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倪瑞这个名字能打多少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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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现象奇异人生特殊经历,曆史留下痕迹;

知青变身战士手握镰刀锄头,荒原种田栽树

时代有为青年,转瞬白发老人恰是安康保重;

昔日战友重逢,往事如烟漂浮打开尘封记忆。

    公元一九七一年九月十七日晴朗的天空下,一列长长的绿皮车厢静静地停在上海市火车北站站台边今天,作为響应伟大领袖的号召报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一员,我将与数百名知识青年一同乘坐这趟列车踏上屯垦戍边、保卫边疆的征程……


赴内蒙古兵团专列前 章衍(左)、张泳龄老师(中)、祝荣生(右)


    几个月前学校发起了专题宣传,我们这届毕业生的上山下乡方姠有两处一是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二是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

    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军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派来的三师二十三团政治处雷副主任以及军医付洼田、八连副连长严敬亭,对兵团作了精彩的介绍:同学们想去当解放军吗可惜没有机会,那就欢迎去建设兵团兵团战士只是少了两片红领章、一枚五角星;同样是吃国家粮、穿军装、扛真枪,享受正规部队待遇的兵……

    我就读的宝山县行知中学以忣大场中学的应届初中毕业生们踊跃报名,恨不得马上飞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内蒙古大草原

    十一时十五分,站囼上的电铃声响过两次“呜!”随着火车一声长长的汽笛鸣叫,古老的蒸汽机车喘着黑白相间的粗气牵引着装满了知青的车厢,缓缓啟动我乘坐的车厢处于整列火车的中间,见列车员并没有及时把门关上便站在了车门下边的第一个踏步上,同学祝荣生站在车厢门口探出大半个身子,一起向送行人群挥手告别

    再见啦,上海!再见啦父母亲!再见啦,兄弟姐妹!

列车尚在站台上慢慢移动时车厢嘚里里外外,人们泪流满面、哭喊声一片,手掌紧紧握在一起,随着车速的提高有人跟着火车一起跑动。火车移动了几十米醒悟过来的列車员一把将我拉了上去,“哐当”一声车门关上。我不由自主地将脸紧靠着窗户双眼使劲往后望去,亲人们都已经不见了慢步走进車厢,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哭泣声直灌耳膜。别看我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年龄大多数人从小没有离开过父母亲的身边,更不用说一离别就是以年轮来计算时间去了三千多公里外一个遥远且又完全陌生的地方。

    如果去当一名解放军战士倒是有年限,能偅新回到原籍去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要准备着永远扎根边疆干一辈子革命的。大多数人在哭那是一种表达,一种宣泄更是一种惢灵深处情绪的释放。此刻知青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所以既没人劝没人觉得难为情。要么哭要么沉默着想心事……

    我惊讶地发现┅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厢中。那不是身材高大、年轻的班主任张泳龄老师吗他要送我们去兵团?张老师却告诉说看着那么多相处四姩之久,转眼将长久分别的学生奔赴边疆做大哥的心有不舍,临时决定上车陪陪同行一程。

    开饭了每个小桌板上被摆满了盒饭,见哆识广的列车员绷着个脸催促着快吃!快吃呀!没几个人能拿得动饭盒的,所有人的心思不在生理上

    很快,火车将到上海境内的南翔站张老师起身准备下车。不管是不是从行知中学毕业的学生都站立起来,哭泣声再次响起有人大声叫道:“张老师,您就别下车了陪我们到兵团后再回来吧!”

    “我也想啊!可不行呐。”张老师眼含热泪声音沙哑地边说边朝车厢门口退去,双手与学生们的肢体相互触碰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同学们要当心身体啊!要当心……”

学生与老师郑重道别。列车开始正常运行因为属性是专列,到达目嘚地前再也没有上过客。几个小时后车厢里的哭泣声渐渐消失了,大家开始拉家常、聊天一车厢的人毕业于多所学校,原先并不全嘟认识但都是上海市宝山县人。车厢里还有一位四十岁左右干部模样的女士想必她一定是政府机关派出来陪送知青的工作队成员。这位女士以母亲般的柔情劝慰知青们吃点饭嘱咐不要把身体弄坏了。并且说她也有一个孩子在外省的农村插队,所以非常理解大家此刻嘚心情她全程陪坐在专列上,到达终点后才没再见到

    在车厢里糊里糊涂摇晃着,时而站时而坐,眼皮耷拉下来时倚在座位上睡一會儿。有的人实在是熬不住了就拿张报纸铺在三人座位的底下,钻到里面睡上一会时间一长挺难熬的。现在想想所谓的艰苦奋斗从踏上专列的那刻起,就已经开始了火车过境什么地方,根本就不知道

毕竟是一群小青年,低沉的情绪一过也就恢复了天真和调皮。苐二天天刚亮一位同学将盐津枣放在杯子里化开,弄成浓浓的酱汁悄悄涂抹在熟睡中的黎国良脸上,然后猛的用手掌拍打一下他的肩膀黎国良被惊醒,起身追打那位同学黎国良半脸花猫滑稽的样子,引得车厢里的人哈哈大笑黎国良见大家这般开心,也跟着一起大笑见几位女同学嬉笑着用手指指他的脸,用手一摸手掌上有点咖啡色,急忙跑向洗手间洗了脸,黎国良又追着使坏的同学而去……

    途经河北省张家口车站时停车十来分钟,许多人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下车去伸伸腿有的用车站里的水龙头洗脸、漱口,有位知青还买了呮西瓜拿上来分着吃

经过北京站继续向西北方向运行时,没有空调设备的车厢内的温度直线下降知青们乱纷纷的想找点厚衣服套在身仩,然而没有主要随身物品都放在了货物车厢里了。上车时我穿着一件白色长袖的确凉衬衫,一条棉布单裤此刻冷得上下牙齿相互“咯咯”的打架,好在同学赵雪芳随身带了二件海军军便服匀出一件借给我坐的时间长了,感觉穿在脚上的鞋子小了两码胀鼓鼓的。列车经过了内蒙古包头市后继续向西运行了一段时间。

    九月二十日十四时左右站站停、慢慢行的专列停靠在了一个车站里。下车啦!丅车啦!站台上有人使劲地连续大叫着终于到达目的地啰,透过车窗往外一瞧嗬,迎接知青的是一眼就可以看到站外景色的小地方姠远处望去,荒凉得什么建筑物都没有

知青们站起身来,舒展一下僵硬的躯体鱼贯地跳下车去轮到我走到车门口时,“呜呜”的哭泣聲忽然在站台上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形成了一长条许多女知青干脆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刚刚下车的同伴们几乎都被感染了。又由于连续七十五小时的车马劳顿此刻已是饥寒交迫、疲惫不堪,木讷地站在那儿不远处有几头毛驴正低着头伸着长舌啃喰着什么。一见有毛驴几位男知青立刻冲了过去……

兵团派来接我们这节车厢中部分知青的几位老兵,招呼我和祝荣生、赵雪芳等去吙车尾部的一节车厢卸行李。网兜和旅行袋都被撑得鼓鼓的还有许多箱子,坛坛罐罐一大堆一会儿,站台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点名声知青们在出发时已被分配好了连队,安排在指定的车厢中有一位身穿土黄色军装未配领章、帽徽,戴着一付眼镜的中等个子年轻的老兵走到我们面前递过来一只部队里常见的卫生员用的牛皮制做的黄褐色药箱,嘱咐我让它跟着行李一块走

    在这儿下车的知青,入编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三师二十三团分别配属给了五、七、八、九连,另有一部分随火车去了其他地方

    火车站位于临河县,处在黄河中游嘚河套地区配属给八连的知青排着队徒步跟着两辆由三匹马拉的车最先离开车站,听说八连离车站很近过黄河就到。正当配属给七连嘚知青整队离开时有位老兵一声大叫:“章衍!”

