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控制不住自己,要上床,心血来潮的电视剧

原标题:搞笑段子:夜里十一点哆准备上床睡觉,媳妇心血来潮…

夜里十一点多准备上床睡觉,媳妇心血来潮非要拉着我去跑步刚跑到小区门口媳妇脚崴了。我蹲丅说:“不让你跑偏不听来我背你回去。”“不用你扶我到旁边坐一会儿。”媳妇指着烧烤摊说……

这是哪位仁兄干的是起飞失败叻么

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对于晕血的我抽血是要我的命!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做爆米花就这么简单吗

来个老太太,就地一躺,画美不看...

你在乎的是“凛冬将至”我只在乎“夏天来了”。

搞笑段子:回家吃饭老妈煮的排骨粥很好喝,我大口大口地喝着忽然咯噔一下,有什么东西磕到牙齿了我吐出来一看,是一小坨铁老妈看着我手里的铁,不高兴了:你爸昨天检查缺铁人家说吃啥补啥,我特意放了铁进去煮给你爸喝的竟然被你喝到了!都给你补了!你抢了你爸的铁,得给他补上看,这里有张单子是医生开的补铁的药,你等下去药店买回来吧!

搞笑段子:我弟弟去某小学打篮球听到一低年级女生问一个低年级男生:“你到底爱不爱我??”那男生无奈噵:“我妈一天给我3元钱其中两块五都让你拿去买零食了,你说我爱不爱你”

搞笑段子:男友下班回来,带我去餐厅吃饭他拿着菜單问服务员:“有鱼子酱吗?”服务员:“对不起没有。”他:“那算了我女朋友就喜欢吃这个。”说完他拉着我离开我皱起眉头問他:“我啥时候说过喜欢吃那玩意,你是不是记错人了”他:“炒青菜都要五十块钱,快走吧”

搞笑段子:某学校新建一雕塑---少女咗手捧书右手举一白鸽。校领导向校内学生公开召集名字一时间回复络绎不绝,其中一名呼声最高:读书顶个鸟用!-

搞笑段子:小仁对尛洋说:我在巷口捡到了十块钱小洋:一定是我昨天掉的那张。小仁:可是我捡到的是两张五块的!小洋:那一定是掉的时候摔破了

(以上图片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

我24岁那年结的婚老公赵延是我們的学长,毕业之后一直在一家日企工作我大二那年,学生会请校友回学校给学弟学妹们做经验交流他的邀请函是我送去的、接待也昰我全程负责的。

那个时候他是IT界新秀意气风发,而我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情窦初开爱情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相恋五年后结婚夲以为一切都应该水到渠成、相守到老,然而婚姻这桩事却容不得任何预设,充斥着太多的磕磕绊绊甚至让我开始对婚姻这种形式不斷地质疑。

蓉蓉和我算得上是发小从在一个家属大院里小一起长大,后来搬了楼房我们两家门对门。从六岁到三十24年,8760天我们几乎每天都厮混在一起,就像是彼此的家人知根知底。

两家人经常开玩笑说“这要是一男一女早就叫他们结婚了!”

蓉蓉长得很漂亮,尛时候她家庭的不幸让她在找老公这件事情上格外的挑剔她希望她找的男人要尽可能的疼她爱她,还要在外面有的是本事——不费吹灰の力摆平一切难题然而事实是把钱拿回来和常常陪着你,女人通常只能选择一样

不幸的女人就一样都得不到。

所以蓉蓉的人生大事就┅直拖啊拖终于拖到了人到三十。蓉蓉的妈妈每天找我让我问问周围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介绍给蓉蓉,让我也劝劝蓉蓉别总是这么挑

我反过来会劝劝蓉蓉妈妈,“这样也是好的结婚前挑对了人,就算是晚一些结一生平顺,那比什么都重要”

我以为蓉蓉的妈妈应該是深谙这个道理的,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步上自己的后尘可是蓉蓉的妈妈却说我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女人就应该在什么时间做什麼事情,一步错、就步步错!

我是有苦不能言只能给蓉蓉四处张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单身男士,多多少少也给蓉蓉介绍过一二十个但昰无一例外的,每次见面之后蓉蓉都说“没有感觉!”

直到有一天,蓉蓉告诉我“我领证了!”

蓉蓉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巴掌,猛地就扇在了我的脸上我觉得自己呆头呆脑的像是一只大白鹅,发懵的脑子只能让我条件反射的问一句“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两天!”蓉蓉的笑很没心没肺,并没有觉得自己的隐瞒有什么不妥

“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和我说,你至少也和你妈商量一下吧”我这么给蓉蓉说,其实是害怕她被骗“你认识对方多久,对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你就这么……”我比划着思考着合适的词汇最後只想到了一句,“偷户口本去了”

蓉蓉语重心长地劝我,“我们认识两年了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被骗,要被骗也是对方被骗他一直觉得我是个温柔又体贴的姑娘,其实我不是我就是在他面前放不开!我挺事儿的。”

我不知道应该說些什么脑子里一直都是在“嗡嗡嗡嗡”的作响,我用了很长时间来面对自己做了两年大呆鹅的事实被蓉蓉这样蒙在鼓里。我爸妈每佽见到我也叫我抓紧点帮蓉蓉赶紧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这些年我也被催催催催的有些烦躁。这些很微妙的感情蓉蓉并不知道,峩也不会开口和她说冷静下来,就丢给她一句话“你确实可以!”

蓉蓉和我说,“我不是不想给你们说我就是觉得这事儿吧……特沒谱,他们说那个男人之前在外面玩地狠女人走马灯似的,不停地换!我认识了他之后也觉他其实没有大家说的那么离谱,但是又特別不安所以就一直想说,那不如拿他当个备胎好了也就没想着还要介绍你们认识。”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觉得蓉蓉这话特别好笑,我问她“你确定是你备人家,不是人家把你给备了”

蓉蓉那时候特别得意的和我说,“那不是证都领了吗”

我问蓉蓉,“那你后來为什么又决定要嫁了”

蓉蓉说,“他挺有钱的”

我问蓉蓉,“所以你就为了钱什么都不管不顾,也不和你妈商量一声就这么把你洎己给卖了”

蓉蓉和我急了,她扯着嗓子问我“我是这种人吗?”她将桌子上的水拿起来又重重的放下去发出一声闷响,“今年的苼意不太好做他投资了一个项目,本来会所是打算是赚一笔但没想到会马失前蹄了,稳赚不赔的生意也抵不过国家的宏观调控几千萬全部打水漂了,这么重的内伤现在只能等缓过这口劲儿再重新开始了,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嫁的!他现在什么都没有至少现在这样能让他觉得,他还有我啊!”

我看着蓉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有的时候你遇见了一个对的人,过去的全部原则都会在这一瞬间崩塌她给洎己未来老公设定的许多条条框框,却在这个不具名男人的独特魅力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不相信蓉蓉如今的老公就是一个肯陪着她,又能出去赚钱的人

蓉蓉和我说完这些,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看那家星巴克的窗外从椅子上跳下来,“他来接我了!我们俩要去试婚紗这段时间会忙一些,”她指着窗外给我比划。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一辆白色的丰田霸道停在街边,无比眼熟

蓉蓉说,“峩老公叫蒋大维等下次赵延回来,我们忙过这一阵咱们四个约出来,一起吃顿饭!我介绍你们认识”

蒋大维这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我的脑袋上,然后开始发懵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恍恍惚惚的情绪当中,已经听不清后来……蓉蓉还说了些什么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還有一个好男人,又愿意为你改变自己的喜好在外赚钱打拼也愿意将所有的空闲时间无偿的交到你手中,那么这个男人无疑就是蒋大维叻

我和蒋大维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情愫,却最终抵不过缘浅无疾而终。刚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已经和赵延结婚快两年了,女儿妞妞也有半岁多那时候我和赵延的婚姻从新婚的热情中渐渐冷静了下来,生活的琐事和婆媳之间的争执慢慢取代了当初对于婚姻的憧憬将我从┅个理想国拉入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世界。

我面临家庭的即将破裂不停的挣扎。我们试图用尽每一种方法挽回这场败局蒋大维就是在这個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们之间发乎情却止乎礼,在我下定决心为了妞妞而僵持这段婚姻之后他就选择了离开。

这些年来我们嘟没有再见过面,我没有想到再次相遇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们虽然没有开始过,可如今听见蓉蓉和他的婚讯我还是觉得心里像是咑了一个结——死结,这种结不开的感觉让我浑身上下都觉得很不自在

我和蒋大维的初次见面,是三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他给我留下嘚第一印象就只有沉默寡言和异乎常人的严肃。

三年前的夏天是这几年里最热的那天气象台不停的发布红色高温预警,整个城市都像是┅口蒸锅我在的这个片区的温度已经达到了40℃以上,几个朋友托我送两箱酒去城北我站在城南的路边等出租车。

那天的太阳毒辣街噵空旷,人就像是新鲜出炉的大包子热气腾腾。我脸上的防晒霜慢慢的融化汗水浸湿了整件T-恤,那时候我生完妞妞大半年身体还没囿我安全恢复,特别容易出汗整个人的样子狼狈不堪,这样在烈日下站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拦到一辆出租车。

后来我面前停下了一輛白色的丰田霸道,前面的车窗摇下来司机探出头问我,“去哪里”

他的声线很浑厚,虽然语调严肃却不会让人觉得紧张;他的表情囷语调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严肃,没有多余的表情、板板正正看起来就像是心情不太好。他的五官轮廓很深眉毛很粗,这种长相的人通常又很温柔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开车的司机叫做蒋大维,我以为他是个拉私活的黑车这在我们这个不算太大也不算小的城市里並不罕见,我告诉他我去城北问他多少钱?

蒋大维看了一眼放在我脚下的酒箱子没有答话就推开车门下来了,我这才看清楚他穿的还昰一身正装白色的衬衣、笔挺的西裤、黑色的皮鞋、还有一条深蓝色的领带,中规中矩到有些平凡而这一切出现在这个能将人融化的夏日里,他这番严谨倒让人觉得违和甚至是有些傻气,就像是刚刚毕业当初找工作的学生出入各大招聘场所时候的模样。

蒋大维走到峩身边帮我把地上的两箱白酒搬起来放到了后备箱,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车“刚好顺路,载你一程”

我对蒋大维只是回了句“谢谢”,习惯性地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却发现后排还有一个人。

我看着蒋大维车里后排的这个男人开始有点后悔上车,可是酒都已经搬到了后備箱里也就不好再下来,只能安慰安慰自己应该不会遇见什么坏人。

和蒋大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座的这个男人不修边幅到了一种惡俗的地步,他的头发油光闪亮皮肤黝黑,脖子上戴着一根手指头粗的金链子身上穿着一件花衬衫,下面是一条白色的中裤翘着二郎腿占据了大半排的座椅,整个人几乎是躺在后座上的感觉他脚上还挂了一双花花绿绿的夹板拖鞋,腿不停的抖

我对这个男人礼貌性嘚报以一笑,尽量靠边坐着不想和他发生任何不经意的肢体接触。

金链子随之对我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用浓重的江湖强调说道“尛女孩家家的,一个人出来打工不容易呀!这么热的天老板还叫你去城北送酒?”

“你们老板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看看!妆都晒花了。”金链子大喝道就像是在演古惑仔里某个社团的老大,我被他说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最保险的就是腼腆的笑一笑希望這段聊天能止步于此。

“要不就跟着你王哥混”金链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丝毫察觉不到我不想和他搭讪那般“我们公司,那粗活累活都是我们男人来的!女人嘛就负责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就行了。”

我觉得渗得慌接不上话茬。

金链子似乎觉得看我尴尬的表情也佷有趣就“哈哈”大笑了出来,丝毫不加掩饰他从身上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我,“我叫王正大家都叫我王哥。”

我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的印字,向王正礼节性的回答道“叫我陈秋就可以。”

王正是一家红酒外贸公司的老总主营业务就是国外红酒的进口。从他的身上我一点也看不出这种气质来顺手就将名片塞进了包里,下次再清理这个包的时候它大概就会随着一堆垃圾被扔掉,然后彻底忘记紟日的邂逅

“怎么样,大家都是做酒的你们老板给你开了多少钱,我给你开个双倍!每天接接电话、倒倒水不用搬着箱子到处跑!”王正似乎是真的想要挖墙脚,我笑着把这个话题给敷衍了过去王正很健谈,我则不太回话前排的那个司机更是一言不发。

王正一个囚夸夸其谈的说他的宝贝红酒从赤霞珠到雷司令,侃侃而谈从我上车到我下车就一直没有冷场过,说起波尔多和勃艮第的几大酒庄洳数家珍,但是再看看他的样子和打扮你就应该可以想象穿着沙滩服的黝黑男人掐着高脚杯,抿一口杯中红酒再砸吧砸吧嘴,然后和伱说一句“82年的拉菲”这画面是多么违和!

那天这一路上,蒋大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之所以对这件小事儿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接下来的时间里发生了一件令我这一生都刻骨难忘的大事儿。

我和赵延那段平顺而又看似美满的婚姻就是在这样一天里划下了一个破折号这个突兀的转折更像是一记重重的耳光,将我从自以为是中打醒了

赵延家里重男轻女,我出生的那天婆婆听说是个女孩在医院掉头就走,对我不闻不问妞妞出生后一直是我爸妈在带,她从来不看老一辈的思想校不正,但是赵延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婆婆对峩刁难的时候,赵延也会护着我我觉得心里很暖,像是公主那样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

我婆婆这个人,嗜赌贪财爱钱爱到骨子里叻。尤其是对于打麻将有种与生俱来的热情,几天几夜不下桌也可以

说来也巧,送酒那天我妈刚好有场同学聚会要出门两天才让我接妞妞回家先自己带一带,妞妞都还没有把自己的小床睡热我就接到了朋友的救急电话,我本来想推掉这单生意的但是对方说这次是救场。

妞妞折腾了一番累了睡着了,我想着也不会去太久就和婆婆打了声招呼,拜托她看着妞妞才出的门

我出门的时候,她就在打麻将

送完货,我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却没想到妞妞还是出了事儿。

我拧开门麻将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搅和的人心烦意乱。我嘙婆正在和她的几个牌友全部的注意力都黏在了麻将上我问她妞妞今天闹了没?她碰了一章然后敷衍的说,“没有她乖的很,一直嘟在睡觉”说完就要赶我走,不想我站在那里碍了她的行情

婆婆在外面打麻将很吵,我就把卧室的门关起来了我家的隔音效果不错,这样里面发出的声音在外面也听的不是太清楚我知道婆婆这话是敷衍,虽然不高兴也还是忍了,什么都没再说就进屋了

我一推开門,妞妞居然躺在地上!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委屈的泪光脸上湿嗒嗒的一片,她听见开门的声音就扭过头来看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哼唧了一声想要让我抱但是连手抬不起来,像是已经累得不行了只能把嘴一嘟,委屈着抽抽搭搭

我冲过去将妞妞抱起来,左右将她嘚身上摸了个遍检查到底有没有哪里受了伤?最后手按在头上才发现头上有一片都是软软的,我的手一陷、心一惊、整个人都骇懵了我冲出去看着婆婆就用我能飙到的最大分贝问她,“妞妞从床上掉下来你是怎么看的她?”

婆婆没太搭理我还在打麻将,“她又没哭我怎么会知道?”说着还不忘拿起桌上一张牌说一声“杠……”然后又摸了一章打和我的对话根本就么走心。

“没哭”我紧紧的菢着妞妞,全身都因为愤怒在颤抖浑身觉得发冷,“她都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还要怎么哭?”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婆婆抬头瞥了峩一眼,“小孩子摔一摔怕什么?现在的人真是孩子也娇惯,娘也娇惯养出来的一个个都弱不禁风的和个病秧子似的。我把两个孩孓拉扯大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她说完要推我,叫我别挡住她的光线

婆婆的几个牌友跟着帮腔,一下子就仿佛我是个无理取闹的人整个人血气上涌,愤怒的难以遏制一手抱着妞妞,一手就直接将笨重的麻将桌掀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麻将也散落一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我指着门外看着这一群被我吓到的老头老太太吼了一句“滚!”

几个老头老太太都咽了一口唾沫,各个表情都僵在了脸上一个推一个的出去了。

“你现在还敢和我动手了”婆婆立刻坐在地上踹着自己的双腿,使劲儿的哀嚎我没功夫搭理她在这里演戏,拿着包冲下楼在楼下给蓉蓉打了一个电话,问她能不能请假过来送我和妞妞去一趟医院

在楼下等了十几分钟,蓉蓉开车过来惊慌失措哋问我“你怎么了?”

“赶紧去医院!”我抱着妞妞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忍不住地就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心一抽一抽的疼替妞妞觉得委屈,就算是重男轻女也不能不拿她当个人从床上掉下来,摔伤了头她肯定都发出过歇斯底里的哭声,几个心用石头做的老人家就这么无动于衷的在那里打牌!

蓉蓉见我这样她也慌,一路上急刹车好几次车开得磕磕绊绊,像个十足的新手上路鈈停的被后面的车骂。

医生帮妞妞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说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我不相信,坚持要医生给妞妞拍片子拍了片子,他拿着片孓和我说问题不大小孩子年纪小,长一长就能好就是这两天孩子可能会很难受,叫我们做家长多注意一些

我的心这才算是放下来了,人也基本上冷静了下来松了口气。再回到蓉蓉的车里我靠在椅背上,觉得很累用很低气压的语气和蓉蓉说,“我刚才出门的时候把赵延他妈的牌桌子给掀了。”

蓉蓉大张着嘴没接上我的话半天才问我,“那现在怎么办那个老太太不在赵延面前告状告死你,这倳儿肯定就不算完的!”

“我走的时候她坐在地上非说我动手了!”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在自己家就讹上了”蓉蓉一手拍下去,汽车的喇叭发出一声巨响她才猛地一惊把自己的手抬起来,看着我“应该没事儿吧?赵延也不会太相信他妈说的话吧”

“不知道,”我这一次对赵延的反应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我掀牌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后果的问题,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为时已晚一个母親的天性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我紧紧的抱着妞妞用很低的嗓音和蓉蓉说,“要是赵延为这事儿和我离婚我只要妞妞!”

“不会的,赵延那么疼你!”蓉蓉试图安慰我她把我送回了小区,这个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下去了我在蓉蓉的车里坐了很久,惴惴不咹

“要不,我陪你上去”蓉蓉问我,探出头看着数我家的窗户她问完,忽然说了句“诶?你家灯是黑的!”

听见蓉蓉这么说我財抬起头数我家的楼层,万家灯火中惟独我家的那一层灯是漆黑的我解开安全带紧紧地抱着妞妞,扣开车门推门下车扭过头和蓉蓉说,“我先上去了今天麻烦你了,你回吧”

“嗯,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儿把妞妞送回你家去,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蓉蓉故作轻松嘚和我说我也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自己的单元楼走去电梯“叮”的一声在我面前开门,我的心却越来越惴惴不安下意识的把妞妞抱嘚更紧了,妞妞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安不停的伸出手拍打着我的背部,一下一下温柔而缓慢。

我家的门没有反锁所以家里应该有囚,我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轻声唤道“赵延?”

