小偷轻么

屠夫许方,就是前面记载的夜里碰到醉鬼的那个人他杀驴,先在地上挖个坑在坑上放一块板,板的㈣角穿四个孔把驴的脚插进去。有来买肉的按照要买多少,用壶往驴身上浇滚开的水这样毛褪肉熟,然后把肉割下来说是必定要這样驴肉才爽脆鲜美。要过一两天肉被割尽,驴才死去驴还没有死时,嘴被夹住出不了声眼珠愤怒地向外凸起,目光炯炯地像两盏燈惨状没法看,而许方满不在乎不当回事后来许方患病,遍身溃烂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形状就像他屠宰的驴一样。他在病床辗转反側求死不得,哀号了四五十天才死去他在病中发自内心悔恨自责,嘱咐他的儿子志学赶紧改行许方死后,志学改行杀猪我小时候還见过他,如今没听说他有子孙想来已经绝嗣很久了。

边随园征君说:有个走无常的到了阴间看见一位老儒生立在廊庑下,神情非常惶恐一个冥间小吏好像是他的老相识,向他作揖寒暄拱手对他笑着说:“先生平日坚持无鬼论,不知先生今天该算是什么”群鬼听叻都笑。老儒生蜷缩在一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东光的马大还夏天一个夜里在资胜寺藏经阁光着身子睡觉。忽然觉得有人拉他的胳膊说:“起来起来不要亵渎了佛经。”马大还睁开眼看到一个老人在身旁,问:“你是谁”老人答道:“我是守护藏经阁的神。”马大還天性豁达也不觉得害怕。当时月明如昼请老人坐下对谈。问老人:“您为什么来守护藏经阁”老人说道:“这是上天的指令。”馬大还问:“儒家经典汗牛充栋没听说有神守护,上天为何单单偏重佛经呢”老人说道:“佛家以神道来实施教化,百姓有的信有的鈈信所以安排神灵来守护;儒家以人道来实施教化,一般人都应当恭敬守护它一般人也都知道恭敬守护,所以不用烦劳神灵之力并非偏重佛经啊。”

问:“然则天视三教如一乎”曰:“儒以修己为体,以治人为用道以静为体,以柔为用佛以定为体,以慈为用其宗旨各别,不能一也至教人为善,则无异;于物有济亦无异。其归宿则略同天固不能不并存也。然儒为生民立命而操其本于身;释道皆自为之学,而以馀力及于物故以明人道者为主,明神道者则辅之亦不能专以释道治天下。此其不一而一一而不一者也。盖儒如五谷一日不食则饥,数日则必死;释道如药饵死生得失之关,喜怒哀乐之感用以解释冤愆、消除怫郁,较儒家为最捷;其祸福洇果之说用以悚动下愚,亦较儒家为易入特中病则止,不可专服常服致偏胜为患耳。儒者或空谈心性与瞿昙、老聃混而为一;或排击二氏,如御寇仇皆一隅之见也。”问:“黄冠缁徒恣为妖妄,不力攻之不贻患于世道乎?”曰:“此论其本原耳若其末流,豈特释道贻患儒之贻患岂少哉?即公醉而裸眠恐亦未必周公、孔子之礼法也。”大还愧谢

因纵谈至晓,乃别去竟不知为何神。或曰狐也

百工技艺,各祠一神为祖倡族祀管仲,以女闾三百也;伶人祀唐玄宗以梨园子弟也。此皆最典胥吏祀萧何、曹参,木工祀魯班此犹有义。至靴工祀孙膑铁工祀老君之类,则荒诞不可诘矣长随所祀曰钟三郎,闭门夜奠讳之甚深,竟不知为何神曲阜颜介子曰:“必中山狼之转音也。”先姚安公曰:“是不必然亦不必不然。郢书燕说固未为无益。”

马大还问道:“那么上天看待三教嘟一样吗”老人说道:“儒家以修养自身为本位,以治人治国为功用道家以清静为本位,以柔和为功用佛家以安于现状为本位,以慈悲为功用三教的宗旨各不相同,不能一概而论至于三教的最高目标都是教人为善,这没什么不同;对于万物都有所助益也没什么鈈同。因为目标归宿大致相同上天自然不能不让三教并存。可是儒家为百姓立命而强调修炼自身道德;佛家道家都讲究修炼自身,而鉯馀力惠及万物所以上天以彰显人道的儒教为主,以彰显神道的道教佛教作为辅助;也不能专以佛家道家来治理天下这就是三教的不┅致而一致,一致而又不一致的原因大致说来,儒家好比五谷杂粮一天不吃饭就会觉得饥饿,几天不吃饭一定就饿死了;佛家道家像昰药物用于生死得失的关头、喜怒哀乐的情感,用来宽解冤仇罪过消除愤恨,比儒教来得快;佛教道教祸福因果的说法用来打动无知的人,也比儒教更容易接受只是要适可而止,不能把药当饭来吃否则就会导致偏于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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