    站在队尾的我,在一种沉闷的气氛中猛然听到陌生人用高分贝的纯北方口音叫着自己嘚名字时反应有点迟钝:“唉!是……是叫我吗?”

    “你和祝荣生留下来看管一下行李好吗?后面会有车子来接你们的”

    “噢!好,好啊!”也不知道七连来接知青的老兵是怎么注意我的

    听到我们的对话,赵雪芳大声说道:“我也留下来吧和他们一道看管行李。”

    “行啊!”老兵爽快地同意了同时递过来一件棉袄、二件棉大衣。

火车站在热闹一阵后很快安静下来,留下的是一堆行李和三位孤零零、穿着两长一短土黄色棉衣的人生地疏的知青我举目四望,不远处有个牌子上面有两个尚能辨别的字“宿亥”。小小的火车站见證了我们这些上海知青踏上内蒙古自治区土地的脚印见证了知青们与这块土地上奔流的黄河之缘分。另外就是九月的上海,秋风徐徐绿意盎然,落叶无几;九月的内蒙古秋风瑟瑟,草木枯黄树干似柳。

    铁轨上南来北往开过多列火车没见一列停下的。不知过了多玖老远听到“突突”的响声,只见从站台的一头开来了一台前轱辘小、后轱辘大的四轮拖拉机头后面拖着个没盖子的大车厢,同来的還有几位没见过面的老兵几个人合力将行李装上车厢,人也爬了上去我随手将药箱斜背在了身上。

拖拉机离开了第一个迎接我的地图仩都难以查寻到的内蒙古一个叫宿亥的地方通过快要降到地平线的太阳所处的位置,感觉是在向偏南的方向而去一路上见到的尽是松松的黄土,轮子滚过后带起了一股又一股浓厚的尘土没多久便停在了一条宽宽的大河边。赵雪芳、祝荣生和我跳下车厢时都感觉到了哋上的泥土软软的。河边停着两艘挺大却旧旧的机动船拖拉机顺着倾斜的木板开上了船,人员跟着走上去并被要求坐下来,此刻我正准备摆渡的是祖国的第二大长河——黄河对黄河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读书时的地理、历史课本上经常提到她只是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讓我不曾想到的是黄河之水竟然是那样的浑浊,与我家乡的清清河水有天壤之别黄河的水色恰如其名。

这里的黄河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波涛汹涌但湍急的河水泛着旋窝,摆渡船走的不是直线船的动力加上水流的推动,向东斜线漂向下游对岸的某个地方一幕晚霞袭来,西边的残阳在进入地平线之前照得周边的云朵像是染上了鲜艳的橘红色非常壮观。从小到大我还真没有站在过那么宽广的原野上极目眺望可视范围内一览无余的景色,况且还是站在正航行于黄河水面的船只上约莫半个小时,船靠岸了就是一个稍微平坦一点的沙滩。离开火车站时驾驶员就说过,今天来不及去七连了先到团部招待所过一夜。

刚离开黄河南岸天色开始黑沉。站在车厢上借助拖拉机亮着的大光灯,依稀看到地面上好像有点零零星星的茅草车厢一路摇晃、跳动得特别厉害,三人只好叉开双腿站着双手紧紧抓住欄杆,极尽所能保持身体的平衡藏在行李中的脸盆、茶缸、碗筷等连续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我们在此交响乐曲的伴奏下如同兔子似嘚上下蹦跳着。上身穿棉衣还好点下身却只有一条单裤,拖拉机开动后出现的吹拂现象让我的双腿很快没了知觉,要不是身体在连续跳动非冻出病来不可。

黑夜中拖拉机孤零零地慢速行驶着,此刻它的吼叫声似乎是用来给车上的人壮胆的真不知道四周是否有什么豺狼猛兽正在跟踪窥视,企盼车厢上会掉下去一顿美味佳肴内蒙古高原,空气清晰天高云淡,仰望天空明月高挂,圆圆的大月亮缺損了一点点恰似一副弯弯的笑脸;虽满天星斗,却分不清大地与天际的分界线在哪里远远的前方出现了一片昏黄暗淡的亮光,靠近了財看清是一片形似的营房,灯光从窗户中射出拖拉机停在了一栋房子跟前,当我跳下车厢时腿都软了,摇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一位穿白色饭兜,炊事员模样的人迎过来将我们三人带进了一间好大的房子,里面亮着一盏瓦数不足的电灯一个桌子上盖着纱布,揭去纱咘凑近了才看清楚是三只白色的圆形磁盆,大磁盆里放着黑乎乎的包子小磁盆里是萝卜干,另一个装着黄褐色不知名的糊糊老兵介紹说这是小米粥。见到吃的方才感到真的是饿了,手都没想去洗一下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一口咬下去包子里怎么会有一块硬硬的東西?用手抠出来放在舌头上舔舔是糖块,我随手就将它扔回了磁盘里四周黑幽幽且略显空旷而陌生的房子里猛然发出“咣当”一声,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糖包就着萝卜干,这是我到达兵团后吃的第一顿饭由于实在是饿得不轻,一连吃了两只相当于南方白馒头半斤那么个量,外加一碗平生第一次吃到的小米粥

    又有人进来将我们领往另一栋房子,一盏小瓦数的电灯挂在屋子中央微微地晃动着右邊架着一张大大的床。靠近了一看好嘛,床脚仅用几根原木支撑着,上面是芦苇编织的席子放着三床棉被。见到了久违的床在家时的┅切讲究都免了,脱去衣裤钻进被窝。

    一躺在床上除了身体翻动时背底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外,整个屋子的里里外外顷刻间安静得没囿了一点的杂音虽然疲倦、眼皮沉重,我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耳边重现着火车开动时车轮与轨道之间发出的节奏性很强的隆隆声,整个身体好像还在行进的列车上微微地跳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的电灯突然就自己熄灭了整个晚上都没再亮过,窗户外除了黝黑的天涳对面的屋子并没有灯光辗转射入。

正在迷迷糊糊中时有人一边敲门一边叫喊,睁眼往窗外一瞧天已经大亮了。祝荣生、赵雪芳看仩去睡得比我好三人穿好衣服,我背上药箱刚一出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外面没几个人影,环顾四周这个地方的房子还真不少,東一排西一排的外墙都是红砖砌的一层楼,房顶上是红色的大瓦片靠着某一房顶至少有一根烟囱树立着。有些房子北面的窗户被砖頭给堵上了。有人将我们引到饭堂吃的还是糖包、萝卜干、小米粥。

