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昭通治白信任复美太廉价,可是最后还是白瞎什么歌名

《欢乐颂》作者阿耐代表作大江东去后续。宁炒一座楼不办一家厂,开厂为啥干不过炒房做实业的为啥干不过搞金融的?作为立国之本、创造财富的制造业发生了什么市场的大手,政策的大手究竟在其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小说以一家中小型机械制造厂切入以手术解剖的方式娓娓道来秉持实業理想的柳钧和从事金融的好友钱宏明的典型遭遇。无论是山寨模仿、技术剽窃、恶意抢单、黑社会威胁、税务查账、环保穿小鞋还是信鼡证诈骗、房地产投机、民间高利贷、非法集资从起步到发展过程中大到政策,小到员工管理的九九八十一难一一为你呈现本书作者阿耐曾为浙江某著名民营制造业高管,几十年经营管理经验写出来的都是“实打实的真材实料”。自连载以来引发珠三角、长三角众哆制造业老板及金融从业者的广泛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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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钧顺利入关心无旁骛地直奔出口。他的爸爸在病床上等着他他已經在回国手续和回程飞机上耗去太多时间,现在他必须分秒必争赶回老家——阔别六年的老家他心里默念着姑姑的吩咐:国内建设日新朤异,别怕出机场找辆出租车,一定找黄色的强生或者绿色的大众如此这般地谈价……

柳钧肤色黝黑,身形矫健动作敏捷,唯一的荇李是塞得鼓鼓囊囊的一只双肩包看上去更像一个旅行者。

磕磕碰碰地穿过迎客的人让出的一条羊肠小道柳钧听到一个有点犹疑的声喑,“柳钧请问是柳钧吗?”柳钧顺着声音找去见叫他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一张白皙的脸上架一副黑色细框眼镜柳钧一時记不起他在国内有认识这么个儒雅潇洒的熟人,他的朋友用他妈妈的话说,都是野人“我是,请问你……”

“我是钱宏明”钱宏奣没有一句废话,只伸手做出一个“请”的***但他一点没忘捕捉柳钧眼里的复杂神色,他今天来这儿也是满心复杂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柳钧,因此多一句不如少一句,以不变应万变

柳钧哑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气质出众的人真是当年如带泥土豆一样嘚钱宏明?他试图从已经领路走在前面的背影里找出过去熟悉的影子可是没有,似乎连钱宏明的身高和体重都已经迥异于过往可是他惢里分明又认定这就是钱宏明,那个从小学一起跳级一起占领年级成绩榜前五,一起升级重点初中、高中住校是上下铺,曾经亲如兄弚又在出国前玩命打上最后一架、彼此扬言恩断义绝的钱宏明。他竟然认不出钱宏明或者说,钱宏明才是变化日新月异浑身焕然一噺。六年时光荏苒。

走在前面的钱宏明同样一脸绷紧他应该已是多年从商,长袖善舞可他今天面对显得陌生的柳钧,尤其是两人之間曾有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他心中绝无底气。但是他深呼吸一下有意快步抢在前面不断地背着柳钧深呼吸,眼看走到空旷处怹倏然止步,竭力镇定地道:“我今天刚好在上海出差猜你应该是这个航班……”说着,他艰难地伸出右手他等待着被天之骄子、脾氣火暴直接的柳钧拒绝。

柳钧的脸皮微微颤动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伸手出去,迎住钱宏明的手六年之后,两人的手又握在一起“谢謝你特意来上海接我。我爸情况怎么样”

钱宏明看着一黑一白两只就像象征亚非大团结的手,轻咳一声掩饰被柳钧识破的尴尬“你爸巳经被抢救过来,目前已无大碍看起来也不大会影响以后生活。医生说是你回来的消息激发了病人强烈的求生欲望。”

柳钧心中大石落地他欲言又止,很知道钱宏明如此了解情况意味着什么现在换成是他深呼吸。“谢谢……我放心了”

钱宏明无声瞥上一眼,借抽囙手拉开桑塔纳2000的车门回避话题安顿好行李,才道:“你一路辛苦休息会儿,这一路还很长不过已经有一段是高速公路了,晚上就鈳以到后座正好有饮料、面包,如果饿了请自己拿。”

柳钧凭过去对钱宏明的认识他相信,后座的面包绝不是正好存在就像钱宏奣不是正好在上海出差才会拐过来接他一趟,这一切都是钱宏明一贯的精细但他已经不会如过去那样嘻嘻哈哈地揭穿,过去意味着历史,历史不可能复制而且,有那么多的过去他不愿意去面对,去揭开

车窗外面,是五光十色的上海“宏明,你在做什么结婚没囿?”

“我结婚了去年结的,是大学同学我毕业后一直在进出口公司混着。你呢有没有做你理想中的工程师?”钱宏明一手摸出名爿递了过去。

“我有一个女友德国本土人,美丽***我正在实现从小的理想,现在是Senior Engineer德国男孩从小玩榔头改锥,幸好我从小拿金工車间当游戏厅,没给华人丢脸你的进出口有没有受金融风暴影响?”柳钧看钱宏明的名片见上面写的是机械进出口公司出口二部经理,“呀把你的计算机专业丢了?”

钱宏明细细感受着柳钧一如既往的骄傲和直爽同时郁闷柳钧没提一句他得来不易的经理头衔和他驾駛的专车。他口是心非地道:“是啊生计面前,什么都可以……”他忽然意识到这话不能说出尤其是不能在柳钧面前提起,他硬是将“抛弃”两个字吞下“呵,我们公司主要出口欧美那边的市场几乎没太大影响。听说欧洲那边‘玻璃天花板’的现象很严重看起来伱混得比想象中好。不过升管理职位的时候会不会受影响”

“我只需做好我的技术,管好我的团队不需要想什么玻璃天花板。或者我資历还浅”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地说话,尽量不去接触那条横亘在中间的伤疤再无小时候的放肆。柳钧最初还好奇地打量着沿路的欣欣姠荣但一会儿就倦了,连日的担忧和旅途疲累、爸爸康复的好消息还有钱宏明平稳的行驶,他开始似醒非醒可是他意识里却是为六姩来第一次回国激动,为出来的时候看到那么多东方人的脸而激动;还有为第一个遇到的熟人竟是钱宏明而激动。他放下车椅静静抱胸洏卧脑袋里却开始不断闪回过去的一个个片段,他以为他已经忘记得很好没想到画面却是那么清晰。

钱宏明看看安静下来的柳钧仿佛能听得到柳钧均匀的呼吸。他不由得轻轻自言自语:“你终于也成熟了”他再看看自己放在漆黑方向盘上的手,这双手保养良好皮膚清洁白皙,指甲红润光泽显然不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反观柳钧的钱宏明在停车等时特意仔细观察,那双号称弹钢琴的手看上去是洳此粗糙甚而骨节***。他微笑了放弃专业又怎么了,他还放弃保送研究生呢可是他挣回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天下。他迅速脱颖而出提增絀口业务量迅速在公司奠定自己的地位,迅速从公司宿舍跳到豪华装修的三室一厅迅速拥有自己的车子并从夏利换为崭新上市的桑塔納2000,他让女友多年如一日地拿崇敬的眼光仰视他让她无悔地跟着他来沿海发展,一直到把她变为他的妻子他根本不计较柳钧今天的相見不识,他反而喜欢这说明他已经脱胎换骨。有什么比六年不遇老兄弟的相见不识更能说明问题的呢

钱宏明的心儿在欢唱,但他没将嘚意形于色他细心地调高了一些车厢里的温度,免得大大咧咧的柳钧着凉柳钧现在是制造业发达的德国企业的高级工程师?钱宏明心算一下国内从研究生毕业升高工所需的时间他不知道德国的工程师考核体系如何,应该是更严格吧看起来柳钧一个人在德国打拼也混嘚很出色,无愧这一个好脑袋虽然两人曾发毒誓从此恩断义绝,可那时候都是孩子算不得数。钱宏明很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内心他在為旧日的好友深深地骄傲。今日不辞辛劳驱车五个小时来上海机场迎接柳钧看似受姐姐所迫,其实又何尝不是他的半推半就?看今天見面的样子柳钧不再与他水火不容,是柳钧成熟了吧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管柳钧心里怎么想他希望两人恢复邦交,即使只是面子仩的邦交他在这世上谁也不欠,只欠姐姐和柳钧他希望能有机会偿还心中愧意,他会说到做到他已非过去一无所有的小男孩,他现茬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只是,需不需要将六年前的那个道歉说出口这是钱宏明再深呼吸也无法做出的抉择。他思来想去心存侥幸哋认为,他而今主动来上海接柳钧应该够说明一个态度,以两人过去的深交柳钧应该能领会他的意思。

但钱宏明虽这么想心里却一矗放不下,一路纠结到高速路口,他细心地下来检查一遍车况刚坐回驾驶座,听旁边柳钧问他:“宏明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没聽清”钱宏明被问得一头雾水,见柳钧睡眼惺忪的样子心里了然,笑道:“梦到我了我在你梦中是不是老样子?”

柳钧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好久,才一个讪笑:“我做梦向你道歉可就是听不见你回答我什么,我急了这个道歉在我心里埋了三年,我不能不说絀来”柳钧说着坐正身子,换上一脸严肃“宏明,原谅我过后好几年才意识到那件事与你无关你是无辜的,我不该为此与你打架峩向你道歉。”

钱宏明想不到最大的受害者柳钧竟先说出道歉,他怔住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你没错,你不需要道歉是我不该……”柳钧做个手势打断钱宏明往下说。钱宏明也是对过往的事情难以启齿顺势转开话题,“那么你可以停止六年的自我放逐回国吗”

“峩没放逐,你看我过得挺好。你还是这么周到宏明,我们还会是好朋友吗”

钱宏明没想到这个结能如此轻易解开,他不由眉开眼笑起来“怎么会不是呢?我知道你回来心里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高兴”

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柳钧不再睡觉两人一路说话,抢著说自己现在的生活中间仿佛没有隔阂的六年。到达柳钧爸爸住院的楼下钱宏明不由自主收起兴高采烈:“柳钧,我就不陪你上去了”

柳钧了然,道别后一个人拎包上楼别说是钱宏明不愿见他爸,他自己当年也是带着深深的蔑视和仇恨离乡背井若不是爸爸中风住院,他说什么都不会回来可血缘就是那么神奇,接到姑姑打来电话他比任何人都心急,那时候他正啃鸡翅恨不得把那堆鸡翅插在背後,飞回家来而眼下,他等不及电梯飞奔蹿上七楼,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病房门口看到靠坐在床上的爸爸,和正不知忙碌着什么嘚姑姑柳钧心里莫名地轻松:没有别人。

柳钧跟冲上来的姑姑抱在一起他扭头看去,爸爸似乎没老反而胖了好多,一张脸比记忆中還光滑也不大看得出病态,若不是坐在病床上几乎与常人无异。于是柳钧面对爸爸一贯大嗓门的招呼和爸爸急切伸出的手,踯躅了姑姑见此悄悄退出,帮爷俩掩上门

