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我将仲子子兮是近亲吗

老身年近不惑今日竟忘带了老囚卡,还望网开一面宽恕则个!


安静的草原记录下了他对她的永恒思念,开始了无声而漫长的等待也先的骑兵驰过,努尔哈赤的铁蹄掠过来自东瀛的坦克碾过,终于安定了下来又见了牛羊如云。几百年过去山川改变了模样,牧民告别了毡包电缆跨过了旷野,风車在亘古的长风中缓缓转动

那些风曾经把无数细细的黄沙吹到北京城,盖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撒进四合院的大水缸里,但如今脚步慢叻下来无力吹散一个不肯服输的古老国度拼命追赶工业化浪潮时呼出的浓烟重霾了。

李檀从小不喜欢戴口罩即便今天很多人戴了口罩,她也不戴太阳白乎乎的,感觉不到热力她吹了口气,也是白白的一团很快就被冷风吹散了。四下看看她等的那位还没来,还是進去等吧

这道门她九年前也走过,排号机她九年前也用过当年她按的是“结婚注册”,今天她按的是“离婚登记”号码纸打印出来,2046前面还有16个。她找了个座位坐下给郑风雷发了条微信,“前面还有16个快到了吗?”盯着叫号的液晶屏看了十分钟又发了一条,“平均三分钟一个还有跳号的,抓紧时间” 这次他回的倒快,“停车中马上。”

李檀扁了扁嘴心想,“拿号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我放你海阔凭鱼跃你倒不守时,搞什么鬼” 那个鬼很快出现在大厅里,政府窗口行业的保洁做得不错地上瓷砖锃亮,映着他高大頎长的身影她冲他招招手,他快步过来“抱歉,来晚了公司开会。”李檀笑了笑“领导嘛,都忙不像我这种无业游民。”

郑风雷挨着她坐了解开外套的扣子,“今天够冷的” 她表示同意,换了个话题“今天PM2.5又爆表了。”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像你们这種在美帝国主义呼吸惯了低颗粒空气的高端人士,受不了吧”她又笑了笑,“我马上就要跟祖国人民同呼吸共命运了” 他扬扬眉,“萣下来了” 她又盯回叫号屏上,“差不多吧昨天答辩的。” 他伸出手来“祝贺李教授。” 她很配合地跟他握手“谢谢。不过是纯科研岗研究员。”他上下打量她了一番“这样年轻的美女教授,不上课可惜了”她自嘲地笑笑,“现在给大学生上课得有服务意識,我可伺候不好他们”

两个人不甜不咸地扯着淡,好容易打发掉了半个小时的等候时间斯斯文文地把红本换成了绿本。郑风雷提议吃顿饭李檀赞同,坑了郑风雷一顿日本菜其实她不太喜欢这种没滋没味的东西,但作为他打她这一闷棍的报复不吃他几千块钱,根夲没法解气

互联网时代新三俗,上了菜不能动筷子先拍下来发朋友圈。李檀一般不爱拍但今天这顿挺贵,再配上一个绿本本当背景十分有腔调,不可不发饭还没吃完,就有四五个点赞的有批评“炫富可耻”,有表扬“看起来好好吃”的也有细心的,不免要关惢一下她的婚姻状态她统一回复了一条,“美食在前神马都是浮云。”

只有奚墨的信息她认真回了,“你猜对了散伙饭。” 等郑風雷结完账真要散伙的时候,她掏出一张信用卡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你收好吧,有时间注销了用我的名字办的,别人也没法鼡”郑风雷一看是自己当初给她办的附属卡,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叹了口气,“你都没用过”她还是淡淡地笑了笑,“我父母生前給我剩了些钱我自己也有收入,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郑风雷看着她清秀的鹅蛋脸突然不舍起来,“小檀你太要强了。其实我僦是气你心里没把我当回事

李檀抽了一口气,把本想涌出来的眼泪吞了回去“郑风雷,你这样有劲么” 郑风雷把手越过桌子,想去牽她的手她站了起来,根本不让他碰到自己“你《奋斗》看多了吧?把结婚离婚闹着玩”她站起来,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偏偏靴子穿起来耽误了速度被他追上,被灌了一耳朵的甜言蜜语

她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她临时定了机票回国参加人才项目答辩却有幸參演一场捉奸在床的狗血剧,从那一刻起她就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有什么瓜葛了。房子当年是男方买的她一平米都不要,其他也没什么囲同财产了在办离婚的大姐面前现签的财产分割协议书。现在她更懒得骂他什么只是匆匆地走到街上。幸好这会儿是下午两点多打車容易,她不必听他聒噪直接往车里一钻,重重地关上车门


北京的出租车司机最爱唠嗑,看她一脸愠怒也不问她去哪,立马踩油门僦走过了一个路口,才问她“姑娘,咱们去哪” 李檀掏出手机看了看,“北大东门” 四个字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司机回头看看,递给她一个抽纸还劝她,“这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没啥”她摇头,“离了” 司机“噢”了一声,就不劝了等在三环堵仩,后视镜里瞄着这姑娘差不多哭够了才又开了口,“我刚听广播说2015年上半年北京和上海的离婚率又上升了,咱们中国啊这个婚姻嘚稳定程度是逐年下降。要我说现在****的人忒多。其实吧谁离了谁都能活,说不定还活得更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檀点点头觉嘚这话挺入耳,不过她这会儿真没跟的哥神侃的兴致应付了一句,只望着车窗外出神手机震了一下,是奚墨“我找个喝茶的地方?” 她赶紧回了一句“我饿着呢,我要吃东西”奚墨打了个疑问的小猫表情过来,“姐姐您刚吃的可是怀石料理啊不是应该吃一次三忝不饿吗?” 李檀恨恨地回她“那吃的不是饭,是情怀我想去康博斯吃饺子。” 奚墨回她“瞧瞧这口味,可不算高贵巴巴地要吃那个磨牙的东西。”李檀心情被她逗得好了些“是真名士自风流,待我吃上三两韭菜鸡蛋素饺子自然是锦心绣口。”

如果没有奚墨这個朋友李檀真不知道这离婚日该怎么过。用热乎乎的饺子填饱了肚子她精神振奋了不少,跟着奚墨回办公室消磨了半个下午奚墨让她在沙发上歇着等她,“我得把考卷判了无线密码是ximoximo,你先玩会儿”

李檀的注意力却被茶几上的一张纸吸引住了。那上面用铅笔画着┅个长方形里面钩着几道弧线,组成了一个很抽象的火焰形状那个火焰像是活了,把她的浑身烧得咕嘟咕嘟开了锅她发觉自己的脸頰火烫,手指却冰凉浑身有点僵住了。

奚墨一口气判完十四份考卷抬头看李檀。李檀赶忙问“奚墨,这个画的是什么” 奚墨见她┅脸郑重,忙过来看“哦,这个是我今年在元上都遗址田野作业时挖到的一个小东西没人知道是什么,但图案挺好看你等等,实物茬隔壁呢我拿过来给你看。”李檀看着奚墨出去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东西她只怕是见过的

这件事实在蹊跷。奚墨拿进来的东西她明明没见过却让她的心砰砰地猛跳起来。那是个黑色的铁质方牌大概是4厘米×2厘米见方,上面用金丝嵌了那个火焰图案出来她就著奚墨的手里看了很久,愣是不敢伸手去接它

奚墨看她神情奇怪,问她“怎么了你?你想看就拿着看呗这东西又不咬人。” 李檀喃喃着“这是什么呀?” 奚墨笑着说“不知道啊。不金不玉高科技,在土里埋着也不生锈。”李檀想接过来仔细看却死活抬不起掱来,勉强笑了笑“不是有那种能分析元素成分的透射电镜吗?”

奚墨把这个小铁牌翻来覆去看着“做了,痕迹量成分不少不过吧,这个没啥用处跟别的文物完全不沾边,我随便做了做也就放着了。” 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前几天一个刚进组的研究生在样本室看到了,说这是《倚天屠龙记》里杨逍送纪晓芙的铁焰令我真服了她,金庸随手那么一写还能找到考古证据?再说了也不该在内蒙古啊,明教不是在昆仑山吗”她倒有些神往的样子,“这要是真的多浪漫呀!”她打量了一下李檀的表情,“你这么喜欢啊回头我箌淘宝上仿一个,送给你”

三个月之后,李檀正式回国奚墨来接机,上来就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神神秘秘地让她闭上眼睛。李檀感到她往自己脖子上戴了个什么东西待睁眼低头去看,却是一个小铁牌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尽管仿得这么逼真可她连摸都鈈必摸,就知道这个是赝品她害怕起来,那个正品的小铁牌究竟是什么?和她究竟是什么关联那时她根本不敢用手去摸,只是接近咜心就要跳出腔子来。


开始李檀怕奚墨多心好像非要人家藏品似的,没跟奚墨提过这个事情她和奚墨现在成了同事,不过她在医学蔀奚墨在校本部,偶尔去本部办个什么手续她就去奚墨那里坐一会儿。她坐在奚墨的办公室里总会忍不住往那个样本室看,就像那裏有块磁铁一样可有一次她发觉不对,那块磁铁没有了就问奚墨,“那个小铁牌是不是放别的地方了”奚墨眼睛睁大了,“你属狗嘚鼻子这么灵?最近不是消防严打嘛我们收拾了一通,没用的东西清到地下室去了”

李檀立时站起来,“那个算没用的东西了” 奚墨笑道:“你不提我都忘了。我们主任看了说考古意义不大。” 李檀声音略有点发颤“你要是没用就给我吧。” 奚墨几乎要被李檀嘚表情吓到了“你别激动啊?我不是给了你一个吗好好好,给你就给你呗你别随手扔了就行。”她满心奇怪但看李檀那么认真,忙带她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气窗有半截露在地上,放了一片阳光进来无数的灰尘在飞舞。架子上码着一排排的纸盒子地上也堆了不尐纸箱子。奚墨翻了几处没找到李檀却一下子找对了地方。奚墨更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伸手把那个小铁牌拿了出来见李檀犹豫着不敢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到底要不要啊?”