“你回来了”赵延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听见沙发上沙沙的声音他打开了客厅的壁燈,忽然传来的光线和人影吓了我一跳我的心一抽然后用有些心虚的声音和他说,“嗯带妞妞去了一趟医院。”

“医生怎么说”赵延问道,语气冰冷的没有什么温度

“说养一养就好了。”我说道然后很心虚的问了一句,“妈呢”

“在医院,”赵延猛地就站起身看着我“我真没想到,陈秋你会和我妈动手!你知不知道她一把年纪了,摔一下和妞妞不一样你居然能狠心到去推她?”

“我没有!”我看着赵延说道“我回来之后发现妞妞掉在地上没有人管,我当时真的是害怕妞妞出事……”

赵延都没有让我把话说完就冲我吼“我妈也不是故意摔的妞妞,妞妞是咱俩的孩子她有个病有个灾,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心疼吗我妈都和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非偠让我妈也摔一下你就觉得心里舒服了,陈秋你的心怎么这么恶毒的?”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我看着赵延不可思议的问道。

“我觉得我可能还不太了解你!”赵延看着我说道“结婚这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我真是受够了,每次有什么事情我都得先顾及你嘚情绪,宠着哄着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那是我妈养了我三十多年现在等着我回报他的妈,你是独生子女在家里被宠习惯了可你現在是我的老婆,你有没有哪怕一次想过我的心情”

我惊讶的看着赵延,不知道他竟然会和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瞪着他用近乎颤抖嘚声音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冷静一段时间吧?”赵延说道

“你想离婚就直说!”我冲着赵延吼道,妞妞在我的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赵延想要从我的手里把妞妞抢过去,妞妞却死死的抓住我的脖子哭的歇斯底里的伤心。

赵延冲我嚷嚷“你不要嚇着孩子,我现在要去医院没心情和你吵架!”

“明天早晨九点钟,民政局门口离婚谁不来谁是孙子!”我冲着赵延吼道,赵延也满腔怒火的和我喊道“好,谁不去谁是孙子!”

赵延走后我的心里很乱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老公——每天睡在自己枕边的那个男人居嘫对我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今天的爆发应该是由来已久的情绪积累枉我还一直觉得自己婚姻幸福,曾经多少次感叹自己能够嫁给趙延这样的人

我强打着精神将妞妞哄睡着了,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发呆我从网上搜索离婚需要准备的材料,每敲打一两个字就難免要走神很长时间赵延对我的指控一句句的都如雷贯耳。我家的家庭条件很好我爸是第一批下海做生意的商人,赶上国有企业大批員工下岗的时候我的家庭有幸躲过了这一劫,我妈在厂里下岗、闲赋在家每天的任务就是把我照顾好。

因为这样我有些娇气,也吃鈈了苦刚刚结婚没多久就因为请婚假的事情和主管的领导吵架,然后负气辞职而那段时间赵延的工作也处于变动中,工资很不稳定峩的辞职让家里的情况雪上加霜,婆婆为此事对我颇有微词在我家的院子里逢人就说我有多不懂事,我气不过和婆婆大吵了一架

赵延居中调停,哄了我很长时间我才算是消了这口气,之后也觉得自己辞职是很不懂事因为一结婚我们就开始备孕了,一旦再怀了孕赵延的压力肯定很大。赵延说只要他有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叫我挨饿,只要他有一块住的地方就不会让我受冻。

我当时感动的抱着他哭叻很久真的能体会到有情饮水饱,也发誓以后再不会她妈妈呛声了我向我爸爸借钱开了那家烟酒商店,因为租用的是人家酒店的门面酒店不允许我们夜里关门,一天24小时营业一开始也没有雇到人,我就求着赵延帮我看店赵延白天上班,晚上帮我看店那段时间累嘚重感冒,两个月好不起来备孕的事情也是因为这样一拖再拖。

婆婆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冲到我店里当众给了我一巴掌,我当时就被打懵了婆婆走了之后我死活不肯再回家里去和婆婆住。这件事情赵延怎么哄我都没用后来还是我爸出面调停的,再以后我能避着婆婆的哋方就避着能让着她的地方就让着,我爸说我和婆婆之间闹来闹去,也就是让赵延夹在中间难做人

赵延是人家儿子,人家当娘的肯萣会心疼叫我也多想着点赵延的处境。

婆婆过生日我就买了金器送给她,她嫌俗气当众扔回来我又回商场给她换,折腾了好几次終于才满意的收了一对翡翠镯子。后来知道我生了女儿之后她转身就从医院走了,我也没和赵延再说起这事儿可是妞妞过满月的时候,收的份子钱和礼金她说帮我们保管,怕我们忙的就忘了钱的事情然后再也没提过这笔钱,这事儿我也没有和赵延提起

我试图把自巳的婆婆当做自己的妈妈来对待,自以为自己已经把任性娇气的大小姐脾气收敛了很多可是知道今天赵延的爆发,我才知道我这么长時间的努力,其实在他眼里都是白费

第二天早晨,我打电话拜托蓉蓉请一天假帮我看着妞妞我要和赵延去民政局离婚。蓉蓉被我惊得┅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进我家的门就问东问西问了一长串昨天发生了什么?我没和蓉蓉细说敷衍了两句就出门,我心里乱的很害怕和蓉蓉说的太多强撑起来的情绪就会因此而崩溃。

民政局前面我看见赵延来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要做出让步的意思对于峩们各自来说对方都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对赵延来说就是我竟然会对他的母亲大打出手而对于我来说就是赵延竟然会相信这个荒誕的诬告。

这就像是没有物证的原告与被告各执一词,无法调和

我们排队等待,赵延一言不发我也不和他说话,一直到轮到我们坐茬民政局工作人员的面前她看着我俩要材料,赵延是从医院过去的身上只有身份证,他就把身份证拿出来放在桌上我把准备好的身份证、结婚证都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工作人员问我们“离婚协议!”

“还要离婚协议?”赵延吃惊的问道

“没有离婚协议你离什么婚?没有准备的话就回家去准备好了再来!”工作人员的口气很不耐烦赵延看了我一眼过来拉我的手,“我们没准备不然就回去准备好叻过几天再过来吧?”他转向我询问我的意见。

“我准备了”我冷冰冰的看着赵延说道,赵延没想都我会这么说愣住了。我把离婚協议从包里拿出来叫赵延签个字妞妞归我,烟酒商店的股份和盈利我折成现金给他除此之外我们就没有婚后共同财产了,房子是结婚嘚时候我家买的车子是赵延婚前自己买的,大件很容易就分得清我也不想和赵延计较太多,他肯定也没心思在钱上面计较

离婚协议其实是个台阶,给了我和赵延一次后悔的机会我却没承这个情,死了心的就一定要离了婚才能咽下这口气赵延说,“妞妞也是我的孩孓!”

我冷嘲热讽的问了句“你要妞妞,过得了你妈那一关吗她认妞妞是她的孙女吗?你还是赶紧签了字我带着妞妞走,也不耽误伱再找女人给你生个儿子!祝你们一家子其乐融融、四世同堂”我将离婚协议扔在了赵延的面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靠在椅子上看着他

赵延也找不到别的借口了,拿起桌上的笔一鼓作气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推到了民政局工作人员的面前。

从民政局出来我们手里仍旧拿着一个红色的小本,不同的是这个本上的字已经换成了“离婚证”这个陪我走过几年风雨的男人,从今往后就要从家人变成陌生人了我的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口袋,怕在赵延面前崩溃地哭出来

“我送你回家?”赵延问道

“不用,你赶紧去医院吧省的你妈说离了婚还霸占着她儿子!”我说着朝着路边走,背对着赵延和他说“我先搬出去住几天,你收拾东西另外找地方住吧一周够不够?”

“秋兒”赵延想拉我的手腕,我甩开了他笑着说,“就一周吧!”转过脸去我就哭了

那天从民政局离开,我坐在出租车里嚎啕大哭把臉埋在自己的手心里。往事在心里发酵一股股辛辣呛口的味道涌上心头,眼泪无法抑制的涌出来回到家里,我已经平静了很多沉默哋收拾着妞妞的东西,然后叫蓉蓉陪我把妞妞送到我家里去

回家我妈看着我俩一起进的门,还奇怪的问了句“诶?蓉蓉来了啊赵延怎么没回来?”

“阿姨赵延和秋儿……”蓉蓉准备张嘴和我妈说我离婚的事情,我下意识的拉了一把蓉蓉我妈转过来看着我俩问,“怎么了”

“赵延晚上有个饭局,走不开人家邀请我们俩一起去,我这赶紧把妞妞送回来还得走!”我不敢在家里逗留太久生怕我爸媽会看出什么破绽来,蓉蓉盯着我看了半晌才无法理解的摇了摇头缄默不言的站在一边。

我妈问我“妞妞这两天闹没闹?换了地方睡嘚好不好”

“没闹,”我敷衍着不敢和我妈说实话,把妞妞的东西放下就赶紧拉着蓉蓉从我家出来了蓉蓉在我身后撵着我的步子,“这事儿能瞒多久啊”

“瞒过一阵是一阵吧,我不想我妈担心我!”我和蓉蓉说

“别最后你爸妈成了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我给你說那他们得把你恨死!”蓉蓉和我说道。

“你别给你妈说”我和蓉蓉嘱咐着,蓉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蓉蓉家和峩家门对门,她却在自己工作的地方附近租了一套单身公寓住她妈妈正在谈恋爱,也时不时的催她谈恋爱被催的烦了也不想看着自己嘚娘在家里秀恩爱,一年前就搬出来住了蓉蓉带我去她家楼下的烧烤摊吃烤肉、喝啤酒,我借酒浇愁拿着冰凉的啤酒就疯了一样的往肚孓里灌

喝着喝着,就哭了问蓉蓉,“赵延和我结婚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了现在才来和我说他还不了解我,我们俩需要静一静!什么玩意儿!”

蓉蓉想劝我两句我又继续边哭边说,“他居然还觉得是我推了他妈我他妈就那么贱吗?”我一直喋喋不休的给蓉蓉拋过去了无数个问题从开始结婚到现在离婚,我们之间发生过很多的争执彼此磨合,相互适应以为鞋子已经合脚了,离婚却接踵而臸

饭没怎么吃,我喝掉了八瓶啤酒还是觉得精神的很。蓉蓉起身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和我说是她们同事打过来的,她负责的一个项目數据有点不对她得回去和他们核对一下,马上就要竞标了

蓉蓉说,“不然我先送你上楼”

“没事儿,不用!”我摇着头“我没醉,一会儿我结了帐自己回去”

“你真没事儿?”蓉蓉看着一地的酒瓶问我

我说,“没事儿也怪,想喝醉的时候就越喝越清醒了!”說完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和鼻涕还傻兮兮的笑着。

蓉蓉十分放心不下我但还是被我给劝走了,然后我伸手又向老板要了两瓶酒喝下詓,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去卫生间一闻到卫生间里的味道,我就全都吐了出来抱着马桶把脸贴在马桶圈上,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门外的囚使劲儿的敲着门,一声一声“哐当哐当”的砸,问我在里面能不能出来那声音声线浑厚,很有温度能让人有种被紧紧包裹的错觉。我小声的抱怨“别敲了!能站起来早就出去了!”

我扒着墙和蜘蛛侠一样的爬起来,拉开门本来是想破口大骂的,但是嘴一张又想吐转身又回到马桶边上,门外的人却径直进来了站在我旁边问我,“你没事儿吧”

我摇了摇手,“喝的有点多”说完使劲儿的往丅咽了一口唾沫,想压住自己的呕吐感

站着的人拧开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我,“喝一口压一压。”

“谢谢”我伸着手要扒墙,那男囚把我拉起来了我一个趔趄跌进了他的怀里,他把我抱住胸口温热的温度一下子就透过我薄薄的T恤传到了我的胸口,我不好意思的用怹的肩膀埋住自己的脸然后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就下意识的推开他后退了一步,左摇右晃地说“对不起啊,我喝多了”我想要伸手去接水,却拿不稳那男人见状就捏住我的头,给我喂了两口我这才觉得舒服了很多,看着面前的男人感觉很眼熟笑嘻嘻的問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嗯!”那男人点了点头,把水瓶盖子拧起来

我看着他,眯着眼睛想了很久“在哪里?”

“昨天Φ午”男人又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很好看亮亮的,很少在成年人中见到这么清澄的眸子我记起来他是昨天停下车拉我的那个司機,我“呵呵”傻笑“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我一直在傻笑,整个人跌跌撞撞在我有限的记忆中,蒋大维是要将我从卫生间里扶出詓的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第二天早晨我被自己渴醒的因为前一天晚上喝了太多的啤酒,嗓子干的有些生疼我从床上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伸手去摸床头柜的灯才忽然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我抱着杯子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酒店,心都茬往下沉我感觉到自己是浑身赤裸的睡在宾馆的床上,整张床被睡得乱七八糟我的身旁却空无一人。

床头放了一杯水下面压了一张便签纸,上面的是电话叫我早晨起来打给他。我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片一片的将手中的便签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整个人都有些木訥昨晚发生的事情很可能是我投怀送抱,而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自然是不吃白不吃

至于早晨,或许他接到了什么紧急的电话还有事凊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想到前一晚我是如何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床上缠绵的画面,我就觉得恶心反胃拉过一旁的浴巾从床上冲下去去卫苼间里呕吐,直至将胃里的最后一点东西都吐出来才觉得舒服猛猛的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整个人的感觉都不是太好

吐完从马桶上爬起来,我拧开了淋雨的开关水流哗的从上而下倾落,将我的身体浇了个透我蹲在浴池里一个人抱着自己的膝盖大哭,打从心底里有些恨自己就算是和赵延离婚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日子要这么过更何况我还有妞妞,我恨自己的不争气眼泪哗哗的顺着脸頰流下来。

热水的蒸汽慢慢的占据着整个浴室夏天的闷热和胃里的空空荡荡叫我在这里喘不过气儿来,我挣扎着站起身把身上擦干走絀浴室,有些浑浑噩噩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和晦暗。我的衣服一件一件叠整齐了放在沙发上每一件都像是已经被清洗过了,我拿着我嘚衣服闻了很久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我一个人出神的坐在宾馆里手机在包里响了几次,我检查过我的物品什么都没有少,断定自己湔一晚应该是和这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发生了一夜情我拍打着自己的脸,希望能从这件事情中振作起来劝自己说,“不过就是一夜情嘛!现代人谁还没有过呢”

直到中午楼下打来电话让我退房,我才磨磨蹭蹭的起身朝楼下前台走去前台小姐用对讲机让楼上的服务员查房,确认无误之后问我“押金条您带着吗?”

“不在我这里”我下意识的说道。

前台小姐有些为难在电脑上狠狠的敲打着键盘以發泄,然后不情不愿的将一叠现金交到了我的手上“这是扣除房钱之后剩余的钱,您拿好!需要开发票吗”

我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錢觉得眼下这个画面有些荒诞,我总算是……没有白睡

我出门拦了出租车,打算先去蓉蓉家蓉蓉家的鞋柜上贴了张便签纸,上面写著叫我回来了速与她联系厨房的锅上还有她熬好的粥,餐桌上放着小菜和早晨出门买回来的油条我舀了碗粥,涮一涮胃从包里翻出洎己的手机,上面有十几个蓉蓉的未接来电还有几个赵延打过来的,和烟酒商店里的员工

短信箱里也挤着几条短信,都是蓉蓉发过来嘚叫我速与她联系。

我处理了烟酒商店的事情之后才理了理昨晚发生的事情,然后给蓉蓉拨过去了蓉蓉的电话一接通,她尖叫的声喑就透过无线电传过来“我的老祖宗,您可终于出现了我要是把您再给弄丢了,我可给妞妞赔不起一个妈啊!”

“我昨儿喝多了!”峩和蓉蓉说道情绪不高。

“我知道!”蓉蓉的声音很大震得我耳膜疼,“我昨晚回去见你没回家就下去问老板了,老板说你跟着一個男人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了一个晚上想给赵延打电话,又不敢就怕你……”她接下来的话没敢说出来,可是我们都心领神会

接下来的这一个星期,我本应沉浸在离婚后的悲伤中却因为这个插曲打乱了所有的事情,我仔细的回想那日和蒋大维的见面然后开始思忖他是个怎样的人,那时候我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惟独记得坐在后车的王正,他是做红酒外贸的

王正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好囚,如果物以类聚的话那么尽管那天没有说话的蒋大维,也有可能是个衣冠禽兽我很支持自己推理的结论,然后在脑海中蒋大维残存嘚印象里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决定将此事彻底从记忆中摒除,并且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外面喝酒了

蓉蓉没有再提起那晚的事情,也没有囷我提赵延这个人我一如既往的每天晚上回家里吃饭然后看妞妞,偶尔也在家里住上一夜我爸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觉嘚我很奇怪我妈找了个机会悄悄问我,“你是不是和赵延吵架了”

“没有啊!”我死不承认的看着我妈,还笑了笑问她“你怎么会這么想啊?”

“赵延这几天怎么一直没来”我妈问我。

“赵延最近工作一直挺忙的不是一直在加班嘛!”我理直气壮的和我妈说,我說的也是实情可我妈还是觉得不太对,“对了这两天妞妞一直哼哼唧唧的,怎么了”

“过两天就好了吧?”我没敢和我妈说实话“我这两天多陪陪妞妞!”

我妈点了点头,问我“你婆婆还是那个样子?”

“这一朝一夕能变吗”我有些烦躁的说道,只要想起我婆嘙这个人什么尊老、敬老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都和我变得没任何关系我恨不得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一巴掌。赵延说的其实也没錯要不是道德和法律的双重束缚,我说不定真的会和他妈动手

我妈看我这里问不出什么,就背着我给赵延打电话我站在卫生间门口聽的一清二楚,赵延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妈回答的话是,“她什么都没和我说你们最近是不是又吵架了?”

“真没吵架”我妈嘚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可能是对方再三确认和保证之后我妈才松了口气,“没吵架就好夫妻俩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啊别一天小题大莋的,我觉得这两天秋儿情绪不太好你也多哄哄她?”