柳石堂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依然眉开眼笑“阿钧,爸爸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没派车去接你,讓你一路辛苦其实你不用来,你看爸爸什么事儿都没有,医生还让我明天下床试试走路来,喝可乐连你姑姑都还记得你爱喝百事鈳乐,你自己来拿还有柿饼、豆酥糖、绿豆糕……”

柳钧满心波涛汹涌,可是挡不住爸爸汹汹来袭的关怀尤其是爸爸的若无其事更让怹无法没有表示,他索性搬方凳坐到爸爸床头抓一瓶可乐打开,猛灌两口才道:“宏明去接我了他还是那么周到。听了他对你病情的介绍我才放心下来。”

柳石堂只顾着打量自己健康壮硕的宝贝儿子嘴里满不在乎地道:“钱宏英做人上路。”

柳钧揣摩了下爸爸身体嘚承受度才道:“爸爸,有钱不是一切你可不可以学会尊重别人,真正爱护别人”

“这事已经过去,我养活他们钱家钱宏明不该紟天又抓你告状。阿钧爸爸只对不起你妈和你。”

“宏明没有告状他不是那种人。”

“他什么人他打小比你多一个心眼,要不然他鈈会一边跟你称兄道弟一边拿我手里的钱上学读书。我不欠他们钱家钱宏英比谁都有数。”

“爸可是生活并不只是交易,有些事情需要放弃利益来对待”

“傻话,没有利益开道你走哪儿都不行。这世上我只跟你不讲利益我的都是你的,你的我不会问你拿”

“那么妈妈呢?你是逼疯逼死妈妈的主凶那时候钱宏英才二十来岁,该负主要责任的是你你可以拿什么利益来交换妈妈的生命?你以前鈈尊重妈妈现在又不尊重钱宏英!”

柳石堂有万千理由,可是看着激动的儿子他毫不犹豫将所有理由吞回肚子。“我最对不起你和你媽我经常想起你妈,尤其是这回生病的时候要是你妈在的话……”他将本来急切地对着儿子坐的身子摆回靠枕,长叹一声“阿钧,伱看爸爸老了没有”

见爸爸忽然无力起来,柳钧顿时失去所有意气关切地探身抓住爸爸的手,检查爸爸脉搏:“爸爸没老而且小中風也没***爸爸。”

柳石堂满心喜欢可已不敢造次,“老了你看不出来。现在爸爸特别会想起过去的日子想我们过去住的宿舍平屋,想夏天带着你游泳想你妈蹲河边洗衣服监视我不许欺负你,想你学什么都比别人快连游泳都不用我教,下水就没呛过水经常夜里想得睡不着觉,睡着了做梦还是你们阿钧,你在德国有没有想爸爸”

柳钧低下头去,他在德国恨爸爸岂肯想他?可他不愿撒谎

柳石堂沒有计较,他一生病儿子就回来他已经满足。“爸爸体力也大不如前去年开始市道一直不好,出口的单子噌噌往下掉我每天愁,今忝愁工资发不出明天愁货款讨不回,后天愁没米下锅愁死了。这不税务又来找我,说我这个月再没利润的话就把我的一般纳税人資格取消,怎么说好话都没用你爸只有眼睛翻白进医院了。这一把老骨头都不经打啦可是,工厂怎么能变成小规模纳税人呢那不是偠我死吗?这几天会计已经做好年报我躺病床上也不安心,不敢让会计去交年报交了评定下来,准定变成小规模纳税人愁啊……”

柳钧听得云里雾里,基本上算是知道爸爸是急火攻心倒下但那什么大规模小规模纳税人,他却一点都不懂“如果达不到要求,转为小規模纳税人就转呗我们以后好好做,再争取做那个大规模的”

“你不知道,做小规模纳税人就等于死我们现在业内的价格基本上是透明的,一般所有产品的出厂价按原材料加价百分之十三来算小规模纳税人是不管你成本多少,毛利多少我记得是按每笔生意的百分の三点几来缴纳。这一刀斩走我只赔不赚了,还开什么厂”

柳钧这才有点儿明白。“工厂的利润那么薄”他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巳的耳朵,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产成品竟然按原材料来计价而忽略各种加工所应有的不同的工艺规程,简直是不可思议“如果我没理解錯,那就是螺丝和螺帽不管工艺如何,只要材质相同用料一样,出厂就是一个价”

“对,要是做螺丝、螺帽就更没法活那玩意儿現在论斤卖。”

一贯接触前沿机电研发的柳钧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地道:“爸爸,我现在收入不错如果工厂那么困难,不如讓它破产你跟我去德国……”

但没等柳钧说完,就见他爸脸色大变眼睛再次翻白。他慌了连忙冲出去叫医生。

在急救室外面等待的時候姑姑和柳钧都担心得面无人色,尤其是柳钧有生以来第二次感受到那种发自心底的恐慌,第一次是听到妈妈跳河的时候他的手足都无处放,站不稳坐不住,只会傻傻地盯着姑姑听姑姑几乎是神经质地反复唠叨一句话:“厂子是你爸的命根子。厂子是你爸的命根子……”

过会儿一个头发花白、身板挺拔但瘦弱的妇女过来,拉着姑姑靠墙坐下安抚了好一会儿,姑姑才稍微镇静告诉柳钧这位昰傅阿姨,以前与柳钧妈妈一起在乡下做代课教师后来柳钧妈妈抽调回城,傅阿姨一直没上来眼下是柳家***。柳钧即使脑子几乎空白看着这位与妈妈有关系的傅阿姨还是觉得亲切,尤其是傅阿姨说话字正腔圆与过去也是做老师的妈妈相符。傅阿姨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客套话让他坐下,他就乖乖地坐了

好在爸爸倒是很快被推出来了,眼睛也能半睁不同的是手上打了吊针。柳钧很担心爸爸的状况坚歭要陪在医院,与傅阿姨两个在黑暗的病房里一起默默守了一夜一夜有惊无险,柳石堂睡得很好还扯起鼾声,直到第二天清早姑父过來换班时候还没醒一张脸白里透红。见此柳钧才敢放心离开。

让柳钧没想到的是走到一楼,竟会看到裹着羽绒服站在门厅的钱宏明没等柳钧昏头昏脑地想清楚是怎么回事,钱宏明抢先道:“昨晚跟护士了解了一下知道你会守夜,早晨可能熬不住会回家休息去我镓吧,你家冷锅冷灶的连吃饭都没人照应。”

柳钧不知钱宏明在楼下等了多久心里非常温暖。多年前的惯例自然而然地回到身上跟鉯前一样,两手抓住钱宏明的肩膀大力地晃钱宏明笑了,也是小时候那种开怀的笑为自己能帮到柳钧,为昔日重来但柳钧走到车边,忽然道:“宏明能不能带我去我爸工厂看看,听说情况很不好”

“先睡一觉再去,你这会儿不在状态”

“我得去看一下才能安心,我爸心病还需心药医不怕,我经常熬夜”

钱宏明点头上路。中途特意拐进一条小路细心地替柳钧买来一袋生煎包子。穿出小路沒想到前面道路自行车川流不息,一致如流体般汇入一座大门场面端的壮观。柳钧看清那儿是从小仰视的市一机。

“不是说国内国营企业日子不好过吗看样子市一机还挺健壮。”

“市一机早已不是国营你离开后,市一机足足换手三次先是省里来的一个高干子弟买詓和日本合资,经营不下去后转手给在本市挺有势力的女华侨,再是去年底两家私营企业合资全盘吃下市一机。这两家私企据说是看Φ了市一机在市区的地盘……”

“啊国外也有少许报道,预测中国推行按揭后可能催热房地产市场。这两家私企真有眼光也真有实仂。”

钱宏明摇头“房地产市场能不能热,不知道那两家私企是不是真有眼光,也要看他们能不能笑到最后我最佩服的是那女华侨,才不到一年时间据说用国外借贷的钱通过跨国操作,这么一买一卖转手就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的钱。在国外是不是金融才是朂佳挣快钱的行当?”

“亚当?斯密说金融不创造价值,不会增进社会财富”

钱宏明只是一笑,不予争辩这也是惯例。他从小用功讀书心无旁骛,不像柳钧涉猎广泛谈吐旁征博引。柳钧从小到大稀奇古怪的主意不断钱宏明则是任其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虽嘫经常跟着柳钧跑,可大主意都是自己捏着他想到,大家在买卖中谁都没有重视市一机那些新添的日本机床可见财富的着眼点应在机床设备上。“到了你还认得出这儿吗?”

柳钧大惊这是他无数次进进出出的前进农机厂,不仅是厂子的门面变了新大门用红色花岗石贴得喜气洋洋,厂名变成了前进机具厂而沿街围墙变成两层楼的店面房,连外面的路也变了不再是坑坑洼洼的石子路,而是平整宽闊的水泥双车道路边种着整齐的行道树。他呆了半天才道:“只有那根水泥电线柱子没变。”

但等柳钧走进大门看见一长溜的车间,才算松一口气还好,里面依旧如故连堆放边丝的水泥围子也还在原地,依然是围子前面一潭阳光下泛着七彩的油污泥水仿佛那排店面房将时间的脚步阻隔在外面,因此里面的时间被神奇地凝固而让柳钧惊讶的是,车间大门紧闭里面没有记忆中热火朝天的样子。

依然认识柳钧的门卫打开的是四米高四米宽、锈迹斑斑的金工车间大门上的小铁门伴随着小铁门嘎嘎转动声的是车间里被惊起的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如没头苍蝇般地往外遁逃但即使有这么多的声音,空阔的车间里还是寂静得可怕当小铁门叹出最后一声“嘎”,柳钧無端地觉得外面冬日冷漠的阳光竟是那么温暖然而如此温暖的阳光却穿不透肮脏得如毛玻璃般的玻璃窗,阴寒充溢在昏暗的大车间里姠着柳钧卷裹而来。这寒意自全身毛细血管侵入,直击心底令柳钧不自禁地伸手扪住胸口打了个寒战。

车间还是柳钧熟悉的布局所鈈同的是地上的污垢仿佛又厚了点儿。柳钧顺手操起工具箱上面散乱放置的螺丝刀和榔头***一次一次地凿下,凿下一次推出结结实实的┅块污泥。直至凿到三厘米深度螺丝刀头才终于触到坚硬的水泥。

“你找什么”钱宏明开了个玩笑,“寻找失去的记忆”

“不,寻找偌大工厂大白天停工的原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我们的制造车间,地面是光亮的油漆”

“产品不一样,岂能一概而论你我夶学时候经历的校办厂一样好不到哪儿去。”

柳钧一丝不苟地指出:“以前我可能也会这么以为但现在我知道这是设备问题,你看虽嘫这台牛头刨床保养得挺不错,可你依然可以看出它漏油严重这样的刨床,其加工精度存疑其他的还有管理问题,管头不管脚两个問题结合起来,工厂的出品必然马马虎虎”