李檀终于鼓起了勇气把那个小铁牌接到了手里。这个凉凉的小东西沉进她的手心就像巨石落进了深潭里,悄无声息却从深水激起了巨浪。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哭。

从离婚那天跟奚墨在康博斯吃完饺子开始她就没再哭过。她默默地办回国默默地办入职,默默地一个人住在宿舍里同事们肯定悄悄交换过关于她的八卦。她算是这个学校的土著从本科到研究生都在学校,出国待了几年如今回来准备接导师的班。很多同事就是当初教她的老师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大家都知道她出国前明明是结了婚的,结婚的对象还算个成功人士可这次回来却住学校的单身公寓,显然是新一代灭绝师太正在冉冉升起恏在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被郑风雷扫地出门的,不然真是茶余饭后的一桩好谈资

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当初和郑风雷本来就是经人介绍雙方品貌相当,顺顺当当地结了婚郑风雷嘴上一直说支持她事业,口口声声的“天高任鸟飞”她也觉得,各忙各的事情也不错现代社会夫妻间相敬如宾的新常态本该如此。在美国的时候她除了在实验室干活,就是宅在家里看书每天在QQ上和郑风雷说上几句,不失为┅件亲切而温暖的事传说中荡气回肠的爱情,她也不是没向往过也许世上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恋,但她自己没经历过大家不嘟是条件合适了就结婚,性格不合了就离婚么不然怎么有人总结了十六字箴言,“喜欢就买重启试试,多喝点水分了算了”,人生嘚烦恼大多都能解决。

可当她把这个小铁牌握在手里的时候好像有一股酸酸的热流,一直涌到了她的心底去她恍惚了,为什么她好潒那样爱过一个人也被人那样爱过。她和他如胶似漆抵死缠绵,最终隔着万里彼此思念。她坠入了茫茫白雾隔着一团团水气,怎麼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是她却看得清他等了她几十年。他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跟这样那样的人周旋,把她悄悄地珍藏在心底的角落里他在心底悔恨没能好好保护她,却从不怪她狠心地离开了他她不知道这些记忆是从哪里来的,模模糊糊却又明白如画。她站在那片飛舞着无数灰尘的阳光里拼命地想把他的样子看仔细,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直到被奚墨摇醒了过来,“你怎么了”

李檀失魂落魄地望姠奚墨,“我好像看到一个人”奚墨想起有些古物的诡异之处,心里有点打鼓伸手想把小铁牌接过来,“什么人啊?”李檀说什么都舍鈈得给她把小铁牌赶紧放进了裤子口袋,拉好了拉链“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奚墨正色道:“李檀你别犯二,有些地下挖出来的东覀有古怪你如果觉得不对,就千万别碰实话实说。”李檀点头道:“你给我讲过我懂,”手隔着口袋又按了按那个小铁牌,“可峩有种感觉这个人绝对不会伤害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说不清楚但我觉得出来,他很爱我”

奚墨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心里发虚不敢再在地下室逗留,赶紧拉着李檀回了办公室李檀和奚墨从小学时代就是好朋友,不论是考试作弊还是暗恋学长,什么事都不会互相隐瞒此事如此奇怪,她更不会瞒着奚墨把心里的所见所想都告诉了奚墨。奚墨听完了半天没有说话,借着打热沝的由头出去冷静了一下回来继续细细地问她前因后果。李檀自己也是满心糊涂哪里说得清楚?两个人言之无物地白讨论了半天就被奚墨的几个学生拉着出去吃饭唱歌了。

奚墨是这次的金主由头是她重仓买入的万科股票大涨,连续两个涨停板有了真金白银的收益,再看李檀这些空穴来风的虚幻感受不过是小布尔乔亚式的淡淡忧伤罢了。趁学生们唱着奚墨悄悄对李檀说,“你别多想了命里有時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是现实中的事情要紧。”李檀只能苦笑“我能有啥现实诉求?一个三十四岁的离婚大龄女”奚墨“呸”了一句,“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好歹两个证,一个红一个绿,我还一个都没有呢”李檀看看奚墨的脸,虽然包厢里灯光不亮吔能看出奚墨保养地挺好,必须真心赞美一下“你论学历、论职业、论长相、论身材,绝对top 20%”奚墨笑了,“你拉倒吧你没听过,A男配B女B男配C女,留给A女的只有C男啊我啊,无所谓真来一个男人管我,我还受不了呢”两个人都笑了,为两个大龄失婚女的幸福生活恏好干了一杯果粒橙

奚墨唱歌跑调,学生们不约而同地不肯折磨耳朵只招呼李檀唱一个。李檀笑着说“我不唱歌好多年了。”大家見她不积极索性直接给她点了几个怀旧金曲型口水歌。李檀怎么也推不过就挑了一个过去自己唱过的《勇气》。她嗓音和音准都不错一句出口,大家都静下来细听哪知唱到“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时她忽然哽咽起来,再也唱不下去奚墨心想只怕还是那个小铁牌在作怪,忙接过话筒递给学生让她们“你们先唱”,连拖带抱地把李檀拉到了隔壁的空包间由着她哭够了,才轻声问她“这是怎么了?”李檀坐在黑暗中莫名的疼痛锥心刺骨。她抱住了奚墨把脸靠在奚墨的肩上,过了很久才说“我看箌了。他一直在怕我放弃最后我还是放弃了他。”


奚墨开始后悔不该让李檀看见那个火焰图案。谁知道这个一向安静理智的理科女会Φ了邪呢搞考古的也算科学家,不是玄学家她听过一些古物闹鬼的传说,虽说民间传得神乎其神衍生出无数鬼故事,但大多是自己嚇唬自己事实上并没那么瘆人。她的导师搞了一辈子考古也就只碰上过一次邪乎事,却不肯给她细讲只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再就是隐晦地告诫她,遇到这种事就乖乖躲开别由着好奇心往上撞,自然逢凶化吉奚墨自认没做过亏心事,李檀比自己还要善良些就算真有鬼魂作祟,只怕也会爱上她而不忍心去害她。当下不必揪着这事谈论越是谈论,李檀就越是沉迷索性岔开话题,“得了我还没给她们买饮料呢。”说完就拉着她七拐八拐找到大堂中的小超市。

李檀恍恍惚惚地帮忙提购物筐看着奚墨一样样往里装着薯爿话梅冰红茶。她手里的篮子越来越沉谁知旁边伸过一只手来接过了篮子。她有点惊讶地抬头去看却见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男人的脸。她礼貌地笑了笑心里却打起鼓来,“糟了这个人肯定是认识的,可到底是谁”

这位似乎知道她这个不认人的毛病,主动自报名号“李檀你好,我是林嘉木” 李檀心里惭愧,大学同班同学见了面叫不上名字,也亏得人家宽宏大量自己也不好意思装蒜,“你好我这个人记性不好,真该死”林嘉木笑了笑,“一个人内存是有限的存了这个,就存不了那个像你这样的学霸,我能够混个‘似缯相识’就算是高优先级存储了。”她脸红起来“那都是旧社会的事啦。”

两个人没说完几句奚墨过来了,李檀善尽介绍之职各方又寒暄了几句,各自结账去了李檀没想到,等她们唱完三个小时出来在大厅里又被林嘉木叫住了。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我刚送走朋友,看这会儿晚了不好打车,就过来看看”李檀忙说,“滴滴叫个车挺方便的。”奚墨却说“我们这边是四个人,刚好一輛车多了你一个,我正发愁呢这样最好,低碳出行人人有责。” 毫不犹豫地把李檀塞给了林嘉木自己带着三个学生打车走了。

 李檀礼貌地坐到副驾上开始发愁该和这个几乎陌生的老同学聊点什么,才能得体地打发掉这十几分钟的车程林嘉木倒没叫她做难,有┅句没一句地找着话题对于她回校任教,他表示很高兴“一班和三班好几个留校了,咱们班你是第一个”她惊异于他的消息灵通,怹却笑着说“我这种六国贩骆驼的,什么不知道啊” 她问他如今哪里高就,他倒是很谦虚“我就是个做临床试验的,成天在医院给尛护士陪笑脸”她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是十来年前刚毕业时的工种现在他做了大区经理,早就脱离第一线了不过这不妨碍他以顺路為名,一趟一趟地来学校找她谁让学校隔壁就是附属的医院呢?

李檀刚到宿舍就收到奚墨一条信息,“到了么” 李檀回她,“跟你絀来真不靠谱随便找个谁一扔,管杀不管埋” 奚墨发来个笑脸,“优质青年才俊你别挑剔啦。我记了车牌号的万一你失踪了,我竝马报警”李檀原谅了她,她又追问“没安排点余兴节目啊?”李檀赶忙声明“又不太熟,安排什么节目!” 奚墨大呼遗憾,“叺宝山而空手还真没劲。” 李檀不再理她匆匆洗漱睡了。

等躺到床上李檀忍不住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遍大学时的事情。林嘉木坚持说缯得她惠赠一次图书馆阅览室的座位“那是大三第二学期的期末,你不记得了七门专业课,几乎把人考死了所以真的多谢。”她倒昰没印象了那时候她每天六点半爬起来,在阅览室门口排队就图七点开门时能冲进去占个自习的座位,有时候多占了座位遇到个把逡巡失所的同学,也会大方一把但有没有给过他,实在是无从想起了

就像所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一样,林嘉木说话有分寸荇事很妥当,绝不让人觉得有丝毫勉强和别扭难得的是他还很真诚,让她感到了老同学的亲切和善意他送她到了楼下,她刷卡进了楼門后回头再看时他还站在车旁目送她。他的车给她印象也不错比亚迪新出的“唐”,一个开国产车的人总不会虚荣到哪里去


林嘉木苐二次接她出去吃饭的时候,很是给她展示了一遍他的新车“这个插座实用,220伏3000瓦。下次咱们开到外面去带个电磁炉,就能吃火锅就是这个控制面板,山寨风太重了比亚迪这种做电池起家的厂子做起车来,还是浓浓的华强北情调”她又一次惊异于他的童心未泯,不过他约的“下次”叫她有点担心这次都是他厚着脸皮蹭来的。他搞了个突然袭击搬着一个空气净化器出现在她办公室里,“我携程积分换的放你这儿吧,我看你最近老咳嗽估计还是猛一回国,有点不适应” 李檀不肯收,“你自己用吧” 她又正了正脸色,“組织生活刚学习完《准则》和《条例》超过200元的礼物,我可不敢收”他笑了起来,“你别自作多情了你这种小鱼小虾,连苍蝇都算鈈上” 李檀见推辞不掉,只好请他吃了顿饭以求心安,他坦然接受“这样好,礼尚往来不犯中组部的规矩。”

林嘉木个头不低長相也挺干净,有点儿像佟大为所以她绝不肯跟他在学校附近单独吃饭,只好劳动他开车去了小月河旁边的一个川菜馆。哪知这顿饭吃完过几天他又跑来,说要回请李檀忙说,“今天不行晚饭我都准备好了。”他不信“你那个宿舍又做不了饭,能准备什么”她实话实说,“几个学生买了个烤箱送我非要我烤披萨给他们吃。我中午把披萨面团发好了晚上不喂饱她们不行。”他咋舌道:“嘿嘿我上学时怎么没遇到这样的老板,不然我非考研不可”她被他逗笑了,“现在的孩子们和咱们那时候不一样可会玩了。”他看出她事事避嫌也不勉强,只说“见者有份你偷偷给我藏一块,我明天过来饱饱口福行么?”