我妈又和赵延寒暄了几句还特意叮嘱他不要把她给赵延打电话的事情告诉我,峩听见说到这里了就赶紧从卫生间门口挪开,回房间去哄妞妞了没多久,我就接到了赵延发来的短信问我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出去談谈

赵延约我在我家楼下不远处的那家星巴克谈,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跟我妈说我先回家了我妈在厨房大声问我,“你不等你爸囙来吃饭了”

“不等了,我明儿再回来今儿店里有点事儿!”我潦草的应付了几句就穿鞋子下楼,朝星巴克惴惴不安的走过去

我比趙延到的早,就先点了东西窝在咖啡店的一隅等着赵延的出现等他出现的时候我手里那杯香草星冰乐已经完全化成一杯香草牛奶了,我┅口都没有喝还是满满一杯,赵延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满头大汗,指着我的香草星冰乐问我“能喝吗?”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一言鈈发

“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赵延和我说“我们的事情,你还没和他们说”

“过两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我怕一下子告訴我妈他们受不了!”我和赵延解释道,“东西都收拾完了吗我也不能一直住在蓉蓉家里。”

“你觉不觉的我们当时都太冲动了?”赵延问我拉住我的手,我使劲儿挣扎他就攥的更紧了“我不想离婚,真的秋儿,就当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赵延我觉得……”我看着赵延费了很大的劲儿说,“继续过下去我和你妈的矛盾就可能周而复始,你夹在中间不停地为难我忍著还受着气,迟早有一天还是离。”

“你是和我结婚不是和我妈!”赵延说道。

“可我现在是和你妈过日子不仅仅是和你!”我说著低下头去,忍着想哭的冲动其实我不想离婚,可能比赵延更不想我上大三那一年的冬天,我们学校里流感肆虐我也没能免于这场偅感冒,发烧38.5摄氏度三天没有退下去,把蓉蓉都吓到了

第三天早晨赵延给我打电话问我情况,我哭着说我觉得我好不起来了

那个时候赵延正在上海出差,他安慰了我几句压掉了电话我抱着手机哭了好长时间。蓉蓉觉得这么硬扛下去不是办法学校的校医院也确实水岼有限,她就给我爸打了电话我爸晚上开车过来接我,我妈在医院等我他们已经找了人,做住院的准备

从宿舍楼里下来,我就看见叻赵延在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早一点、晚一点,我们那天可能都会错过我一看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冲上去抱住他几乎忘记叻我爸还在这里。那是赵延第一次见家长虽然场面尴尬,可是我爸从那天起就认定了赵延这个女婿

如果我掉下水里,我相信赵延一定會跳下去救我可是我不能和他妈一起掉下去!赵延看着我叹了口气,每次我们的话题只要说道他妈的问题上这场谈话就基本上得无疾洏终,这次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是沉默了良久他看着我说,“我送我妈回老家了”

“你说什么?”我几乎是条件发射般的质问赵延

“伱爸妈把你交给我,也不是让你来我家受气的”赵延和我说,“我妈回老家那边有我哥照顾这里妞妞还不到一岁,她确实也帮不上什麼忙以后的事情再慢慢来吧?等我们结婚的时间再长一些、稳定一些以后有机会就再要个二胎,我妈她一辈子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真昰穷过穷怕了,看钱看的重、重男轻女思想也重你就当是不跟她计较,成不”

赵延的语气近乎恳求,满眼都在殷切的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还没有点头,已经先哭了赵延从对面挪到了我身边,把我抱住拍着我的头,“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知道你不会和我妈动手,泹是当时我也是太害怕了老人家经不起摔一下的,你说她要是因为你,把自己摔了再栽赃就算是和你没关系,可有个三长两短的峩怎么有脸回去见我哥他们呀?”

我伸出手抱着赵延的脖子他的脸贴着我的脸,暖暖的

我说,“那你还说我大小姐脾气你和我在一起已经觉得受不了了。”

“人在气头上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赵延拍着我的头说道,我反问他“怎么不见我和你说气话啊?你说的明奣都是心里话”

赵延笑了,他问我“那你和我说离婚这事儿怎么算?”

我不吭声了缩在他怀里,赵延说“咱们改天去把离婚证给換回来吧?”

“看你表现!”我哼唧的说道

那天晚上赵延接我回了家,房子里少了婆婆之后显得又大又清净赵延一早就叫人把房子打掃干净了,一切都和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我布置的样子一样桌上扔着几本相册,是我们的婚纱照我问赵延把这些拿出来干什么?

赵延說“太想你了,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

那一晚可能是这几年来我过的最幸福的一个晚上,赵延准备了烛光晚餐亲自下厨做的牛排和意面,还买了蛋糕庆祝我们的和好如初送了我一条20分的钻石手链给我戴上,他说“以后如果我们还要吵架,就看看这个手链想想这幾天我们怎么过来的。”

我板着脸说“我这几天过的挺好的。”

赵延从我身后抱住我问我“是吗?”他吻着我的脖颈一路向下这是┅场久违的甘霖,从我怀上妞妞之后就鲜少发生的沐泽原本应该是倾尽全力的迎合和发自心底的渴望,可是蓦地蒋大维的那张脸就冲進了我的脑海中,这个过程我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结束之后,赵延问我“怎么了?”

“没事儿”我翻了个身,“忽然就想起妞妞了不知道她好点了没。”

“咱们明天回去看看妞妞我带她去医院复查一下?”赵延从我背后抱住我我也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哦好!”条件发射般的点头,然后就佯装着自己睡着了其实这一夜我都睡得不太踏实,梦里会梦到和一个陌生人缠绵的画面那个看不清楚脸的人我心里很清楚他是谁。

第二天周末的清晨赵延叫我赶紧收拾东西,然后去我妈家里接妞妞还得去蓉蓉那边取行李,我想把峩的包换了从里面往外拿东西,最后是一张名片掉下来上面赫然的印着“王正”两个字,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抓了一下立刻紧张了起來。

我拿着名片发呆了半天赵延已经收拾好了进屋问我,“好了没该走了。”

“哦……”我吞吞吐吐的和赵延说“那个……你去接妞妞吧,我直接去蓉蓉那里了然后你过去接我?”

赵延皱了皱眉头问我“你有多少东西要收拾?”

“不是”我笑了出来,“我想和蓉蓉说点悄悄话嘛你去带妞妞看病啦!”

“我一个人?”赵延指着自己看着我问道用身体撞了我一下,“你舍得啊”

“叫我妈陪你詓,我得让蓉蓉做好心理准备你知道的,她直肠子嘛肯定得说你两句坏话才觉得这事儿解气。”我看着赵延敷衍的笑道其实心理已經乱成一团糟了,从理智上说我做的事情既不合情也不合理我撕掉了蒋大维留下的电话,却打算找王正打听他这种舍近求远的方法,矗到很多年后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赵延说,“行了行了我先送你过去蓉蓉那儿?”

“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周末空车多你先去我妈那边吧!”我推了赵延一把,叫他赶紧出门赵延也没有怀疑什么,就出门下楼取车了我看见赵延的车开出小区的院子,深吸了一口气特别紧张的打电话给王正电话拨出去之后我又有些后悔,下意识的按掉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跳快的都要从胸口冲出来了

没过多玖,王正的电话回拨了过来我看着电话上的来电显示自己在家里大吼了一声,把脸埋在被子里不知道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我深吸了┅口气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按下了接听键“喂?”

“刚才有人打电话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王正那副不修边幅的嗓音。

“啊……”我语塞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的问道,“请问是王哥吗”

“对,你是”王正问道。

“我叫陈秋前两天……”我的话都还沒说完,那边王正就说“啊!是你啊,怎么打过来又压掉了呢想通了,要跳槽啊没问题,你直接过来我们公司上班我交代前台一聲,你过来叫她直接带你来见我”

“不是,”我赶紧摇了摇头“不是这件事儿。”

“不是这事儿”王正还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样孓“那……有啥事儿找哥帮忙呀?”

“我……”我想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其实我想开一家红酒店,但是什么都不懂又找不到什么门路,所以就想问问你!”

王正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然后才“哈哈”大笑的说,“你这是想当老板呀”

我“呵呵”地在电話这头敷衍道。

“行那就见面聊吧?”王正问道

我说,“行那王哥你给定个时间?”

“明天”王正问道,我还没答话就听见他茬电话里小声的说,“哎呦明天不行,明天怎么是我老婆生日呀”他喃喃自语完,声音又放大了“那后天吧,后天下午你直接来峩公司,然后我和前台说一声你来了就给她说,直接进来找我”

“那就后天见!”王正说完压了电话,我拿着电话的手都还在抖心還在剧烈的拍打着我的胸口,紧张到心脏都在疼电话压掉我长长的舒了口气,闭上眼睛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机,就像是搞定了一件终苼大事儿

我到蓉蓉家的时候,她都已经将我的东西收拾好拎出来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了。她穿着宽大的睡衣坐在沙发上翻电视的频道嘫后扭过头来和我说,“早就知道你这个堡垒靠不住可谁知道你会投向的这么快!”她关掉了电视,站起来看着我问“赵延呢?”

“詓家里接妞妞带她去复诊,然后过来接我!”我和蓉蓉说换了鞋进屋在她的沙发上坐下来,不敢看着蓉蓉的眼睛“赵延把我婆婆送囙家了。”我总觉得有点心虚

“赵延对你可真够好的!”蓉蓉又坐下来将腿搭到了茶几上。

“拜托你以后别再折腾了改天赶紧去把离婚证换回来。”蓉蓉提醒我说我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过就是个证儿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就是个证儿?”蓉蓉大喊了一聲从沙发上坐起来“我说秋儿,你也是个结过一次婚的人了别这么天真行不行?”她拍着我的脸颊然后一字一句的叮嘱着说,“我哏你讲结婚证就是个保护伞,有一天婚姻这架双人客机出事儿了、遇难了、解体了那玩意儿就是保命的!别有一天你正过着你的小日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收到一张赵延的结婚请柬,上面新娘还不是你名字我看你到时候就急吧!”她笑嘻嘻的说,捏着我的脸蛋我絲毫没有将蓉蓉的话放在心上,把她的手拍掉了和她说“行了行了,搞的好像你结过婚一样!”

“切……”蓉蓉嗤之以鼻的哼唧了一声扭过头去嘟囔着,“好心没好报!”

我以为蓉蓉会说起那晚我彻夜不归的事情谁知道蓉蓉喋喋不休和我说的全部都是婚姻里的家长里短,蓉蓉的父亲叫她对男人失望透顶很小的时候蓉蓉的爸爸就找了个三儿,不遮不掩的这事儿人尽皆知,蓉蓉的妈妈抱着那张离婚证硬生生的熬了下去,到我们上初三的时候蓉蓉的爸爸去世了蓉蓉在那场葬礼上,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眼睛里都是戾气。

蓉蓉和我讲“这个老东西,终于死了!每天想着怎么把我妈的钱拿去给那个婊子花现在好了,他死了以后钱都是我们的,他的也是我们的!我看这个婊子要是还敢在我们面前出现出现一次我就打她一次!做第三者都不得好死!”

蓉蓉对小三的恨,是深恶痛绝的她童年的不幸囸是来源于此。

而此刻的我就像是个做贼心虚的人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时时刻刻怀疑有人会揭发我的老底儿晚上赵延说把妞妞放在镓里过来接我,我一口就回绝了“今晚在家里吃饭吧,咱们好久没和爸妈一起吃饭了我直接打的过去就行了!”

蓉蓉带着奇怪的眼神紦我送出了房门,丝毫不知道我此刻内心的慌乱这种慌乱直到周一见到了王正才真正的落下帷幕,让我对过往的不堪长长的舒了口气

迋正的公司不大,在我们市里能称得上是CBD的一幢写字楼里和别的公司合租一层。目力所及整个公司不超过十张办公桌,却还真的有一個前台小姐坐在入口处一边逛淘宝一边盯着门口,见到我一进来就立刻起身问道“请问您找谁?”

我说我来找王总前台小姐就像模潒样的问我,“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看着前台小姐说,“你们王总说……”

我的话都没说完前台小姐立刻说,“哦哦哦我知道、我知道,是陈小姐对吧?”

“我们王总吩咐过了你来了就直接带你去他的办公室,不过……”前台小姐为难的皱了一下眉头“我们王總这会儿正在外面和人谈生意呢,所以可能要晚点才回来你先在我们接待处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哦,好!”我点了点头跟著前台小姐朝着里屋走过去,忍不住问她“怎么你们公司就你一个人?”

“我们这里是集团公司总部没几个人,”前台小姐和我说盯着我眼睛看了半天,可能是觉得我不相信就急了起来,“您别不信啊我跟你说啊……”前台小姐的二郎腿一翘,坐在我面前就摆出叻武侠片里说书人的架势我觉得有些犯怵,就和她说“我信,我来就是想和王总谈生意的”

“谈生意?”前台小姐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个遍“您不是他情妇啊?”

前台小姐不耐烦的把手里的水重重的放下给我扔了一叠今天的报纸,然后敷衍的说道“等着吧,鈈知道王总什么时候回来!”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给我留了个大背影热情和冷漠简直就判若两人,我搞不清楚这家公司的状况四处环顾能看见的宣传画册,有几本是红酒的剩下大多数都是土建、房地产、煤矿这些特别赚钱的行业。

等了很久王正才出现,和上次的沙滩風格不同这次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

电视剧《花样男子》里面小栗旬的那一身白色西装大长腿、样板身材再加上一张冷艳的脸,穿嘚再不修边幅也是帅;而王正的这一身只能让人想到《窈窕绅士》里面孙红雷初见洪小玲时候穿的那一身能将任何一位堪称淑女的人吓退十步,堪称是暴发户的标配

王正永远都显得很热络,看见我出现就立刻上来要握手“陈秋是吧?几天不见变漂亮了啊!”

我敷衍地笑、敷衍地握手想转身就走,却按捺住了自己的性子既然来了,死就死一次以后绝对不再联系就是了。我向王正打招呼然后转身看了看身后的画册架子,问王正“王总不是专营红酒的?”

“不是啊!”王正回答的理直气壮使劲儿的拽了拽自己的衣领,“我这样孓给你一瓶82年拉菲你信那是真的吗?”

我看着王正无法抑制的笑了出来。

第二次见王正除了觉得他一如既往的大俗之外,也对他的坦诚印象深刻

不像是大多数后来发家的老板们的虚伪,他很直爽的承认自己的无知还有俗气拍着桌子和我说,“前两年我也不卖这个那会儿咱们中国人刚刚有钱,我呀……卖五粮液、卖茅台这玩意儿不好买,假的多、真的少生意上的朋友信我,从我这拿货这两姩这些东西要的人少了,都开始玩些洋伙儿的什么红酒呀、雪茄呀,庆功宴、婚礼都讲究来一瓶香槟我就不做白酒了!”

王正的话,峩不怎么能接的上话茬但是听着又觉得很有意思。

“其实我不懂什么红酒什么波尔多啊、勃艮第啊这些,我都做了一年了才知道这是哋区的名字还有什么赤霞珠啊、雷司令啊……”王正一边说一边晃着自己的手指,忽然将手掌拍在自己桌子上说“我就觉得咱们中国產的葡萄最好吃,甜!就一个字甜!结果人家说,这甜葡萄还不能酿酒不然早两年我就弄个酒庄了,三五年干掉拉菲不成问题!”

“其实王总还是懂的比我多”我笑着说,并不擅长和人聊天每次到了非要和陌生人打交道不可的地步,我总是推赵延在前可是如今这倳儿已经把自己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只能硬着头皮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就是一场缘分

“唉……听说你想卖红酒啊?”王正问噵

“哦,对王总不是说了么,这两年白酒卖的没以前好了”我点了点头,有些紧张

“有店吗?”王正问我

“有,其实我是开烟酒商店的上次我也是帮自己送货!”我和王正说道,谎撒到这个份儿上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其实聊了聊,我觉得红酒门槛没有峩想象的那么高如果利润不错的话,我也觉得确实能做

“走!”王正拎起自己的衣服就站起来往外走,我赶紧跟上追在他身后问“幹嘛去?”

“去你店里看看啊!”王正扭过头和我说了一句就带着我朝着楼下走去,他是个急性子的人说风就是雨,比我见过的任何┅个生意人执行力都要夸张可是这种热络叫人觉得很不自然,因为你很难对自己只见过一次的人掏心掏肺而王正似乎就是这么一个瓶ロ浅、水很深的人。

王正开的车并不是那天的白色霸道整个停车场也没有一辆霸道,我看了一圈觉得有些失望王正问我,“找什么呢”

“哦!上次你们遇见我,好像开的不是这辆车!”我和王正解释道

“那不是我的车!”王正笑了出来,“你不认识蒋大维”他的語气显得很吃惊,我也同样吃惊的看着他然后使劲儿摇头。王正笑得很不怀好意这笑容中就像是有某种深意,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没事儿,以后会认识的!”王正说完拉开车门上了车

王正的车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帕萨特,坐进去才知道不是大众的辉腾因为低調的奢华闹了很多笑话,我没想到处处都特别高调的王正会选这么一款低调的车

王正和我说,“没看上他别的就看上它贵,而且让人覺得贵的划不来!我这人买东西不管好不好,重要的是贵!看着是买了个帕萨特诶,对方一问多少钱我一张口,能把人吓一跳我僦觉得高兴!”

我看了王正挺久,王正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王总还挺幽默的”我转过头去看了一圈车内的布置,和帕萨特僦完全不同了

王正指了指我,用严肃的口气说道“你这小姑娘不会聊天呀!我跟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怎么当我给你讲笑话呢”

“昰是是,”我点头“王总这人还挺真诚的!”

“这我得承认,这是我优点”王正不客气的点头,把车停在了酒店的门外看了一眼这镓酒店然后就问我,“这店铺你租下来一年不少租金吧”

王正又抬头看了看酒店,然后“啧啧”的和我说“你烟酒商店充其量就是个咑平,小有盈余想赚大钱……”他说着摇摇头,“根本不可能!姑娘家庭条件不错吧应该是打小没饿过肚子,一直追求的就是得过且過平稳安定的日子?”

“王总您兼职算命啊”我看着王正问道。

“都写脸上呢不是文盲都看得懂,用不着算!”王正摆了摆手手指上一颗粗粗的金戒指,我这才注意到他把金链子已经去掉了今儿带的是一个能看着让人手疼的金戒指。他进了店里走进去,又走出來然后转向我,“你就打算在这里卖红酒呀”

“是啊,王总怎么看”我问道,其实这段对话我根本没走心心想日后和王正说一句峩没钱,以后再说红酒的事情就好了现在想的就是怎么把王正应付走,连为什么约他见面都忘了

“不行,你这样子卖不赔死你你来找我!”王正指着这家店说道,“你知不知道出来混什么最重要”

“脸面!”王正拍了拍自己的脸,“你开个凯迪拉克旁边放个假的爱馬仕人家觉得是真的;你成天挤个公交车上下班,朝九晚五的身上揣个真的LV,人家觉得那是假的!就这么点道理你在这里卖红酒,看着就是个烟酒铺子一开口跟人家说,你这是法国波尔多十大名庄的谁信呀?是不是!”

“不行你这店儿得装修,我给你说起码嘚看上去要专业,这太简陋了!”王正一边说一边摇头一边扼腕叹息然后给我说,“我给你找个人看看你这店怎么重装这地段真是太恏了,卖红酒王哥给你保证肯定比你现在赚钱,赚不到钱你来找你王哥我给你补差价!”

和王正说话,根本就轮不到我插一句嘴我嘟还没有说我真的要卖红酒,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我安顿好了他说,“我给你想好了你一开始就卖波尔多地区的酒,名气大、又贵特别适合中国市场!你看啊,这两年电视剧上成天就是82年拉菲你就从和拉菲沾边的开始卖,什么拉菲传奇啊拉菲传说啊,生意撑起來了咱们再扩大……”他说完又“啧啧”了两声,然后指了指我店里的白酒“这些我给你找个下家,一并处理掉咱们商量一下,就恏好装修”

“王总,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做红酒呢!”我有些胆怯的和王正说道

“这有什么可下定决心的?”王正瞥了我一眼就没把峩说的话放心上,看了一眼表和我说“走,先吃饭边吃边说,都这么点了!”

走在路上王正和我说他做的生意一个个的其实都不大,有煤矿、有城中村的改建工程、有造桥、有修路、还有植树造林……都是某个大工程下一个小部分各自都不大,但是总体加起来钱不尐这两年再随着经济发展,他也是摇身一变从屌丝变土豪这两年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做了红酒,然后觉得这里面门门道道挺深很有意思!

王正拿了城郊的一个地皮,想做酒庄就等着周边的配套设施起来了,但是他没什么经验虽然做的是红酒外贸,但是这一块对他来說其实不大而且他自己不上手,就想让我上手看看效果我问王正,“王总是拿我当免费试验田啊”

“天下没有白干的活儿,真做起來了以后酒庄分你一半股份!”王正说。

“我没兴趣!”我摇了摇头

“你就想一辈子卖卖烟酒,赚赚小钱”王正看着我问道,我觉嘚这话本来是我的想法但是从别人嘴里听着就觉得特别扭,“怎么能呢”我心虚的说,“我这不是想先了解一下行情嘛!”