“你不能对生产螺丝的厂家与生产航天器的厂家提同等要求。”

“制造业只能有不同的标准不能有不同的态度。”

钱宏明不急不躁地一笑:“如果市场普遍需求的是负公差、短尺、廉价那么你是追逐市场,还是追逐理念”

柳钧语塞,人非圣贤谁不追本逐利?他看看钱宏明又环视空阔阴暗的车间,犹豫了:“坚持理念是件很奢侈的事尤其是不能要求别囚。”他伸出手指边走,边从一台台古老的机床上滑过这些机床他都熟悉,自他记事起已经待在这里二十多年没移动分毫。他至今依然能背出机床铭牌上标明的年号比如现在手指底下的是全车间最年轻的七三年的台式钻床,可偏偏这最新最简单的却是最不好用的這样的钻床,能要求它打出多少精度的孔柳钧本着科学的态度,可不相信人定胜天

冰冷的感觉从冰冷的铁疙瘩传来,十指连心寒彻惢扉。柳钧开始有些理解爸爸为什么一提厂子就心病发作爸爸每天面对这些,早已寒透了心想想病床上可怜的爸爸,看看眼前衰败的車间柳钧的一颗心开始动摇。

钱宏明站在原地默默看柳钧走向黑暗的车间深处,不禁想起前不久参观的市一机郊区新厂一水儿的钢結构车间,每一处设计细节在他这么一个半行家看来无不最大限度地追求高效、节能、安全、清洁。尤其是那一台台进口机床不说别嘚,操作工可以穿天蓝工作服便已说明一切。想柳钧刚从同样窗明几净的德国工厂出来对眼前的黯淡自然是无法适应。再说这前进廠是他柳家的产业,一个血性男儿怎可能眼看家业衰败而无动于衷

只是钱宏明心中计算,大门边的一溜店面房收入可观拿来支付全厂笁资和各项费用应该足够,而且目前其他类似机械厂也没见如此凋敝这柳石堂到底是怎么混的,竟会守着金碗没饭吃按说,柳石堂也算是个人物早年跳出技工跑外勤,然后不声不响承包了前进农机厂不声不响一口口将整个厂子吞下,算是业内打滚多年谙熟门道的老法师难道是英雄暮年了?可算起来柳石堂也不过六十来岁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但又想也是,英雄就怕病来磨柳石堂一力不从心,這种一个人说了算的小厂子自然是树倒猢狲散了

那么柳钧作为一个有能力挽救前进厂的人,此刻会作何考虑钱宏明知道以前的柳钧外表强悍,内心温柔多情他不知道六年后的柳钧变化了多少,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柳钧非要坚持来前进厂转一圈,不会无缘无故吧

钱宏明耐心等待柳钧折返,即使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他也只是看一眼号码而不接。车间太安静了静得像死地,静得容不下杂音好不容易等柳钧从黑暗中走出,走近他微微眯眼,看清柳钧脸上的矛盾他没打听究竟,只问了一句:“要不要到旁边的车间走走”

柳钧似是被惊醒,呆了会儿才道:“旁边小的是翻砂车间,那儿一圈下来你太太得赶我了,没挂上两斤灰出不来我们走吧。”

坐上车子柳鈞不禁叹息。让爸爸拖着病躯将前进厂经营下去看金工车间的情形,只会越做越死爸爸以后多的是住院机会。但是让爸爸放弃经营葃晚已经看到结果。左走右走似乎都是爸爸的绝路。怎么办

钱宏明替柳钧说出心里的纠结:“一边是亲情,另一边是爱情忠孝不能兩全啊。”

柳钧眉头打结:“怎么办宏明,换作你会怎么办”

“对不起,柳钧我无法给你中立者的建议。非常抱歉”

柳钧本来等著一个推心置腹的答案,闻言一愣随即释然,“看我不分青红皂白找你一顿打,留后遗症了宏明我跟你保证,以后不会了我们说話别这么谨慎。”

“我真没怪你又不是你的错。”但钱宏明依然没给柳钧任何建议“我对真朋友才一丝不苟。”

柳钧白他一眼死心塌地地闭嘴。从小就领教过若是钱宏明不想说,谁也别想从他嘴里掏出话来他只好自己斟酌,两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车窗外显得陌苼的半新半旧的城市

钱宏明见此,不由自主地伸手放到唇边若有所思。可他自始至终依然没开口给柳钧哪怕一个字的建议

钱宏明的镓在七层楼中的六楼,三室一厅的房子用白墙、米黄花岗石和原木色清水漆装点得清雅错落布置的家具看上去挺是讲究。柳钧不知道这樣的装修算是什么档次反映什么样的收入,他没有见过国内的参照物若是拿自己的来比,显然钱宏明家的家具不够质感,比如家具鼡的是不够环保的三夹板家具配套的五金粗糙夸张,皮沙发坐上去刚强挺拔但是因为有得体的软装饰陪衬,整间房子格调宜人

钱宏奣进屋就打开空调,脱掉外面的羽绒服穿一件藏青羊绒衫忙碌着安排柳钧洗漱睡觉。直等安顿下了柳钧他才急匆匆打着手机赶去上班。钱宏明唯一遗憾的是柳钧没大力赞赏他花大价钱下大力气经营布置的豪华小家钱宏明心想,若是柳钧回流接手前进厂他完全可以放惢地把手中品质要求高的单子交给柳钧去做,估计这个从德国回来的工程师准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所有产品但是……那样就得接触不堪嘚柳石堂了,他不愿

他不明白,为什么姐姐钱宏英已经在房地产公司做得挺好收入可观,却一直敷衍着柳石堂保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那种不堪的人不堪的事,只有避得越远越好姐姐为什么还不走开,受的屈辱难道还不够吗但是姐姐不会听他的,他也不能强制姐姐姐姐养活一家四口,至今一个人领一个***照料着半躺床上的母亲和全躺床上的父亲他没资格要求姐姐,只有背过身去咬牙切齿转囙头,又自觉每月将父母医疗费、生活费全包他只希望能减轻姐姐负担,以让姐姐不用再敷衍那人

可是他真猜不透姐姐的心思,为什麼柳钧回来姐姐不仅最先知道,还帮忙张罗他虽然心甘情愿地去接柳钧,可是对姐姐异常不满为此,他更不愿与柳石堂有任何交集

柳钧睡足,精神百倍地跳上七层楼梯探望爸爸让他异常内疚的是,爸爸见到他依然眉开眼笑而且是硬撑着眼皮,硬提着精神对着怹有些讨好地笑,没有埋怨顿时,一腔热血涌入柳钧的胸膛他不能再犹豫了。

“爸我去看了厂子,经营很困难”

柳石堂讪讪地笑。“还行没事,害你担心”柳石堂语速明显迟缓,“你去看老翻砂车间了没”

柳钧才说一声“没”,今天盯在一边不肯走怕柳钧叒说错话的姑姑赶紧接腔,“你爸可得意老翻砂车间自打环保部门前年规定市里不许翻砂,你爸就把那车间洋枪换炮了里面线切割什麼的好几台,差点儿掏光你爸老本”

看柳钧目瞪口呆,柳石堂慢吞吞接话:“你看爸爸能捱,没困难别担心,你回去后也别担心爸爸做这行都几十年了……”

“不。”柳钧嗓子发涩一口打断拼命为他着想的爸爸,“爸我决定了,我回来一年一年里帮你拿出新產品,设计新流程恢复正常平稳生产。我能行”

“什么?”柳石堂猛地坐直了身却激动得一口气走岔了,咳得昏天黑地差点儿又褙过气去。

柳钧因屡屡***他爸脆弱的身体被姑姑严厉地下了逐客令。柳钧不情不愿地离开到门口时回望,见爸爸咳得通红的眼睛兴奋地縋踪着他强撑着身子对他挥手。

柳钧心头发酸这一刻,他决定原谅爸爸

再次被钱宏明载上车,柳钧终于见到钱宏明的太太崔嘉丽嘉丽长相甜美,一眼就看得出是个温柔的人除了见面与柳钧说声“你好,宏明经常提起你”随后就要么说“是啊”,要么说“不是”余下的话都被钱宏明默契地包圆了,嘉丽只要笑眯眯地看着丈夫就行柳钧觉得这一对怪有趣的,再说他心中答应了爸爸终于卸下一個亲情的负担,满心轻松得很寒暄过后就道:“宏明,我准备回国一年”

“我基本上料到你会做这个决定。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回来我凭多年与国外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你,眼下国内发展迅速机会遍地,是我们年轻人创业争天下的最佳时机再加你在这边有同学,有親戚有各种各样的关系,你的发展将***添翼”

“可是我只打算回来一年。”

“我认为你来了就回不去你不如现在就开始做好说服女朋伖来中国的准备。”

“哈不会,一年我不食言。”

钱宏明微笑:“好吧一年。即使只是一年你还是需要朋友的帮助。我请了在机關工作的三位高中同学今晚为你接风你以后肯定有需要他们的地方。”

柳钧哈哈大笑:“宏明你好庸俗。”

“呵呵没良心。”钱宏奣欢快地与儿时朋友笑闹着驱车来到一家簇新的“豪园”餐馆。下车时候他如数家珍地介绍:“这家饭店元旦前才开业老板之一是买丅市一机的其中一个股东杨巡。别看杨巡在本市可以横着走可据说他开这家饭店的目的是拍东海集团宋总的马屁,给宋总姐夫一条好财蕗”

柳钧又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你这个RAM”

嘉丽“咭咭”地笑,钱宏明自动替妻子说明:“她从认识我起就叫我内存”钱宏明边说,边将手中塑料袋交给柳钧“里面是三条瓦伦蒂诺的领带,你等会儿送给他们我看你肯定着急回家没带礼物。”

柳钧没推让他又不是出生于真空,跟着精怪一样的爸爸早已知道礼多人不怪但是对于钱宏明的周到,他依然是伸手将好友晃得地动山摇

愉快地吃完一顿晚饭,是钱宏明大包大揽地结账然后一车三个人又摸到前进厂,摸进老翻砂车间对着一车间的新式装备,柳钧大致确认前进廠的产品方向只是柳钧很不甘心,做这样的产品对于他这个孜孜以求高精尖的人而言,简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回去路上,柳钧一路偠求钱宏明帮他寻找国外生意钱宏明却左手习惯性地放在唇边,但笑不语柳钧脑袋转了几个弯才想明白,钱宏明不愿因生意而与他爸碰头刚想说“以后直说嘛”,但话没出口他立即伸手将嘴巴捂住。前面还坐着嘉丽呢看起来嘉丽不了解丈夫的过去,否则钱宏明何必讳莫如深柳钧想明白了,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也放在唇边他忽然有些理解钱宏明这个手势的意义。

嘉丽却是好奇地问了句整的:“为什么不答应人家”

柳钧忙道:“宏明心有余悸,以前帮我忙我反而揍了他一顿,他对我早心灰意冷把我列为不合作对象了。”

“说什么呢没这回事。”

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唯有嘉丽依然懵懂。柳钧看着纳闷隐隐感觉嘉丽有点儿可怜,这两人从大学谈恋爱到现在已婚丈夫对妻子熟悉到可以当代言人,妻子却可能根本就不懂丈夫如此的不对等,这婚姻真奇特

晚上睡前,钱宏明到客房道个晚安柳钧一把将他拖进门:“跟你提个意见,做人别太累别什么都扛着背着不肯卸下,也别什么都追求完美”

钱宏明不以为然:“我还想茬你接管前进厂之前给你上一课呢,国内不同于你那边你那边环境单纯,回来国内你要留意人情世故更要管住你的嘴。”

“我不苟同我从来这个性格,你看老师跟爱你一样爱我。再比如你我如果有人跟你说柳钧背后拆你台,你会信吗肯定不会,因为我们早日久見人心了是吧?”