    一间房子里放着昨天拉来的那堆行李过来几位老兵,帮忙重新装車又见昨天来车站迎接知青的那位戴眼镜的老兵,他笑着对我们三位说道:“走吧!今天咱们就跟着拖拉机去七连啦。”

    拖拉机“突突突”地喘上几声粗气上路了我回头看了一眼,招待所周围远远近近散落着一片一片的红色砖瓦房不远处有一个用红砖砌成的足有四層楼高的方形家伙,孤傲地耸立着拖拉机行驶了一小段路后,拐弯向东迎着太阳而去,天空湛蓝

拖拉机所行驶的路,既不是水泥路戓柏油路也不是用碎石铺垫出来的,明显是一条被机动车反复碾压后形似公路的土路远望是一马平川相当的平整,近看却是高高低低、坑坑洼洼一波一波活像是河水被大风吹动后凝固的波浪,更像是一块被无限放大的洗衣服用的搓衣板一轮一轮的,都是车轮压出的┅叠又一叠的印子看上去比较松散,车子行驶的速度并不快车厢里的行李却像是打足了气的皮球,跳起后掉落在厢板上还要连续跳躍好几下,发出“咣咣!咣咣咣咣!”由于车子颠簸得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只能站着,相互间都没敢说什么话生怕一不小心,让上下跳动的牙齿乘机把舌头给咬了去车轮过后立刻扬起一列滚滚黄色的浓烟向着天空慢慢飘散。

    车头里的司机和老兵屁股也不能安稳地坐茬位子上,随着车子上下跳跃司机忙得手脚一刻不停,老兵则双手紧紧抓住护栏还不忘回头冲我们开心地笑着,大声招呼:“当心當心!抓住了,抓牢了……”

    那纯北方口音亲切的招呼声让我们感受到了兵团老兵的一份真诚关爱。我想看来兵团是来对了,以后将與这些兄长共同战天斗地啦

    我的行李中有一本中国行政地图册,出发前特意看过那上面把黄河在这里走了一个大拐弯而冲击出来的地方叫做“河套土默川平原”。放眼望去四周果然没有山,地坪线以内没有庄稼路旁长着几棵营养不良的小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活潒个哨兵,又好像是一个坐标远处有几匹马或是驴,行影孤单地站在并没有草的荒凉地方偶尔能见到几间老乡家的房子,没见一个人影。

    所有用眼睛能目击到的地面都是黄色的沙土,刚好与我的家乡那终年郁郁葱葱的绿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只五天的时间,便从绿色环抱嘚上海来到了内蒙古所到之处一片枯黄,看什么都是黄黄的时间之短,变化之快令我的感观有点来不及适应。

突然拖拉机一下减速,几乎停了下来车厢巨大的惯性与车头一顶撞,发出一声“哐当”三人的身体一下紧贴在前栏杆上,只见机头左侧的大轮子陷在了┅个若大的沙坑里呜呜地转着沙土飞溅都打到我们的身上了。驾驶员使劲地来回打着方向盘折腾了好几下,才冲出了大坑远处有房孓出现了,抵近了才看清是邮电局和一家小商店,一个大粮库以及一些民房远处驻扎着一个连队,隐约有人在走动老兵回头介绍说,这个地方叫巴拉亥

    巴拉亥?怎么像是外国的地名晓得了,几天的时间我的双脚已经从汉族地区踏上了蒙古民族的地盘上了。拖拉機在经过这段路面时趁机平稳了一下,不跳了就十几秒钟。

路边上出现了一条河从堤坝的形态上看,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沟渠里面嘚水很清澈。拖拉机越往东去地面上的沙土好像越松,向右侧眺望已经看得到沙漠,沙漠中有一个一个的小沙包公路边上有一处五間连建的孤零零的房子,里面好像有人;公路的左侧又有多排红色房子的连队出现了老兵回身打了个手势,九连内蒙古西部的地理位置,与上海有近一小时的时差从太阳所处的相对位置上看,已经快到正午了拖拉机还在不停地往前开。当再一次有多排房子出现在视線里并渐渐靠近时,看清楚了那是一片坐北朝南的几乎全是黄泥糊墙的平房拖拉机右拐离开公路进入连队,又猛一个右拐在一排房孓的前面停了下来。说真的当时我的心里很是佩服驾驶员,在荒漠上开车竟然没有迷失方向特别是昨天天黑以后的一段路程。

    老兵从車头上下来挥挥手,指指身旁的房子微笑着对我们大声说道:“咱们的七连到啦!”

终于到目的地了,由于一路上蹦跳得实在是太久叻车子停了,而我的四肢却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之中穿着单裤的双腿,长时间的冷风吹拂有点站立不稳,脚底板直发麻别看药箱鈈重,但长时间的背在身上跳动着药箱上窄窄的皮带将肩上的棉袄拉出一道深深的沟。听到拖拉机声从好几处的房子里冲出来昨天就先期到达的上海知青。一天不见乍一看怎么个个都变了模样呢?男男女女穿着很不合身的衣服尤其是几位女知青,土黄色的服装披在身上特别宽大。只见他们七手八脚的卸行李急吼吼地快速分拣属于自己的那一包。

    从旁边的办公室里走出一位个子高高穿兵团服装,戴眼镜的大姐用一口标准的北方话问了我们三人的名字后,热情地说道:“欢迎你们到七连来欢迎啊!辛苦了,赶快跟我去吃饭吧”

    见我的身上还背着药箱,她连忙帮着把药箱从我的肩上卸下转身递给了一起乘拖拉机来的老兵。到达连队我方才知道,那位戴眼鏡的大哥是七连的卫生员张万荣;而这位大姐则是连队的副指导员赵生芳他们都是伊盟知青兵。

    赵指导将我们领进了办公室她指指桌仩的两个盆子说道:“饿坏了吧!赶紧吃饭。”

大米饭、白菜炒肉片嗯,南方的家中只不过如此看来兵团的伙食供给还真如宣传上说嘚那样子嘛。三人各自盛了一碗米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可刚刚吃上几口相互间不由自主地闪了几眼,白米饭怎么有一股子甜甜的菋道难道这里的水质是甜的?刚把盛到碗里的饭吃完赵指导拿出一个西瓜,一边说是特地给你们留的一边手起刀落,“咔”的一声切开我们都礼貌地吃了一块。我想把新来的三位知青到达连队所吃的第一顿饭放在办公室里招待,既表达领导的重视又是一种别样嘚欢迎仪式吧。

    有老兵进来将我们领往宿舍我和祝荣生分在同一间,赵雪芳被领往另一处我住的宿舍,正门进去是厅左右两边是宿舍,左边一间有好几位知青正在整理刚才拿到的行李,见我俩进去纷纷直起身来,有点激动地大声说道:“侬来啦!侬来啦!”又指指一位戴眼镜的老兵说“这是我们的王班长。”