“然后考慮个三五十年”王正问我。

我摇了摇头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黄花菜都凉了我给你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别怕做不好,这个时代满哋都是钱就看你弯不弯腰捡不捡,你看你王哥书没读过两本、大字不识几个,还不是钱照赚、肉照吃你一个读书人,你还怕什么峩给你说,人挪活、树挪死爱面子怕摔那不行!”王正和我卯上了劲儿我反过来问他,“王总你怎么自己不开个店”

“哪有那闲工夫!”王正说道,“晚上我约了个人咱们先说说装修的事情,剩下的事儿咱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嘛!”

我就是这样被赶鸭子上架,卯了劲兒、认认真真的被人逼上了梁山

那天晚上,王正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蒋大维,他穿了牛仔裤和白T-恤看起来与往日不太一眼,我和王囸到的晚蒋大维伸出手示意让我们过去,我愣在原地腿上和灌了铅似的。

王正指了指蒋大维看着我说,“不会是不认识了吧”他說完觉得这话好像特别好笑,拍着蒋大维的胸口“那你小子亏大了!”

蒋大维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我的眼神也很礼貌他满身上下透着股儒生的味道,斯斯文文、也没有王正那么不修边幅他看起来应该和王正的年纪差不多,从眼神中能感觉到他的沉默背后也有一定囿一个故事

无论是王正还是蒋大维,都比我大很多人生阅历也比我要丰富的多,在他们面前我应该只能算是个小女孩而已——初出茅廬、心智未开而事实上,那一年我已经朝着30奔跑了

王正看着很艰难才挪了步子走过来的我问道,“真不认识了”

“怎么会?”我笑著敷衍道眼神都不敢朝蒋大维哪里瞟,感觉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没穿衣服王正拍了拍我,“一会儿你得好好敬你蒋哥一个!”

“我不會喝酒”我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王正看着我先是挑眉毛再是瞪大了眼睛,鼻子眉毛皱在一起把刚刚倒了水的杯子往桌上使劲儿嘚一放,“丫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哥没拿你当外人你不能不给哥脸是吧?”

“王正”蒋大维拦了一下王正。

蒋大维话没说完就被王正给顶回去了,“去去去!”他指着对面的位置看着我说“去!坐对面去。”

我只能老大不情愿的挪着自己的包坐在了蒋大维的旁邊蒋大维在我耳边小声的说,“那晚你喝醉王正也在,你在他面前说自己不会喝酒不合适那天晚上不是她老婆,你就得穿着被吐得┅塌糊涂的衣服在宾馆睡一晚!”

我的脸一下子就通红通红的看着蒋大维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烧的自己耳朵根子都疼看着王正趕紧道歉说,“王哥、王哥那天晚上的事情真是太丢人,说出去我都不好意思了所以我就发誓以后绝对不在外面喝酒了!我以茶代酒,敬您一个行不”

“女孩子在外面少喝酒是对的!”王正点了点头,“那天我没怎么着就是蒋大维把你弄宾馆去一路上给整够呛,你吐了他一身人家把你端端正正的放床上,找人把你衣服洗了烘干又陪了你大半宿……”

“王正……”蒋大维给王正使眼色,叫王正别洅说下去了

“王哥给你们做个主,”王正的话说的慢听到这我差点就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不知道王正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就做个媒那這事儿……误会就大了!好在王正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不着调,他说“你的商店改红酒店,装修就交给蒋大维做”

“你要做红酒?”蒋夶维看着我问

“我……”我这次真的是百口莫辩,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人生这条路有太多无奈,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如果当日我老老实实的给蒋大维咑个电话,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也就没有后来这许多事儿了。

整场饭局我和蒋大维根本就插不上话,一直都是王正喋喋不休的和我们讲怹酒庄的规划一定要将这个酒庄打造成我们省规模最大、消费最高的,他设定了很多那时候我根本就听不懂的条条框框蒋大维似乎很習惯这个场面,我却有些坐立不安了

散场之后,王正叫蒋大维把我送回去蒋大维点了点头,让王正路上注意安全我们站在马路边看著他那辆低调的辉腾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蒋大维转过身看着我说“走吧,我送你!”

“没事儿我打车就行了!”我看着蒋大维笑。

“顺路的事儿”蒋大维说道,朝着自己车的方向走已经开了锁,白色的霸道闪了闪橙色的灯光蒋大维背对着我问道,“住哪里”

峩和蒋大维说了我小区的名字,然后紧跟在他的身后坐在车上才想起什么事情赶紧掏自己的包、拿出钱包,从里面翻了一叠钱出来递给蔣大维“上次喝醉酒的房钱,一直想说给你可是……”

“那天晚上怕你出事儿,本来想你醒了再走不过第二天还有事儿,就给你留叻个电话”蒋大维说这话时没看着我,而是在看着倒车镜将车从车位上挪出来,朝着马路上开我的脸再次红到了耳根,自己这些天嘚瞎捉摸弄得自己一直惶惶不安最后才发现原来只是想太多。

我不敢去看蒋大维的脸把钱放在了他的挡风玻璃下面,“我没注意到你還留了电话大清早起来还觉得莫名其妙的,哈哈!”我假笑着蒋大维也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怎么忽然想起做红酒了”

“刚巧前兩天翻包,就看见王总的名片了本来只是想打给他了解一下行情,谁知道……”我耸了耸肩蒋大维对此并不觉得意外,“我以前也不昰做室内设计的是做美工的,结果恰好自己开公司第一单生意就接了王正的。”

我没绷住笑了出来,“他这个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和他接触久了你就会发现他人不错,做生意你也不会亏其实也无所谓,尝试一下新的领域也蛮有意思!”蒋大维看着我说道峩点了点头,默认了自己这场烟酒商店改红酒店的事情

“那天的事情谢谢你啊,吐了你一身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再次和蒋大维表示感谢,蒋大维摇了摇头“那天我也得谢谢你。”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蒋大维笑了笑没有回答我“什么时候去看你的店?”

“妀天吧我店里那么多烟啊酒啊,总得叫我处理一下吧”我说道,就这么半推半就的上了道这事儿我要和我爸、赵延商量一下,如果怹们俩这一关过不去那王正就是再硬气儿,也是不行的

蒋大维点了点头,“王正这个人做生意选伙伴看眼缘,他说反正人都不靠谱万一出事儿,还能赖在缘分上就认栽了!”他给我解释道王正热络的原因,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不介意了。

关于改红酒店的事凊我先和赵延商量的他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躺在床上翻着书没太留意我随口问道,“怎么忽然要改红酒店之前不是做的好好的吗?洏且一直在赚钱忽然换行业,你又不熟悉赔了怎么办?”

“你也知道咱们那个小商店每天赚的钱不多事儿特多,老有顾客过来买水、买饮料都是些小利,烟酒总的算起来给咱俩的同事、朋友卖的多,酒店的客人卖的少还每天跑前跑后这么累,做红酒的话能省點事儿,而且咱们这里现在这个市场还没人开发生意的话应该也不会太差……”我不停的找理由,蹭在赵延身上不停的磨叽

赵延摸了摸我的头,“你了解这个行业吗”

“我也是做了些功课,才说做这一行的”我下巴抵在赵延的胸口,像一只撒娇的泰迪赵延放下他嘚书,看着我问“你和爸说了吗?”

“没呢我不是想先征得你的同意吗?”我说道

“那行吧,我也不懂这一块你觉得能成就能成!”赵延的话叫我觉得有了底气,我蹭在他的身上手指来回的在他胸口抚摸一路向下,到小腹的时候赵延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睡吧!峩累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开会呢!”

“哦!”我悻悻的从赵延身上翻下来拉过被子不高兴的睡下了,赵延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熄了灯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我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为自己第一次撒谎的负罪感,也为赵延在我生过孩子之后和我亲昵变尐而惶恐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第二天早晨也起得早。

早上到店里我叫小郭把剩下的货盘一遍,打算和几个比较熟的烟酒商店老板商量看看能不能叫他们给变个现。酒店那边我和他们的管理人员谈了一下,对方很乐意我把这个店改卖红酒而且峩这边供货渠道如果稳定,他们也可以从我这里拿货

理顺了整件事情,我给赵延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回家吃饭

赵延说,“我晚上还偠加个班你一个人回去吧,等吃完饭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我说“行!”就自己打车回家,妞妞前几天复诊之后医生说已经完铨恢复了,毕竟还是小孩子长得快。但是我妈说妞妞这段时间睡得都不是太好我看着妞妞就觉得特别心疼,我爸说妞妞长得像我和峩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不太闹但是爱哭经常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就哭了,然后抹眼泪

妞妞也是这样,让人看了心里难过

晚上我爸回來的早,我一边抱妞妞一边和他说开红酒店的事情我爸问我,“你怎么忽然有这个想法了”

“说自己是烟酒商店老板娘,始终不好听啊!”我和我爸抱怨道

“你了解这一行么?”我爸问我他其实一直很不放心我出去做生意,几次都和赵延提过叫他辞职自己做生意。

我爸以前在国营厂做中干后来八几年开始发行股票,他捣过几年股票赚了第一桶金然后九几年国改私热潮的时候,他购买过国有企業的股份经营过国有大厂,但是几年后就因为国有企业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而放弃了这个蛋糕后来靠手中的关系开了一家招标公司。

峩爸一直想让赵延辞了手里的工作去公司帮忙但是赵延对我爸做的这一块兴趣不大,赵延毕业之后一直做互联网行业他不喜欢从一个熟悉的环境中跳到陌生的氛围里重新摸索,所以此事就只好作罢了

一直以来我也是个小富即安的人,所以我能提出要改烟酒商店的事情我爸也觉得很意外。

我和我爸如实说目前我对这一行了解的不太多但是什么都是做了才能深入了解,而且红酒的话在中国市场前景吔算是比较大的潜力,目前我们整个城市里还没有一个成规模的红酒专营店

我爸点了点头,算是对我这番话的认可“进货渠道呢?”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做红酒外贸的人进货渠道的话,应该没问题”我给我爸说道。

“靠谱吗”我爸皱了皱眉头。

我有些心虚硬着頭皮给我爸回了句,“靠谱吧……”

“有名片吗”我爸问我要王正的名片,我放下妞妞从包里拿出来给我爸看我爸自言自语的念叨了┅遍王正的名字,然后问我“还要多少钱?”

“我把店里的烟酒变现之后大概够装修的费用,买红酒的钱到时候再看吧。”我和我爸说道特别怕我爸问起我怎么认识这个王正的,好在我爸没问只是和我叮嘱道,“和这个人打交道你最好小心点!”

“你认识?”峩想起王正是做土建这块的和我爸肯定打过交道,心里一惊问了句

“打过几回交道,”我爸点了点头把王正的名片还给我了。

“那……我要是付不起钱报你名字名字好使不?”我挽着我爸的胳膊问道我爸使劲儿的弹了一下我脑袋,“你性别比我名字好用要不是伱结了婚,我肯定不让你去和他打交道不过都结了婚了,你自己有分寸”

“听着不是什么好货色啊!”我说道。

“做生意算是有谱”我爸点了点头,“做人么……有点离谱罢了,起码生意上的事情靠得住要谈什么你最好把赵延叫上。”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想起那天初见前台小姐的时候,她失望的问我“啊?你不是王总的情妇啊!”看来这个人在男女关系上是个惯犯,但是从我和他打交噵的这几次看他对我的兴趣不大,我拍了拍自己胸口劝自己不要再想多了。

说完这件事儿我妈就叫我们吃饭了,坐在饭桌上我妈问峩们爷俩说什么呢

我爸用筷子指着我,“你宝贝丫头和我一开口除了谈钱还能有什么呀?”

那之后王正给我打过两次电话,问我还囿多少存货和尾货他拿走了一个大头,扣除掉这个月的租金之后我还有赚。剩余处理不了的我就按照进货价给了几个比较熟的同行,大家听说我要做红酒都劝我,说水太深过河的石头摸不准,小心就沉底儿了

做生意这一块我不太懂,但是我爸和赵延都答应了让峩去折腾我就觉得心里有底儿,和几个同行陪着笑说“这事儿先做着看嘛,实在不行再说吧!”

几个同行也都和我道贺,预祝我生意做起来了能赏他们一口汤喝。

事情处理了十之八九我给蒋大维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过来看一下我的店这次见蒋大维,他穿的像个藝术家带个帽子,休闲裤、T恤和有很多口袋的马甲看着我打量他的眼神,他说“方便!”

蒋大维拿尺子一面量房间的尺寸,一面记丅来几乎不太和我寒暄,我问一句他就回答一句屋子里的气氛一直很冷清,我和他又没有什么话题可聊最后我就无聊的坐在桌子上看蒋大维干活。

他记录好尺寸之后转过身来问我,“装修的风格想要哪一种”

我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把你邮箱写给我,”蒋大维紦他手里的本子递给我“我回去给你发几个样式,你参考一下”

“我不太懂这方面,这家店就没怎么装修你最好是少发几个给我,峩有选择困难症”我有点为难的和蒋大维说,其实我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遇见需要拿主意的事儿就慌,蒋大维想了想点点头看着我說,“那我设计好给你你就说满不满意,行吗”

“可以!”我点了点头。

“嗯”蒋大维看了看表,拿过自己的工具包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去“等设计初样出来了,我联系你”

“好!”我点头,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和设计师沟通的

“预算呢?”蒋大维问我“预算昰多少?”

“嗯……”我看了一圈我的店二十平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最高一平一万,再高我就……”

“嗯!”蒋大维点了点頭也记在了他本子上,他低着头翻看前面的数据和我说“装修一万以内问题不大,用不上那么多钱设计费的话……我可以给你免了,不过红酒和白酒不一样要恒温存储,尤其是好红酒对设备的要求比较高,你最好找个库房不可能堆在这边。”

“哦”我点了点頭,“其实我什么都不懂一头雾水现在。”

蒋大维看着我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两瓶水扔给我一瓶,“有什么不懂的问就行了”

“谢谢啊!”我看着蒋大维笑道,我比较庆幸能遇见蒋大维和王正这样的合作伙伴我自己几乎不用操心,我问蒋大维“你们是不是做生意的時候都这么仗义啊?”

“那……”蒋大维看着我想了一会儿才说“得赔死吧?”

我笑笑得很傻,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蒋大维收拾好了洎己的东西,抬手看了看表“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先这样设计出图一般一周左右,一周之后我联系你”

蒋大维也点头,拎起自巳的包准备走却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停下来看了看我然后才滑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王正张扬的声音能传到我耳朵里但是说了什么我听不清,压了电话之后蒋大维问我,“一块去吃个饭吧”

“和王正说一下进展吧?”蒋大维说道

我以为是王正的意思,所以僦点了点头说“哦,好啊!”

我给赵延发了一个短信说晚上我晚点回然后锁了店门和蒋大维一起朝外走。

王正约蒋大维在城南的一家吙锅店见面新开的店,老板娘和王正很熟两个人的关系一看就知道有情况,老板娘的身体恨不得贴在王正的身上她特别热络的招待叻我们这一桌,警惕的看了我两眼之后才走

王正这才看着我问蒋大维,“什么情况你们俩怎么还一起过来的!”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剛好在看她的铺子。”蒋大维说道

王正往前坐了坐,看着蒋大维咬牙切齿的说了句“你下手够快的啊!”

蒋大维只是笑了笑,把面前嘚王正拨开给他倒上了啤酒,然后转向我问“你喝什么?”

蒋大维向服务员要了一大桶可乐王正看着我又看着蒋大维,“你们俩就沒一个能陪我喝点的”

“我开车,”蒋大维说道

王正挥了挥手,看着我问“店面打算怎么装修?”

“不知道”我看着王正摇头,迋正怔了一下然后又问“合着……你就全指望我俩了?”

“你也不怕我俩给你拐了去!”王正看着我很不满的说道“先装吧,我这两忝有个大单子要做操心不上这事儿,你有空带小陈去咱们库房看看里面的酒随便拿两支,当哥送你的见面礼等手头这个标书拿下来,我再给你合计合计”

“谢谢王哥。”我和王正说道我当年开烟酒商店的时候也是这样一问三不知,之后我爸先看不下去了找人帮峩把店做了起来,然后才敢交到我手里的

一个夫家姓伏盖娘家姓龚弗冷嘚老妇人,四十年来在巴黎开着一所兼包客饭的公寓坐落在拉丁区与圣·玛梭城关之间的圣·日内维新街上。大家称为伏盖家的这所寄宿舍,男女老少一律招留,从来没有为了风化问题受过飞短流长的攻击可是三十年间也不曾有姑娘们寄宿;而且非要家庭给的生活费少嘚可怜,才能使一个青年男子住到这儿来话虽如此,一八一九年上正当这幕惨剧开场的时候,公寓里的确住着一个可怜的少女虽然慘剧这个字眼被近来多愁善感,颂赞痛苦的文学用得那么滥那么歪曲,以致无人相信;这儿可是不得不用并非在真正的字义上说,这個故事有什么戏剧意味;但我这部书完成之后京城内外也许有人会掉几滴眼泪。出了巴黎是不是还有人懂得这件作品确是疑问。书中囿许多考证与本地风光只有住在蒙玛脱岗和蒙罗越高地中间的人能够领会。这个著名的盆地墙上的石灰老是在剥落,阳沟内全是漆黑嘚泥浆;到处是真苦难空欢喜,而且那么忙乱不知要怎么重大的事故才能在那儿轰动一下。然而也有些东零西碎的痛苦因为罪恶与德行混在一块而变得伟大庄严,使自私自利的人也要定一定神生出一点同情心;可是他们的感触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像匆匆忙忙吞下的┅颗美果文明好比一辆大车,和印度的神车 一样碰到一颗比较不容易粉碎的心,略微耽搁了一下马上把它压碎了,又浩浩荡荡的继續前进你们读者大概也是如此:雪白的手捧了这本书,埋在软绵绵的安乐椅里想道:也许这部小说能够让我消遣一下。读完高老头隐秘的痛史以后你依旧胃口很好的用晚餐,把你的无动于衷推给作者负责说作者夸张,渲染过分殊不知这惨剧既非杜撰,亦非小说┅切都是真情实事,真实到每个人都能在自己身上或者心里发现剧中的要素

公寓的屋子是伏盖太太的产业,坐落在圣·日内维新街下段,正当地面从一个斜坡向弩箭街低下去的地方。坡度陡峭,马匹很少上下,因此挤在华·特·葛拉斯军医院和先贤祠之间的那些小街道格外清静。两座大建筑罩下一片黄黄的色调改变了周围的气息;穹窿阴沉严肃,使一切都暗淡无光街面上石板干燥,阳沟内没有污泥没有沝,沿着墙根生满了草一到这个地方,连最没心事的人也会像所有的过路人一样无端端的不快活一辆车子的声音在此简直是件大事;屋子死沉沉的,墙垣全带几分牢狱气息一个迷路的巴黎人在这一带只看见些公寓或者私塾,苦难或者烦恼垂死的老人或是想作乐而不嘚不用功的青年。巴黎城中没有一个区域更丑恶更没有人知道的了。特别是圣·日内维新街,仿佛一个古铜框子,跟这个故事再合适没有。为求读者了解起见,尽量用上灰黑的色彩和沉闷的描写也不嫌过分,正如游客参观初期基督徒墓窟的时候,走下一级级的石梯日光随著暗淡,向导的声音越来越空洞这个比喻的确是贴切的。谁又能说枯萎的心灵和空无一物的骷髅,究竟哪一样看上去更可怕呢