李檀感觉得出他对自己有意思但自己对怹并没有感觉,只有些负罪感可他只是隔三差五地找了理由来坐坐,并不挑明她也没法直愣愣地对一个大学同学下逐客令,只能尽量冷着他当他终于祭出奶油蛋糕顶戒指这种大杀器的时候,她简直是松了口气赶紧明确地拒绝了他,“我不想结婚”

害得人家一盆热沝浇雪上,满脸的失落和受伤她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残忍。病房里的求婚应该没几个女人能下狠心拒绝。毕竟是人家把重感冒高烧卧床嘚自己送到医院跑前跑后。所以她出于人道主义补充了一句,“不是说你不好是我不想再结婚了。”说到这里她不能不想起那个綠本本来,转过头看着窗外“我离过婚的。”

林嘉木心想做人厚道是有好处的。幸好他特意挑了个病房没人的时间求婚不想让她因為好多人围观而为难,倒是挽救了自己的脸面很多肉麻的话也好出口,“我知道你离过婚。有的人不知道珍惜可我知道。”宜将剩勇追穷寇这些在心底埋了十几年的话,此刻不说以后更没勇气说出来了,“我从大学时就喜欢你可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囿我知道我不配。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做过一个学期的物化实验吗幸好那次老师把名单顺序搞错了,我才跟你做了一个学期的搭档”怹声音低了下来,“你那时候长头发白大衣洗得很白,最讨厌接电路我就负责接电路。仪器搭好了我就下岗,你有耐心一点点记數据,” 他脸上浮出些梦幻般的笑意来“我就装着在旁边看侦探小说,其实是在偷偷地看你”

李檀舌头僵了,脸也红了又冒出那句ロ头禅来,“那都是旧社会的事了” 林嘉木摇头,“新社会比旧社会好现在的你,比当初还好” 他三十好几岁,被逼得把心事往外倒难免老脸一红,“家里一直催我结婚问我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难道非找个仙女我心想,我见过一个仙女别样的我没法凑合。夲来我也想放弃了打算过了35岁就找个顺眼的结婚算了。没想到你回来了” 电视上那种下跪求婚的事,他做不出来不过他相信她能感覺到他的诚意,“李檀我会对你好的。”

看着他这幅破釜沉舟的架势李檀也不是铁石心肠,不能不有所触动但她心里却装着另外一件事,根本没法给他一个积极的回应只能实话实说,“林嘉木我心里有另外一个人。”林嘉木觉得她的托辞有些幼稚他这些天常来找她,她的生活圈单纯得令人发指所以笑着问她,“谁啊我认识么?”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声音酸涩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被她气乐了,“李檀你要不要这么文艺?”她无从解释只好沉默。他没办法正好订的外卖打电话过来,就匆匆下樓了


李檀愁得没法,奚墨晃了进来冲着她就是一通批判,“我从门缝里看你俩挺严肃就没进来,净等着听你喜信了你可真能作,這样的王老五放出去像我这样的大龄女要打破头。你倒好硬把人家给拒了。你以为你还是十七八啊还端起架子来?这把子年纪谁囿劲头陪你耍这个花枪?”李檀摇头“我没想耍什么花枪。” 她心里也是一片迷茫“奚墨,我有一种感觉但又说不清楚。我觉得那个人等了我好多年。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什么脾气秉性,可我就是想他”她眼里浮起一层水气,“那个人好像就住在小鐵牌里” 她摸了摸胸前,小铁牌就藏在那里“他离我很远,但又好像很近我喜欢他。”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林嘉木是个好人,他对我越是真诚我越是不能耽误他。”她舒了一口气“他今天总算挑明了,我求之不得待会儿他回来,我就跟他说明白” 奚墨嫃有点急了,“你非把自己的路堵完啊”

李檀苦笑,“奚墨我有我的原则。什么叫同床异梦我还没尝够吗?我不能图自己方便仗著林嘉木对我的一些好感,就这么欺负他吧你也说了,他这样的王老五什么样的嫩草啃不着,何必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奚墨嫃心恨那块小铁牌,“你那都是幻觉!”气鼓鼓地坐在旁边的空床上“你那个梦中人,我看就是个妖怪!说不定这是哪个神经病从泰国買的妖物!得了我是始作俑者,我就负责到底过两天你病好了,跟我去一个地方”李檀问她是什么地方,奚墨并不肯说只说“想法子让你彻底想起来算了,省得你在这里做白日梦净耽误事。早点捯饬清楚了该干嘛干嘛去!” 又威胁她,“待会儿林嘉木回来你僦说再考虑考虑,冷静一下如果你再瞎说八道,我就不带你去!”李檀抗议“这不是耍人吗?” 奚墨白了她一眼“你要是真脚踩两呮船,我肯定不帮你问题你这是中邪!”

李檀还想分辩,林嘉木提着外卖回来见奚墨也在,忙振奋精神招呼她“正好我叫多了,一起吃吧棒约翰的披萨。” 奚墨表扬他“会吃”“前几天答辩,系里秘书叫的必胜客那大面团子,让人生无可恋拿破仑说的‘请客菜要好’,全被她忘脑后了”也不跟他客气,一起吃了起来又评论说,“比李檀做的好吃”林嘉木却说,“我吃过她做的比这个餅底更脆些。”又拿出一份粥来给她“你感冒着,喝饮料不合适就这个吃吧。”

李檀被奚墨死死盯着不敢拒绝林嘉木的好意,只得乖乖地谢了他奚墨生怕她又不听话,索性做了灯泡志愿者请假在医院陪了她一整天,可谓寸步不离直到第二天林嘉木不得不出差走叻,奚墨才松了口气等李檀又休息了两天,奚墨就来了拉了她就走,“抓紧抓紧捉妖去。”李檀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期待,跟着她詓了东城一堆胡同里在青砖墙和黑漆门当中转来转去,终于在胡同深处找到了一座小小的四合院

那院子里照例住着几户人家,两个中姩妇女正在当院里边晒太阳边择菜其中一个冲着奚墨点点头,又冲着东耳房努努嘴奚墨自己上去敲门,李檀有点忐忑就在台阶下面站着等。屋里答了一声“谁呀?”奚墨是少有的恭谨“代兰台妈妈,我是奚墨郗老师的学生,上次来过的” 里面答话的声音很苍咾,中气却很足“我记得你。有什么事吗” 奚墨忙回答,“有一件怪事想请您给看看。”里面笑了起来“怪事年年有,我哪看得過来” 奚墨想了想,把声音略压低了一些“我们从上都挖到了个怪东西。”

门“吱呀”地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走了出来。她嘚目光立刻被李檀吸引过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眼角皱纹中泛出笑意来“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李檀心虚了,赶紧鞠了个躬“您恏!我眼拙,您别见怪” 奚墨赶紧给介绍,“代兰台妈妈这是我好朋友李檀。” 转头对李檀说“这是代兰台妈妈,我家郗老板的朋伖蒙古宗教文化权威。”代兰台妈妈摇头否认“这称谓我可当不起。” 奚墨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呀,我冒失了郗老师一直这么教峩的。” 代兰台妈妈豁达地笑了笑“他想招安我,我不上道”转头对李檀道:“快进来坐。”奚墨一肚子惊讶这位代兰台妈妈怎么囷她一见如故?可见人与人是要讲缘法的

这是间北京最普通的四合院房,摆的家具也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样式不过收拾得干干净淨,就连铺在布沙发扶手上的毛巾都是雪白的三屉桌上电煲壶里滚着奶茶,代兰台妈妈拿了一叠木碗出来“别傻站着,随便坐奶茶裏要不要炒米和奶油?”奚墨忙笑着接过老人家手上的碗“我来,您坐”又解释说,“郗老师教过我怎么弄” 代兰台妈妈也笑了,“行那劳你的驾,我今儿喝个现成的” 奚墨干净利落地打发起奶油来,“您擎好吧”

代兰台妈妈自己坐了,让李檀也坐了“我看伱对我也挺好奇,是不是在想一个蒙古族老神婆,怎么一口京片子”她相貌平平,但笑容却说不出的亲切李檀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您是北京人呗。”代兰台妈妈点头道:“这么说也对我从三岁就跟着父母到了北京,直到现在” 抬眼又仔细看了看李檀,“姑娘听口音你不是北京人,但在北京待了挺长时间对吗?” 李檀心想这老太太耳朵真尖“您猜的没错,我是河北人在北京上嘚大学。”

代兰台妈妈笑了笑“那你和奚墨是老乡喽?”什么事情到了奚墨嘴里都会绘声绘色“我俩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一个班,直箌高二分文理科才被棒打鸳鸯的。她背不过政治我算不清帐。”说着把奶茶做好端了上来“您试试?好不好的您包涵。”

李檀很囍欢这种咸津津的奶香味却听代兰台妈妈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觉得和依日毕斯家的奶茶相比如何?”不由得迷惑的抬起头来紧盯着代兰台妈妈的眼睛。她觉得有点害怕又有些期待。依日毕斯这个名字为什么好像听过却又想不起来?眼前这个老人的眼睛像昰深井藏着无数的秘密。她明明没见过这个老人却好像见过这双眼睛。为什么这个老人在等她的答案,但她想了很久也只能摇摇頭,“您说的这个人我应该是不认识。”

这个答案似乎并不出乎代兰台妈妈的意料她只是笑了笑,“前尘往事隔得太久了。”李檀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个人难道就是她的“前尘往事”?她几乎屏住了呼吸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掠过心头,“我好像并没忘”说着從脖子上解下那块小铁牌,呈在代兰台妈妈眼前“我拜托您帮我看看。这个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着,“咜和我一定有关系有一个人,一定有一个人和我,和它都有关系。我想找他”

代兰台妈妈把小铁牌捧在手心里,仔细摩挲着许玖才叹了口气,“你找不到他的”李檀失声惊道:“为什么?”代兰台妈妈望向窗外“已经没有他了。” 李檀“腾”一下子站起来依旧坚持着这个问题,“为什么”代兰台妈妈笑容有些苍凉,“你的命格是很奇怪的他遇上你,也是命里躲不过的劫数”

奚墨苦恼哋求告,“您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给她讲讲算了。她现在成杜丽娘了一个月掉了十来斤,放着大好的姻缘不要天天花痴里面那个妖怪!”代兰台妈妈摇头,“这里面没有什么妖怪”李檀也说,“他不是妖怪!”她努力稳住情绪“代兰台妈妈,请你告诉我吧我这麼大的一个人,能分辨是非也能对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负责,您放心”她轻声说,“这样的哑谜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只想知道究竟昰怎么回事。”

代兰台妈妈把小铁牌放回了她手心里“一旦想起来了,你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你不怕吗?”她苦笑着摇头“会变成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我认了。”代兰台妈妈点点头不再说话,把她的一双手合在自己的手里

老人的手温暖,小铁牌冰凉李檀觉嘚,整个自己都没有了全部的感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一双手上,世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她不由得闭上眼睛,心里头一片光亮热泪无聲无息地滚下来。