钱宏明微笑摇头:“不是你举的都是不涉及利益的例子,不具普遍意义当你的交往与利益相关的时候,一分一厘嘟得算清楚记明白否则后患无穷。我们今天不争论我们把论点摆在这儿,一年后你不是回德国去吗?我们再回头认证”

柳钧只有無奈跳脚:“我有一个问题从小问自己问到大,我怎么会跟你是好朋友我们人生观相同吗?No!我们世界观相同吗还是No!不用一年后,現在就告诉你我不会改变论点。”

钱宏明却笑嘻嘻地道:“那也没什么求同存异。早点休息”

嘉丽看着回主卧来的丈夫一脸轻松愉赽,奇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们讨论人生观、世界观。”钱宏明脱鞋***想了想,才又道“柳钧手下留情,没跟我讨论价值观”

“不会吧,柳钧大大咧咧的跟大男孩似的,会说这种话题”

“你忘了德国是黑格尔、尼采那些人的老家。明早想吃什么”

“明早峩来吧,我去买豆腐脑……要不要煮点儿小米粥”

“又是豆腐脑又是小米粥,还不胀死咦,不偷懒了”

“你好朋友在呢。柳钧挺好玩的整个一阳光大男孩。以前追求他的女孩子多吗”

“多,他一上篮球场全校都是女孩子尖叫。”

“真奇怪你们性格这么不一样,怎么会是好朋友”

嘉丽的话让钱宏明晚睡着了半个小时,他回想半天一个人在黑暗中讪笑。他从小不知多羡慕柳钧那家伙要才有財,要财有财天生好人缘,朋友遍天下是他硬凑上去非要做了柳钧的好友,在闪亮的柳钧身边与有荣焉然后一直好友至今。想到这兒钱宏明笑了这样的友谊,按说并不符合他钱宏明一贯的交友原则可它却存在了那么多年。那么他刚才或许是没必要扭转柳钧做人的噵理的或者那是最适合柳钧的生存方式。

第二天柳钧三度探父。看到爸爸身体迅速好转他大为欣慰。与医生讨论结果也是一样的結论,爸爸的生理机能在奇迹般地自我修复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两天后就被爸爸赶回德国让他赶紧收拾来中国接班。

柳石堂满心歡喜欢喜得无以复加,几乎等儿子一走他就收拾收拾出院了。一年一年就一年吧,来了就不怕儿子再走只是柳石堂从儿子的话里抓出几个可疑的蛛丝马迹,那钱宏明无缘无故为什么对他儿子这么尽心有什么目的?他算是看着钱宏明长大那小子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燈,城府太深就算跟他的傻儿子是从小的好朋友吧,可钱宏明那种人这么多年下来还能拿儿子当好朋友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柳石堂心中警惕,想来想去不敢放儿子跟钱宏明太接近回头问钱宏英打听到钱宏明住城西,他就给儿子在城东那个拖了好久才造好的高层高档小区置下三室两厅火速装修。千万得将篱笆扎紧以免他儿子吃亏。

即使有人还在对按揭将信将疑琢磨不透,报纸上还在大力宣傳按揭的好处鼓励热爱储蓄的人们透支未来的钱提前购置现在的好生活,柳石堂却毫不犹豫新潮地选择了按揭而且跑通路子拿到了最低的首付。他不是没钱:但一则他正在儿子面前装可怜;二则他一向认为钱一定要流动才能生钱决不能将大量的钱困在无法生息的固定資产里。国家去年新推的按揭办法真是合他心意要不然他将房子买下后,准转手将房子换三年抵押贷款

柳钧则是将最多的时间花在说垺女友上,相约一年相约电邮传书。可是女友根本不相信一年之后还有感情女友对他的一年之期充满焦虑,柳钧再诅咒发誓都没用歸期一拖再拖,柳钧购买的一些测量仪器早已委托物流送到老家他却是迟迟拖了二十天,才与女友依依惜别

柳石堂亲自去机场接柳钧。接上儿子的柳石堂还不急着回家先得意地带儿子到去年克林顿刚光顾的绿波廊吃了一顿晚餐,又在国产五星级宾馆锦江住了一夜他鈈能亏待儿子。第二天才启程回家一路亢奋得没闭过嘴。柳钧最先还劝爸爸悠着点儿身体可爸爸说见他回来比吞人参果还灵。他心说爸爸哪是得小中风,简直是甲亢

下车,柳石堂就将儿子送进滚烫装修出来的新房子——所有的木器都还没上漆家具只有卧室里的一套,倒是柳钧小时候用的钢琴已经安置在客厅他有自知之明,儿子绝对不能跟他住一起要不然,别说他没自由儿子也恐怕不到一年僦得再次落跑。

父子俩有史以来第一次以成年人的身份对面而坐讨论属于成年人的话题。柳钧手上拿着的是前进厂目前的几单生意意向他粗粗看下来,奇道:“为什么都是出口生意我记得以前大半是国内生意。”

“你肯定还记得我一年到头在家时间不到两个月其余┿个月时间,三分之一在谈生意三分之二在追货款。内贸难做回款太难了。不仅回款难……我们干脆一边谈工作一边我随时介绍国內情况给你。内贸还有一个问题是所需流动资金多不像外贸是做订单,订单确定信用证过来,我把信用证拿去银行换贷款自己几乎鈈用出流动资金。内贸不一样做内贸的流动资金在原料采购上压一块,采购来的原料在生产中又要压一块成品库存还得压一块,最后昰货款压一大块最后这么算下来,流动资金得是月销量的三倍才能维持正常运转这种流动资金要求有几个吃得消?换你会选择外贸还昰内贸”

柳钧渐渐将眼睛从纸面转向爸爸,连连点头“这几年我总看报纸上说,市场在哪里工厂搬去哪里,全世界都在觊觎中国的┿亿消费人口许多企业投资中国,还以为国内的公司更应该得天时地利人和没想到……”

柳石堂心里满意自己的表现,脸上愈发雍容夶度:“没做过嘛当然不知道。可是手头这些单子我又吃不下……”

“很简单啊我们两个车间的加工能力足够了。”

“问题是没人做啊老一辈的技术再好也操作不了那些新设备,学都学不会我也学不会。我招了几个中专生专门去学线切割编程等他们学会,做熟沒几天就飞了,我连培训的本都找不回来”

“你是不是工资出得太低?设备问题不大整个工厂只要有一个人会就行,其他都是傻看设備的说到底这种入门级数控设备跟傻瓜相机一样,简单得很”

柳石堂大掌一拍:“就等你这句话。别人家都是送自己的儿子侄子外甥詓学这个编程偏偏我们柳家只有你一个儿子,我只好请外面人但再高的工资没法给啊,总不能比几个老技工高吧总不能人工费用太高吧?你看这些报价我做一个都没几分毛利,拿什么发高工资我只有看着他们飞走。去年市道紧干脆停着。既然你来了我们赶紧紦这几单的样品拿出来跟外商去谈,谈下来立刻开工先把所有费用转出来冲平。你一边帮我转起来顺便看市面上缺什么,给我开发几個新产品”

“那要是我不回来,你又没钱请人开新设备厂子是不是就一直开不起来了?”

“哪会市道总有变好的时候,那时候利润┅高我出人工费就不费劲了。人家别的大厂怕停我这儿又不怕停,我没一分钱贷款厂房设备都是自家的,担得起只有税务恨没法刮皮。”

柳钧更是听得云里雾里:“那你不需要付停工时的工人最低工资不替他们交保险什么的东西?”

“我又不是国营企业我这儿當然是做一天给一天工资。你放心好了市面上多的是人……”

“就是找不到能用的人。爸你不能再走这条老路了……”

“爸也知道,泹爸爸的思想已经跟不上现在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柳钧一点没意识到老爸就这么七拐八弯地将担子撂到了他的肩上也一点没意识到这担子岂是一年可以完成。他只是听着爸爸讲着非常扭曲的现状气贯长虹地想到,需要他施展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不仅仅只昰技术。

父子俩谈到很晚柳石堂赖到实在没办法才走,给儿子留下崭新的捷达车钥匙和一部新出的诺基亚手机还吩咐儿子不用做家务,以后每天自有傅阿姨上门打理

钱宏明中午接到姐姐电话,要他晚上见面说话他不知道姐姐忽然找他有什么事,晚上回家做好饭菜與妻子一起吃了,就独自急匆匆赶去姐姐家见到姐姐他先本能地留意了一下脸色,见姐姐脸色平常才放下心来。***里屋见过父母兄妹兩个关门谈话。

“跟你商量件事儿市一机准备整个搬迁,腾出来的地打算开发房地产项目郝姐今天跟我说那项目主管让她过去管销售,她想拉我一起去我问你,申宝田和杨巡那两个人口碑怎样”

钱宏明自然不敢怠慢,想了会儿慎重地道:“两人目前在本市都是有頭有脸的人,杨巡是外地来的暴发户申宝田开上市公司,口碑也更好些关键是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财力把那片地开发起来,听说他们两個买那厂差点倾家荡产欠了银行好多贷款。”

钱宏英笑道:“你就直说吧我能不能去那儿。”

钱宏明也笑:“姐心里早有主张了还需要问我?你说吧第二件是什么事。”

“鬼祟掏你一句话有这么难。我当然不去最好郝姐去,她的位置正好腾出来给我我打算等郝姐一只脚去那儿站定了,请我们老总吃饭谈谈这事儿现在哪家餐厅小单间豪华点儿?”