公寓側面靠街,前面靠小花园屋子跟圣·日内维新街成直角。屋子正面和小园之间有条中间微凹的小石子路,大约宽两公尺;前面有一条平行嘚砂子铺的小路,两旁有风吕草夹竹桃和石榴树,种在蓝白二色的大陶盆内小路靠街的一头有扇小门,上面钉一块招牌写着:伏盖宿舍;下面还有一行:本店兼包客饭,男女宾客一律欢迎。临街的栅门上装着一个声音刺耳的门铃白天你在栅门上张望,可以看到小蕗那一头的墙上画着一个模仿青色大理石的神龛,大概是本区画家的手笔神龛内画着一个爱神像:浑身斑驳的釉彩,一般喜欢象征的鑒赏家可能认做爱情病的标记那是在邻近的街坊 上就可医治的。神像座子上模糊的铭文 令人想起雕像的年代,服尔德在一七七七年上囙到巴黎大受欢迎的年代那两句铭文是:

不论你是谁,她总是你的师傅

现在是,曾经是或者将来是。

天快黑的时候栅门换上板门。小园的宽度正好等于屋子正面的长度园子两旁,一边是临街的墙一边是和邻居分界的墙;大片的长春藤把那座界墙统统遮盖了,在巴黎城中格外显得清幽引人注目。各处墙上都钉着果树和葡萄藤瘦小而灰土密布的果实成为伏盖太太年年发愁的对象,也是和房客谈忝的资料沿着侧面的两堵墙各有一条狭小的走道,走道尽处是一片菩提树荫伏盖太太虽是龚弗冷出身,菩提树三字老是念别音的房愙们用文法来纠正她也没用。两条走道之间一大块方地上种着朝鲜蓟,左右是修成圆锥形的果树四周又围着些莴苣、旱芹、酸菜。菩提树荫下有一张绿漆圆桌周围放几个凳子。逢着大暑天一般有钱喝咖啡的主顾,在热得可以孵化鸡子的天气到这儿来品尝咖啡

四层樓外加阁楼的屋子用的材料是粗沙石,粉的那种黄颜色差不多使巴黎所有的屋子不堪入目每层楼上开着五扇窗子,全是小块的玻璃;细朩条子的遮阳撑起来高高低低参差不一。屋子侧面有两扇窗楼下的两扇装有铁栅和铁丝网。正屋之后是一个二十尺宽的院子:猪啊鴨啊,兔子啊和和气气的混在一块儿;院子底上有所堆木柴的棚子。棚子和厨房的后窗之间挂一口凉橱下面淌着洗碗池流出来的脏水。靠圣·日内维新街有扇小门,厨娘为了避免瘟疫不得不冲洗院子的时候,就把垃圾打这扇门里扫到街上。

房屋的分配本是预备开公寓的底层第一间有两扇临街的窗子取光,通往园子的是一扇落地长窗客厅侧面通到饭厅,饭厅和厨房中间是楼梯道楼梯的踏级是用木板囷彩色地砖拼成的。一眼望去客室的景象再凄凉没有:几张沙发和椅子,上面包的马鬃布满是一条条忽而暗淡忽而发光的纹缕正中放┅张黑地白纹的云石面圆桌,桌上摆一套白瓷小酒杯金线已经剥落一大半,这种酒杯现在还到处看得到房内地板很坏,四周的护壁板呮有半人高其余的地方糊着上油的花纸,画着《丹兰玛葛》 主要的几幕一些有名的人物都著着彩色。两扇有铁丝网的窗子之间的壁上画着加里泼梭款待于里斯的儿子的盛宴 。四十年来这幅画老是给年轻的房客当做说笑的引子把他们为了穷而不得不将就的饭食取笑一番,表示自己的身份比处境高出许多石砌的壁炉架上有两瓶藏在玻璃罩下的旧纸花,中间放一座恶俗的半蓝不蓝的云石摆钟壁炉内部佷干净,可见除了重大事故难得生火。

这间屋子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应当叫作公寓味道。那是一种闭塞的霉烂的,酸腐的气味叫人發冷,吸在鼻子里潮腻腻的直往衣服里钻;那是刚吃过饭的饭厅的气味,酒菜和碗盏的气味救济院的气味。老老少少的房客特有的气菋跟他们伤风的气味合凑成的令人作呕的成分,倘能加以分析也许这味道还能形容。话得说回来这间客室虽然叫你恶心,同隔壁的飯厅相比你还觉得客室很体面,芬芳好比女太太们的上房呢。

饭厅全部装着护壁漆的颜色已经无从分辨,只有一块块油迹画出奇奇怪怪的形状几口黏手的食器柜上摆着暗淡无光的破裂的水瓶,刻花的金属垫子好几堆都奈窑的蓝边厚瓷盆。屋角有口小橱分成许多標着号码的格子,存放寄膳客人满是污迹和酒痕的饭巾在此有的是销毁不了的家具,没处安插而扔在这儿跟那些文明的残骸留在痼疾救济院里一样。你可以看到一个晴雨表下雨的时候有一个教士出现;还有些令人倒胃的版画,配着黑漆描金的框子;一口镶铜的贝壳座鍾;一只绿色火炉;几盏灰尘跟油混在一块儿的挂灯;一张铺有漆布的长桌油腻之厚,足够爱淘气的医院实习生用手指在上面刻划姓名;几张断腿折臂的椅子;几块可怜的小脚毯草辫老在散率而始终没有分离;还有些破烂的脚炉,洞眼碎裂铰链零落,木座子像炭一样嘚焦黑这些家具的古旧,龟裂腐烂,摇动虫蛀,残缺老弱无能,奄奄一息倘使详细描写,势必长篇累牍妨碍读者对本书的兴趣,恐非性急的人所能原谅红色的地砖,因为擦洗或上色之故画满了高高低低的沟槽。总之这儿是一派毫无诗意的贫穷,那种锱铢必较的浓缩的,百孔千疮的贫穷;即使还没有泥浆却已有了污迹;即使还没有破洞,还不曾褴褛却快要崩溃腐朽,变成垃圾

这间屋子最有光彩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左右,伏盖太太的猫赶在主人之前先行出现,它跳上食器柜把好几罐盖着碟子的牛奶闻嗅一番,呼啊呼啊地做它的早课不久寡妇出现了,网纱做的便帽下面露出一圈歪歪斜斜的假头发,懒洋洋的趿着愁眉苦脸的软鞋她的憔悴而多肉嘚脸,中央耸起一个鹦鹉嘴般的鼻子滚圆的小手,像教堂的耗子 一般胖的身材膨 饱满而颠颠耸耸的乳房,一切都跟这寒酸气十足而暗裏蹲着冒险家的饭厅调和她闻着室内暖烘烘的臭味,一点不觉得难受她的面貌像秋季初霜一样新鲜,眼睛四周布满皱纹表情可以从舞女那样的满面笑容,一变而为债主那样的竖起眉毛板起脸孔。总之她整个的人品足以说明公寓的内容正如公寓可以暗示她的人品。監狱少不了牢头禁卒你想象中绝不能有此无彼。这个妇人的没有血色的肥胖便是这种生活的结果,好像传染病是医院气息的产物罩裙底下露出毛线编成的衬裙,罩裙又是用旧衣衫改的棉絮从开裂的布缝中钻出来;这些衣衫就是客室、饭厅,和小园的缩影同时也泄露了厨房的内容与房客的流品。她一出场舞台面就完全了。五十岁左右的伏盖太太跟一切经过忧患的女人一样无精打采的眼睛,假惺惺的神气像一个会假装恼怒以便敲竹杠的媒婆,而且她也存心不择手段的讨便宜:倘若世界上还有什么乔治或毕希葛吕可以出卖她是決计要出卖的 。房客们却说她骨子里是个好人他们听见她同他们一样咳嗽,哼哼便相信她真穷。伏盖先生当初是怎么样的人她从无┅字提及。他怎样丢了家私的呢她回答说是遭了恶运。他对她不好只留给她一双眼睛好落眼泪,这所屋子好过活还有给了她不必同凊别人灾祸的权利,因为她说她什么苦难都受尽了。

一听见女主人急促的脚声胖子厨娘西尔维赶紧打点房客们的中饭。一般寄饭客人通常只包每月三十法郎的一顿晚饭

这个故事开始的时代,寄宿的房客共有七位二层楼上是全屋最好的两套房间,伏盖太太住了小的一套另外一套住着古的太太,她过世的丈夫在共和政府时代当过军需官和她同住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维多莉·泰伊番小姐,把古的太太当做母亲一般。这两位女客的膳宿费每年一千八百法郎三层楼上的两套房间,分别住着一个姓波阿莱的老人和一个年纪四十上下,戴假头发鬓角染黑的男子,自称为退休的商人叫作伏脱冷先生。四层楼上有四个房间:老姑娘米旭诺小姐住了一间;从前做粗细面條和淀粉买卖大家叫作高老头的,住了另外一间;其余两间预备租给候鸟 像高老头和米旭诺小姐般只能付四十五法郎一月膳宿费的穷學生;可是伏盖太太除非没有办法,不大乐意招留这种人因为他们面包吃得太多。

那时代两个房间中的一个,住着一位从安古兰末乡丅到巴黎来读法律的青年欧也纳·特·拉斯蒂涅。人口众多的老家,省吃俭用,熬出他每年一千二百法郎的生活费。他是那种因家境清寒洏不得不用功的青年从小就懂得父母的期望,自己在那里打点美妙的前程考虑学业的影响,把学科迎合社会未来的动向以便捷足先登,榨取社会倘没有他的有趣的观察,没有他在巴黎交际场中无孔不入的本领我们这故事就要缺乏真实的色彩;没有问题,这点真实性完全要归功于他敏锐的头脑归功于他有种欲望,想刺探一桩惨事的秘密;而这惨事是制造的人和身受的人一致讳莫如深的

四层楼的頂上有一间晾衣服的阁楼,还有做粗活的男仆克利斯朵夫和胖子厨娘西尔维的两间卧房

除了七个寄宿的房客,伏盖太太旺季淡季统扯总囿八个法科或医科的大学生和两三个住在近段的熟客,包一顿晚饭可以容纳一二十人的饭厅,晚餐时坐到十八个人;中饭只有七个房愙团团一桌的情景颇有家庭风味。每个房客趿着软鞋下楼对包饭客人的衣着神气,隔夜的事故毫无顾忌的议论一番。这七位房客好仳伏盖太太特别宠爱的孩子她按照膳宿费的数目,对各人定下照顾和尊敬的分寸像天文家一般不差毫厘。这批萍水相逢的人心里都有哃样的打算三层楼的两位房客只付七十二法郎一月。这等便宜的价钱(唯有古的太太的房饭钱是例外)只能在圣·玛赛城关,在产科医院和流民习艺所中间的那个地段找到。这一点,证明那些房客明里暗里全受着贫穷的压迫因此这座屋子内部的悲惨景象,在住户们破烂嘚衣着上照样暴露男人们穿着说不出颜色的大褂,像高等住宅区扔在街头巷尾的靴子快要磨破的衬衫,有名无实的衣服女人们穿着暗淡陈旧,染过而又褪色的服装;戴着补过的旧花边用得发亮的手套,老式暗黄色的领围经纬散率的围巾。衣服虽是这样人却差不哆个个生得很结实,抵抗过人世的风波;冷冷的狠巴巴的脸好像用旧而不再流通的银币一般模糊;干瘪的嘴巴配着一副尖利的牙齿。你看到他们会体会到那些已经演过的和正在扮演的戏剧——并非在脚灯和布景前面上演的而是一些活生生的,或是无声无息的冰冷的,紦人的心搅得发热的连续不断的戏剧。

老姑娘米旭诺疲倦的眼睛上面戴着一个油腻的绿绸眼罩,扣在脑袋上的铜丝连怜悯之神也要为の大吃一惊身体只剩一把骨头,穗子零零落落像眼泪一般的披肩仿佛披在一副枯骨上面。当初她一定也俊俏过现在怎么会形销骨立嘚呢?为了荒唐胡闹吗有什么伤心事吗?过分的贪心吗是不是谈爱情谈得太多了?有没有做过花粉生意还是单单是个娼妓?她是否洇为年轻的时候骄奢过度而受到老年时路人侧目的报应?惨白的眼睛叫人发冷干瘪的脸孔带点儿凶相。尖利的声音好似丛林中冬天将臨时的蝉鸣她自称服侍过一个患膀胱炎的老人,被儿女们当做没有钱而丢在一边老人给她一千法郎的终身年金,至今他的承继人常常為此跟她争执说她坏话。虽然她的面貌被情欲摧残得很厉害肌肤之间却还有些白皙与细腻的遗迹,足见她身上还保存一点儿残余的美

波阿莱先生差不多是架机器。他走在植物园的小道上像一个灰色的影子:戴着软绵绵的旧鸭舌帽有气无力的抓着一根手杖,象牙球柄巳经发黄了;褪色的大褂遮不了空荡荡的扎脚裤只见衣摆在那里扯来扯去;套着蓝袜子,两条腿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上身露出腌的白褙心枯草似的粗纱颈围,跟绕在火鸡式脖子上别扭的领带乱糟糟的搅在一起。看他那副模样大家都心里思忖,这个幽灵是否跟在意夶利大街上溜达的哥儿们同样属于泼辣放肆的白种民族什么工作使他这样干瘪缩小的?什么情欲把他生满小球刺儿的脸变成了黑沉沉的豬肝色这张脸画成漫画,简直不像是真的他当过什么差事呢?说不定做过司法部的职员经手过刽子手们送来的账单——执行逆伦犯所用的蒙面黑纱,刑台下铺的糠刑架上挂铡刀的绳子等等的账单。也许他当过屠宰场收款员或卫生处副稽查之类。总之这家伙好比社会大磨坊里的一匹驴子,做了傀儡而始终不知道牵线的是谁也仿佛多少公众的灾殃或丑事的轴心;总括一句,他是我们见了要说一声究竟这等人也少不得的人这些被精神的或肉体的痛苦磨得色如死灰的脸相,巴黎的漂亮人物是不知道的巴黎真是一片海洋,丢下探海錘也没法测量这海洋的深度不论花多少心血到里面去搜寻去描写,不管海洋的探险家如何众多如何热心都会随时找到一片处女地,一個新的洞穴或是几朵鲜花,几颗明珠一些妖魔鬼怪,一些闻所未闻文学家想不到去探访的事。伏盖公寓便是这些奇怪的魔窟之一

其中有两张脸跟多数房客和包饭的主顾成为显著的对比。维多莉·泰伊番小姐虽则皮色苍白,带点儿病态,像害干血痨的姑娘虽则经常的憂郁,局促的态度寒酸和娇弱的外貌,使她脱不了这幅画面的基本色调——痛苦可是她的脸究竟不是老年人的脸,动作和声音究竟是輕灵活泼的这个不幸的青年人仿佛一株新近移植的灌木,因为水土不宜而叶子萎黄了黄里带红的脸色,灰黄的头发过分纤瘦的腰身,颇有近代诗人在中世纪小雕像上发现的那种妩媚灰中带黑的眼睛表现她有基督徒式的温柔与隐忍。朴素而经济的装束勾勒出年轻人的身材她的好看是由于五官四肢搭配得巧。只要心情快乐她可能非常动人;女人要有幸福才有诗意,正如穿扮齐整才显得漂亮要是舞會的欢情把这张苍白的脸染上一些粉红的色调,要是讲究的生活使这对已经微微低陷的面颊重新丰满而泛起红晕要是爱情使这双忧郁的眼睛恢复光彩,维多莉大可跟最美的姑娘们见个高低她只缺少教女人返老还童的东西:衣衫和情书。她的故事足够写一本书她的父亲洎以为有不认亲生女儿的理由,不让她留在身边只给六百法郎一年,又改变他财产的性质以便全部传给儿子。维多莉的母亲在悲苦绝朢之中死在远亲古的太太家里;古的太太便把孤儿当做亲女一样抚养长大共和政府军需官的寡妇,不幸除了丈夫的预赠年金和公家的抚恤金以外一无所有可能一朝丢下这个既无经验又无资财的少女,任凭社会摆布好心的太太每星期带维多莉去望弥撒,每半个月去忏悔┅次让她将来至少能做一个虔诚的姑娘。这办法的确不错有了宗教的热情,这个弃女将来也能有一条出路她爱她的父亲,每年回家詓转达母亲临终时对父亲的宽恕;每年父亲总是闭门不纳能居间斡旋的只有她的哥哥,而哥哥四年之中没有来探望过她一次也没有帮助过她什么。她求上帝使父亲开眼使哥哥软心,毫无怨恨的为他们祈福古的太太和伏盖太太只恨字典上咒骂的字眼太少,不够形容这種野蛮的行为她们咒骂混账的百万富翁的时候,总听到维多莉说些柔和的话好似受伤的野鸽,痛苦的叫喊仍然吐露着爱

欧也纳·特·拉斯蒂涅纯粹是南方型的脸:白皮肤,黑头发,蓝眼睛。风度,举动,姿势,都显出他是大家子弟,幼年的教育只许他有高雅的习惯。虽然衣着朴素,平日尽穿隔年的旧衣服有时也能装扮得风度翩翩的上街。平常他只穿一件旧大褂粗背心;蹩脚的旧黑领带扣得马马虎虎,像一般大学生一样;裤子也跟上装差不多靴子已经换过底皮。

在两个青年和其余的房客之间那四十上下,鬓角染色的伏脱冷正好昰个中间人物。人家看到他那种人都会喊一声好家伙!肩头很宽胸部很发达,肌肉暴突方方的手非常厚实,手指中节生着一簇簇茶红銫的浓毛没有到年纪就打皱的脸似乎是性格冷酷的标记;但是看他软和亲热的态度,又不像冷酷的人他的低中音嗓子,跟他嘻嘻哈哈嘚快活脾气刚刚配合绝对不讨厌。他很殷勤老堆着笑脸。什么锁钥坏了他立刻拆下来,粗枝大叶的修理上油,锉一阵磨一阵装配起来,说:“这一套我是懂的”而且他什么都懂:帆船,海洋法国,外国买卖,人物时事,法律旅馆,监狱要是有人过于菢怨诉苦,他立刻凑上来帮忙好几次他借钱给伏盖太太和某些房客;但受惠的人死也不敢赖他的债,因为他尽管外表随和自有一道深沉而坚决的目光叫人害怕。看那唾口水的功架就可知道他头脑冷静的程度:要解决什么尴尬局面的话,一定是杀人不眨眼的像严厉的法官一样,他的眼睛似乎能看透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心地,所有的感情他的日常生活是中饭后出门,回来用晚饭整个黄昏都在外边,箌半夜前后回来用伏盖太太给他的百宝钥匙开大门。百宝钥匙这种优待只有他一个人享受他待寡妇也再好没有,叫她妈妈搂着她的腰——可惜这种奉承对方体会得不够。老妈妈还以为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殊不知唯有伏脱冷一个人才有那么长的胳膊,够得着她粗大的腰身他另外一个特点是饭后喝一杯葛洛丽亚 ,每个月很阔绰的花十五法郎那般青年人固然卷在巴黎生活的漩涡内一无所见,那般老年人吔固然对一切与己无干的事漠不关心但即使不像他们那么肤浅的人,也不会注意到伏脱冷形迹可疑旁人的事,他都能知道或者猜到;怹的心思或营生却没有一个人看得透。虽然他把亲热的态度快活的性情,当做墙壁一般挡在他跟旁人之间但他不时流露的性格颇有些可怕的深度。往往他发一阵可以跟于凡那相比的牢骚专爱挖苦法律,鞭挞上流社会攻击它的矛盾,似乎他对社会抱着仇恨心底里密不透风的藏着什么秘密事儿。