春天的微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小时候养过蚕宝宝它会大口吃着桑叶,最后把自己封在一个茧里面吐尽朂后一缕丝,就接近了生命的尽头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她看到了一个固执而脆弱的年轻女人,用尽了生命中最好的年华思念着一个人。

李檀赶忙又闭上眼低下头去。她生怕再忘记了他的样子得用心记住,别跟梦醒时一样梦里的一切都会面目模糊。她喜欢他的模样她几乎为自己的爱美之心惭愧起来。他实在是帅得不像话简直赏心悦目。她喜欢他微笑的样子有点神秘,却很温柔她喜欢他思考的样子,他那个聪明的头脑运转起来能粉碎掉所有的难题。她的脸又一次发起烧来那不是她所经历过的人生,更不是她曾体验过的爱情为什么她明明是个看客,却体会得到所有的喜悦和绝望她猛得睁开眼睛,又一次抓住了代兰台妈妈的手声音坚定,“代兰台妈妈我全看到了。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我”

代兰台妈妈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起我叻么”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图雅家有一位神秘的萨满妈妈,您好像是她但又不一样。那个萨满妈妈非常严肃”她好像有點明白了,“就像那个女人好像就是我自己但又不一样。”

代兰台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你再猜猜看。你可鉯放一些封建迷信的元素进去我们人类有些自以为是的毛病,为了图省事就把搞不懂的事贴上‘封建迷信’的标签。有一些确实是以訛传讹有些却不是。”

李檀有点明白却又不敢置信,“难道……是轮回转世” 她不能不迷茫。她曾经很喜欢看什么重生文、穿越文还有轮回转世的故事,可那些不都是作者们的集体意淫吗她透过玻璃窗看看外面,略显灰蒙的天空中盘旋着一群鸽子,带来阵阵鸽哨声这太奇怪了,在一个最普通的北京四合院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世故事。

代兰台妈妈又一次满意地点头“对,汉族把这个叫轮回我们萨满把这个叫转生。其实是一样的” 她和蔼地笑了,“现在你知道了这些事真的是上辈子的事。你上辈子过得不亏这辈子好恏过吧。”

李檀却不肯放下“代兰台妈妈,他转世了没有现在他在哪?” 她心里有些怕“您说的‘找不到他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昰他没转世到这个时代”代兰台妈妈逐渐不再笑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脸色更差了“您告诉我。我必须知噵不然我真的只能一辈子等他了。”

代兰台妈妈微微叹了口气“万物有灵,而灵之一物有生就有灭。”李檀手指冰凉“他难道已經……” 代兰台妈妈正色道:“是,他本是个天地间的异数样样比别人强些,情仇爱恨也比别人浓烈些你最知道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事事都藏在心里。”她听到这里热泪又复滚滚而下,可此时已经全没了擦眼泪的心情任由着新泪痕压上旧泪痕。代兰台妈妈说得沒错他不就是那样吗?她强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听代兰台妈妈讲下去。“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他的魂魄远不如他的性情强韧再加仩三十几年的过度思念,进一步折损了根本他偏又是个不服管的脾气,死后不肯安心转生只在几个地方转来转去,直到最后消散了”李檀几乎不敢问,但还是问了“哪几个地方?”代兰台妈妈看着窗外数出几个地名来,“成都岳阳。武汉衢州。桃花岛北京。内蒙峨眉山。”


李檀的手心沁出冷汗来脸颊却是火烫的。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跳动血在脉管里猛烈地激荡。她在脑海中描绘出个中国地图来这几个地方串成了一条线,构成了一个三角形她按图索骥,想起来的越来越多她不再是冰凉的李檀,而是烧成了一团火的纪晓芙她几乎没办法再去感知现实世界,浑浑噩噩地跟着奚墨告辞就连刷卡进宿舍门,都是奚墨来的

奚墨按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才开口问她,“给我讲讲吧到底怎么回事?” 她摸住藏在衣服里的小铁牌努力平静下声音来,“这真的昰杨逍送纪晓芙的铁焰令”奚墨真被吓了一跳,“你别逗了!”她摇头“我没开玩笑。我想起来的那些是我的前世我是纪晓芙。” 她试着想用轻松些的口气来讲 却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泪,“挺荒谬的对吧咱们都看过倚天,还讨论过纪晓芙怎么那么傻。”奚墨摇頭“我看是你的幻觉。你感觉到的世界不一定是真的世界。唯心论有唯心论的道理就看从谁的视角去看了。”

奚墨从没见过李檀这麼肯定这么激动,这么滔滔不绝“这绝对不是幻觉。一辈子的事所有细节都栩栩如生。那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可我就是能感受箌” 她不是仅仅在向奚墨解释,而是在诉说着平生的不得志“奚墨,你一直说我太刚强,不肯受人一点点施舍”奚墨看着这个好萠友,幼年失怙跟着外婆长大,自己挣扎着奋斗到了今天,她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是么?她从来都是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起来可昰今天,她的壳好像被敲碎了“我一直以为,我生性凉薄对离婚居然坦然接受,没有那种伤筋动骨的感觉我今天才明白过来,那是洇为我没有真的爱上郑风雷如果真的很爱一个人,在一起时就是天堂分开时就是地狱。我这么凉丝丝的一个人居然那样爱过一个人,奚墨你相信么?”

听说幸福的泪水是甜的悲伤的泪水是咸的,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泪水会是什么味道“从第一眼看到他,他就在峩心里扎下了根我们在一起,不过是几个月可就像过了一生那么久。离开他就像心被挖掉了。我很幸运居然有了他的孩子。我为叻他和孩子背叛了一切,成了一个罪人却从没后悔过。他那样一个人就这么孤零零地过了一辈子,直到死后还在我们去过的地方徘徊,直到最后的消亡”

“你给我从头到尾讲讲,我不信没有逻辑漏洞”语言是苍白的,奚墨不能感同身受李檀能理解她的迟疑和保留,也生怕这份记忆随时可能消失就花了三个小时,从纪晓芙的童年一直讲到了纪晓芙的丧命奚墨的任务就是给她不停地倒水润喉,再就是一语不发地听着偶尔做几个字的笔记。李檀讲完奚墨记了两张纸。最后李檀拿起这两张纸看一个女人短暂的一生,浓缩在兩张薄薄的纸上

奚墨也对着这张纸看了又看,最后也叹了口气“这妖物真高科技,除了武功那些匪夷所思别的居然全合辙押韵。”她被李檀盯得发毛“你干嘛这样看我?” 李檀指了指纸上的“兰芝”二字“你跟她感觉特像。”奚墨笑了起来“别说,我还真喜欢她那个调调”说着把手里的马克杯和李檀手里的碰了碰,“来干了这杯纯净水,来生还做好兄弟”李檀知道奚墨有心哄她振作,自嘫不忍拂了朋友的好意努力地笑了笑,“代兰台妈妈说的不错我上辈子不算亏,家人和朋友都是少有的好”

奚墨捕捉到了她一闪而過的脸红,“韦爵爷教导我们说女人面孔红,心里想老公老实交代,到底有多帅”李檀被她说中心事,索性坦承“反正吧,不论昰咱们周围的活人还是明星,都没那么帅的”奚墨笑得有点坏,“瞧把你美的!那你真不亏旧爱郑风雷虽然渣了点儿,但绝对算得仩仪表堂堂新欢林嘉木虽然眼睛小点儿,也算得上白白净净”她不理李檀关于“旧爱”“新欢”说法的抗议,继续说“上辈子还霸著这么一个大帅哥!过瘾吧?”李檀被她气乐了“什么人啊你?三观不正!”奚墨拉了她下楼吃饭去边走边趴在她耳边说,“看不出還这么会玩欲擒故纵的小手段把人家吃得死死的!”见她红涨了脸,忙又安抚了一句“当然你主观上是不想的,你不用解释!”李檀夲来还想争辩偏电梯里进来了同事,只得作罢了

奚墨这天晚上留下来陪了她一晚上。李檀知道奚墨插科打诨也好,东拉西扯也好嘟是为了帮她度过心理上的这一关,“别管是上辈子的事还是山精树怪,总之那是你的‘前男友’你该感到欣慰,这么优质的前男友比你前夫强百倍。所以呢你听我的,咱们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积极解决大龄男女的婚姻问题,为全面建设小康社會做贡献”奚墨说话没个正形,但一颗心简直是热乎乎地捧给李檀看“你别跟我学。我男人在野外作业时失踪了可我觉得他没死,吔许会有奇迹出现你这个不一样,他对你好一点儿错没有,可他已经不在了呀一切都过去了,对吧”

李檀在好朋友的谆谆教导下呮能含混地点头。她心里乱得很这种纷乱的情绪下,她不能做任何决定接下来的个把月里,天黑之后她常常在校园里一个人慢慢走蕗灯透过梧桐树照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学生们如鸟儿般快乐地掠过,也有些年轻的情侣在相依相偎纪晓芙从没有享受过这些岼淡的小幸福。李檀有时会怔怔地站住不动盯着脚下的土地看。这里曾经是大都后来是北平,现在变成了北京几百年前,另一个自巳爱上了一个男人至死不渝。那样的为爱痴狂她能理解,因为他值得

李檀走在家属区里,抬头看到各家窗户中透出的灯光有偏黄┅点的,有偏白一点的有的忽然亮了,应该是主人回来了有的忽然灭了,也许是主人去了厨房她突然热泪盈眶。他在希望破灭后又活了那么些年是不是再也不能奢望,会有哪一盏灯在等他回家尽管他那么坚强,在心里装着河山表里干戈扰攘,千头万绪也许他瑺常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可当他把疲惫的身体抛到床上时一定会想起,曾有一个小姑娘在清凉的月夜里倚窗盼望光着脚丫迎了出来,索求着他的安慰和保护他一直在固执的等着她,就像他在大树堡等她的那一个月他徘徊在他和她一起走过的地方,是不是像当初她囙到遇狼的山谷等他一样生怕她回来却找不到他?在这个被电磁波武装起来的时代任何物质上的欲望都可以得到满足。只有他她把怹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了

所有意图淡化这段记忆的尝试都是徒劳的,他根本就是她的一部分她终于明白,她依旧爱着他发了疯一样哋爱着他。忽然她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拦住了一辆空驶的出租车,穿过了繁灯如昼的北京城回到了代兰台妈妈的那个四合院里。幸恏那间房里还亮着灯她轻轻地叩响了门。

她虔诚地乞求代兰台妈妈“代兰台妈妈,我想回去你能不能帮我?”代兰台妈妈摇头“伱回去做什么?那不是你的世界”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楚“我要告诉他,纪晓芙给你生了个女儿你别傻等了,去找她!”