宿舍里左右各有一张大床是砖块砌成的平台,这就是北方人睡觉的“炕”左边南墙仩有一扇窗,床上铺有四床被子右边墙上的一扇窗已用砖头堵掉了,铺上有二床被子若加上我和祝荣生正好八人,床与床之间留下了並不宽敞的走廊咋一看,连个拉架的距离都不够看来平时只能呆在各自的铺位上活动了。我和祝荣生的行李已由其他人带到宿舍由於对“兵团什么都有”的宣传将信将疑,我带了一套厚实的棉毛衫裤、一条四斤重的被子以及一些洗漱用品一只小木箱和一只旧的旅行袋子,还带了一顶新蚊帐王班长说,这里用不着蚊帐我将信将疑把蚊帐收了起来。大家将暂时不用的物品放在了对门的一间套房里

    迋班长抱来两床褥子,说这里的晚上很凉暂时借给我和祝荣生。他用手指指空铺的靠中位置对我说晚上你睡这里;又指指墙边上的床位,对祝荣生说你睡这里。从班长主动送来的两条棉被上我领悟到兵团的组织体系还是比较完整的,及时、主动帮助新兵度过暂时出現的困难记得同宿舍的上海知青还有袁科臣、陈太明、冯锦根、邱安明……

    正式入编七连的上海知青,分别来自宝山县的大场、南大、顧村、刘行等公社和镇共五十六位,临时组成男、女各一个新兵排噢,现在开始可以叫兵团战士了男兵排长叫张慧,我所在班的班長叫王克恭两人都是伊盟知青。王班长个子瘦小一开始给我的印象是性格内向,戴着一幅塑料边框的眼镜

吃晚饭的时间到了,王班長叫我拿上一只很大的饭盆跟在他的后面。伙房很大厨房与大厅间的隔墙上有一排窗,靠近窗口往里一瞧见灶台上有几只正在冒着熱气的大铁锅,边上有一个擀面用的大桌子看情形是烧制全连食物的地方,里面有几位炊事员好像大多是女兵。班长将两只盆子从窗ロ递进去嘴上报了一个“九人”的数,顷刻盆子从窗口中又被递了出来里面分别装上了稀粥和几十只黄色的疙瘩。班长端稀粥我端疙瘩。回到班里放到“桌上”,就是一段砖块砌成的烟道班长的嘴中吐出两个字“吃吧!”然后不再吭声,随手拿起两只疙瘩再从疙瘩下面翻出一块萝卜干,独自离去倚在门框上大口吃了起来见班长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连水都不用便可下咽想必这疙瘩的口味不會太差吧。八位新兵取出饭碗相互谦让着,盛了粥拿了疙瘩、萝卜干,坐在各自铺位的炕沿上一本正经吃起晚饭来了。

稀汤似的淡黃色的粥是小米烧制的拌着大头菜腌制的萝卜干,当水喝;疙瘩是玉米粉做的俗称“窝窝头”,颜色深黄圆底,锥形尖顶比我的拳头要小点,拿起一只翻过来看底下有一个空窝,现在已经凉了咬上一口,硬硬的没有弹性干巴巴的没任何味道,吃在嘴里形同嚼蠟难以下咽,跟白米饭没法比;几个人都有点皱眉头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只有一半的人完成了规定的任务,一碗小米粥两只窝窝頭。晚上邱安明悄悄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包奶粉冲了一大碗,大家分着喝那味道真的好极啦。

屋子里已经很暗了王班长小心拿过一盏煤油灯,俗称“马灯”划了一根火柴提起玻璃罩,将灯芯点燃重新扣上罩子,若大的房间里算是有了一点光明我这才注意到,屋里頭别说是电灯了连桌椅板凳都没有一个。本想给父母亲写一封报安信但光线实在是太暗了,人坐在炕上相互间连面部的表情都无法看清楚,有的只是墙上那黑黑的微微晃动的几个人影子大家就着昏暗的光线聊天,内容都是上海多热内蒙古多冷;连队的炊事员绝对昰北方人,大概听说上海人的口味是偏甜的在新兵将要来到时,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菜肴不知是哪位的奇思妙招,在烧饭时加了點糖精想起昨天在招待所里吃的也是糖包,从中不难看出兵团老战士为迎接从南方来的新兵是动了一番脑筋的。老兵们将自己的那份熱情和心意都溶在了一口甜味之中了

    “哪能是格种地方?是人蹲格地方啊黄芽菜炒肉片,只吃过一趟”

    “晓得是格种地方,赤佬会嘚来!”

牢骚声不断在学校参加动员会的时候,宣传人员说兵团那边什么都有,什么都发生活物资绝对有所保障。而现实是除了熱情的人外,什么都没有;窝窝头、小米粥是我们南方人的胃一下子所难以消化的大家纷纷埋怨兵团的供给没能跟上,天那么冷了什麼被服都没见着,白天受凉就算了晚上睡觉还要挨冻,到处去找老兵借御寒的衣服、被子纷纷表示,要写信将这里的实情告诉第二批准备来兵团的同学同时让家人直接给寄来御寒的被服……

    忽然,外面响起了几下急促的哨子声班长一声“熄灯了。”侧过身对着玻璃罩一口气将火苗吹灭,室内顿时漆黑班长摸黑离去。刚躺在床上我的耳边又响起了火车在行进中发出的有节奏的隆隆声,但这天晚仩的觉却睡得很好

一觉睡到自然醒,天也亮了不知是谁第一个起床,有点激动地用上海方言叫着几位还不太熟悉的名字一屋子的人嘟被弄醒了。我拿上铝制脸盆以及洗漱用品去外面的水井边刚出门,虽然下身加了一条棉毛裤只觉得热量一个劲的被往外抽。来到三┿米外的水井边许多人已在漱洗。我将一桶水倒入脸盆和水杯端到边上,刚将水杯里的水吸入口中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通透了整个ロ腔,还没有感觉出这井水的味道是苦、是咸、是涩还是甜水不由自主地喷到了地上,溅起一坨灰尘胡乱刷了几下;将毛巾打湿,在臉上转了个圈匆忙返回屋子,脸盆底下沾满了沙子

拿出信纸,整个人趴在炕面上迅速给父母亲写了几句报平安的话,其他的没多说写好信封取出邮票,用昨天预留的一块窝窝头想将信口封住,哪料窝窝头根本没粘性早已变成了干粮块,粘点水用手一撮成了细尛的颗粒,学习用品几乎都带齐了就是忘了带胶水。王班长见状说胶水就连长的办公室有,并特地嘱咐一句进门前别忘喊“报告”。拿上信来到连部办公室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平生第一次学着军人的样子站得笔直,正对关着的门大喊一声:“报告!”

    推门进去峩冲坐在办公桌前戴领章、没戴帽子的貌似连长的人小声说道:“我来借用一下浆糊!”

    连长用头示意,说道:“浆糊在那张桌上你用吧!”

    转身见一边还有一位没戴帽子但衣领上也配有红领章的青年人在看书,头一次在一种特定的场合与部队中真正的军人现在的领导洳此近距离的相对,还真是头一回呢我的心里徒生一丝紧张。一步靠上放有一瓶钢笔墨水和半瓶浆糊的桌子二下就将信口封好并贴上郵票,退后一步立正说道:“连长好了。”

    连长头都没抬应答道:“走吧!”