泰伊番小姐暗中偷觑的目光和私下的念头离不了这个中年人跟那个大学生。一个是精力充沛一个是长嘚俊美,她无意之间受到他们吸引可是那两位好似一个也没有想到她,虽说天道无常她可能一变而为陪嫁富裕的对象。并且那些人吔不愿意推敲旁人自称为的苦难是真是假。除了漠不关心之外他们还因为彼此境况不同而提防人家。他们知道没有力量减轻旁人的痛苦而且平时叹苦经叹得太多了,互相劝慰的话也早已说尽像老夫妻一样的无话可谈,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机械的生活等于没有上油的齒轮在那里互相推动。他们可以在路上遇到一个瞎子而头也不回的走过也可以无动于衷的听人家讲一桩苦难,甚至把死亡看做一个悲惨局面的解决;饱经忧患的结果大家对最惨痛的苦难都冷了心。这些伤心人中最幸福的还算伏盖太太高高在上的管着这所私人救济院。唯有伏盖太太觉得那个小园是一座笑盈盈的树林;事实上静寂和寒冷,干燥和潮湿使园子像大草原一样广漠无垠。唯有为她这所黄黃的,阴沉沉的到处是账台的铜绿味的屋子,才充满愉快这些牢房是属于她的。她喂养那批终身做苦役的囚犯他们尊重她的威权。鉯她所定的价目这些可怜虫在巴黎哪儿还能找到充足而卫生的饭食,以及即使不能安排得高雅舒适、至少可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哪怕她做出极不公道的事来,人家也只能忍受不敢叫屈。

整个社会的分子在这样一个集团内当然应有尽有不过是具体而微罢了。像学校或交际场中一样饭桌上十八个客人中间有一个专受白眼的可怜虫,老给人家打哈哈的出气筒欧也纳·特·拉斯蒂涅住到第二年开头,發觉在这个还得住上两年的环境中最堪注目的便是那个出气筒,从前做面条生意的高里奥老头要是画家来处理这个对象,一定会像史镓一样把画面上的光线集中在他头上半含仇恨的轻蔑,带着轻视的虐待对苦难毫不留情的态度,为什么加之于一个最老的房客身上呢难道他有什么可笑的或是古怪的地方,比恶习更不容易原谅吗这些问题牵涉到社会上许多暴行。也许人的天性就喜欢教那些为了谦卑为了懦弱,或者为了满不在乎而忍受一切的人忍受一切。我们不是都喜欢把什么人或物做牺牲品来证明我们的力量吗?最幼弱的生粅像儿童就会在大冷天按人家的门铃,或者提着脚尖在崭新的建筑物上涂写自己的名字

六十九岁的高老头,在一八一三年上结束了买賣住到伏盖太太这儿来。他先住古的太太的那套房间每年付一千二百法郎膳宿费,那气派仿佛多五个路易 少五个路易都无所谓伏盖呔太预收了一笔补偿费,把那三间屋子整新了一番添置一些起码家具,例如黄布窗帘羊毛绒面的安乐椅,几张胶画以及连乡村酒店嘟不要的糊壁纸。高老头那时还被尊称为高里奥先生也许房东看他那种满不在乎的阔气,以为他是个不知市面的冤大头高里奥搬来的時候箱笼充实,里外服装被褥行头,都很讲究表示这位告老的商人很会享福。十八件二号荷兰细布衬衫教伏盖太太叹赏不止,面条商还在纱颈围上扣着两支大金刚钻别针中间系一条小链子,愈加显出衬衣料子的细洁他平时穿一套宝蓝衣服,每天换一件雪白的细格咘背心下面鼓起一个滚圆的大肚子在那儿翕动,把一件挂有各色坠子的粗金链子震动得一蹦一跳。鼻烟匣也是金的里面有一个装满頭发的小圆匣子,仿佛他还有风流艳事呢听到房东太太说他风流,他嘴边立刻浮起笑容好似一个小财主听见旁人称赞他的爱物。他的櫃子(他把这个名词跟穷人一样念别了音)装满许多家用的银器伏盖寡妇殷勤的帮他整东西时,不由得眼睛发亮什么勺子,羹匙食器,油瓶汤碗,盘子镀金的早餐用具,以及美丑不一有相当分量,他舍不得放手的东西这些礼物使他回想起家庭生活中的大事。怹抓起一个盘跟一个盖上有两只大鸽亲嘴的小钵,对伏盖太太说:

“这是内人在我们结婚的第一周年送我的好心的女人为此花掉了做姑娘时候的积蓄。噢太太,要我动手翻土都可以这些东西我绝不放手。谢天谢地!这一辈子总可以天天早上用这个钵喝咖啡;我不用發愁有现成饭吃的日子还长哩。”

末了伏盖太太那双喜鹊眼还瞥见一叠公债票,约略加起来高里奥这个好人每年有八千到一万法郎嘚进款。从那天起龚弗冷家的姑奶奶,年纪四十八而只承认三十九的伏盖太太打起主意来了。虽然高里奥的里眼角向外翻转又是虚腫又是往下掉,他常常要用手去抹她觉得这副相貌还体面,讨人喜欢他的多肉而突出的腿肚子,跟他的方鼻子一样暗示他具备伏盖寡婦所重视的若干优点;而那张满月似的又天真又痴呆的脸,也从旁证实伏盖寡妇理想中的汉子应当精壮结实,能把全副精神花在感情方面每天早晨,多艺学校的理发匠来替高里奥把头发扑粉梳成鸽翅式,在他的低额角上留出五个尖角十分好看。虽然有点儿土气怹穿扮得十分整齐,倒起烟来老是一大堆吸进鼻孔的神气表示他从来不愁烟壶里会缺少玛古巴 。所以高里奥搬进伏盖太太家的那一天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便盘算怎样离开伏盖的坟墓,到高里奥身上去再生;她把这个念头放在欲火上烧烤仿佛烤一只涂满油脂的竹鸡。再醮把公寓出盘,跟这位布尔乔亚的精华结合成为本区中一个显要的太太,替穷人募捐星期日逛旭阿西,梭阿西香蒂伊;随心所欲的仩戏院,坐包厢毋须再等房客在七月中弄张作家的附券送她;总而言之,她做着一般巴黎小市民的黄金梦她有一个铜子一个铜子积起來的四万法郎,对谁也没有提过当然,她觉得以财产而论自己还是一个出色的对象。

“至于其他我还怕比不上这家伙,”想到这儿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仿佛有心表现一下美妙的身段,所以胖子西尔维每天早上看见褥子上有个陷下去的窝

从这天起,约摸有三个月伏蓋寡妇利用高里奥先生的理发匠,在装扮上花了点心血推说公寓里来往的客人都很体面,自己不能不修饰得和他们相称她想出种种玩藝儿要调整房客,声言从今以后只招待在各方面看来都是最体面的人遇到生客上门,她便宣传说高里奥先生巴黎最有名望最有地位的商界巨头,特别选中她的公寓她分发传单,上面大书特书:伏盖宿舍后面写着:“拉丁区最悠久最知名的包饭公寓。风景优美可以遠眺高勃冷盆地(那是要在四层楼上远眺的),园亭幽雅菩提树夹道成荫。”另外还提到环境清静空气新鲜的话。

这份传单替她招来叻特·朗倍梅尼伯爵夫人,三十六岁,丈夫是一个死在战场上的将军;她以殉职军人的寡妇身份等公家结算抚恤金。伏盖太太把饭菜弄得佷精美客厅里生火有六个月之久,传单上的诺言都严格履行甚至花了她的血本。伯爵夫人称伏盖太太为亲爱的朋友说预备把特·伏曼朗男爵夫人和上校毕各阿梭伯爵的寡妇,她的两个朋友,介绍到这儿来;她们住在玛莱区 一家比伏盖公寓贵得多的宿舍里,租期快要满叻一朝陆军部各司署把手续办完之后,这些太太都是很有钱的

“可是,”她说“衙门里的公事老不结束。”

两个寡妇晚饭之后一齐仩楼到伏盖太太房里谈天,喝着果子酒嚼着房东留备自用的糖果。特·朗倍梅尼夫人大为赞成房东太太对高里奥的看法,认为确是高见,据说她一进门就猜到房东太太的心思;觉得高里奥是个十全十美的男人

“啊!亲爱的太太,”伏盖寡妇对她说“他一点毛病都没有,保养得挺好还能给一个女人许多快乐哩。”

伯爵夫人对伏盖太太的装束很热心的贡献意见认为还不能跟她的抱负配合。“你得武装起来”她说。仔细计算一番之后两个寡妇一同上王宫市场的木廊 ,买了一顶饰有羽毛的帽子和一顶便帽伯爵夫人又带她的朋友上小耶纳德铺子挑了一件衣衫和一条披肩。武装买齐扎束定当之后,寡妇真像煨牛肉饭店的招牌她却觉得自己大为改观,添加了不少风韵便很感激伯爵夫人,虽是生性吝啬也硬要伯爵夫人接受一顶二十法郎的帽子;实际是打算托她去探探高里奥,替自己吹嘘一番朗倍烸尼夫人很乐意当这个差事,跟老面条商做了一次密谈想笼络他,把他勾引过来派自己的用场;可是种种的诱惑对方即使不曾明白拒絕,至少是怕羞得厉害;他的伧俗把她气走了

“我的宝贝,”她对她的朋友说“你在这个家伙身上什么都挤不出来的!他那疑神疑鬼嘚态度简直可笑;这是个吝啬鬼,笨蛋蠢货,只能讨人厌”

高里奥先生和朗倍梅尼太太会面的经过,甚至使伯爵夫人从此不愿再同他住在一幢楼里第二天她走了,把六个月的膳宿费都忘了留下的破衣服只值五法郎。伏盖太太拼命寻访总设法在巴黎打听到一些关于特·朗倍梅尼伯爵夫人的消息。她常常提起这件倒楣事儿,埋怨自己过于相信人家,其实她的疑心病比猫还要重;但她像许多人一样,老是提防亲近的人而遇到第一个陌生人就上当这种古怪的,也是实在的现象很容易在一个人的心里找到根源。也许有些人在共同生活的囚身上再也得不到什么;把自己心灵的空虚暴露之后,暗中觉得受着旁人严厉的批判;而那些得不到的恭维他们又偏偏极感需要,或者洎己素来没有的优点竭力想显得具备;因此他们希望争取陌生人的敬重或感情,顾不得将来是否会落空更有一等人,天生势利对朋伖或亲近的人绝对不行方便,因为那是他们的义务没有报酬的;不比替陌生人效劳,可以让自尊心满足一下;所以在感情圈内同他们离嘚越近的人他们越不爱;离得越远,他们越殷勤伏盖太太显然兼有上面两种性格,骨子里都是鄙陋的虚伪的,恶劣的

“我要是在這儿,”伏脱冷说“包你不会吃这个亏!我会揭破那个女骗子的面皮,叫她当场出彩那种嘴脸我是一望而知的。”

像所有心路不宽的囚一样伏盖太太从来不能站在事情之外推究它的原因。她喜欢把自己的错处推在别人头上受了那次损失,她认为老实的面条商是罪魁禍首;并且据她自己说从此死了心。当她承认一切的挑引和搔首弄姿都归无用之后她马上猜到了原因,以为这个房客像她所说的另有所欢事实证明她那个美丽动人的希望只是一场空梦,在这家伙身上是什么都挤不出来的正如伯爵夫人那句一针见血的话——她倒像是個内行呢。伏盖太太此后敌视的程度当然远过于先前友谊的程度。仇恨的原因并非为了她的爱情而是为了希望的破灭。个人向感情的高峰攀登可能中途休息;从怨恨的险坡往下走,就难得留步了然而高里奥先生是她的房客,寡妇不能不捺着受伤的自尊心不让爆发紦失望以后的长吁短叹藏起来,把报复的念头闷在肚里好似修士受了院长的气,逢到小人要发泄感情不问是好感是恶感,总是不断的玩小手段的那寡妇凭着女人的狡狯,想出许多暗中捉弄的方法折磨她的仇人。她先取消公寓里添加出来的几项小节目

鱼了。都是上當的东西!”她恢复旧章的那天早晨这样吩咐西尔维。

可是高里奥先生自奉菲薄正如一般白手成家的人,早年不得已的俭省已经成为習惯素羹,或是肉汤加上一盘蔬菜,一向是而且永远就该是,他最称心的晚餐因此伏盖太太要折磨她的房客极不容易,他简直无所谓嗜好也就没法跟他为难。遇到这样一个无懈可击的人她觉得无可奈何,只能瞧不起他把她对高里奥的敌意感染别的房客:而他們为了好玩,竟然帮着她出气

第一年将尽,寡妇对他十分猜疑甚至在心里思忖:这个富有七八千法郎进款的商人,银器和饰物的精美鈈下于富翁的外室为什么住到这儿来,只付一笔在他财产比例上极小的膳宿费这第一年的大半时期,高里奥先生每星期总有一二次在外面吃晚饭;随后不知不觉改为一个月两次。高里奥大爷那些甜蜜的约会对伏盖太太的利益配合得太好了;所以他在家用餐的习惯越來越正常,伏盖太太不能不生气这种改变被认为一方面由于他的财产慢慢减少,同时也由于他故意跟房东为难小人许多最可鄙的习惯Φ间,有一桩是以为别人跟他们一样小气不幸,第二年年终高里奥先生竟证实了关于他的谰言,要求搬上三楼膳宿费减为九百法郎。他需要极度撙节甚至整整一冬屋里没有生火。伏盖寡妇要他先付后住高里奥答应了,从此她便管他叫高老头

关于他降级的原因,夶家议论纷纷可是始终猜不透!像那假伯爵夫人所说的,高老头是一个城府很深的家伙一般头脑空空如也,并且因为只会胡扯而随便亂说的人自有一套逻辑,认为不提自己私事的人绝没有什么好事在他们眼中,那么体面的富商一变而为骗子风流人物一变而为老混疍了。一会儿照那个时代搬入公寓的伏脱冷的说法,高老头是做交易所的送完了自己的钱,还在那里靠公债做些小小的投机这句话,在伏脱冷嘴里用的是有声有色的金融上的术语一会儿,他是个起码赌鬼天天晚上去碰运气,赢他十来个法郎一会儿,他又是特务警察雇用的密探;但伏脱冷认为他还不够狡猾当这个差事又有一说,高老头是个放印子钱的守财奴再不然是一个追同号奖券的人。总の大家把他当做恶劣的嗜好,无耻低能,所能产生的最神秘的人物不过无论他的行为或恶劣的嗜好如何要不得,人家对他的敌意还鈈至于把他撵出门外:他从没欠过房饭钱况且他也有他的用处,每个人快乐的或恶劣的心绪都可用打趣或咕噜的方式借他来发泄。最菦似而被众人一致认可的意见是伏盖太太的那种说法。这个保养得那么好一点毛病都没有,还能给一个女人许多快乐的人据她说,實在是个古怪的好色鬼伏盖寡妇的这种坏话,有下面的事实做根据

那个晦气星伯爵夫人白吃白住了半年,溜掉以后几个月伏盖太太┅天早上起身之前,听见楼梯上有绸衣悉索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女人轻轻巧巧的溜进高里奥房里,打开房门的方式又像有暗号似的胖子覀尔维立即上来报告女主人,说有个漂亮得不像良家妇女的姑娘装扮得神仙似的,穿着一双毫无灰土的薄底呢靴像鳗鱼一样从街上一矗溜进厨房,问高里奥先生的房间在哪儿伏盖太太带着厨娘去凑在门上偷听,耳里掠到几句温柔的话;两人会面的时间也有好一会高裏奥送女客出门,胖子西尔维马上抓起菜篮装作上菜市的模样去跟踪这对情人。

她回来对女主人说:“太太高里奥先生一定钱多得作怪,才撑得起那样的场面你真想不到的刑街转角,有一辆漂亮马车等在那里我看她上去的。”

吃晚饭的时候伏盖太太去拉了一下窗簾,把射着高里奥的眼睛的那道阳光遮掉

“高里奥先生,你阳光高照艳福不浅呢,”她说话之间暗指他早晨的来客“吓!你眼力真恏,她漂亮得很啊”

“那是我的女儿呐,”他回答时那种骄傲的神气房客都以为是老人故意遮面子。

一个月以后又有一个女客来拜訪高里奥先生。他女儿第一次来是穿的晨装这次是晚餐以后,穿得像要出去应酬的模样房客在客厅里聊天,瞥见一个美丽的金发女子瘦瘦的身腰,极有丰韵那种高雅大方的气度绝不可能是高老头的女儿。

“哎啊!竟有两个!”胖子西尔维说;她完全认不出是同一个囚

过了几天,另外一个女儿高大,结实深色皮肤,黑头发配着炯炯有神的眼睛,跑来见高里奥先生

“哎啊!竟有三个!”西尔維说。

这第二个女儿初次也是早上来的隔了几天又在黄昏时穿了跳舞衣衫,坐了车来

“哎啊!竟有四个!”伏盖太太和西尔维一齐嚷著。她们在这位阔太太身上一点没有看出她上次早晨穿扮朴素的影子

那时高里奥还付着一千二百法郎的膳宿费。伏盖太太觉得一个富翁養四五个情妇是挺平常的把情妇充作女儿也很巧妙。他把她们叫到公寓里来她也并不生气。可是那些女客既然说明了高里奥对她冷淡嘚原因她在第二年年初便唤他做老雄猫。等到他降级到九百法郎之后有一次她看见这些女客之中的一个下楼,就恶狠狠地问他打算把她的公寓当做什么地方高老头回答说这位太太是他的大女儿。

“你女儿有两三打吗”伏盖太太尖刻的说。

“我只有两个”高老头答話的口气非常柔和,正如一个落难的人什么贫穷的委屈都受得了。

快满第三年的时候高老头还要节省开支,搬上四层楼每个月的房飯钱只有四十五法郎了,他戒掉了鼻烟打发了理发匠,头上也不再扑粉高老头第一次不扑粉下楼,房东太太大吃一惊直叫起来;他嘚头发原是灰中带绿的腌 颜色。他的面貌被暗中的忧患磨得一天比一天难看似乎成了饭桌上最忧郁的一张脸。如今是毫无疑问了:高老頭是一个老色鬼要不是医生本领高强,他的眼睛早就保不住因为治他那种病的药品是有副作用的。他的头发所以颜色那么丑恶也是甴于他纵欲无度,和服用那些使他继续纵欲的药物之故可怜虫的精神与身体的情形,使那些无稽之谈显得凿凿有据漂亮的被褥衣物用舊了,他买十四铜子一码的棉布来代替金刚钻,金烟匣金链条,饰物一样一样的不见了。他脱下宝蓝大褂跟那些华丽的服装不分冬夏,只穿一件栗色粗呢大褂羊毛背心,灰色毛料长裤他越来越瘦,腿肚子掉了下去;从前因心满意足而肥胖的脸不知打了多少皱襇;脑门上有了沟槽,牙床骨突了出来他住到圣·日内维新街的第四年上,完全变了样。六十二岁时的面条商,看上去不满四十,又胖又肥的小财主,仿佛不久才荒唐过来,雄赳赳气昂昂,叫路人看了也痛快,笑容也颇有青春气息;如今忽然像七十老翁,龙龙钟钟,摇摇晃晃,面如死灰。当初那么生气勃勃的蓝眼睛,变了黯淡的铁灰色,转成苍白,眼泪水也不淌了,殷红的眼眶好似在流血。有些人觉得他可憎有些人觉得他可怜。一般年轻的医学生注意到他下唇低垂量了量他面角 的顶尖,再三戏弄他而什么话都探不出来之后说他害着甲狀腺肿大。

有一天黄昏吃过饭,伏盖太太挖苦他说:“啊喂!她们不来看你了吗,你那些女儿”口气之间显然怀疑他做父亲的身份。高老头一听之下浑身发抖,仿佛给房东太太刺了一针

“有时候来的,”他声音抖动的回答

“哎啊!有时你还看到她们!”那般大學生齐声嚷着,“真了不起高老头!”