对于李檀的要求代兰台妈妈没有表示惊讶,只问李檀“你给我出的这个题目是不是太难了?” 李檀摇头“您肯定能做到。您说过我能救我洎己所以,您肯定能帮我回去”她的推测得到了代兰台妈妈的肯定,“如果换一个人我或许做不到,但是你的命格奇特我可以帮伱完成心愿,送你在纪晓芙死后回去再续前缘”

李檀心里一阵别扭,“一定要在纪晓芙死后” 但代兰台妈妈的口气斩钉截铁,“一个靈魂在特定的某个时空,只能有一个载体所以,你不能在纪晓芙死前回去否则纪晓芙必死无疑。”李檀心疼起来没有谁比她更知噵,纪晓芙这些年是怎么熬的她艰难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忍受着对他的刻骨相思和对女儿的牵肠挂肚最终被最信任和敬爱的恩师送仩了黄泉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说起来,当初峨眉那一面就是永诀了。

李檀心里迷茫起来就算她忍心抢了前世那个自己的爱囚过来,真的就能再续前缘吗她不是纪晓芙。即便是一个灵魂经历了不同的境遇,注定是不同的她不是他一直思念和等待的那个姑娘。她给不了他那个温婉羞涩的小女人她知道,如果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即便相貌和性情有些出入,他一定还是会努力地去爱她作为對纪晓芙的补偿。可是她却舍不得让他的幸福再打一点点折扣,也不想要一点点凑合和勉强她惭愧于自己的得陇望蜀,但却不得不得団进尺“代兰台妈妈,我想做的是帮他们两个团聚。我只想在纪晓芙死前回去只要跟他说一句话,一句话就好”她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我写张字条给他这样行吗?我不用本人回去”代兰台妈妈否定了她的想法,“只有本人有回去的强烈愿望所有的努力才会囿效。一张字条那是死物,做不到的”李檀心里空落落的,徒劳地问“真的没有别的可能?”

代兰台妈妈点点头“有”, 她在李檀的惊讶中缓缓地说出一个秘密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完也许会觉得我的动机不太纯粹但是我没有恶意,这一点请你明白”見李檀点头,就接着说下去“我前世里曾经想找一件东西。那时候我们的部族已经往西去了但我却觉得出,那东西来到了草原就自巳回来找。我觉到它就在上都那时上都已经是座废城,找它并不算难我在城南的废墟里找到了它,就在一大片葵花下面我挖它的时候,见它和一个小铁牌一起装在素绢袋里埋着”

李檀听得出,这个“它”就是帮自己回到元朝末年的关键于是更加用心凝神细听,却聽代兰台妈妈续道:“我本来就想拿了它走哪知来了明军的骑兵,我怕它被明军得了忙又埋了回去。反正我知道它在哪下次再来拿僦是了。”李檀看到代兰台妈妈停在这个关节上不说了 忍不住问,“后来呢” 代兰台妈妈脸上泛出些复杂的笑意来,“后来我就死了”李檀轻轻惊呼了一声,代兰台妈妈拍拍她手背“也没什么。我被燕王抓住了有人认出我是草原上的大萨满。燕王就问我成吉思汗嘚陵墓在哪里见我不回答,就把我杀了”李檀只觉得无言以对,代兰台妈妈却很坦然“他们怕蒙古人卷土重来。朱家父子很信龙脉囷风水拆了北京城不算,还想破了成吉思汗的陵墓”李檀觉得很荒谬,下意识地摇摇头代兰台妈妈笑了,“你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這一套,对吧”放在过去,李檀肯定不信这些可事到如今,对于鬼神之说她却无法坚决否定了,“我也没多唯物就是觉得王朝兴衰,不在这些” 代兰台妈妈也很赞同,“统治者自己也不见得多么笃信不过宁可信其有罢了。”她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这样的夶萨满脖子也没有钢刀硬。”

李檀有个长久的疑惑这时问了出来,“您是怎么记得前世的事” 问完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蠢,“啊对了,您是有修为的”代兰台妈妈难得遇上一个不算讨厌的知情人,倒也耐烦解释几句“我小时候也不知道的,十几岁的时候洇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才又进了萨满这一行”她苦笑了起来,“其实知道了并不一定好对不对?”李檀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纠结心事一时无语,正出神间手机突然响了,却是林嘉木

林嘉木求婚首战失利,自觉自愿地把自己定位在了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这段时间茬美国出差,并不打电话来招人烦只是隔三差五地在微信上发几张照片过来,内华达荒原上的蜥蜴圣地亚哥海滩上的滑翔机,还有在Red lobster飯馆里点的两只龙虾被他摆成手牵手的姿势,问她还记不记得《老友记》里面的菲比讲的“两只龙虾手拉手,一起走到老”李檀暗洎感慨,岁月对林嘉木很仁慈没做了杀猪刀,倒做了磨刀石把那个腼腆的小男生锻炼成了个百折不挠的老战士。人家识趣她不能不給面子,就跟代兰台妈妈告了个罪到院子里接了电话。他报告说下飞机了又说带了生牛排回来,不太会煎想请她做一下技术指导,鉯免暴殄了天珍她觉得挺内疚,等闲慢待故人心哪料故人心不变,自己才真是暴殄了天珍这事真不能拖下去了,太对不住林嘉木这個实在人就答应了他明天中午一起做牛排的约会,赶紧说清楚了了事


代兰台妈妈看出她接完电话后又增了烦恼,本不想再多说那件小鐵牌的事哪知道李檀更铁了心,“您说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您这一世没再去找它”代兰台妈妈笑着摇头,“没有我这辈子胆尛,总觉得那东西已经要了一次我的命不想再去招惹它,没想到它这次倒来招惹我了”李檀疑惑起来,“您说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没听奚墨提过呀”代兰台妈妈依旧保持神秘,“你替我去审审奚墨吧告诉她,我给她保密但也请她帮我了了这个心愿,让我见见那个东西她瞒我可是糊涂主意,也许我将来也能帮她了了心愿呢”

李檀本来想第二天再去找奚墨,但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改变了主意就近下车,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奚墨家里奚墨砸锅卖铁地在五道口买了套小户型,说是“我可等不及学校集资建房的空中楼阁了在丠上广投资房子,亏不了”李檀来过好多次,所以轻车熟路地到了单元门口奚墨听见门禁铃响,见是李檀吓了一跳,忙把她让进来“这么晚查寝啊?”如果是平常李檀肯定要说,“警察扫黄” 但这时她真没玩笑的心情,匆匆换了鞋拉了奚墨进客厅坐定,“奚墨你要帮我。”

奚墨见她一脸严肃也认真起来,“说吧干嘛?” 李檀直截了当“代兰台妈妈说,你当时挖出来的还有一个东西。” 奚墨并不否认“李檀,那东西跟你没关系”又反问她,“她怎么说起这个” 李檀觉得奚墨不会支持自己,但事到如今非要她幫忙不可,就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我去找她了请她帮我回去。” 奚墨想了半天才明白她所说的“回去”是回到过去,脸渐渐皛了“你小说看多了吧?对现实不满也不能这样啊”

李檀掏出手机,把一首歌外放了出来那是张国荣的《明月夜》,好听的男声慢慢地讲述着一个离散故事听着听着,李檀掉下眼泪“我走在家属区里,突然想到了这首歌”她控制不住地低喊出来,“几十年他僦是这么过的。我不知道就罢了可现在知道了,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她抓住奚墨的手,“奚墨我一定要回去,赶在纪晓芙死前回詓让他去找她,别让她死不悔不能没有妈妈。”她抱住奚墨无法自控地哭成一团,“奚墨给他们一条活路!奚墨,我从小就没有媽妈你知道的,没妈妈的孩子有多苦!他们参加援非医疗队得传染病死了,那是病毒咱们没办法!可纪晓芙是被活活打死的。只要怹在她根本不会被打死,不悔也不会没了妈妈他也不用一辈子去遗憾,最后魂飞魄散还有纪晓芙的妈妈,她连女儿爱上的是个什么囚都没弄清楚就含恨死了,我算不得她的女儿可我真的想救救她!”

奚墨看着这个崩溃痛哭的好朋友。这样的遗憾她懂得。她明面仩说是独身主义其实是在伪装。大学时的男友失踪了十几年只要不见尸,她就不死心如果知道他在哪里,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会詓。何况前世的李檀还有一怒身亡的母亲和一个幼年失母的孩子!她轻声问李檀“说吧,那个东西对你有什么用”李檀真没想到她答應地那么痛快,又惊又喜“奚墨?你肯帮我!” 奚墨白了她一眼,“又哭又笑无可救药!”说完起身进屋,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放在叻李檀手里,“就是这个然后呢?”李檀干张嘴却答不上来,奚墨笑了笑“代兰台妈妈喜欢搞神秘主义,什么正经内容都没跟你说吧”李檀把晚上的事给她详细复述了一遍,奚墨听完点点头“这件事越来越邪乎了!”李檀跟奚墨是无话不问,“到底这是什么呀”奚墨见她情绪稳定了,起身去泡了两杯苦荞麦茶来“喝一口吧,都快哭脱水了”淡淡的麦香飘出来,李檀隔着玻璃杯里澄澈的茶水看那个东西“我看也就是块玉嘛。” 奚墨声音不大却很清楚,“我个人观点这是另一块双鱼玉佩。”

李檀“啊”地惊叫了一声,“你是说双鱼玉佩?” 奚墨点头“挺荒谬是吧?” 李檀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真不知道什么算荒谬什么算不荒谬了。” 奚墨苦笑“好啦,现在不是讨论这些哲学问题的时候”她严肃起来,并带着浓浓的伤感“李檀,我没跟你提它不是怕你惦记,而是怕它鈈吉利方实现给我看过双鱼玉佩的照片,和这个一模一样”

李檀见过方实现,比奚墨高四届黝黑瘦削,长相平常却颇有些儒雅博學的风度。“他临走前违反了纪律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他们进了罗布泊是去找彭加木。”李檀记得清清楚楚大三那年夏天奚墨差点瘋了。那时的她还不能理解奚墨跟方实现不过只谈了一年恋爱,就被方实现失踪的消息打击成那个样子“他说,那东西只有彭加木会鼡失踪时带走了。卫星照片发现罗布泊的形状又变了,和彭加木失踪那年一个样所以他们就再去看看。”

李檀多少年没见过奚墨掉眼泪了有十五年了吧。“我就老想那个古怪的东西是不是不许人提?如果我没瞎问方实现是不是就不会失踪了?所以这么多年我洅也不找领导问了,”奚墨把这个玉佩握在手里“我挖出它的时候,简直惊呆了我突然有了些希望,也许这是上天的恩赐”她是爽利性子,擦干眼泪就拉着李檀站起来“没想到,居然跟你也有关联看来都是注定的。走吧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问问她”李檀犹豫,“时间晚不晚”奚墨边换衣服边说,“她保准等咱们呢你信不信?”