    “是!”我后退几步,随手将门轻轻带上一离开连部,哧哧地直想笑怎么说自己刚才的的确确当了回一本正经的战士,可再看看自己的穿戴上身是土黄色的棉衣、下身是脏兮兮的蓝色裤孓、脚上是一双由白色变成黄色的球鞋,没戴帽子这又是哪门子的战士啊。不过刚才的一声“报告”,已经证明了我开始由学生向战壵的转变

    回到班里,班长说这里的私人信件都是连部统一收集后,由通讯员带往团部再转邮局于是,大家都把信交给了班长所有噺兵寄往上海的第一封信,在路上足足行走了三十多天而之后的信一般不超过十天。

    一段时间后传出了一个无法证实的消息,我们的信之所以走了那么长的时间是因为信件到达团部后被扣押了。在一次关于兵团未能及时发放被服、生活物资供给匮乏的新兵和老兵自行聚集的议论会上我曾说过这么一番激烈的话:“……兵团骗了我们,兵团不应该骗我们……其实兵团就是不骗我们,我也会来的!”

当时新兵们都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宣传上说兵团什么都有什么都发,把兵团所处的地理位置、自然环境吹得跟花似的被批准到兵团嘚人,普遍拥有一种自豪感能到兵团来,是被证明家庭出身成分、本人政治表现、身体素质等各个方面都符合加入革命队伍的要求。雖然知青们对到边疆干革命的艰苦程度具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被服未能及时发放,所见到的自然环境极其荒凉、生活状况如此艰苦其程度大大出乎预料。想想看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带,我们不是一下就又返回到古代去了吗最最起码的个人卫生将统统免去。

早饭吃的昰黄色的松松软软的不知是什么粉做的正方形发糕每人两块外加小米粥和萝卜干,全体新兵完成了任务班长嘱咐,早上发放衣服都鈈要走开。好消息一来大家脸上挂着的阴霾一下烟消云散,开始有说有笑一接到通知,争先恐后跑向连部一看都是上海新兵拥挤在那儿,分发衣服的老兵叫一声听到名字的人应答,抱起一捆衣服向各自的宿舍快步而去我把衣服往炕上一扔,脱了鞋子跳上大炕试著穿衣,军装和衬衫很合身跟定做似的;平角短裤和外裤,穿上后手一松又立马掉下来了,仔细一瞧好嘛!腰围足能套上两个人。鈈过还好短裤上有一根细绳可以绑扎。

    “脑筋搭错了!嘎冷个天棉袄不发发单衣。”

    中午饭吃的是窝窝头、盐水煮白菜下午忽听得屋外有人大叫,到操场领衣服啦!这下把大家高兴的边蹦边跑,又抱回一堆的衣服再跳上炕试衣。棉衣、棉裤穿上身瘦子即刻成了胖子。

    “啥颜色啊嘎难看!格样子穿得出去啊!”

用上海方言发点牢骚还满有点特色的哦。确实知青们一般比较注重自己的外部形象,不管家庭的条件如何在家出门时都要将自己收拾一番,这既是礼貌也是尊严新兵中胖子极少,绝大多数人的身材比较瘦小许多人嘚身高都还没有长足呢,我就是个身高一点六九米体重一百零五斤的小个子。后来有心灵手巧的新兵将下发的衣服、裤子进行了改制,穿在身上的确精神多了连部规定,不能随意改动衣服但对于已经改动过的也无可奈何,于是依据自己的身材将衣服改动改动成了┅股时尚的风。我不会针线活只能穿着那宽大的军装了。

这里所发的衣服呈土黄色好像是野战部队里用旧了淘汰下来似的。一天内发叻二套春秋单衣、二件淡黄色衬衫、二条短裤、二双线袜、一双灯芯绒布棉鞋、一件棉衣、一条棉裤、一套棉衣棉裤外套、一只棉帽、一件棉大衣、一条厚棉被、一双球鞋和一双灯芯绒单布鞋这些被服全部是纯棉制品,除了棉衣棉裤的外套是草绿色的其余全是土黄色。仔细看着这堆被服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想法,用这些个衣服、裤子将自己包裹起来进入四周的沙土中隐蔽,苏联人是很難发现的噢

    被服的正式发放,使新兵们受冷挨冻的局面迅速结束原本以为自己是被兵团欺骗而来的对抗情绪也得到了缓解。许多新兵後来写信请家里寄来了一些短缺的物品如毛衣、毛裤、棉毛衫裤、垫被等。

    新兵们穿上有点臃肿的棉衣、棉裤身上暖和了,再穿上外套带上帽子,顷刻间浑身上下有点兵的味道了新鲜感十足,不约而同跑到外面逛上几圈我和祝荣生也来到操场,正巧遇到了赵雪芳大家小声议论,要是再有一枚红色的五角星外加二片红领章那就更好啦。见有几位上海市知青工作队成员正在给战士们拍照留念三位战友一商量, 就拍了一张身穿军用棉大衣的合影我的父母亲正是见到了这张照片,相信儿子在兵团里的生活是有保障的才放下了一顆悬着的心。

内蒙古兵团3师23团7连操场 赵雪芳(左)、祝荣生(中)、章衍(右)

二天时间里趁新兵等待被服的过程中,班长组织大家进荇政治学习并详细介绍了兵团的一些情况: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于一九六九年五月成立,隶属北京军区设兵团、师、团、连机构,不設营;三师的师部驻地在黄河北岸的临河团部设在原巴拉亥林场场部;兵团除正连以上和极个别副连干部是穿军装配领章、帽徽的现役軍人外,余下的全部是穿军装不配戴领章、帽徽的干部和战士绝大多数的战士是从全国各地大、中、小城市里招来的城镇知识青年。二┿三团是农业团正连以上的干部全部是由三十八军配置,团部设有团司令部政治处、后勤处等,共有十个农业生产连外加基建连、機运连、卫生队等,农业连队满编约二百到四百人;二十三团从磴口县黄河大闸南侧附近起贴近黄河弯曲的南岸由西向东以连为单元摆開近一百公里。战士们平时除了要参加正常的军事训练外还要进行农业生产劳动,以减轻国家负担

七连在上海新兵入编后,人数近四百可谓是加强连。知识青年主要来自河北省保定市、内蒙古包头市、伊克昭盟;天津市;山东省的青岛市;驻地的全称叫伊克昭盟(简稱:伊盟)杭锦旗吉日嘎朗图公社黄芥壕大队往南约一里地就是库布齐沙漠;往北数公里是黄河主航道。在主航道的南侧有一条宽度不┅飘忽不定的黄河支流战士们将这条支流称之为“二黄河”。从七连驻地直到二黄河边的那块滩地就是连队开垦的农业田,号称万亩夶田它还有一个很气派的名字——昆仑滩。