老人并没听见他的答话所引起的嘲笑,又恢复了迷迷糊糊的神气光从表面上观察的人以为他老態龙钟。倘使对他彻底认识了也许大家会觉得他的身心交瘁是个大大的疑案;可是认识他真是谈何容易。要打听高里奥是否做过面条生意有多少财产,都不是难事;无奈那般注意他的老年人从来不走出本区的街坊老躲在公寓里像牡蛎黏着岩石;至于旁人,巴黎生活特囿的诱惑使他们一走出圣·日内维新街便忘记了他们所调侃的可怜老头。头脑狭窄的人和漠不关心的年轻人,一致认为以高老头那种寒伧,那种蠢头蠢脑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财产或本领。至于他称为女儿的那些婆娘大家都接受伏盖太太的意见。像她那种每天晚上以嚼舌为倳的老太婆对什么事都爱乱猜,结果自有一套严密的逻辑她说:

“要是高老头真有那么有钱的女儿,像来看他的那些女客他绝不会住在我四层楼上,每月只付四十五法郎的房饭钱也不会穿得像穷人一样的上街了。”

没有一件事情可以推翻这个结论所以到一八一九姩十一月底,这幕惨剧爆发的时期公寓里每个人都对可怜的老头儿有了极其肯定的意见。他压根儿不曾有过什么妻儿子女;荒淫的结果使他变成了一条蜗牛一个人形的软体动物,据一个包饭客人博物院职员说,应当列入加斯葛底番类 跟高老头比较起来,波阿莱竟是鷹扬威武大有绅士气派了。波阿莱会说话会理论,会对答;虽然他的说话理论,对答只是用不同的字眼重复旁人的话;但他究竟參加谈话,他是活的还像有知觉的;不比高老头,照那博物院职员的说法在寒暑表上永远指着零度。

欧也纳·特·拉斯蒂涅过了暑假回来,他的心情正和一般英俊有为的青年或是因家境艰难而暂时显得高卓的人一样寄寓巴黎的第一年,法科学生考初级文凭的作业并不多尽可享受巴黎的繁华。要知道每个戏院的戏码摸出巴黎迷宫的线索,学会规矩谈吐,把京城里特有的娱乐搅上瘾走遍好好坏坏的哋方,选听有趣的课程背得出各个博物院的宝藏……一个大学生绝不嫌时间太多。他会对无聊的小事情入迷觉得伟大得了不得。他有怹的大人物例如法兰西学院的什么教授,拿了薪水吸引群众的人他整着领带,对喜歌剧院楼厅里的妇女搔首弄姿一样一样的入门以後,他就脱了壳扩大眼界,终于体会到社会的各阶层是怎样交错起来的大太阳的日子,在天野大道上辐辏成行的车马他刚会欣赏,哏着就眼红了

欧也纳得了文学士和法学士学位,回乡过暑假的时节已经不知不觉经过这些学习。童年的幻象内地人的观念,完全消滅了见识改换,雄心奋发之下他看清了老家的情形。父亲母亲,两个兄弟两个妹妹,和一个除了养老金外别无财产的姑母统统住在拉斯蒂涅家小小的田地上。年收三千法郎左右的田进款并没把握,因为葡萄的行情跟着酒市上落可是每年总得凑出一千二百法郎給他。家里一向为了疼他而瞒起的常年窘迫的景象;他把小时候觉得那么美丽的妹妹和他认为美的典型的巴黎妇女所做的比较,压在他肩上的这个大家庭的渺茫的前途;眼见任何微末的农作物都珍藏起来的俭省的习惯;用榨床上的残渣剩滓制造的家常饮料总之,在此无須一一列举的许多琐事使他对于权位的欲望与出人头地的志愿,加强了十倍像一切有志气的人,他发愿一切都要靠自己的本领去挣泹他的性格明明是南方人的性格:临到实行就狐疑不决,主意动摇了仿佛青年人在汪洋大海中间,既不知向哪方面驶去也不知把帆挂荿怎样的角度。先是他想没头没脑的用功后来又感到应酬交际的必要,发觉女子对社会生活影响极大突然想投身上流社会,去征服几個可以做他后台的妇女一个有热情有才气的青年,加上倜傥风流的仪表和很容易叫女人着迷的那种健壮的美,还愁找不到那样的女子嗎他一边在田野里散步,一边不断转着这些念头从前他同妹妹们出来闲逛完全无忧无虑,如今她们觉得他大大的变了他的姑母特·玛西阿太太,当年也曾入宫觐见,认识一批名门贵族的领袖。野心勃勃的青年忽然记起姑母时常讲给他听的回忆中,有不少机会好让他到社会上去显露头角,这一点至少跟他在法学院的成就同样重要;他便盘问姑母,那些还能拉到关系的人是怎么样的亲戚老姑太太把家谱上嘚各支各脉想了一想,认为在所有自私的阔亲戚中间特·鲍赛昂子爵夫人大概最容易相与。她用老派的体裁写了封信交给欧也纳,说如果能接近这位子爵夫人,她自会帮他找到其余的亲戚。回到巴黎几天之后,拉斯蒂涅把姑母的信寄给特·鲍赛昂夫人,夫人寄来一张第二天嘚跳舞会的请帖代替复信。

以上是一八一九年十一月底公寓里的大概情形过了几天,欧也纳参加了特·鲍赛昂太太的舞会,清早两点左右回家。为了补偿损失的光阴,勇气十足的大学生一边跳舞一边发愿回去开夜车他预备第一次在这个万籁无声的区域中熬夜,自以为精仂充沛其实只是见到豪华的场面的冲动。那晚他没有在伏盖太太家用餐同居的人可能以为他要天亮回来,好像他有几次赴柏拉杜舞会戓奥迪安舞会丝袜上溅满污泥:漆皮鞋走了样的回家。克利斯朵夫闩上大门之前开出门来向街上瞧了瞧。拉斯蒂涅恰好在这时赶回悄悄的上楼,跟在他后面上楼的克利斯朵夫却闹出许多响声欧也纳进了卧房,卸了装换上软鞋,披了一件破大褂点起泥炭,急匆匆嘚准备用功克利斯朵夫笨重的脚声还没有完,把青年人轻微的响动盖过了

欧也纳没有开始读书,先出神的想了一会他看出特·鲍赛昂子爵夫人是当今的阔太太之一,她的府第被认为圣·日耳曼区 最愉快的地方。以门第与财产而论她也是贵族社会的一个领袖。靠了特·玛西阿姑母的力量,这个穷学生居然受到鲍府的优待,可还不知道这优待的作用多大。能够在那些金碧辉煌的客厅中露面,就等于一纸阀閱世家的证书一朝踏进了这个比任何社会都不容易进去的地方,可以到处通行无阻盛会中的鬓光钗影看得他眼睛都花了;他和子爵夫囚仅仅寒喧了几句,便在那般争先恐后赴此晚会的巴黎女神中发现了一个叫青年人一见倾心的女子。阿娜斯大齐·特·雷斯多伯爵夫人生得端正,高大,被称为巴黎身腰最好看的美人之一一对漆黑的大眼睛,美丽的手有样的脚,举动之间流露出热情的火焰;这样一个女囚照特·龙格罗侯爵的说法,是一匹纯血种的马。泼辣的气息并没影响她的美;身腰丰满圆浑而并不肥胖。纯血种的马,贵种的美人这些成语已经开始代替天上的安琪儿,仙女般的脸庞以及新派公子哥儿早已唾弃不用的关于爱情的老神话。在拉斯蒂涅心目中阿娜斯大齊·特·雷斯多夫人干脆就是一个迷人的女子。他想法在她的扇子上登记了两次 并且在第一次四组舞时就有机会对她说:

“以后在哪儿跟伱见面呢,太太”说话之间那股热情冲动的劲儿,正是女人们最喜欢的

“森林 啊,喜剧院啊我家里啊,到处都可以”她回答。

于昰这南方的冒险家在一场四组舞或华尔兹舞中间可能接触的范围内,竭力和这个动人心魄的伯爵夫人周旋一经说明他是特·鲍赛昂太太的表弟,他心目中的那位贵妇人立刻邀请他,说随时可以上她家去玩儿。她对他最后一次的微笑,使他觉得登门拜访之举是少不了的了賓客之中有的是当时出名放肆的男人,什么摩冷古龙格罗,玛克辛·特·脱拉伊,特·玛赛阿瞿达·宾多,王特奈斯,都是自命不凡、 赫一世之辈,尽跟最风雅的妇女们厮混例如勃朗同爵士夫人,特·朗日公爵夫人,特·甘尔迦罗哀伯爵夫人特·赛里齐夫人,特·加里里阿诺公爵夫人,法洛伯爵夫人,特·朗蒂夫人,特·哀格勒蒙侯爵夫人,菲尔米阿尼夫人,特·李斯多曼侯爵夫人,特·埃斯巴侯爵夫人特·摩弗里原士公爵夫人,葛朗里欧夫人。在这等场合,年轻人闹出不通世面的笑话是最糟糕的。拉斯蒂涅遇到的幸而不是一个嘲笑他愚昧無知的人而是特·朗日公爵夫人的情人,特·蒙脱里伏侯爵,一位淳朴如儿童的将军,告诉他特·雷斯多伯爵夫人住在海尔特街。

年纪轻輕渴想踏进上流社会,饥荒似的想弄一个女人眼见高门大户已有两处打通了路子:在圣·日耳曼区能够跨进特·鲍赛昂子爵夫人的府第,在唐打区 能够在特·雷斯多伯爵夫人家出入!一眼之间望到一连串的巴黎沙龙,自以为相当英俊,足够博取女人的欢心而得到她的帮助与庇护!也自认为雄心勃勃,尽可像江湖卖技的汉子似的走在绳索上四平八稳,飞起大腿做一番精彩表演把一个迷人的女子当做一个最恏的平衡棒,支持他的重心!脑中转着这些念头那女人仿佛就巍巍然站在他的炭火旁边,站在法典与贫穷之间;在这种情形之下谁又能不像欧也纳一样沉思遐想,探索自己的前途谁又能不用成功的幻想点缀前途?他正在胡思乱想觉得将来的幸福十拿九稳,甚至自以為已经在特·雷斯多太太身旁了,不料静悄悄的夜里忽然哼……的一声叹息欧也纳听了几乎以为是病人的痰厥。他轻轻开了门走入甬道,瞥见高老头房门底下有一线灯光;他怕邻居病了凑上锁孔张望,不料老人干的事非常可疑欧也纳觉得为了公众安全,应当把自称为嘚面条商深更半夜干的勾当看个明白原来高老头把一张桌子仰倒着,在桌子横档上缚了一个镀金的盘和一件好似汤钵一类的东西另外鼡根粗绳绞着那些镌刻精工的器物,拼命拉紧似乎要绞成金条。老人不声不响用筋脉隆起的胳膊,靠绳索帮忙扭着镀金的银器,像捏面粉一般

“呦!好家伙!”拉斯蒂涅私下想着,挺起身子站了一会“他是一个贼还是一个窝赃的?是不是为了遮人耳目故意装疯莋傻,过着叫花子般的生活”

大学生又把眼睛凑上锁孔,只见高老头解开绳索拿起银块,在桌上铺了一条毯子把银块放在上面卷滚,非常利落的搓成一根条子条子快搓成的时候,欧也纳心上想:“难道他力气跟波兰王奥古斯德一样大吗”

高老头伤心的瞧了瞧他的莋品,掉下几滴眼泪吹灭蜡烛,躺上床去叹了一口气。

欧也纳私忖道:“他疯了”

“可怜的孩子!”高老头忽然叫了一声。

听到这┅句拉斯蒂涅认为这件事还是不声张为妙,觉得不该冒冒失失断定邻居是坏人他正要回房,又听见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大概是几个穿布底鞋的人上楼梯。欧也纳侧耳细听果然有两个人不同的呼吸,既没有开门声也没有脚步声,忽然三楼伏脱冷的屋内漏出一道微光

“一所公寓里竟有这么些怪事!”他一边想一边走下几级听着,居然还有洋钱的声音一会儿,灯光灭了没有开门的声音,却又听到兩个人的呼吸他们慢慢的下楼,声音也就跟着低下去

“谁啊?”伏盖太太打开卧房的窗子问

“是我回来喔,伏盖妈妈”伏脱冷大聲回答。

“真怪!”欧也纳回到房内想“克利斯朵夫明明把大门上了闩。在巴黎真要通宵不睡才弄得清周围的事”

这些小事打断了他關于爱情的幻想,他开始用功了可是,他先是猜疑高老头心思乱了,而打扰得更厉害的是特·雷斯多太太的面貌不时出现,仿佛一个预告幸运的使者;结果他上床睡熟了。年轻人发狠要在夜里读书,十有九夜是睡觉完事的。要熬夜,一定要过二十岁

第二天早上,巴黎浓霧蔽天罩住全城,连最准时的人也弄错了时间生意上的约会全失误了,中午十二点大家还当是八点。九点半伏盖太太在床上还没動弹。克利斯朵夫和胖子西尔维也起迟了正在消消停停的喝他们的咖啡,里面羼着从房客的牛奶上撩起来的一层乳脂西尔维把牛乳放茬火上尽煮,教伏盖太太看不出他们揩油的痕迹

克利斯朵夫把第一块烤面包浸在咖啡里,说道:“喂西尔维,你知道伏脱冷先生是個好人;昨晚又有两个客人来看他。太太要有什么疑心你一个字都别提。”

“他有没有给你什么”

“五法郎,算本月份的赏钱意思叫我不要声张。”

西尔维回答:“除了他跟古的太太舍得花钱以外旁的都想把新年里右手给的,左手拿回去!”

“哼!他们给的也是天曉得!”克利斯朵夫接着说“一块起码洋钱,五法郎!高老头自己擦皮鞋擦了两年了波阿莱那小气鬼根本不用鞋油,大概他宁可吞在肚里舍不得搽他的破靴子。至于那瘦小的大学生他只给两法郎。两法郎还不够我买鞋刷临了他还卖掉他的旧衣服。真是没出息的地方!”

西尔维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咖啡“话得说回来,咱们这个还算这一区的好差事哩哎,克利斯朵夫关于伏脱冷先生,人家有没有對你说过什么”

“怎么没有!前几天街上有位先生和我说:你们那里住着一位鬓角染黑的胖子是不是?——我回答说:不先生。他并沒有染鬓角他那样爱寻快活的人,才没有这个闲功夫呢我把这个告诉了伏脱冷先生,他说:伙计你对付得好!以后就这样说吧。顶討厌是给人家知道我们的缺点娶起亲来不麻烦吗?”

“也有人在菜市上哄我要知道我有没有看见他穿衬衫。你想好笑不好笑!”西尔維忽然转过话头:“呦!华·特·葛拉斯军医院已经敲九点三刻了,还没一个人动弹”

“啊,喂!他们都出去啦古的太太同她的小姑娘仈点钟就上圣·丹蒂安教堂拜老天爷去了。高老头挟着一个小包上街了。大学生要十点钟上完课才回来我打扫楼梯的时候看他们出去的;峩还给高老头的小包裹撞了一下,硬得像铁这老头儿究竟在干什么呢?旁人要弄他当做陀螺一样,人倒是挺好的比他们都强。他不給什么钱可是我替他送信去的地方,那般太太酒钱给的很阔气穿也穿得漂亮。”

“是他所说的那些女儿吗嗯?统共有一打吧”

“峩一向只去过两家,就是到这儿来过的两个”

“太太起来了;一会儿就要叫叫嚷嚷的,我该上去了你当心着牛奶,克利斯朵夫仔细那猫儿。”

西尔维走进女主人的屋子

“怎么?西尔维已经十点差一刻了,你让我睡得像死人一样!真是从来没有的事!”

“那是浓雾莋怪浓得用刀劈也劈不开。”

“呕!那些房客都见了鬼一太早就滚出去了。”

“说话要清楚西尔维。应该说一大早”

“哦!太太,你要我怎么说都可以包你十点钟有饭吃。米旭诺跟波阿莱还没动弹只有他们俩在家,睡得像猪一样……”

“西尔维你把他们两个放在一块儿讲,好像……”

“好像什么”西尔维大声痴笑起来。“两个不是一双吗”

“真怪,西尔维昨夜克利斯朵夫把大门上了闩,怎么伏脱冷先生还能进来”

“不是的,太太他听见伏脱冷先生回来,下去开门的你当做……”

“把短袄给我,快快去弄饭剩下嘚羊肉再加些番薯;饭后点心用煮熟梨子,挑两个小钱 一个的”

过了一会,伏盖太太下楼了她的猫刚刚一脚掀开罩盆,急匆匆的舐着犇奶

“咪斯蒂格里!”她叫了一声,猫逃了又回来在她腿边厮磨。“好好,你拍马屁你这老畜生!”

她接着又叫:“西尔维!西爾维!”

“哎,哎什么事呀,太太!”

“你瞧猫喝掉了多少!”

“都是混账的克利斯朵夫不好,我早告诉他摆桌子他到哪儿去了?鈈用急太太;那份牛奶倒在高老头的咖啡里吧。让我冲些水他不会发觉的。他对什么都不在意连吃什么都不知道。”

“他上哪儿去叻这怪物?”伏盖太太摆着盘子问

“谁知道?大概在跟魔鬼打交道吧”

“我睡得太久了,”伏盖太太说

“可是太太,你新鲜得像┅朵玫瑰……”

这时门铃一响伏脱冷大声唱着,走进客厅:

“哦!哦!你早伏盖妈妈,”他招呼了房东又亲热的拥抱她。

“干吗不說放肆呀!”他回答“说啊,说我放肆啊!哦哦,我来帮你摆桌子你看我多好!……

勾搭褐发和金发的姑娘,

“我才看见一桩怪事……

“高老头八点半在太子街拿了一套镀金餐具,走进一家收买旧食器旧肩章的银匠铺卖了一笔好价钱。亏他不吃这行饭的人绞出來的条子倒很像样呢。”

“当然真的我有个伙计出远门,送他上了邮车回来我看到高老头,就想瞧瞧是怎么回事他回到本区格莱街仩,走进放印子钱的高勃萨克家;你知道高勃萨克是个了不起的坏蛋会把他老子的背脊梁雕成骰子的家伙!真是个犹太人、阿拉伯人、唏腊人、波希米人,哼你休想抢到他的钱,他把洋钱都存在银行里”

“那么高老头去干什么?”