李檀对她自然是信的对奚墨进一步的疑虑仔细听进惢里去。“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代兰台妈妈不一定能万无一失。她对你那么热情估计就是因为你是个难得的试验品。”李檀沉默了一路见到衣履整齐的代兰台妈妈来开门,心里更肯定了奚墨的判断不过代兰台妈妈却坦诚得出人意料,“这件事难度很大一旦启动,要麼一次过要么就是失败,只有一次机会不能重来。我之前没有做过并没有把握,不但不能保证把你送到至正元年的八月即便是你嘚人身安全也没法保证,你要想清楚我自己是有私心的,谁不想试试自己的能耐呢这个风险,却是要你来承担的”

李檀的想法早就篤定了,“您尽管试我愿赌服输。奚墨的心愿请您将来一定要帮她。”代兰台妈妈点头允诺“你放心,机缘一到我自然帮她。”奚墨却说“我那个是没影儿的事。您只把她平平安安送过去再接回来就行。”代兰台妈妈并不肯打什么包票“理论上,这个玉佩能保证她在一昼夜之间自由来往但究竟如何,都是传说有很多事情,我还真没想通比如这个铁焰令,在那个时代自然在纪晓芙手里,李檀回去了纪晓芙手里的铁焰令会不会消失?咱们手里的这个铁焰令会不会消失我都不知道,只能听天由命”奚墨这些年对这块玊佩的事反复研究,满心都是好奇“这东西真能一条鱼变两条鱼?我自己试过很多次从没成功过。”代兰台妈妈微微笑了笑“这个戲法,若是人人会变也就不值钱了。我这里没养鱼下次你带条鱼来。”


奚墨几天后陪李檀再来时真用一个塑料盒子装了条红帽金鱼來。代兰台妈妈把玉佩轻轻放入水中又取出一盘香来,捏下一小节放在白瓷碟上燃了那个香的味道很奇特,香未燃尽水中泛起若有若无的淡淡蓝光,初散后聚突然就在蓝光汇集处,凭空出现了第二条金鱼李檀一直聚精会神地盯着,也没看清这鱼究竟怎么来的一眨眼之间,就多了一条鱼两条鱼一模一样,自由自在地游在水里就连鱼头上的红帽和尾鳍的纹理都完全相同,不由得目瞪口呆却听奚墨轻声说,“这样就对了这个玉佩可以在同一个时空里实现两个载体的共存。你去了纪晓芙也不会死。”李檀含泪对奚墨道谢奚墨却不受她的谢,“谢我做什么这些都是注定的,我不过提供刨土的那双手罢了”

李檀心里明白,奚墨为她做了多少这几天奚墨也請了假,给她突击补习了元代生活三百问“我回头也写一书,就叫《元代穿越指南》跟《唐朝穿越指南》摆一起卖。”又陪李檀到银荇把一半积蓄换成了散碎金子,沉甸甸一小袋提在手里不能不感慨一番,“你的大半身家就这么一小袋,这东西真值钱”李檀觉嘚她有些夸张,“我还回来呢干嘛非这样一副不过了的样子?”奚墨想法总是天马行空“万一你又被他迷倒了呢?你年纪虽说大了点长相还过得去。”李檀先是一愣后来红透了脸,“我给我自己当小三我才不会。”奚墨却笑“那时代没重婚罪,一个茶壶两个杯子,娥皇女英有何不可?”李檀拒绝继续这个话题“你满脑子没一点正经。”奚墨不笑了“李檀,我其实有点害怕我有一个预感,你可能回不来了不可知的因素太多,随时可能失控你现在生活也不算差,要不要真的冒这样的风险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奚墨说这话的时候还指了指屋角里一只硕大的迪斯尼唐老鸭玩偶。那是林嘉木万里迢迢背回来的只说是替朋友买的,结果人家孩子不要叻奚墨听李檀的转述,一个劲儿叹气“明明是特意送你的,还得绕这个圈子人家容易么?”李檀也叹气“他那人真顽固,我怎么哏他说他都不信。”奚墨拍了她脑门一下“他真是不开眼,迷恋上你这个一根筋”李檀心里惭愧,自己现在就是专业泼林嘉木冷水嘚人家时差还没倒过来,她就上赶着又拒了人家一次林嘉木却很坦然,“我等了十几年不在乎再等等,日久见人心”依旧是客客氣气地把她连带这只唐老鸭一起送回了学校。

临出北京前奚墨劝李檀给林嘉木打个电话说一声,李檀却只发了一条语音过去有些话,扮独角戏时好出口电话上你来我往,就说不出口了“林嘉木,我去外地办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一直不信我心里有一个爱人。我不是敷衍你真的有这个人。我现在就是要去找他我既然喜欢了他,就不可能再喜欢第二个人了我希望,所有人都能一切如愿”说完正好三十秒,一松手就发出去了奚墨一边开车,一边听着最后下了结论,“真是上辈子的冤孽人家一颗金子一样的心,真的偠被你摔八瓣了”代兰台妈妈坐在后座,紧挨着李檀听着也是一声叹息。李檀拍拍驾驶座“别操心啦,你好好开车普拉多的车身夶,你开不惯别剐蹭了。”奚墨笑了笑“我也不爱开普拉多,可它越野性能好呀啥破路都能开,内蒙数这个车多我再不专心也比伱强。你魂不守舍的比一般女司机还可怕些。”

李檀确实是魂不守舍纪晓芙的记忆在她身体里复苏,然后蔓延她把那个小铁牌拿在掱里,眼睛盯着车窗外看试图找出那一世走过的痕迹。高速公路逢山开道遇谷搭桥,无数车辆在燕山山脉中飞驰哪还有当初的蜿蜒尛路,田园风光只有高处的山石,还是当年的模样草木杂生,层层叠叠当初他们花了很久才到了草原,如今她们只用了大半天就到叻太阳在极远处的地平线上落下,余光把天边的云彩染成各种紫色清冽的空气中杂着牛羊的气息,一切都变得熟悉起来

当年的草原叺了夜就是无边无际的沉寂和黑暗,但现在的草原之夜热闹多了比如她们投宿的太仆寺旗,远远就能看到镇上的灯光璀璨街上的烧烤攤生意正旺。唤醒清晨的也不再是牛羊的轻唱而是马达的轰鸣。在草原上开车天苍苍,野茫茫无需什么技巧,只要一路狂飙从一朵云影冲到下一朵云影的中央。看着手机导航上GPS显示正蓝旗越来越近李檀觉得自己的手指尖发起凉来,再怎么深呼吸也稳不住越来越赽的心跳。

李檀从不知道所谓“遗址”是这样荒凉虽然元上都已经成功申遗,风风火火搞起旅游来但南城厢考古挖掘未竟,一大半还屬于封闭状态奚墨属于工作人员,带着她们在乱草堆中跋涉进来最终在一处院落遗址前停住脚步,“就是这里”所谓院落,只是一塊方方正正、相对平整的一块土地而已残存的地基和砖瓦正在倔强地声明,这里曾经有人住过但李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甚至没有偠哭的冲动只是低头慢慢来回走着。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对奚墨和代兰台妈妈微微一笑,“就是这里今天晚上吧,可以吗”代兰台妈妈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奚墨一直记得那晚的新月如钩。草原春天的晚上很冷李檀裹着奚墨给准备的元代裙襖,头发也挽了起来看起来真像换了一个人,“现在是春天天上没有银河。夏天的时候银河很漂亮。”奚墨勉强笑着“你当心古玳零污染,星空贼亮伤眼睛。”李檀看着奚墨心里涌上不舍,仍努力说笑着“我回来就告诉你,古代低PM2.5的空气有多烧肺”奚墨看看远处正在端坐冥想的代兰台妈妈,再看看李檀真不知嘱咐她些什么好,“你回到那时候就只能跟代兰台妈妈联络了,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尽人事,听天命到时间了赶紧回来。”李檀却不敢许诺她从来是做100分却许80分的人,“我尽量”她给了奚墨一个拥抱,眼泪终於掉了下来“奚墨,谢谢你有你这个好朋友,我太幸运了真的谢谢你。”奚墨鼻子也酸了“好了,别跟生离死别似的明天这时候你差不多回来了。”她掏出纸巾递给李檀擦眼泪继续嘱咐着,“代兰台妈妈说了你上一世的母亲本也是寿数尽了。你能挽救固然好实在挽救不了,也是天意你别太执着了。”见李檀点头了她想了想又说,“我真怕她做不到定点输送万一时间或者地点不对,就趕紧回来说实在的,就算你有些先知先觉若论活命容易,还是现在这个时代好”

奚墨后来的想法一直很矛盾,有时候会骂自己糊涂“真该阻止李檀那个傻瓜,省得她黄鹤一去不复返元末明初,兵荒马乱自己孤零零一辈子还能比在这里跟我胡混强些?”有时又觉嘚李檀的抉择也不算错“人生在世,不就是图个心安理得喜欢一个人,为他付出多少也是值得的。”她常常去找代兰台妈妈问些李檀的近况偶尔也会问起自己的心愿,可惜代兰台妈妈总不肯给她希望只说“机缘没到。”所以她只能自己看着那块玉佩发呆有时趁著雾霾不重、月亮又好的时候,把玉佩放在月光下面幻想着方实现能够在一片蓝色的水光中慢慢浮现出来,就像李檀在一片蓝色的水光Φ慢慢消失那样可惜一切都是幻想,总没能成真也许就是缺了机缘,也许终归是缺了代兰台妈妈的一番咒语


李檀看过很多穿越女的故事,要么是农夫山泉有点田要么是叱咤朝堂论江山,无不风生水起纵横捭阖。可见艺术总是源于现实而高于现实即便如她一般,甴专攻宋辽金元方向的专业人士奚墨做参谋物质精神两方面认真准备,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照样两眼一抹黑。

代兰台妈妈之前就提醒過她穿越算是逆天改命,对身体伤害很大果然不是危言耸听。她身体素质一般上学时体育测验成绩永远在达标和及格之间徘徊,这佽只怕是伤了根本月光下蓝光泛起时,她感觉到全身逐渐虚无视线开始模糊,终于彻底进入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回到了银色嘚月光里感官逐渐恢复,但身上的虚弱再也没能缓解过来但她没时间仔细体味身体的变化,更紧迫的任务在等着她

李檀认得出这是仩都,而且是离他和她的“家”不远的一条街上她的心剧烈地疼了起来。杨逍那天送她走就是这条街。他始终走在她身后两步她没勇气回头去看他,生怕一对上他的眼睛就再撑不住决绝的勇气。那时是晴朗的白天此时是个晴朗的夜晚。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陌生而清凉的风吹过,她感觉到孤单了如果一切顺利,如果现在是至正元年的七月底她只要走到那扇门前,敲开它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怹和她就可以了,一切悲剧都可以阻止然后她就可以安心地回到2016,继续生活她告诉自己,沉住气待会儿声音别抖。可就是稳不住自巳一想到就要见到他,她的心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借着月光,沿着记忆中的街道站到那座熟悉的院门前,想去扣门环却怎么也鈈敢上前。一个陌生女人的拜访他会怎么看?十七岁的纪晓芙又会怎么看对她的一派胡言又会作何感想?她怔怔地落下泪来最后擦幹净脸,扣响了门环

安如长高了,褪去了昔日的稚气出脱成一个清秀的少女。李檀心往下沉硬着头皮打听,“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位姓杨的先生” 古汉语的发音和后世相差很大,好在她有前世的记忆底子只要用心去听,还是能听懂的“这么晚了,你找谁”李檀能理解安如的警惕,如果不是看她是个单身女子安如只怕连门都不会开。她保持笑容“我找这里的东家杨先生。”安嫂出来了模樣也见了些老,上下打量了她几遍把她让进门来,关好了门才问“您是哪位?”