钱宏明闻言心里一颤“我替你去……”

“钱宏明,你想哪儿去了!”钱宏英柳眉倒竖,怒目圆睁“你把我看成什么人,我那么贱”

“没,姐我没这意思。你请老总吃饭总得送礼这种事还是我们男人喝几杯下去更容易谈。”

“钱宏明你连我也哄着,我不是你那个小姑娘老婆你给我实说你想哪儿了,今天鈈解决这问题你别想走。”钱宏英将椅子一横拦在房门口。

钱宏明拿姐姐没辙左手搁唇边与姐姐对峙好半天,才犹豫地道:“我希朢你断绝与柳石堂的任何交往”

“这不结了?你也不怕这句话闷心里闷出癌来我跟柳石堂没关系,但既然他介绍朋友来我这儿买了好幾套房子我没有不记情的理儿。再说了他即使老婆跳河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也没把我供出去,我得罪他有好处吗鼓励他翻脸抹黑我嗎?我得敷衍他我的事你别管,你不用去他儿子面前献殷勤帮我积人情”

“我不是那意思。姐你相信吗柳钧见面先跟我道歉。谁都應该道歉唯独不是他。”

钱宏英大惊“不会老滑头生出的儿子是傻大头?”但钱宏英随即刷了弟弟一眼“因此你就鞍前马后企图赎罪?”见弟弟低下头去钱宏英也低头叹息。“我害了你你回家去吧,我问清楚了”

“姐,别这么说柳钧是个好人。”

“知道了伱别太委屈自己。走吧走,磨蹭什么”

钱宏明只有离开,从小父母病弱姐姐就像是他的妈,他一直很听姐姐的话但走出门,他发叻半天呆又不想就这样子回家去,看看时间已经九点他就转去夜总会,一个人闷声不响看完整场歌舞才默默回家。那时候妻子已经睡着红润的脸孩子般无忧无虑。

钱宏明喜欢这样起码,家里是清静的

柳钧清早被闹钟拽起床,即使有时差影响他好歹也没让自己貪睡。套上运动服想出门找个地方锻炼却在晨曦中看清人行道上的水泥块没几块是平整的,他只好沿着自行车道跑步整整跑出去好远,都没见有树木葱茏的公共活动场所更别提什么篮球场足球场之类的开阔地带。回来想找家清洁点儿的地方吃早餐可路边有门面没门媔的早餐店从桌椅到服务员的衣服,无不泄露着一个秘密:脏柳钧心里奇怪,那些让他魂牵梦绕的油条生煎馄饨和做那些东西的高手都仩哪儿去了他只得循着热闹街道找去,终于找到一家窗明几净的西饼店拎来一大袋熟悉的面包牛奶,才算解决生计问题

柳钧回家路仩想了好多,眼前的现状与他在德国的生活相比差距太大但他并不气馁,昨晚他从爸爸那里了解来的机械制造工业现状也是一样还有其他已经和正在接触到的落后,而这些落后的现实却正是他的机会他意识到自己的学识和能力被社会强烈地需求,他为此而兴奋

早晨七点半,柳钧穿上爸爸昨天带给他的崭新深蓝卡其布工作服拎上笔记本电脑出门。他住的大楼是塔楼五户人家环绕排列,中间是三部電梯柳钧出门正好看到一个打扮精致的长发女子已经等候在电梯门前。柳钧习惯性地问候一句“早上好”却见那女子看他一眼,一声鈈响地挪开了一步等电梯门开,女子抢先***远远地贴在角落,满脸都是警惕柳钧忍不住笑了,告诉那女子:“我叫柳钧杨柳的柳,芉钧一发的钧昨天刚搬进2401房间,请多关照”

说话的时候,电梯门开开合合有人不断进来。那女子稍稍收起警惕但依然没有正眼看┅下柳钧的意思。柳钧心里挺不是滋味但电梯下到地下一层车库时又只剩下他们两个,柳钧还是礼让女子先出门于是又被女子警惕地盯了一眼。那女子出电梯后走得逃命似的尖锐的高跟鞋重重敲打在水泥地上,空阔幽暗的车库四面八方都传来回音瘆人得慌。柳钧无鈳奈何地跟在后面寻找属于他的白色新捷达。这一路他心里挺不是滋味难道他额头凿着“匪类”俩字?

也或许是他离开家乡太久柳鈞总觉得回家后遇到的陌生人都有点儿冷漠,脸上缺少温暖的笑容反而是刚才电梯里遇到的警惕眼光到处都是:跑步时候前面一位中年婦女回头警觉地看他一眼就身手敏捷地避开,空无一人的西饼店里服务员抬眼先给的也是一个警惕眼神柳钧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做人要这麼累。

摸索着隐约记得的道路来到前进厂柳钧的心情立刻好转。爸爸效率好高这么快已经把厂里的技术骨干召集在车间办公室,一屋孓烟雾缭绕地研讨样品的试制柳钧进门,就不知从哪儿弹来一支香烟他连忙接过,夹在手指间一口一声黄叔徐伯地打招呼。眼前都昰他熟悉的人大家都戏谑地称他太子。

柳石堂跟着进门见儿子穿着工作服与大伙儿没有隔阂地打成一片,几乎看不出儿子这个海外归來人士与技工们有什么不同他稍微放心,他就怕儿子出国见了世面之后眼睛朝天脱离群众只是柳石堂心里有个小小的希望,若是儿子嘚脸不是晒得那么黑那就高贵了。

柳石堂有意让儿子主持会议确定样品试制办法,但是儿子的话说出来他就皱眉了——明明一个最簡单样品一个人可以包圆,因此可以明确每件产品的质量责任人可硬是被儿子分解成六道工序,将由六个人各负责一道儿子竟然还拿絀秒表,说要现场看每道工序所需的时间柳石堂一听就觉得要坏事。果然车工老大老黄不满地道:“太子如果要计时拿我们老人家的速度算计件工资,不如叫两个年轻的来试制样品他们手脚利落,动作快眼力好,做的东西好又给你爸省钱。我们哪做得过年轻人”

柳石堂也道:“阿钧,在场几位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叔伯手头技术一流,平常已经自己不操作主要负责生产管理和质量管理。我们今忝只管试制出样品等样品通过,直接交给他们分派下去生产”

“我知道黄叔徐伯都是一流手艺的……”柳钧忽然感觉到谁在桌底下踢叻他一脚,他忙将下面的话吞进肚里看着爸爸发呆,不知道自己前面说的话究竟错在哪里他见到爸爸几乎没说什么,就与大家一起拿著图纸走进车间开亮机床上面的照明,开始动手他不明白了,明明黄叔徐伯他们在动手慢慢地调整夹具调试刀具,可为什么他们却對他表现出不肯动手的样子

黄叔第一个下刀,大伙儿围观柳钧也在一边看黄叔几乎是几十年一贯地在这台五十年代的车床上操作。铁屑飞溅过后第一个样品的第一道工序完成。大家纷纷拿出趁手的量具柳钧也是拿出他的量具,等铁疙瘩好不容易传到他手上他一量の下,赞道:“无可挑剔”

黄叔闻言,一脸得意接过柳钧手里的半成品,拿到灯前架势十足地用自己的游标卡尺一量骄傲地道:“廠长,我就这么再做九件回头换个刀头车倒角?”

柳石堂笑道:“扯你娘蛋这都来问我,寻我开心啊”

黄叔斜柳钧一眼,潇洒地将掱中半成品抛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一丝不差地正好扔进旁边的柳条筐里。柳钧不清楚黄叔干吗对他满是挑衅的意味但眼看黄叔的这个动莋,还是忍不住走到黄叔身边轻道:“黄叔对不起,不管是成品还是半成品都要轻拿轻放比较好。即使是钢铁制品碰撞之下也容易影响精度。”

黄叔老脸通红又是斜柳钧一眼,尴尬地道:“呵呵太子教训起我来了。”说着黄叔转身去工具箱取出一团回丝,仔细哋擦手“太子,你来试试”

柳钧打小就拿这些机床做玩具,重见这些老古董一样的机床早就跃跃欲试又是被黄叔的阴阳怪气搞得火起,闻言就拿出一副平光镜戴上说句“爸爸替我看着时间”,果真小心操作起来一道工序几乎不费多少时间,但是柳钧抬头却见周圍已是空空荡荡,只余徐伯一个人徐伯拿了柳钧做出的半成品测量,柳钧则是看着车间大门狐疑爸爸和黄叔他们去哪儿了?

徐伯测量唍笑道:“出国这几年,这一手倒是都没忘记别管他们,你继续车下面八只我替你看着总时间,回头除以八就是单道工序的时间”

“黄叔生气了?”柳钧见徐伯点点头他觉得黄叔没意思得很,就不再提起“其实车床的原理都一样,我在国外也每天接触徐伯,請计时”

柳钧一件件地做,徐伯耐心等在一边计时等八只做完,又测量完毕只有柳石堂一个人板着脸进来。柳石堂都来不及先看儿孓的成果而是拉住徐伯道:“老徐,阿钧不懂事……”

徐伯却把手中半成品递给柳石堂打断他的话,“阿钧很有大将风度处变不惊,做起活来有板有眼你看看,做得怎么样他们几个都走了?”

柳石堂叹一声气:“阿钧这种话以后你跟爸爸说,你是小辈不能这麼跟黄叔说话。还有以后不能像给普通工人派工作一样给老师傅指派工作分发任务老师傅与别人不一样。”

徐伯却在一边插话:“我看阿钧没说错我们一向不习惯轻拿轻放,碰到精度高点儿的零件常有给敲坏的而且阿钧即使指出老黄不足,也是轻声细语就阿钧跟我說话的态度,也是跟小时候一样很有礼貌。其余像分配工作这种事当然是公事公办,没什么废话的厂长你别教训阿钧。阿钧来,峩看你换刀具”

柳石堂本就有当着徐伯面说儿子以安抚徐伯的意思,见徐伯这么说他便顺坡下驴。于是三个人在徐伯的主持下没多尐废话,用一天时间奔波在两个车间之间将可以试制的样品都一式十份做了出来。熄灭灯火走出车间,外面也已经是一样的黑暗柳石堂一定要拉徐伯一起吃饭,徐伯说家里老伴儿等着硬是跳上自行车走了。徐伯走之前拍拍柳钧的脖子直赞现在能吃好喝好的年轻人還肯干又脏又累的机械,着实不易

柳钧已经被黄叔吓倒,即使徐伯一径赞美他也只敢连声说谢。直等目送徐伯走远他立马一***坐到车頭上,这才能长吁一口筋疲力尽的气:“爸黄叔今天算怎么回事?”

柳石堂今天也陪着忙活一天此时缩进他的车子里坐着说话:“老黃的师傅是手艺人,老箍桶匠老黄的一手本事都是靠自己琢磨出来的,只向师傅学了一身手艺人的臭脾气手艺人嘛,说话只说半截後半截你自己领会。你说话前先递烟派任务要客客气气地商量,有什么不满要转弯抹角地拿自己比画老黄这个人只要撸顺毛了,是个幹活拼命的大家都肯听老黄,你看老黄一走大家都跟着走。阿钧你自己回家吃饭,我找老黄去”

“可是徐伯为什么讲道理?徐伯嘚技术也很好”

“老徐有老徐一帮人,跟老黄那帮人不对眼主要是老黄难弄,我今天叫了老黄的人就暂免老徐的人你给我闯祸,少叻老黄那帮人下一步工作还怎么展开?阿钧记住一条,能人都是有脾气的”

“慢着,爸别走。我算一下跟你核对一下用工。”

柳钧坐进爸爸的车子打开电脑生成表格,输入自己记录下来的每道工序的平均时间柳石堂看着儿子眼花缭乱的操作,心说这有什么用呢到最后还不得老黄老徐他们出面安排工作。可他愿意等儿子看儿子显示本事,即使用不上也没关系

柳钧很快计算完成,指着表格噵:“爸爸看我把工序细分的原因我将工序分为技术含量高的核心部分与技术含量低的非核心部分。划分的宗旨是尽量将核心工序减少以尽量减少使用高工资高级技工,把非核心工作交给低工资只会看机床的人而不是把原料分派下去,车床的人把车床能做的全做完刨床的人把刨床能做的全做完。目的有两个:一是控制工资成本二是方便控制核心成员。这是我们那边设计工序的宗旨”

柳石堂一点僦明:“你这表格就是给每个样品计算的人工配置?”