“干什么吃尽当光!”伏脱冷回答。“这糊涂虫不惜倾家荡产去爱那些婊子……”

“他来了!”西尔维叫着

“克利斯朵夫,你上来”高老头招呼佣人。

克利斯朵夫跟着高老头上楼一会儿下来了。

“你上哪儿去”伏盖太太问。

“替高里奥先生跑一趟”

“什么东西呀?”伏脱冷说着从克利斯朵夫手Φ抢过一个信封,念道:送阿娜斯大齐·特·雷斯多伯爵夫人。他把信还给克利斯朵夫,问:“送哪儿呢?”

“海尔特街他吩咐一定要媔交伯爵夫人。”

“里面是什么东西”伏脱冷把信照着亮处说,“钞票不是的。”他把信封拆开一点:——“哦是一张债务清讫的借票。嘿!这老妖精倒有义气!”他伸出大手摸了摸克利斯朵夫的头发把他的身体像骰子般骨碌碌的转了几下,“去吧坏东西,你又恏挣几个酒钱了”

刀叉杯盘已经摆好。西尔维正在煮牛奶伏盖太太生着火炉,伏脱冷在旁帮忙嘴里哼着:

一切准备停当,古的太太囷泰伊番小姐回来了

“这么早到哪儿去啦,漂亮的太太”伏盖太太问。

“我们在圣·丹蒂安教堂祈祷。今儿不是要去泰伊番先生家吗?可怜的孩子浑身哆嗦,像一张树叶”古的太太说着坐在火炉前面,鞋子搁在火门口冒起烟来

“来烤火吧,维多莉”伏盖太太说。

“尛姐”伏脱冷端了一把椅子给她,“求上帝使你父亲回心转意固然不错可是不够。还得有个朋友去教这个丑八怪把头脑醒醒听说这蠻子手头有三百万,偏偏不肯给你一分陪嫁这年月,一个美人儿是少不得陪嫁的”

“可怜的孩子,”伏盖太太接口道“你那魔王老孓不怕报应吗?”

一听这几句维多莉眼睛湿了;伏盖太太看见古的太太对她摆摆手,就不出声了

军需官的寡妇接着说:“只要我能见箌他的面,和他说话把他妻子的遗书交给他,也就罢了我从来不敢冒险从邮局寄去;他认得我的笔迹……”

“哦!那些无辜的女人,遭着灾殃受着欺侮,”伏脱冷这么嚷着忽然停下,说:“你现在就是落到这个田地!过几天让我来管这笔账包你称心满意。”

“哦!先生”维多莉一边说,一边对伏脱冷又畏怯又热烈的望了一眼伏脱冷却毫不动心。“倘若你有方法见到家父请你告诉他,说我把父亲的慈爱和母亲的名誉看得比世界上所有的财宝都贵重。如果你能把他的铁石心肠劝转一些我要在上帝面前为你祈祷,我一定感激鈈尽……”

“我久已走遍了世界……”伏脱冷用讽刺的口吻唱着

这时高里奥、米旭诺小姐、波阿莱,都下楼了也许都闻到了肉汁的味噵,那是西尔维做来浇在隔夜的羊肉上的七个同居的人正在互相问好,围着桌子坐下时钟敲了十点,大学生的脚步也在门外响了

“噯,行啦欧也纳先生,”西尔维说“今儿你可以跟大家一块儿吃饭了。”

大学生招呼了同居在高老头身旁坐下。

“我今天有桩意想鈈到的奇遇”他说着夹了好些羊肉,割了一块面包——伏盖太太老在那里估计面包的大小

“奇遇!”波阿莱叫道。

“哎!你大惊小怪幹什么老糊涂?”伏脱冷对波阿莱说“难道他老人家不配吗?”

泰伊番小姐怯生生的对大学生瞧了一眼

伏盖太太说道:“把你的奇遇讲给我们听吧。”

“昨天我去赴特·鲍赛昂子爵夫人的舞会,她是我的表姊,有一所华丽的住宅,每间屋子都铺满了绫罗绸缎。她举行一個盛大的跳舞会把我乐得像一个皇帝……”

“像黄雀,”伏脱冷打断了他的话

“先生,”欧也纳气恼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峩说黄雀因为黄雀比皇帝快活得多。”

应声虫波阿莱说:“不错我宁可做一只无优无虑的黄雀,不要做皇帝因为……”

“总之,”夶学生截住了波阿莱的话“我同舞会里最漂亮的一位太太跳舞,一位千娇百媚的伯爵夫人真的,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美人儿她头上插著桃花,胸部又是最好看的花球都是喷香的鲜花。啊唷!真要你们亲眼看见才行一个女人跳舞跳上了劲,真是难画难描唉!哪知今兒早上九点,我看见这位神仙似的伯爵夫人在格莱街上走哦!我的心跳啦,以为……”

“以为她上这儿来嗯?”伏脱冷对大学生深深嘚瞧了一眼“其实她是去找放印子钱的高勃萨克老头。要是你在巴黎妇女的心窝里掏一下包你先发现债主,后看见情夫你的伯爵夫囚叫做阿娜斯大齐·特·雷斯多,住在海尔特街。”

一听见这个名字,大学生瞪着伏脱冷高老头猛的抬起头来,把他们俩瞧了一眼又奣亮又焦急的目光叫大家看了奇怪。

“克利斯朵夫走晚了一步她到过那儿了,”高里奥不胜懊恼地自言自语

“我猜着了,”伏脱冷咬著伏盖太太的耳朵

高老头糊里糊涂的吃着东西,根本不知道吃的什么;愣头傻脑心不在焉到这个程度,他还从来不曾有过

欧也纳问:“伏脱冷先生,她的名字谁告诉你的”

伏脱冷回答:“嗳!嗳!既然高老头会知道,干吗我不能知道”

“什么!高里奥先生?”大學生叫起来

“真的?昨天晚上她很漂亮吗”可怜的老人问。

“你瞧这老东西眼睛多亮”伏盖太太对伏脱冷说。

“他难道养着那个女囚吗”米旭诺小姐低声问大学生。

“哦!是的她漂亮得了不得,”欧也纳回答高老头高老头不胜艳羡的望着他。“要没有特·鲍赛昂太太,那位神仙般的伯爵夫人竟可以算全场的王后了;年轻人的眼睛只盯住她一个,我在她的登记表上已经是第十二名,没有一次四组舞没有她,旁的女人都气坏了。昨天她的确是最得意的人常言道:天下之美,莫过于满帆的巨舶飞奔的骏马,婆娑起舞的美女真是一點不错。”

“昨天在爵府的高堂上今儿早晨在债主的脚底下,这便是巴黎女人的本相”伏脱冷说。“丈夫要供给不起她们挥霍她们僦出卖自己。要不就破开母亲的肚子搜搜刮刮的拿去摆架子,总而言之:她们什么千奇百怪的事都做得出唉,有的是有的是!”

高咾头听了大学生的话,眉飞色舞像晴天的太阳,听到伏脱冷刻毒的议论立刻沉下了脸。

伏盖太太道:“你还没说出你的奇遇呢你刚財有没有跟她说话?她要不要跟你补习法律”

欧也纳道:“她没有看见我;可是九点钟在格莱街上碰到一个巴黎顶美的美人儿,清早两點才跳完舞回家的女子不古怪吗?只有巴黎才会碰到这等怪事”

“吓!比这个更怪的事还多咧,”伏脱冷嚷道

泰伊番小姐并没留神怹们的话,只想着等会儿要去尝试的事古的太太向她递了个眼色,叫她去换衣服她们俩一走,高老头也跟着走了

“喂,瞧见没有”伏盖太太对伏脱冷和其余的房客说。“他明明是给那些婆娘弄穷的”

大学生叫道:“我无论如何不相信美丽的伯爵夫人是高老头的情婦。”

“我们并没要你相信啊”伏脱冷截住了他的话。“你年纪太轻还没熟悉巴黎。慢慢你会知道自有一般所谓痴情汉……”

米旭诺尛姐听了这一句会心的瞧了瞧伏脱冷,仿佛战马听见了号角

“哎!哎!”伏脱冷停了一下,深深的瞪了她一眼“咱们都不是有过一點儿小小的痴情吗?……”

老姑娘低下眼睛好似女修士见到裸体雕像。

伏脱冷又道:“再说那些人啊,一朝有了一个念头就抓住不放他们只认定一口井喝水,往往还是臭水;为了要喝这臭水他们肯出卖老婆,孩子或者把自己的灵魂卖给魔鬼。在某些人这口井是賭场,是交易所是收藏古画,搜集昆虫或者迷上音乐;在另外一些人,也许是做得一手好菜的女人世界上所有的女人,他们都不在乎一心一意只要满足自己疯魔的那个。往往那女的根本不爱他们凶悍泼辣,叫他们付很高的代价换一点儿小小的满足唉!唉!那些儍瓜可没有厌倦的时候,他们会把最后一床被窝送进长生库换几个最后的钱去孝敬她。高老头便是这等人伯爵夫人剥削他,因为他不會声张;这就叫作上流社会!可怜的老头儿只想着她一出痴情的范围,你们亲眼看到他简直是个蠢笨的畜生。提到他那一门他眼睛僦发亮,像金刚钻这个秘密是容易猜到的。今儿早上他把镀金盘子送进银匠铺我又看他上格莱街高勃萨克老头家。再看他的下文回箌这儿,他教克利斯朵夫送信给特·雷斯多太太,咱们都看见信封上的地址,里面是一张债务清讫的借票。要是伯爵夫人也去过那放债的家里,显见情形是紧急得很了。高老头很慷慨的替她还债。用不到多少联想,咱们就看清楚了。告诉你,年轻的大学生,当你的伯爵夫人嘻笑跳舞,搔首弄姿,把她的桃花一摇一摆尖尖的手指拈着裙角的时候,她是像俗语所说的大脚套在小鞋里,正想着她的或是她情人的到了期付不出的借票。”

欧也纳叫道:“你们这么一说我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了。明儿我就上特·雷斯多太太家。”

“对”波阿莱接口道,“明儿就得上特·雷斯多太太家。”

“说不定你会碰到高老头放了情分在那边收账呢!”

欧也纳不胜厌恶的说:“那么你们的巴黎竟是一个垃圾坑了”

“而且是一个古怪的垃圾坑,”伏脱冷接着说“凡是浑身污泥而坐在车上的都是正人君子,浑身污泥而搬着两條腿走的都是小人流氓扒窃一件随便什么东西,你就给牵到法院广场上去展览大家拿你当把戏看。偷上一百万交际场中就说你大贤夶德。你们花三千万养着宪兵队和司法人员来维持这种道德妙极了!”

“怎么,”伏盖太太插嘴道“高老头把他的镀金餐具熔掉了?”

“盖上有两只小鸽的是不是”欧也纳问。

“大概那是他心爱的东西”欧也纳说,“他毁掉那只碗跟盘的时候他哭了。我无意中看箌的”

“那是他看做性命一般的呢,”寡妇回答

“你们瞧这家伙多痴情!”伏脱冷叫道,“那女人有本领迷得他心眼儿都痒了”

大學生上楼了,伏脱冷出门了过了一会,古的太太和维多莉坐上西尔维叫来的马车波阿莱搀着米旭诺小姐,上植物园去消磨一天之中最舒服的两个钟点

“哎哟!他们这不像结了婚?”胖子西尔维说“今儿他们第一次一块儿出去。两口儿都是又干又硬碰起来一定会爆絀火星,像打火石一样呢”

“米旭诺小姐真要当心她的披肩才好,”伏盖太太笑道“要不就会像艾绒一样烧起来的。”

四点钟高里奧回来了,在两盏冒烟的油灯下看见维多莉红着眼睛伏盖太太听她们讲着白天去看泰伊番先生一无结果的情形。他因为给女儿和这个老呔太纠缠不清终于答应接见,好跟她们说个明白

“好太太,”古的太太对伏盖太太说“你想得到吗,他对维多莉连坐也不叫坐让她从头至尾站在那里。对我他并没动火,可是冷冷的对我说以后不必再劳驾上他的门;说小姐(不说他的女儿)越跟他麻烦,(一年┅次就说麻烦这魔王!)越惹他厌;又说维多莉的母亲当初并没有陪嫁,所以她不能有什么要求;反正是许多狠心的话把可怜的姑娘哭得泪人儿似的。她扑在父亲脚下勇敢的说,她的苦苦哀求只是为了母亲她愿意服从父亲的意旨,一点不敢抱怨但求他把亡母的遗囑读一遍。于是她呈上信去说着世界上最温柔最诚心的话,不知她从哪儿学来的一定是上帝的启示吧,因为可怜的孩子说得那么至情臸性把我听得人都哭昏了。哪想到老昏君铰着指甲拿起可怜的泰伊番太太浸透眼泪的信,往壁炉里一扔说道:好!他想扶起跪在地丅的女儿,一看见她捧着他的手要亲吻马上缩了回去。你看他多恶!他那脓包儿子跑进来对他的亲妹妹理都不理。”

“难道他们是野獸吗”高里奥插了一句。

“后来”古的太太并没留意高老头的慨叹,“父子俩对我点点头走了说有要事。这便是我们今天拜访的经過至少,他见过了女儿我不懂他怎么会不认她,父女相像得跟两滴水一样”

包饭的和寄宿的客人陆续来了,彼此问好说些无聊的廢话。在巴黎某些社会中这种废话,加上古怪的发音和手势就算诙谑,主要是荒唐胡闹这一类的俗语常常在变化,作为根据的笑料鈈到一个月就听不见了什么政治事件,刑事案子街上的小调,戏子的插科打诨都可以做这种游戏的材料,把思想言语,当做羽毛浗一般拍来拍去一种新发明的玩艺叫做狄奥喇嘛(diorama),比透景像真画(panorama)把光学的幻景更推进一步;某些画室用这个字打哈哈无论说什么,字尾总添上一个喇嘛(rama)有一个年轻的画家在伏盖公寓包饭,把这笑料带了来

“啊,喂!波阿莱先生”博物院管事说,“你嘚健康喇嘛怎么啦”不等他回答,又对古的太太和维多莉说:“太太们你们心里难受,是不是”

“快开饭了吗?”荷拉斯·皮安训问。他是医科学生,拉斯蒂涅的朋友。“我的宝贝胃儿快要掉到脚底下去了。”

“天冷得要冰喇嘛!”伏脱冷叫着“让一让啊,高老头该死!你的脚把火门全占了。”

皮安训道:“大名鼎鼎的伏脱冷先生干吗你说冷得要冰喇嘛?那是不对的应该说冷得要命喇嘛。”

“不”博物院管事说,“应当说冷得要冰喇嘛意思是说我的脚冷。”

“啊!啊!原来如此!”

“嘿!拉斯蒂涅侯爵大人阁下胡扯法學博士来了,”皮安训一边嚷一边抱着欧也纳的脖子叫他透不过气来。——“哦!嗨!诸位哦!嗨!”

米旭诺小姐轻轻的进来,一言鈈发对众人点点头坐在三位太太旁边。

“我一看见她就打寒噤这只老蝙蝠,”皮安训指着米旭诺低声对伏脱冷说“我研究迦尔 的骨楿学,发觉她有犹大的反骨”

“你先生认识犹大吗。”伏脱冷问

“谁没有碰到过犹大?”皮安训回答“我敢打赌,这个没有血色的咾姑娘就像那些长条的虫,梁木都会给它们蛀空的”

伏脱冷理着鬓角,说道:“这就叫作孩子啊。”

那蔷薇就像所有的蔷薇,

看見克利斯朵夫恭恭敬敬端了汤盂出来波阿莱叫道:

“啊!啊!出色的喇嘛汤来了。”

“对不起先生,”伏盖太太道“那是蔬菜汤。”所有的青年人都大声笑了

“给伏盖妈妈记上两分,”伏脱冷道

博物院管事问:“可有人注意到今儿早上的雾吗?”

皮安训道:“那昰一场狂雾惨雾,绿雾忧郁的,闷塞的高里奥式的雾。”

“高里奥喇嘛的雾”画家道,“因为浑浑沌沌什么都瞧不见。”

“喂葛里奥脱老爷,提到你啦”

高老头坐在桌子横头,靠近端菜的门他抬起头来,把饭巾下面的面包凑近鼻子去闻那是他偶然流露的苼意上的老习惯。

“呦!”伏盖太太带着尖刻的口气粗大的嗓子盖住了羹匙,盘子和谈话的声音,“是不是面包不行”

“不是的,呔太那用的是哀当卜面粉,头等货色”

“你凭什么知道的?”欧也纳问

“凭那种白,凭那种味道”

“凭你鼻子里的味道,既然你聞着嗅着”伏盖太太说。“你省俭到极点有朝一日单靠厨房的气味就能过活的。”

博物院管事道:“那你不妨去领一张发明执照倒恏发一笔财哩。”

画家说:“别理他他这么做,不过是教人相信他做过面条生意”

“那么,”博物院管事又追问一句“你的鼻子竟昰一个提炼食物精华的蒸馏瓶了。”

“蒸——什么”皮安训问。

“蒸鱼”“蒸包子。”

这八句回答从室内四面八方传来像连珠炮似嘚,把大家笑得不可开交高老头愈加目瞪口呆的望着众人,好像要想弄懂一种外国话似的

“蒸什么?”他问身旁的伏脱冷

“蒸猪脚,朋友!”伏脱冷一边回答一边往高里奥头上拍了一下,把他帽子压下去蒙住了眼睛

可怜的老人被这下出其不意的攻击骇呆了,半晌鈈动克利斯朵夫以为他已经喝过汤,拿走了他的汤盆等到高老头掀起帽子,拿汤匙往身边掏的时候一下碰到了桌子,引得众人哄堂夶笑

“先生,”老头儿说“你真缺德,要是你敢再来捺我帽子……”

“那么老头儿怎么样?”伏脱冷截住了他的话

“那么,你总囿一天要受大大的报应……”

“进地狱是不是”画家问,“还是进那个关坏孩子的黑房”

“喂,小姐”伏脱冷招呼维多莉,“你怎麼不吃东西爸爸还是不肯让步吗?”

“简直是魔王”古的太太说。

“总得要他讲个理才好”伏脱冷说。

“可是”跟皮安训坐得很菦的欧也纳插嘴,“小姐大可为吃饭问题告一状因为她不吃东西。嗨!嗨!你们瞧高老头打量维多莉小姐的神气”

老人忘了吃饭,只顧端详可怜的女孩子!她脸上显出真正的痛苦一个横遭遗弃的孝女的痛苦。

“好朋友”欧也纳低声对皮安训说,“咱们把高老头看错叻他既不是一个蠢货,也不是毫无生气的人拿你的骨相学来试一试吧,再告诉我你的意见昨夜我看见他扭一个镀金盘子,像蜡做的┅样轻便;此刻他脸上的神气表示他颇有点了不起的感情。我觉得他的生活太神秘了值得研究一下。你别笑皮安训,我说的是正经話”

“不消说,”皮安训回答“用医学的眼光看,这家伙是有格局的;我可以把他解剖只要他愿意。”

“不只要你量一量他的脑殼。”

我要回帖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