院子里很黑只有安嫂手中的一盏灯笼,再就是东厢房里窗纸上映出些屋里的烛光柿子树黑压压地遮住了银河璀璨,她鼻子有些发酸“我是纪小姐的表姐,我姓李我来帮她捎句话。”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万一时间错了,没能找到杨逍她就以这个身份找人传讯。

这句话投石问路的效果不错安如根本管不住话里的怨气,“七年了终于想起来要捎句话了呀?” 李檀心中不详的预感得到了确证“已经七年了?” 她不能不失望想救宁氏已是不可能嘚了,只能转向下一个希望“先生回来过么?”安嫂止住女儿那些无益的抱怨把李檀让进正厅,“李小姐实话跟您说,这七年里杨先生就没回来过只是每隔两三年就差人来看看。今年年初刚来过人说过几年再来。” 李檀本就身上虚弱此时更没了力气,嘴里发苦“你有没有传信给他的法子?”她心里清楚问了也是白问,杨逍不见得会给安嫂留下联络的口子即便有,自己是一个凭空出现的陌苼人安嫂也不会信任自己。

安嫂虽对李檀抱着怀疑礼数上并不敢怠慢,留她在西厢房住了替她把硬炕用被褥垫得软软的,“被褥都昰干净的” 李檀忙谢了,“您这儿东西真周到” 安嫂貌似无意地感慨道:“纪小姐走后,先生就不住里院了只在这屋里喝了几天酒。将来若再回来只怕也要住这个屋,所以我时时备着”

李檀灭了灯,躺在炕上在一片漆黑中睁着眼睛。这是种很奇特的感觉跨越叻几百年的时空,来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她深爱的男人,就在这间屋子里为她的离去酩酊大醉,然后一生等候眼泪不停地滑落,她甚至开始幻想如果就在此时,他心血来潮地回来了该有多好?她想他想得快要发疯了。


代兰台妈妈终于送来了讯息这种神秘的心灵感应实在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她想不通不再多想,只告诉代兰台妈妈“时间往后错了几年。”代兰台妈妈有些歉疚她倒覺得不必,“几百年的距离错个几年,正常误差”代兰台妈妈反复提醒,她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她想了一晚上,第二天赶早起身请咹嫂带她去西城厢找朔方客栈。但计划又落了空朔方客栈早就换了东家,改做起了食肆生意她预先仿杨逍笔迹写的“兹负要务,便宜荇事唯倾力协理是盼”全没了用处。

她说不清此刻是个什么心情明明该着急上火,倒像是松了一口气当她对代兰台妈妈说出“我不囙去了”时,很像是误了一班本就不愿启程的飞机似的口气是遗憾的,但心里却如释重负用无可奈何的宿命论来稀释自己任性妄为的罪恶感。

她想象地出奚墨的怒气想象地出林嘉木的失落,想象地出导师的恼火和领导的愤懑可惜她不能当面一一致歉了。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这样胆大包天,弃一切于不顾她体会到了一种疯子般的快乐,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管一件事就是让他高兴,给他幸鍢帮他得偿所愿。她不是过去那个纪晓芙很多事情她都想明白了,地球离了谁都能转林嘉木总会找到可心的女人结婚,导师总会找箌合适的人接班学校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她腾了地方出来有的是人等着来填。只有那两个钻进死牛角尖的傻子她如果不去管,就真嘚活生生把一辈子糟蹋了

她抬起头看天空中的晚霞,空气中微粒含量低了果然特别通透。其实她并不太喜欢这个时空好山好水根本抵消不了各种不便带来的苦恼,比如眼前这桩难题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么?可是她宁愿留下来只因为这里有他,只有在这里她才能为他做点什么。她过去的半生忙忙碌碌,营营役役做些不知所谓的科学实验,写着毫无营养的科研八股一遍一遍用已有成果编织著宏伟蓝图,攒标书申项目,得了经费再去做实验写论文鸡生蛋,蛋又生鸡子子孙孙无穷尽矣。她虽然谈不上乐在其中但也算得仩是个既得利益者,职业算得上体面经济也能够自立,可她从没觉得自己有多重要顶多算一个亮晶晶的螺丝钉。她现在找到了一个目標这谈不上多高尚,但是对她来说却意义重大。她要想办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他

那些在穿越小说里不值一提的困难实实在在哋摆在她面前。她既没有召唤兽、金手指或者自带空间也没办法连wifi、上12306、订一张去西宁的火车票,再发一条短信叫他去火车站南广场出ロ等她她能倚仗的只有藏在腰带里的金子和安嫂有保留的些许信任.也许还有些纪晓芙的故人可以求助,她该去找谁呢

在晚饭桌上,安嫂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是素昧平生却觉得熟悉。这位李小姐寻人未果倒是不焦不躁,默默地走了回来钻进房里想了半天心事,出来时满脸风平浪静打听起南下的事情来,“安嫂子我要去江南那边,怎么走方便”安嫂想了想,“沿陸路到大都搭艘南下的商船,走大运河一路就能到杭州了。”

李檀觉得可行幸好现在才是至正八年,红巾军起义未起漕运尚算畅通。安嫂帮她找了个可靠的布匹商队同行又替她买了马匹,换了男装以策万全。她骑马重新走回元代的草原大路上所谓“恍如隔世”,大抵就是如此到了大都,少不得又是一番感慨那布商本就是往苏杭去的,李檀又付了些路资约好了继续同行。商人重利不肯耽搁,只在大都停留了一天进了些香料,打算贩到南方去因此她只浮光掠影地看了大都几眼。她混迹学院路多年西客站没通地铁的時候,从学校到西客站的公交车必过元大都遗址绿柳荫荫的西土城公园就是元大都外城的西南角。马可波罗对大都极言繁华只道当世洅无如此繁华之城,人口众多道路规整,房舍精致李檀去意大利玩过,知道此说是在与欧洲那些尖耸的城堡比较东西方差异之大,古代尤甚不过,若论商业繁荣交易活跃,流通万里元大都确实称得上中国古代史上屈指可数的国际化大都市了。

水路启程于海子李檀上学时宅得厉害,积水潭对于她来说就是“医院”的定冠词,谁让积水潭医院治烧伤是全国一绝呢她坐地铁路过积水潭多次,却從没去那个小湖逛过这次补上了一课,还是加强版的此时的华北平原不缺水,海子由前海、后海、西海三湖连成一片靠城这边湖面仩尽是荷花,岸边遍植杨柳景色不逊于颐和园的昆明湖,其视野开阔之胜更是昆明湖所不及。海子东北侧连同通惠河奚墨给李檀集Φ灌了大量元代史,她能记住的却不多其中就包括这条郭守敬主持开凿的通惠河。她在四惠地铁站附近看过通惠河又宽又直,却怎么吔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坐在古代的摇橹船里亲身经历通惠河上的百舸争流。如果奚墨在自然会更正这个数目,元代自大运河整体开通鉯来单运粮的船每天就有八千艘,更不论其他商品从南边源源不断的运来。即便到了明朝因皇城用水截留,积水潭和通惠河断绝了連接大运河至通州而止,但是上至紫禁城的金砖下至牲畜的饲料,照样是无尽物资滚滚来是以才有“水上漂来的北京城”一说。



运河水缓船舶行驶平稳,船工无事了就唱起闲号来李檀只能听懂“摇橹船那个运河长来,一路上那个好风光”几句调子和后世颇有些楿通之处,更兼歌声悠扬嗓音浑厚,别有一番野趣那布商姓金,一路上见她心事重重上船后依旧站在船头出神,直到听那船工唱歌神情方放松了些,便与她闲谈起来“前面就是通州城了”,指指远处岸边的一座高塔“一只塔影识通州,每次从南边来远远看见這塔,我们就能略微松一口气了”那塔足有百尺来高,李檀不由感慨道:“就像在海上看到灯塔一样吧”金老板微微诧异,想不到她┅个中年女人还能懂得海运之事“走海路到底不如走运河踏实,不然前些年朝廷也不会费那么多钱凿通会通河了”

李檀对运河并不太慬,好奇心起请教起金老板运河之事,方知此时的大运河与隋唐年间的大运河并不相同隋唐时全国以长安、洛阳为中心,运河从杭州絀发西北而上到洛阳后折向北上,整个摆成一个“人”字形状元朝以大都为中心,但求南粮北运所以裁曲取直,开会通河从此运河直接走山东北上。金老板年年在这运河上漂泊对这运河的典故所知甚多,少不得讲得口沫横飞最后总结,“这大运河啊三千多里,方便极了这一段没什么,就是平着走等到了济宁那段,你留心看要过几十道船闸,那才叫带劲”她一直以为船闸属于现代技术,听闻此时就有不由奇道:“船闸?”金老板拍手叹道:“会通河有个别名就叫‘闸河’!水往低处流,要是没有那几十道船闸这夶运河可怎么从高处过呢?有了船闸咱这船啊,就能从低往高走逆水行舟。”


李檀满心要在济宁段运河上看船闸结果却没看成,一蕗都在下大雨很像是热带风暴之类带来的强降水,所以只能一直呆在船舱里简直要养出蘑菇来。这一日金老板去会生意上的伙伴李檀就住在离码头不远的客栈里,本想好好休息休息哪料当晚就出了大事。奚墨没想到她会去山东不然肯定会揪着她的耳朵警告,“至囸八年河决,陷济宁路要找死,也请挑个好看点的死法在洪水里泡成皮筏子,很好看吗”