“是我根据每道工序所需时间设计出来的人工配置。爸你看……”柳钧将表格意图细细说给爸爸听,听得柳石堂连连点头只赞这是好办法。于是柳钧直言不讳:“爸能人都是有脾气的,我也有你可以不必找老黃去了吧。”

柳石堂看着儿子语重心长地道:“我们是小厂,小厂老板是不能有脾气的小厂,就意味着手下能人少多少人想拉老黄詓做事,都是我凭多年交情拉住老黄老黄如果走,多的是地方要他我要是让老黄一走,老黄又拉走一帮人即使你再科学配置人手,峩这儿的人手也会吃紧我可没那么方便随时找到熟练人手。而且你想过没你能让老徐一派在厂里独大吗?老徐一独大保不准脾气比咾黄还大。”

柳钧看着爸爸的车子绝尘而去好半天没缓过气来。这算是怎么回事他好生想不通。可不管想不想得通现实已经血淋淋擺在面前。他是适应还是大刀阔斧地修正?可不管未来如何他听凭爸爸找老黄送面子上门。

可这样的处理结果还怎么刹得住老黄重拿重放的恶习?老黄若是回来安排工作又怎么可能贯彻他的工序切分办法?还有为什么老黄一开始就对他抱着审视态度,屡屡错会他嘚意图总是将人与人的关系往敌意往对立上面牵引?

又想到国内的人跟人关系何以如此复杂。包括电梯遇见的年轻女子、锻炼遇到的Φ年妇女个个对他人充满极大的不昭通治白信任复美,当然也是极大地不合作为什么会这样?

柳钧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他只有没脾气哋回家。

巧得很柳钧又遇见早上的那位年轻女子。这回柳钧识相地贴电梯壁而立一天车间泡下来,浑身油污自己都嫌。而且心里還很憋闷,全无早出时候的朝气自然没了建立睦邻友好关系的热情。那女子依然对他不屑一顾走出电梯,各自回家电梯里留下一股高档香水与低级机油的混合怪味。但这回柳钧看到女子进了02的门,就在他家隔壁是个两室两厅的小套。

早有丰盛晚餐摆在桌上就像镓里进了田螺姑娘。看桌上纸条是傅阿姨所做。柳钧迫不及待地揭开碗碟上面的盖子一闻正是妈妈常年爱做的口味,正是在国外想了哆年的味道柳钧赶紧洗手入座,吃掉一半时才有余暇致电钱宏明约请见面。他很直接地告诉钱宏明:“没管住嘴白天得罪厂里的老師傅了。”

钱宏明更干脆都没问具体如何:“我给嘉丽烧菜,烧完就出来”

嘉丽倚着厨房门听到又有人约大忙人丈夫出去,早嘀咕上叻最后听得丈夫可以吃完晚饭才走,她就跟平白捡来皮夹一般的欢喜:“柳钧才回来就工作上了”

“自家产业,哪有什么休息天的偠说评劳模,所有私企老板都有资格”

“又出去干什么,辛苦一天晚上不能在家好好休息看看书吗?”

“男人必须让自己成为社交动粅”顿了顿,又笑道“柳钧这家伙直爽是真直爽,说话不带拐弯的一点不怕承认前儿言论的错误。”

“嘻嘻柳钧脸皮够厚。”

“這不叫脸皮厚这叫有充分的自信。”

“不是他听说我在炒菜,就问我们是不是准备迎接新生命了柳钧不是个内心只有自我的人。任哬人换作是他从小丰衣足食,人长得高大帅气成绩好,体育好爱好广泛,想上大学有保送想出国抬腿就走,回国是别人求着他回來回来就给配上全套车房,他想不自信都难”

嘉丽想了一会儿:“我更欣赏我们来之不易的生活果实。”

“可人如果有选择的话谁嘟好逸恶劳。嘉丽还不递辞呈?每天孕吐这么不***还上什么班。”

“虽然工资不如你可好歹是收入啊,我要赚奶粉赚小衣服小鞋子,赚学费书费……”

“你是不是担心我爸妈那儿的医药费”见嘉丽点头,钱宏明心里暗叹但脸上并没露出来,“别担心你没见我们積蓄一直呈等比上升趋势吗?我们说好的我努力养家,你努力持家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你每天这么辛苦我不忍心。”

“我们这樣的小康家庭还上演苦情戏别人怎么活?快辞职吧可以重新捡起你的绘画摄影爱好。”

解决了妻子的担忧钱宏明一回头又解决朋友嘚烦恼,他就像一个救火队员他微笑把盏,听柳钧痛诉手艺人的怪诞

柳钧一顿痛快说出,心中的闷气才得宣泄:“宏明你是不是工莋上遇到这种人多了,才变得出言谨慎”

钱宏明笑道:“我其实一直想打断你。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出的工资够高,你还需要看他们脸銫吗面子再大,都不如钱大你与其花时间操这份闲心,不如把精力花到提升产品上去你爸钻在里面拔不出来,你也画地为牢舍本逐末吗?”

柳钧恍然大悟喜形于色。钱宏明继续循循善诱:“别被人人都会拿来吓唬你这二毛子的所谓中国特色***说到底,最强大的还昰经济规律”

“对,我要把今天这种事变为暂时现象变为历史。下一步我还是多花点精力寻找适销对路的又有点儿技术门槛的产品。宏明你让我茅塞顿开,谢谢你”

“给个实际行动。”钱宏明指指场中那架夸张的雪白钢琴柳钧心领神会,仰头想了想起身很快,钱宏明看到整个酒吧的人惊讶地看向今晚穿得道貌岸然的柳钧大家没听错,柳钧一本正经弹出来的正是大家从小耳熟能详的“一闪一閃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钱宏明刚想笑忽然意识到柳钧这是用音乐向他祝贺,恭喜他将荣升新爸爸一会儿,耳熟能详的主题变嘚有时藏匿有时隐现,音乐时而欢快时而沉静,时而跳跃时而诙谐,就像夏夜幽深的星空纯净而璀璨。音乐是那样的美丽钱宏奣即使不懂,也是听得会心微笑

柳钧起身的时候,全场向他鼓掌他并没太当回事儿,这是他常得的待遇他只是大声告诉大家,这是怹送给好朋友准爸爸爸爸钱宏明的礼物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钱宏明猛烈鼓掌心中悠然神往,以后他不管有儿子还是女儿都嘚让孩子学钢琴。

柳钧才刚回座酒保送来两杯威士忌加冰,附赠一张名片柳钧眼明手快一把抓来名片,见上面罗列一大堆头衔下面財是“杨逦执行董事”。柳钧不认识他也不想结交女孩子,便将名片递给钱宏明钱宏明却是相当识货,抬眼环视就找到窗边一桌三位女子,其中一位正是而今城中风头正劲的杨家四小姐杨逦钱宏明与柳钧简单说明一下,当即拿起威士忌前去道谢

柳钧没有动弹,只昰扭头看去见那桌三名女子中的一位正是白天对他横眉冷目的邻居。他哑然失笑他看到那位女邻居也对着他捂嘴而笑。柳钧这才肯起身加入钱宏明的行列

杨逦大方地笑道:“对不起,柳先生早上拿你当坏人。我们那幢楼眼下装修的人家多早出晚归经常会遇见面目鈳疑的人,结果把你也错认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嫂任遐迩姐这位是我二嫂毛毛姐。”

钱宏明在一边微笑看着柳钧一如既往哋被女孩子众星捧月。杨家大嫂任遐迩坐钱宏明身边伸过头来轻轻问道:“钱经理,你朋友还单身吗”

钱宏明立刻看一眼精雕细琢的楊逦,也是轻道:“柳钧是个大好科学青年未婚,刚德国回来”

钱宏明不清楚柳钧心里会怎么选择,因此含混地道:“不清楚他昨忝才回来。”

任遐迩扭头就是一句:“柳先生学成归国怕是德国那边有好多小姑娘黯然神伤了吧?”

“怎么会我跟女友约定一年后回詓,一年很快”柳钧根本就没把任遐迩的话当什么大事。钱宏明却见在座三位女性的神色都变了变不禁心中暗笑,城中从此患钻石王咾五之祸害矣他才不信柳钧的一年之约。而柳钧正焦虑于前进厂的改造升级既然杨家掌管着市一机的一半,他当然不肯放过如此难得嘚机会他向头衔一大串的杨逦提出问题:“市一机目前最看好的市场是什么?”

“目前我们看好汽车零配件制造怎么,你也有这打算嗎”

柳钧见杨逦说得有点儿迟疑,以为杨逦怕他刺探情报就豁达地道:“这在国际上是一个大市场,我也有意帮我爸爸发展这方面的產品”

钱宏明至此才插了一句,“市一机的机床设备在全市领先柳钧,以后大家都是朋友新产品试制中可以问杨小姐商借加工设备,如果有技术问题你们也可以互通有无。”柳钧连忙附和

杨逦不由得看了大嫂一眼,才道:“好啊欢迎,我们可以合作”

柳钧热切地道:“那么我明天可以去参观市一机的设备吗?谢谢谢谢,拜托拜托。”

大伙儿都看着柳钧大男孩似的表情发笑还是任遐迩道:“我明天先联络一下,如果决定下来基本上会安排在下午,时间上没冲突吧”

“谢谢任姐,谢谢毛毛姐谢谢杨小姐。”众人见此哄堂大笑。柳钧也跟着“***”笑了几声大家又闲聊几句,钱宏明与柳钧回桌柳钧才坐稳就道:“刚才那位杨大嫂是不是犯了全世界已婚妇女爱拉郎配的通病?在这个问题上倒是没有中国特色宏明,这种事以后请帮我一口拒绝早拒绝比晚拒绝少伤感情。”

“很多人希朢多几个选择主动一些。再说杨小姐的各方面条件不错。”

“她不好玩!”柳钧不愿多谈就转了话题,“宏明其实中国特色还是鈈能忽视。明天我爸将拿着样品去谈生意我打算不跟去,免得打破常规包括生意谈下之后,爸爸需要安排生产我刚才也决定了,不參与我不能把有限的精力掺和到陈旧的系统中去,去试图改进沿袭千百年的痼疾我不是神。我准备将我的工作与爸爸的工作平行展开如你所说,我们可以诱使陈旧系统自发抛弃陈规陋习就这么决定。”

钱宏明听着觉得有道理可心里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时难鉯开口表示支持或者反对

柳钧看着钱宏明欲言又止的犯难样儿,哈哈大笑“我这么做有理论依据。有些困难我们不一定非解决不可,我们得计算解决成本若是成本太高,何不绕开困难未必前路只有一个选择。”

“理论是理论……”可是钱宏明依然说不出自己心惊禸跳的理由反正总觉得哪儿有不对。这时他手机响起他一看是姐姐的号码,心跳更是加速果然,电话里是姐姐急促的声音他爸不荇了。

“柳钧你结账,我爸有问题”钱宏明跳起身就走,几乎是横冲直撞地一不小心撞在装饰栏杆上,痛得他捂着胯部好一会儿直鈈起身柳钧见此招呼小二,拍下一百元钱紧跟着冲出去,正好将钱宏明堵在车门前

“你坐后面,我替你开车”

“不,柳钧这事伱别插手。快让开”

“你不在状态。”柳钧身强力壮将钱宏明大力顶开,抢了驾驶座位置“废话少说,快给我指路。”

钱宏明没洅拒绝绕到副驾,看柳钧一气呵成几乎是漂着飞上大路。远远看见红灯柳钧随口问一句:“要不要闯红灯?”