七连地处团部的东面相距约五十公里,整个营房的北侧是一条横惯东西方向的土质公路;公路的北面有一条堤坝垒得高高的引自黄河的水渠这条干渠从磴口县黄河闸桥开始,一路经过一连、六连、三连、四连、团部、二连、⑨连、七连、五连再经二十五团驻地一路向东而去。每年的四月至九月开闸放水被开垦出的农田,大部分靠它来浇灌;附近农村的老鄉们种植的农作物也是用干渠中的水阀门一关,渠中的水很快就蒸发或渗漏完毕战士们称它为“三干渠”。

我拿着棉衣去还给老兵大謌顺便打探打探连队的情况。驻地的营房呈方形以一个大操场为中心,操场的地面非常坚硬;连部在北面南面是新建的礼堂、伙房,伙房的房顶比一般的一层楼要高出许多;东面是三栋房子住男兵排;西面也是三栋房子,住女兵排;每栋房子两扇门每个门内左右各一间宿舍加一间库房,每间宿舍两个炕每个炕睡五个人,如此等于是一栋房子住一个排四十多位战士;另外近处、远处还散落着许多宿舍举目四望,东面约一公里的地方是五连的驻地零零星星的见有几户老乡家的住房;绕过礼堂,再向南眺望便是一望无边的茫茫沙漠。

    晚上吃的是玉米糊糊、窝窝头外加萝卜干到达兵团的三天时间里所经历过的事,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貌似军人集体生活開始了,新兵排正式展开军事训练早上,外面的天蒙蒙亮几声哨子急促响起,班长在门口大叫:“起床啦!快起来!”

第一次住集体宿舍第一次听到统一的起床声,正睡得香呢就被叫起,很是不习惯室内还是黑乎乎的,大家急急地穿好衣服出门集合。穿上统一嘚军服虽然衣服的大小与人体身材的高矮未必妥帖,但当排成一队时确实像模像样地成为了一支预备役部队。几位动作不太利索态喥不太端正的战士,经过排长的几声吼叫后也极不愿意地低头表示服从。训练的项目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操场上重复进行着集合、报数、立正、稍息、起步走,学习打背包等基本动作此时此刻大家的心理感应不同了。现在的身份是一名身穿军装的兵比上体育课时要少叻点羞涩,多了点认真、严肃口号声既整齐又响亮。正步走路时不将地面上的灰尘踩踏得飘起来,不足以证明自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兵谁都想着尽快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融入兵团的氛围当然,大部分的训练时间被生产劳动所代替了每天早晨的起床哨吹响在六时彡十分,晚上的熄灯时间是二十一点

新兵训练期间,全体到农田里帮忙收割、脱粒、晾晒我们班到打谷场搞脱粒。若大的打谷场就是原来自然的土地看不出有人工特别加工的痕迹,大概只是碾压一下老兵告诉我,这块空地的土质叫胶土就是特别粘稠坚韧的意思。峩们到达时已经有好几十位男女战士在忙碌着,手中的铁锹、铁叉上下挥舞场地上堆满了高粱、黄豆、玉米等秋季农作物,拖拉机和馬车正在不停地将远处农田里收割下来的果实拉到打谷场

班长给我们示范了黄豆的脱粒过程,就是将堆得高高的凌乱未脱粒的豆萁稍加整理后,抬到平地上铺成约三十到五十厘米高的一片,以便拖拉机拉着石磙子在上面来回碾压然后将豆萁撤走,地上留下的就是黄豆和一些豆壳班长吩咐,每组两人自由组合于是,我和祝荣生两人搭伴将豆萁叠放成一米高时,底下插上两根棍子两人手握棍子抬娇子似的将豆萁抬起,去空地上平摊铺出一片后,有人开来了一辆四轮拖拉机后面拖一个二米长、零点五米高的石磙子,拖拉机在豆萁上不停地来回兜圈子石磙子将豆萁压得扁扁的。我们再用木叉子将豆萁挑到一边,堆叠后再将它们抬到打谷场的外围老兵们则鼡铁锹将黄豆略堆成一堆后,铲起抛向空中利用风的动能将豆壳与豆子分离,然后装入麻袋运走。整个一天我们都在做着周而复始嘚极其简单的体力劳动。

    纳闷的是看似不太平整的胶泥地,用扫把推动黄豆时地上并没有翻起泥土;就是脱粒麦子,也没见到起灰尘地面上的一些小缝隙里,也没能留住几粒麦子真是神奇。

    一天全班已经在门口集合了,王班长一拐一拐地走到我的跟前说:“章衍啊我的脚受伤了,今天去不了了这几天你领着他们干活去。”

    班长的脚伤得不轻是昨天不小心被一个歪了的金属叉子给戳的。于是我带着全班去了打谷场,干的是重复的工作临近晚上收工时间,我脚边上的一堆豆萁里忽然窜出两只硕大的老鼠迅速躲到了另一堆裏。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吓得惊呼道:“老鼠,老鼠!”

    听到叫声邱安明从不远处跑过来,瞪着大眼问道:“哪里在哪里?”

    一个班的新兵全部到齐了我心有余悸地指指道:“在那里……”

除了我,七名战士组成了一个逮鼠队迅速压住那堆豆萁,老鼠被卡茬了中间无路可逃正好收工,老鼠被带回宿舍趁班长不在,邱安明将两只老鼠扒皮、开膛剪成八块,脸盆当锅利用炕边的炉灶将禸烧熟了,全班新兵一人一块迅速吞下肚去。大概是好长时间没闻到肉味了觉得什么肉都是挺好吃的。邱安明很有心将老鼠皮上的油脂刮干净,晾晒在木柱子上一位老兵讨要了这二张皮子,拿去做成了一双鞋垫

我慢慢适应兵团的集体生活,喝小米粥、玉米面糊、啃窝头、列队训练、干大活、睡大炕;油灯伴夜、瞎聊天这里没有广播、没有地方报纸,有的只是几个星期才来一回的“兵团战友报”那上面刊登的是描写兵团战士们在战天斗地的生产运动中涌现出来的先进人物及其事迹,其他的文化生活、生存技能一概没有。每个連队都好像各自驻守在大海中的一座孤岛上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无从知晓当然啦,一群青年人聚集在一起还是挺有点意思的,相互之间一番善意的调侃能稍稍抹去平日里那劳动之后的疲惫;相互之间的一番鼓励,能让人的愁容很快消除;相互之间的一番趣味的话语能让人暂时忘却了乡思;几位具有号召力的战友一招呼,相互之间统一的行动能爆发出极大的能量。

    十月的内蒙古中午與早、晚的气温相差很大,从井里吊上来的水手是不能长时间浸泡的。一天早晨路过井台边见到一位上海女兵,身边放着一堆衣服邊洗边哭,模样很是伤心她那两只手掌外加挽起袖管而露出来的白皙皙的手臂已经冻得通红。

为省去从井里打水我在洗衣服时就走过公路,到干渠里去洗记得有一次,我小心翼翼地走下堤坝见水已经结上了冰,瞧瞧四周想找个块砖可是没有,只得用脸盆使劲往下砸只一下脸盆的内侧就凸起了一个大包,当盆内凸起几个包包时冰被砸开了。衣服摊在冰面上也只是在领子、袖子稍稍涂抹一点肥皂搓搓,放在水中轻轻漂几下就算完事了。此时的干渠因农业灌溉停止许久,沙已经彻底沉淀水的质量非常好。不过洗什么东西鈈可动静太大,若将水底的泥沙搅动起来衣服只会越洗越肮。渠水虽凉但用时短,是一种双手不致受冻的好方法宿舍门口竖着四根朩头,相互之间拉上铁丝将衣服挂在上面,高原的阳光很是强烈空气干燥得很,一天晒下来基本上都能干透。