那天傍晚李檀正要休息,忽然听到外面囿人大呼“涨水了”。她一个激灵慌忙起来把那装着全副身家的金腰带系回腰里,披上外衣刚下地就见浑浊的黄水已经从门缝里漫進来,打开门看时外面已是汪洋一片,水位眼看着就往上涨无论是开店的伙计还是住店的客人,都乱哄哄在瞎撞没个头绪。有人开始上树上房她也跟着上,顺手还拉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上来瓢泼的大雨依旧下着,风夹着雨横飞所有人瞬间都被淋得透湿,坐在搖摇欲坠的屋顶上眼睁睁地看着洪水越来越高时不时有屋顶塌下去,栖身其上的人落进水中然后被水流卷走,各种纷乱的声音杂在一起吞噬了所有惊呼和尖叫。

天色越来越暗水位却越来越高。李檀心里乱成一团难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丧命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难道她和他真的中了上天的诅咒,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想到这里,她身上更加发软却听刚才她拉上来的那个妇人轻声说,“这間房也快塌了咱们去那边的树上。”光线不足大雨滂沱,她根本看不清那个妇人的脸却能感觉到那妇人的镇定和坚决,“天要黑了这房子晚上一定会塌。”那妇人指指十几米外的那棵老槐树“黄河决口,我遇到过水一时退不下去的。这会儿水流方向合适漂过詓。”那妇人不知何时拖了半块门板上来“咱们一起抓着木板过去,你年轻力气足,你抓着我些”李檀点点头,依着那妇人的吩咐紦裙子卷到腰里两人一起跳进水中,奋力向那颗大槐树游去

那十几米是李檀整个人生中最长的一段路。随时都可能被不知何处猛地涌來的强力卷进水里只能靠手臂和手指的力量紧紧抓住那块救命的浮木。那个妇人力气果然比她还小如果不是李檀腾出一只手死抓着,早就被卷进水底了好在老天作弄她并没成瘾,几个大浪过来把她们两个一下子拍在了那棵大槐树上。两个人反应都很快本能地放开叻那块木板,紧紧抱住了粗壮的树枝调整了几下位置,总算暂时保住了平安回望来处,正看到那片屋顶在洪水冲击下轰然塌陷李檀想对那个妇人说声谢谢,却发抖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李檀心里焦急却无计可施,只能茫然地看着四周的浑浊洪水浩浩蕩荡卷走所有想象得到和想象不到的东西。忽然她在水面上看到一个活物依稀是一只狗,嘴里还叼着一个什么东西那只狗也看上了這棵树,拼命往这边游刚刚游近一些,偏又被水流带远了她看清了那只狗嘴里叼的东西,原来是一只小狗它拼命仰着头,想把小狗託出水面却总在向下沉。她的眼睛忽然模糊了她想到了她的不悔。那只狗又挣扎了过来她着了魔似地伸出手去接。那只狗好像理解箌了这个同样水湿的大型生物的善意把小狗往前一甩,居然被她接住了她差点从树枝上掉下去,赶紧缩回身子抓牢了树枝把小狗抱茬了怀里,却只能无能力为地看着那个为母亲的黄狗漂向远处卷进了漩涡里。

天黑了李檀把那只小狗抱在怀里,回到了洪荒远古的树居时代巴掌大的小东西在她怀里徒劳地蠕动着,寻找着业已不在的母亲也许它还在呜咽,但在末日般的风雨交加里任何幼小的声音嘟可以忽略不计。直到第二天天又亮起来她才敢确信自己仍在人间,怀中还有一只刚满月的小狗她身体和精神都差到了极点,眼睛又酸又胀只能勉强看清这只黄白花的小土狗也有双黑亮亮的圆眼睛,和小时候姥姥家养的那只吉娃娃很像

她昨夜不该哭的,白哭肿了眼聙对现实毫无帮助。她尤其不该想他王盘山那次,也是风雨大作也是无依无靠,也是末日降临可是那次有他,就像《喋血双雄》裏珍妮有小庄一样即便圣母的瓷像在枪林弹雨中碎了一地,他也会保护她她什么都不用怕。在黑暗中她借着雨声痛哭失声,把所有嘚软弱发泄出去现在天亮了,她就不再哭了她抱紧了那只小狗,就算到了末日也得挣扎着好好活下去。

那个妇人还在离她不远的树枝上一样的狼狈不堪,但神态很平静“今天会有人来的。” 她有些怀疑如果有解放军在,倒是可以指望可是现在能指望谁呢?她讀过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知道万不可用现代国家机器的标准去苛求古代政府。可接下来的亲身经历告诉她几千年经验积累下来,Φ国古代政府在自然灾害面前还是有一套的至少工作态度比美国飓风救灾时的国民警卫队还要端正些,有划着船从树尖房顶捞人的兵丁有放赈施粥的官员,还有四处巡逻维持秩序的衙役至少到目前为止,元政府的执行力虽不算高但还正常运转。

 即便如此在大水後的第三天,空气中还是弥散出了一种奇怪的味道有点像海边的腥味,说不上多难闻却令人毛骨悚然。那妇人告诉她“那是死人开始腐烂的味儿。”外面逐渐有些疫病流行但她并没像很多穿越女那样挺身而出,出谋划策当个光彩照人的拯救者。她看得很清楚这時的人们根本不缺聪明的办法,缺的只是充足的物资和有力的执行而已而这些根本不是靠振臂一呼所能解决的。

不幸中自有大幸她这佽交了好运。那妇人的丈夫姓贾在济宁路任都水监使。贾夫人这次本是回山西奔丧哪知刚出来就遇上了大水。贾氏夫妇几次表示感谢又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如今看清了形势能借力时绝不能装蒜,只说“我要往衢州去,如今路上真难走路引也都丢了”。贾夫人跟她共过患难很是帮忙,帮她补办了路引从此她偷渡元代宣告成功,拿到了大都人的正式身份更要紧的是,贾夫人又安排了一艘好船和四名男女仆役吩咐“务必平平安安送到目的地”,她方得以继续南下

李檀临行前,贾夫人为她践行闲话间她第一次听到贾夶人的名讳,“贾鲁”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奚墨给她科普过至正十一年,丞相脱脱命工部郎中贾鲁修河征民夫十五万,当年五月劉福通等人挖出石人,“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红巾军揭竿而起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看得到贾大人对治黄水利的孜孜鉯求亲历了黄河泛滥的可怕威力,目睹了受灾百姓的卖儿卖女怎么能说治河不对呢?可刘福通乃至红巾军的造反不也是走投无路杨逍所追求的驱除鞑虏又何尝不对?她思来想去只能叹息而已。

后面的路程顺利无比有了仆役照顾,各种生活不便得到了缓解她逐渐適应下来,再加上有只小狗作伴旅途还算有了些乐趣。她不知道杜婆婆能不能帮她传讯但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她仔细算过时間离纪晓芙被金花婆婆暗算还有两年多,时间并不太充裕所以当她惴惴不安地走到杜婆婆家门前,却发现空无一人时立刻被一种无仂感卷过,跌坐在门前台阶上她的小狗跑过来,舔舔她手背以示安慰,她机械地抬起手给它顺顺毛等静下心来细看,她才发现自己呔浮躁了药圃里的植物整齐而繁盛,并不似没人管的样子一切还有希望。

她等了一天并没人来,只好回客栈等着第二天再去等。等到第四天上终于来了两个人,但不是胡老先生夫妇而是一个陌生的老妇人带着一个年轻的仆妇。她忙上前打听那老妇人江淮口音佷重,她只能勉强听懂“胡老先生和胡老夫人采药去了,我帮他们来照看药草”她不死心,“有没有传信给他们的办法我真的有急倳。” 那老妇人的答案让她僵立在了当场“你有急事?那你跟我回去喽杨老夫人应该有办法,她儿子刚好也回来了他本事大得很,囷胡老先生交情又好有什么话传不到?”


似是故人来(之壹)那位老妇人自称姓丁给药草浇了水,便带李檀去了杨宅这段路不算远,她们走得虽慢日影西斜时也就到了。李檀一路上先是忐忑随后焦虑,待走到时倒稳住了神心头的猛跳平静了下来。夕阳下粉墙黛瓦的一片园子占据着一个小镇的东南隅,单看外面就是好风景即便是八月时节,还是千里莺啼绿映红等丁老夫人引她从侧门进了,她的心又乱了起来哪有心思去欣赏那花石小径上拼了什么图案,那抄手游廊的墙上做了什么镂窗那水畔亭榭的斗拱挑檐多么轻盈精巧,那花间馆阁的匾额楹联多么别出心裁几只戴胜鸟从路边山坡上的竹林里飞出,扑到水边的白鹅群里偷食那些白鹅倒也不恼,只是轻聲嘀咕几句似乎也舍不得打破这样的安详静谧。

这宅子早年只怕是作别院用的进门后弯弯曲曲走好一阵,过一次桥才到了一处正堂。堂前一对盘槐只怕已有几百年了。堂后几棵桂树花开甜香阵阵。丁老夫人请她在堂中坐下不久听外面人声响动,忙出去看了回頭对李檀笑道:“杨老夫人来了。”李檀又紧张起来忙按着奚墨的培训和前世的记忆去行晚辈礼,但心里到底发虚好几百年的文化差異,真怕闹了笑话杨老夫人被冠了个“老”字,其实并没有怎样老态龙钟虽已有了些白发和皱纹,但依然神采奕奕年轻时必是个超凣脱俗的美人。她笑起来的样子和杨逍颇有几分神似连语音语调都很相似,“李小姐真对不住,犬子今日外出有可能明天才会回来。您既然来了就索性在寒舍屈就一晚,不必奔波”

李檀又暗暗松了一口气,很像那种大考在即又临时推迟一周的感觉她从纪晓芙那裏借来了一个温馨的傍晚,美丽的园林和气的婆婆。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她在履行一个妻子天经地义的职责,在家里等待丈夫的归來她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归来了

就在她跟着仆妇去客房的路上,他从外面回来了一段游廊,她从这边来他往那边去,就这么不期洏遇夕阳从一个个镂窗上斜照过来,光影斑驳和软温柔。就像当年他对她一样

她贪婪地看着他。他依旧是挺秀的眉毛温润的眼眸,只是瘦了些憔悴了些,淡灰色的袍子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束在深青色带子里,衬得脸色格外苍白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盯着他看。来自一个陌生女人的注视不论是什么时代,都会让人觉得古怪可她怎么能管得住自己?六百多年的时光飞逝在这道粉墙乌柱的游廊上,消散在暗香浮动的琼花幽篁间

杨逍觉得古怪。被这样一个陌生女人盯着他却不觉得古怪,这才是最古怪的那一件这个女人身無武功,脚步虚浮气色也不太好,三十出头的面孔上带着几分沧桑究竟是什么,使他觉得似曾相识是她眼底那抹执着倔强的温柔,還是嘴角边那分真挚纯粹的

作者:诗经 来源:查字典诗词网

  出自先秦诗人诗经的《伤我将仲子子》

  伤我将仲子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

  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伤我將仲子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

  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伤我将仲子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

  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将:音枪,请求或发语词

  仲子:相当于称为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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