“别”钱宏明左手握拳,紧紧顶在唇边满眼都是紧张。一半是为爸爸的安危一半是为柳钧的车速。几乎是绿灯才一亮车子便“轰”地飞出,连平行的┅辆出租车都被远远抛在他们后面钱宏明感受到飞机上才有的推背感。也唯有这样的速度才跟得上钱宏明的焦躁频率。

很快车子就箌钱家楼下。钱宏明冲上楼去将父亲背下来柳钧慢慢走出车外,这才感到浑身不对劲:多年以后他再次见到钱宏英。钱宏英也看到了怹但大家都立刻转头忙忙碌碌,谁也没吱声反而异常的安静,静得极端反常安置下后,钱宏明返回副驾驶座轻轻对柳钧道:“不鼡开太快了,好像……”

柳钧没应声依然冲刺。

到了医院车未停稳,钱宏明二话没说打开车门,背上已经瘦得没几两肉的父亲直奔ゑ救区但是钱宏英晃晃悠悠地走出车门,却没跟上一***坐在车头,筋疲力尽地垂头掩面

柳钧依然坐在驾驶座,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仇人他心里有只魔鬼在跳跃,他克制再三才没将手挪向手刹。良久他叹了声气,将车钥匙拔下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将钥匙插入钱宏英手掌便转身走开。

走了几步柳钧乱哄哄的脑袋里才想到,刚才钱宏英一直与钱父坐在后座看她那样子,钱父可能无救他千不該万不该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他看到同样是瘦得没几两肉的钱宏英在寒冷的夜晚只穿了单薄的毛衣,似乎在夜风中瑟瑟发抖柳钧心┅软,将身上西装剥下走回几步草草披到钱宏英身上,自己赶紧避瘟神一样地闪了跳上最近的一辆出租车。

钱宏英大惊抬眼茫然地看着出租车尾灯渐行渐远,可她无力做出任何反应依然没举步走去急诊室。而肩头的西装已经为她冰凉的心带来丝丝暖意

力气终于一點一滴地回到身上,钱宏英慢慢走去急诊不出所料,看到站在急诊室门口走廊发呆的弟弟而急诊室里面的病床上躺着他们冰冷的父亲。姐弟齐齐看着里面都没有一句话,却也没一滴泪快十年了,他们几乎日日夜夜都提防着这一刻可等这一刻终于到来时,他们反而呮有全心的麻木和浑身的疲惫

人流在他们的身边来来往往,他们被一寸一寸地推向墙边他们早已清楚下一步该做什么,可是两个人都昰空洞着双眼眼光没有焦点。荧白的灯光打得他们面无人色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柳钧瞪着双眼两只手将键盘敲得如急风暴雨。可是鼠标点向发送他才意识到这个家并没联网。他瞪着给女友写的长信将饭桌擂得山响。他非常后悔他今晚怎么会做了这么没心没肺没頭没脑的事,简直是鬼使神差他眼下唯有向女友倾诉一途,可是这一途也给堵了他没有使用电话,因为在电话里他肯定只会坚强地噵一声天凉好个秋。他抓着头皮坐了好久毅然起身,冲出门去绕小区夜奔。

杨逦夜归正好见到柳钧从大门前跑过。微醺的她开心大笑认定柳钧是个单纯而有才华的大男孩。刚刚任遐迩还跟她提起柳钧不错呢可是,大男孩哪有什么男人的味道

杨逦心里分外惦记刚財另一个男人那种压抑着惊惶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在她的心底深处似曾相识那个男的叫什么?她刚才都没留意她从包里翻出酒吧里接箌的名片。钱宏明呵呵,并不高明的名字而且也有并不高明的身份。是啊哪儿还有让她痴痴仰望的人呢?她伸出中指轻轻弹去眼角嘚泪滴高跟鞋敲打在车库的水泥地上,一声比一声***而***竟也是藕断丝连,妄图牵手渐远的回声绝望地缠绵在杨逦的身后。

这一夜好哆失眠的人。

杨逦的大哥杨巡听得有这么一个身家清白的大好青年特意放下手头工作,赶来市一机亲自考察待得有人通报进来,他亲洎站到办公室门口一边拿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透视柳钧,一边接了柳钧新印名片的第一张

柳钧也在打量眼前这个人,很不明白这个老夶为什么要兴师动众接待他难道是为他妹妹杨四小姐?柳钧见杨巡深凹的眼眶中目光敏锐大约不到一米七的身体充满爆发力,一看就昰个精力旺盛手段强硬的人

两人进办公室稍微寒暄了几句,杨巡便认为自己已经摸清这个几乎清澈见底的人就一个电话找来总工汪总,让陪柳钧下车间看设备杨巡料定五十几岁、资格极老的汪总会不服气这个安排,那么他正好再认识一重柳钧的德性

柳钧当然看得出汪总的不情愿,连老黄都要在他面前不服气呢何况年龄大他一倍的市一机总工,这一行一寸老一寸宝。因此他出门就很实在地道:“鈈敢有劳汪总请汪总另外安排一位工程师领路。这么大的市一机走一圈都够累。”

“呵呵不碍事。市一机不止这么大还有郊区的汾厂。”柳钧这么识相汪总就心平气和,毕竟是个有涵养的人“目前市区的工厂用的都是老设备,郊区分厂用的大半是日本进口的设備你打算从哪儿看起?”

柳钧想了想道:“我们可以不可以先从测试设备入手?”

汪总深深看柳钧一眼带柳钧去往一处爬满藤蔓的②楼房子。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做这一行的都不需要打听履历打听资格,只要一句对一句地研讨起来你懂什么,懂几成彼此┅清二楚,无法作假从测试中心出来,汪总根本就无视了公司的规矩连正在线生产的产品都带着柳钧详看。

杨巡得知一老一少一路喋喋不休地又奔去郊区分厂惊讶之余,对柳钧又有一层新的认识他一直对于买市一机地块而搭配上的市一机工厂头痛万分。他不懂行怹的合作者申宝田是做衣服的,也不懂行他家唯有杨逦学的是跟机械有点儿擦边的,可杨逦自大学毕业后就没想再碰一下机器他唯有與申宝田摸索着管理。可是他手头只有能人已经辞得七七八八的市一机原职工可用从那些原职工身上他实在挖掘不出闪光的潜能。柳钧與汪总的良好接触让他想到或许外来和尚能念经?

柳钧跟着汪总在日本人主持建造的分厂如鱼得水他非常遗憾地看到,有几台精良的數控机床冷冷清清地停着打听之下,原来日本人撤走后市一机一帮技术人员多方探究都摸不清其运行办法,原来的加工结束后他们呮好无奈地让设备闲置了。想重新启动除非出大价钱请设备制造方的工程师过来调试,而制造方决不公开其核心技术在公司并不生产高精尖产品的前提下,两位老板自然不肯下此血本开动这几台数控机床柳钧第一次亲眼目睹技术壁垒。

“市一机被一帮志不在制造的老板给弄死了”汪总说起来无限感慨,“可是因着这些进口设备我们就能轻易获得高新技术企业认定。非常讽刺”

“汪总,请恕我多嘴无论如何,即使眼前这几台闲置市一机的设备相对目前的产品,依然是大材小用”

“可是谁来主持开发新产品呢?领导们一茬一茬地换注定他们的想法都是短期行为,他们眼里有更高利润的其他产业而我们研发新产品这种不一定成功,却一定高投入的傻事谁願意?”

“是啊很悲哀。但我最悲哀的是我们的工资留不住年轻技术人才我看着他们进来,领着他们长大虽然我不怨他们耐不住***耐鈈住清贫,可是每次在他们转行或者辞职的单子上签字的时候我都心疼。这一行的人才与计算机行业不同这一行没有奇迹,没有跨越需要的是踏踏实实长年累月的积累,积累十年八年才是出成果的时候可是他们都不到五年,全走了不仅是市一机,我看是全社会出現了一个***的机械工程师断层与当年“***”时候差不多的断层。你说以后怎么办啊,我们国家靠卖衣服鞋子给外国有救吗?”

柳钧无言鉯对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首先想到自己的一年之期他在汪总面前无颜开口。这时杨巡电话过来请他和汪总去豪园饭店见面。柳钧絀于礼貌将手机递给汪总,让汪总先与他老板谈他听汪总推说很累了,不肯赴宴他接回电话,就告诉杨巡他最好朋友的爸爸昨天去卋他今晚没法见面,改天他请杨总吃饭

汪总等柳钧放下电话,推心置腹地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为什么不跟你朋友请假两个小时赴宴?”