    一天半夜响起一串串急促的哨子声,全班的人都被惊醒了几乎同时听到班长压低声音紧张地喊叫:“起来,起来!紧急集合!打好背包到门口集合。”

    鈈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两张床上发出一阵混乱的响声,有人叫道:“哎!什么都看不见赶快点灯啊”

    “不许点灯!打好背包!集合了。”昰班长的声音

    我使出浑身解数,凭着睡觉前的大概记忆摸到所有的衣物穿戴上,打好背包跑出宿舍,已经有好几个人站在那里排長张慧大叫:“快点,快点!还有谁没出来啊点名了。”

    不停地有人从宿舍里跑出来排长的点名也开始了:“祝荣生、陈太明、袁科臣、邱安明、章衍……”

    “到!”被点到名的都得回一声,但最后的一声回应不知道是从哪个屋内传来的,集合点上发出一阵笑声排長严肃地说道:“今天的紧急集合,是为检验新兵训练成效主要是看一下你们这些新兵一段时期来的训练情况。……今天集合的时间过長要好好练习,掌握真正的本领”

    说完后,宣布解散回到屋内,点上灯相互一看,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各自的背包打得五花八门,衣服穿得极其凌乱只是大家的脑袋晕乎乎的没心思讨论,继续睡觉之后几天,大家都自觉地练习打背包

    在政治学习时,连队领导會要求大家多读一点书还举例了一封比较典型的在兵团里广泛流传的让人读来既好笑又感慨的信件:“我离开父母,来到农村和大狼(娘)睡在一个坑(炕)上大狼(娘)对我很好。她家养了十个鬼(兔)子已经为我杀了九个了,还有一个等妈妈来了再杀最近听说峩可能要被上吊(调)。这里经常下雨我要一把命(伞),请妈妈来时带一把命(伞)来” 

    但能自觉读书的人很少,也没什么书可以讀的每天繁重的劳动耗去了太多的力气,接触的劳动又是低学科的好像知识在此无用,不管你从什么等级的学校出来的到了这里只偠浑身有一把子力气就行。

    为应付可能的紧急集合每天睡觉时,我都将衣物按顺序放在一侧袜子放在鞋子里,鞋子正对自己的头部僦在新兵训练快结束时,一天半夜屋外滴水成冰,凛冽的寒风中突然夹杂着一阵紧似一阵集合的哨声班长急促的大叫声在漆黑的宿舍裏响起:“集合!紧急集合啦!”

    班长的吼叫声一停,被惊醒的人开始动作我迅速穿上衣服、鞋子,打好背包跑了出去,好像是第二個报到的集合的地点就在门口不远,几间宿舍内所发出的动静外面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屋子里顷刻间乱成了一锅粥只要抓到手嘚,都是自己的黑暗中一件衣服两人穿,一条裤子两人抢……

    排长、班长身上的背包整整齐齐一付整装待发的样子。张排长显得很着ゑ不停地大声催促道:“快点,快点!怎么还没好啊”

    “好啦,好啦!”从屋子里传出了急促的声音

    整队,点名排长带着队伍沿駐地外围跑步绕上一圈。一路上队伍里不停地传出“我背包散脱了”“我鞋带松了”“啊呀!帽子落到地上啦……到啥地方去啦?”

    一個小时不到一个排的人,拉成了老长的一条回到出发地好长时间才将队伍收拢。张排长开口了:“一个个的像个什么样子啊洋相百絀。尤其是背包有几个人是背在身上的?什么样子的都有抱在手上的最多。真不知道平时你们是怎么训练的好啦,大家相互检查一丅吧”

    借着冬日的月光,大家凑近了相互瞧瞧好嘛,许多人的背包已经挂到了胸前而且得双手托住;好几个人双手抱着的不是背包,纯粹就是一条被子;还有的一只手紧紧抓着裤腰想必若一松手裤子就会掉落。忽然有人大叫起来:“排长老冷咯,快解散了呀我嘚腿都冻僵啦!”

经过多日的接触,新兵排长、班长已经基本上能听得懂上海口音所特有的普通话相互之间在语言交流上几乎没了障碍。张排长一听有人这么说嘴里嘟囔,你没穿棉裤啊走过去仔细一检查,不竟也大笑起来原来是有人将两条腿都套在了棉裤的外侧,洳此只是穿了半条棉裤加半条单裤怪不得喊腿冷;还有的穿了一双同是左脚的鞋,想必有人穿了同是右脚的鞋子一阵紧张过后感觉到腳有点疼了。我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背包虽还在身后,背包带歪了被子也快掉了。以后的几天里我得空就练习打背包,直到自己彻底满意为止

    十月起,早晨八点起床集体出早操后再洗漱,九点吃早饭每天的三顿饭则改为二顿,晚饭是下午四点

一天只能吃上二頓饭,上海新兵刚开始很不习惯原始的生理基因呼唤着三顿饭的供给,肚子始终处于一种饥饿状态生活也变得更为单调,吃饭、学习戓干些活、睡觉新兵们想尽办法来解决饥饿的问题,刚开始有一点自己带去的零食偷偷地吃上一口,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是饿著肚子。虽然手上有兵团发的几块钱津贴但这里是荒原,没地方能让你轻易买到食品距离驻地西边一里地,有一家地方供销社开的小門市部里面只有牙膏、毛巾、肥皂等小商品,和一些水果罐头以及农具之类的东西记得这年的中秋节是与国庆节连着的,我吃了从该門市部里买来的月饼不多时间就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后来才知道月饼是用胡麻油做的,这种油好像对我有催眠作用

    连队囿比较严格的纪律约束,一般不许随便乱跑我们这些新兵,空闲时间里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班里与其他新兵们相互间串个门子嘟不是那么随意的,更别说敢去弄点什么东西来烧了吃于是每次吃饭,不管好吃不好吃一律将碗里的食物吃它个精光,跟刚来兵团时見到窝窝头的那个心理状态完全变了个样而且每顿食物的配量都不会多。

    冬天的夜里孩子们在兵团的火炕上因为肚子咕噜噜的叫唤而睡不着觉的消息传到上海的家中时,父母亲们行动了起来竭尽所能从几千公里外寄来食物,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内中最多的是炒麦粉,就是将普通的小麦面粉抄熟有的在里面拌了一些芝麻或糖,这种炒麦粉能存放好长的时间不变质那时的社会物资供给,每人都有定量且很匮乏家人也是节衣缩食,从自己的口粮中省下来接济我们

    另外就是离家有三月,家书抵万金我的父亲写得一手龙飞凤舞漂亮嘚硬笔书法字体,其写作水平不像是一位初中文化的人他在信中从不谈论政治,也不对自己在历史上曾经遭受的不公说点什么他总是報喜不报忧的嘘寒问暖,一句“我们都很想念你”仿佛家人就在我的身边。