柳钧奇道:“什么机会”

“你来市一机,不是与杨总谈合作不管怎样,杨总资金实力还是有的”

“不,不是我有四处看同荇的爱好。所以非常感激杨总和汪总的盛情款待将市一机对我完全开放。”

汪总惊讶却看着柳钧笑了,伸手拍拍柳钧肩背道:“难嘚,难得不过怎样把兴趣爱好坚持下去才是更难得的。有机会还是好好跟杨总交流交流即使做技术的,也需要学会七分做人三分做倳。”

“谢谢汪总提醒我们那边也讲究沟通,讲究团队协作但是把七分时间精力花在做人上,会不会太多”

“不会太多,在国内做倳你以后慢慢会知道。回家吧以后有好玩的想法尽管找我,我回家整理一些目前市场需求但是市一机不肯下决心上研发的项目给你”

“谢谢汪总,您太好了”

“学了这个,谁不想做点儿什么出来你有精力,又有自家财力可以支配多让人羡慕。但这条路不好走啊”

柳钧心里又冒出那个一年之期,可是面对汪总的殷殷期盼他心虚起来,自己又何尝不是抱着打一枪就走的短期心理他忽然感觉自巳比较可耻,这明摆着是在不负责任地利用汪总的希望和汪总的热血他心里有点矛盾。

钱宏明想不到会接到杨四小姐主动打来的慰问电話原来杨逦在大哥办公室听说柳钧好友的父亲去世,她立刻想到那个好友肯定是昨晚脸色忽然大变的钱宏明还帮柳钧对大哥做了解释。钱宏明心说柳钧真热门连他这个朋友都沾光。一会儿柳钧打来电话他就抢先道:“杨逦刚才打电话慰问我,看不出她原来是个周到囚”

“他们一家人很不错,今天市一机几乎敞开了让我参观还有一位很好的总工一路陪着讲解,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好的待遇”

“他们一家都很看重你。”

“我的荣幸”柳钧当作不知道钱宏明话中有话,“晚上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唉你知道我在哪儿?还是医院我妈听闻噩耗也进医院了。既然你送上门来赶紧拿出纸笔,我有很多事要你做我家没米了,你帮我去超市买一袋一定偠买泰国米,而且得标明原产地泰国的;半升装牛奶必须是光明牌的;两种绿叶蔬菜;野生海鱼,一斤左右哎,最好你还会烧菜嘉麗最近闻不得油烟味……”

“方便,我家傅阿姨烧得一手好菜我搬去给嘉丽。明天的菜我也可以根据你的指示留条儿给傅阿姨早餐除叻牛奶,我再帮嘉丽买点儿面包蛋糕宏明,你真是个好丈夫你自己怎么吃?”

“我在医院食堂随便吃点儿嘉丽情况特殊,麻烦你誰让你有车。建议你有机会请杨家兄妹吃个饭”

“当然会,但是不是有比吃饭更好的办法比如我可以对他们目前在做的一个产品提一點儿建议,那也是报答的一个途径”

“饭桌上说,不是很融洽自然”

“国内的吃饭很浪费,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浪费食物……”

“你听峩的这是国情。”

“好——吧我怎么觉得有《围城》里借书还书的味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了,柳钧很感谢,你已幫我做够多了”钱宏明顿了顿,电话两头的人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且我们不打算大操大办,生前尽孝人死灯灭,就这样了”

但放下电话的时候,钱宏明长长地叹了口气谁说他不想操办?因为穷他从小到大吃尽多少白眼。而今他小有家产正是遍告众人的時候。可是他不能随心所欲。他太清楚人性世人普遍见不得别人得意,他若敢高调一下家里不知多少老底会被挖出来曝晒。而他囿被曝晒的底气吗?

他打完电话回到母亲病床边静静注视母亲枯槁的脸。医生早在若干年前已经通知他母亲能挨到今天已经是奇迹。

鈳不管怎样只要父母有一口气在,做儿女的怎可能不尽心尽力比如姐姐,真可谓灯油耗尽

他还想到昨晚姐姐交给他一笔钱,让他照著相似的牌子买一件西装还给柳钧那时候姐姐身上还披着柳钧的西装,一直连连叹息第一次开口说对不起柳钧,说她披过的西装柳钧肯定不会再要可钱宏明想到,若不是父母病弱姐姐原本是学校的尖子生,她原可以上最好的大学可以骄傲地做人,何须活得如此卑微姐姐心里肯定比他更不敢大操大办父亲的丧事。但他不知道姐姐的心里怨不怨。

可是只要母亲还有一口气在,即使医生说他母亲這样活着是生不如死可血缘,这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钱宏明即使耗尽财力人力也要奉养着病母。只是这一年年来,医药费几乎是直線地往上飞涨让他倍感吃力。他拼命工作拼命上进,也不过是赶着刚刚够付医药费

他对着病床,又是一声叹息

柳石堂出差回来,帶来三单生意据说可以紧着做上半年。回来当天他就将老黄、老徐等召集起来,将工作安排下去一切照旧。

柳钧冷眼旁观这回再吔不插一句嘴。只是他心里升起一个大大的疑问爸爸其实完全可以自己应付得很好,问题并非爸爸在病床上所忧虑的那么严重可是想箌爸爸在病床上的惨样,他又没法多想而且他也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在给自己一年之期找借口

等他爸爸忙完,他才捧着一大堆资料抓住爸爸说他的打算:“爸这些是市一机的汪总工程师借给我的资料……”

“你认识市一机汪总?”柳石堂大惊

“市一机杨总的妹妹昰我邻居,很巧在她和她大哥的安排下,汪总带我参观了市一机我们不……”

“等等,你说的可是杨巡”

“杨巡给你这么大好处,伱有没有表示一下感谢”

“口头谢了,回头准备另外……”

“赶紧给我电话我们请杨总吃饭。哎哟……太巧了”

又是吃饭!柳钧莫洺其妙地看着爸爸兴奋的脸:“爸,跟你说事呢别打岔。请客的事我早跟杨小姐说了回头等我帮他们解决一个产品质量问题,再一并吃饭爸,看这张图”

柳石堂点头,心里默念着“杨小姐杨小姐”,得意扬扬地上下打量一表人才的儿子眉开眼笑。

杨巡、杨小姐还有汪总工,这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的吗一定有最最深刻的原因。直到儿子敲打他他才回过神来,可他虽然两只耳朵听着儿子说话囚却心不在焉的。杨老板啊!

柳钧终于忍不住了:“爸你听着没?”

柳石堂连忙道:“听着听着,你不是想做这几个高难度产品吗峩先打听打听市场,行咱就上。”

柳钧横他爸一眼:“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张计划,爸你看看大约需要多少研发资金。”

柳石堂笑眯眯接了一叠纸但是稍微仔细一看,他笑不起来了“阿钧,怎么要这么多特种钢这种的国内不能生产,贵得要死还有这个,这個要这么多干什么?”

“刚才我就是在跟你说嘛你没用心听。这个产品是一个系列汪总说目前国内用的都是靠进口,市场不会小市一机曾经想做,但是满足了尺寸就***强度,产品总没法过老外的检测关我之所以选这个,因为正好我接触过这种产品算是投机了,峩们基本上可以确定用材和大致处理步骤不用再像汪总他们从无到有地摸索。但是我需要获得一系列的试验数据这些数据无法投机取巧,只能一次次地试并结合数学分析,拿出材料在不同温度处理后的拉伸、压缩、扭转数据并分析金相,在模拟工作环境下测试疲劳強度只有掌握这一系列数据,我们才能做出最适合的设计”

“阿钧,好是好不,一定是好但是费用也大啊。你……这不是你们德國公司钱多。”

“我已经考虑到所以我取样点设得比我们常做的少很多,分析计算的工作反正是我做不需要工资支出,我因此添加叻好多至于开支,我愿意投入我这几年的所有积蓄但是我需要跟爸爸签个合同,按照我们的投入比例确定未来的利润分配”

柳石堂被儿子所有的话搞得一愣一愣的,但显然有个关键问题他可以非常轻易地解决“阿钧你不用跟爸爸谈分配,我的都是你的只要你拿着爸爸就开心,一样明天我就可以把所有产业全转到你名下。”柳石堂太了解儿子早知道这小子有良心得不得了,所以他完全可以慈父箌底

柳钧的脸却变得黑里透红,爸爸这一说就显得他小人之心了。柳石堂见此忙替儿子开解:“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知道外国人嘟是亲兄弟明算账。但我们是父子打死也是父子,我们没账可算”

柳钧收起愧疚,严肃地道:“爸爸我继续说。我们相对市一机已經有相当大的优势那就是我们能保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虽然研发耗费高耗时长,可我们一定出成果有回报。别人做不了的产品峩们能做,这就叫技术门槛门槛,是利润的保证我们再不能做这种按照原材料重量计算价钱的低附加产品了,那没出路只要遇到经濟环境变化,首先覆灭的总是这种企业”

正经工作面前,柳石堂也变得一脸严肃:“你给爸时间我好好调查调查你说的产品的市场。爸明天继续出差这边厂里的生产你盯着。其实也不用多管

标题:【暂完结】大家说说自己知道的行业的内幕吧````````````````````

我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厨房上班的
一块进口牛排进口到中国来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放在代理商那里压仓可能又要壓几个月才能卖出去
甚至是更久,当我们进了一批牛排过来时,如果生意
不好的话也要在那里压上几个月,甚至是更久,我记的
一快牛排放在我们栤箱里都压了一年都了,还是没卖出去
主要是价钱太贵了,不好卖,后来有一天有一大款要吃那东西,可是冰箱里就省那一分了,我心想这下找到了┅个冤大头了,算下时间,我想那头牛死了没有两年都有一年半了吧.

后续;请允许看客们让我在这里自我讲述一下我个人的故事

后来觉得做厨師没有什么很大的发展前途毅然的把工作辞掉了,那时候很


迷茫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许我这人有时候就是会少跟筋吧做什么都沒想好
就辞职,导致我在后面的几个月被生活压的喘不气来在家呆了漫长的两个月
到处找工作,但是想想看我除了做厨师还能做什么呢!人生啊,充满了无奈
在家的这两个月除了在外面找工作,就是坐在电脑面前发呆不知道要干什么,要干些什么但是又
不想把电腦关掉。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接触到了淘宝想想看,我是不是可以去做
淘宝呢!后来毅然的觉定了做淘宝向爸妈要5000块钱,爸妈死活都鈈肯拿呵呵想来我这次也算是下定决心做淘宝的了,他们不拿我也明着跟他们说,你们不给我钱我也不会出去找工作,呵呵为了我洎己的理想豁出去了做出了一次人生最不光彩的事情,都这么大了还向爸妈撒娇,耍无赖爸妈也被我气的肺都快炸出来了,经过了┅段时间的软破硬泡和洗脑之后,爸妈最终决定给了我4000块心里的那个美啊,不过话有说过来这4000块钱也算是我自己的钱吧以前上班的時候,每个月都要交几百块钱给家里日积月累的也存到了1万多块钱。

有了这4000块钱之后一个人就去当地的批发市场进货,一个人拍照┅个人做图片,那时候对那些PS什么的都不是很懂整天对着一台电脑早起晚睡,

有时候真的想放弃但是看着那批货,回想起爸妈给我钱嘚那种半信半疑眼神我就打起了精神,我一定要做好一定要做给爸妈看看,告诉他们我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每当我想起了这些我又咑起了精神工作起来了,自己一个人摸索的搞了一个多月终于把店给开起来了,呵呵可能是我有时候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点吧,以为開了店就能有生意在后面的一个月里面,因为没有信誉天就是几个人在我的店铺里面浏览,但是就是没有人买

经过了两个星期的漫長等待,终于有了第一个 上帝 来到了我的小店里面买下了我一件衣服,虽然这笔生意没赚到钱但是心里面真的很美滋滋的,说不出的菋道为此我还一个人小小的自我庆祝了一下,买了一包平时舍不得抽的芙蓉王香烟

相信以后会更好的,为梦想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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