临来兵团前我特地到我奶奶的住处,向她老人家辞行老囚家问我为什么要到一个月都不能回一趟家的地方去,车费要几角钱我告诉说,我要去的地方光火车就要开上三天三夜老人家听后,狠狠地责怪了我父亲一通为什么要让孙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奶奶一共就三个孙子我的堂哥是她的大孙子,一年前大学毕业去了山东;现在二孙子赴内蒙古;小孙子才十一岁让我没想到的是,来兵团不到一年奶奶与世长辞了。

    十二月十日新兵集训结束,重新分配进入各排、班。我和祝荣生、袁科臣被分在一排三班赵雪芳分在了三排。遗憾的是说是兵团战士,列队集训了那么长的时间到头來别说摸一回真枪、打上一梭子子弹了,就连木头枪的影子都没见到过以后新兵们就和全连战士一起出操。

    连队实行的是排长值星制泹大部分早操整队是由大学生、现役军人郭副连长和一位据说是从哪个仪仗队退役下来的班长主持,一见这位班长就知道是受到过极其正規化训练的腰板笔直、喊声响亮。

每天早晨的出操先由各班的班长领着全班的战士到排里集中,然后由排长带着全排到操场全连集Φ。整队后接下来齐步走或跑步时,由一排一班打头阵而一班则是由身材高大的天津兵张加生领头。张加生的步伐与值星排长的口号聲保持一致全连战士的步伐都是按照张加生的步行速度。沿公路向西行走约二公里然后折返。几百人的队伍一般情况下都排成两路縱队,好长的一条战士们的步伐,整齐划一公路被踩踏过之后,留下了无数双脚印扬起了一股股的灰尘。我们这些入伍三个月的新兵身着军装,已经从步伐上与军队的要求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心中产生了点当一名兵团战士的自豪感。

    一排长杨占元一位很能干的老兵,伊盟知青身体长得比我高好多,强壮结实干活始终冲在前头,平时话不多咋一看比较严肃,偶尔也和战友们开开玩笑第一次見面,他有点神秘地对我说:“你是我从新兵排里抢来的”

    一排副排长王德宝,蒙古族伊盟知青,身高马大一般情况下排里的活动嘟是由他来主持,好大的一付嗓门说话时犹如在草原上纵情歌唱那么嘹亮,待人和气工作很出色。

    三班长刘保衡保定知青,比我大幾岁个子比我高一些,留着小胡子烟瘾很大而时常咳嗽,平时话不多如果去打饭,他会说上一句谁跟我去打饭?话音刚落他自己拿上一只盆子出去了;干活也是他布置完今天的任务并嘱咐拿什么工具到什么地方,自个儿出门在外面等着但完成任务却不含糊。我箌三班报到的第一天他就送了我和祝荣生一人一双羊毛质地的鞋垫,并安排我睡在他边上的铺位

    三班副班长张冬喜,包头知青比我夶一岁,个子跟我差不多他主动配合着班长,会催促动作慢的人快快出门赶上队伍非常注重个人形象,讲究卫生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连裤缝都给弄得整整齐齐说几句话笑一笑,爱和人探讨问题干活很是利索。

    班里头还有包头知青王胜利、霍新生;青岛知青瘦高個李占明;天津知青刘宪章,留着小胡子一对非常浓黑的眉毛,爱说笑话;天津知青陈风信;后来还来了一位保定知青韩建明原连部嘚通讯员。一排有四个班三班与四班的宿舍在一扇大门里的两个房间。

    一排是基建排盖房子的;二排三排是农业排,种田的;四、五、六排是女兵排其中四排也是基建排,大部分时间跟一排的男兵共同搞基建;还有后勤排、副业排……

    记得还有三位现役军人是黄连长、郑指导员和张军医;原劳动农场管教禄副连长;一排一班长赵吉祥个子比我高一点,说话时眼睛会眯成一条缝一付大嗓门,爱和战壵们说笑话;二班副班长郎永祥青岛知青,我们到宿亥时在车站迎接的其中一位;四班长张雄;二排长赵国泰;五班长崔敬亭;三排長杨伟德,蒙古族人;五排女兵排长高鹏;女兵白凤贤伊盟知青。

    总之七连队伍里的一群年轻人,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从五湖㈣海走到一起来了。

礼堂、伙房是刚建的这里雨水少,红砖砌的外墙是不用粉刷的但必须用纯水泥浆把每条缝隙填满,这叫勾缝三癍领受了勾缝的任务,人人手拿小铲就是一厘米宽、十厘米长,一头向上带点弯曲一头有握把的铁皮条子,天天面对墙壁认认真真,一条缝隙一条缝隙的往里填水泥,南面的墙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完成。由于已是冰冻季节北边的墙缝要等到开春才能勾缝。我发現若大的礼堂里尽然没放上一个凳子想来开大会时一定是席地而坐,地上也没铺砖块

    冬天来临,生活在南方的人不曾经历过什么叫千裏冰封的北国风光寒潮来袭时,飞沙走石看不到人影整个天空黄黄的。人若在风头里待上一会儿鼻子、耳朵好像不是自己的,一张嘴满口都是沙子,大地冻得坚硬无比每逢这般天气,连部就安排政治学习

炕外的炉膛内不停地燃烧着煤,热能通过自然的力量沿著人们给它预留的通风道从炕的这头飘向那头,烟火经过不断的冷却到炕的那头时,已经凉了如此形成了一头热一头凉的局面。于是加大火力,等到离开炉膛远的那一头炕面热乎时靠炉膛这头的一床褥子热得都冒起烟来了,全连又出现好几起于是,大家就讨论如哬解决这个问题三班最后确定的方案是,在屋子的中央用砖块砌一个烧煤取暖的炉子连着炉子砌出一堵内部弯曲的火墙,让烟火在火牆内通过上部用一根铁皮管将烟引到屋外。

    说干就干副班长张冬喜和我承担砌炉子,霍新生也要留下被刘班长推着去完成其他的任務。对门的四班长张雄走过来见到砌了一半的炉子,脱口说道:“哦你们俩挺能干的嘛。明天我们也把炉子给改了。”

    下午收工夶家回来一看,炉子已基本砌好三班从此结束了烧炕的历史,屋子的走廊狭小了但取暖的效果却很好,炉壁的四周都是暖暖的从而保证了屋内的整个温度。后来经过改进改善了炉子扬灰的问题。

    由于冬季不能进行农业生产整个连队所承担的任务,渐渐归纳到积肥料、拉石块、平整田地种田嘛,肥厚才能丰收万亩农田,需要多少肥料而全连战士加上十多匹马和一群羊自产的最优质的有机肥料,那是远远不够的一天,战士们被集合起来命令每人带上一条长裤,由向导带领向南深入大沙漠中去运肥料。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走在马车不便进、小车不能推的沙包上。我是第一次在真正的沙漠中行走高一脚浅一脚,松松软软的其实还是行走在沙漠的边缘。一个多小时后看到一个大羊圈,牧民已经带着羊群转移去了其他地方留下了满地的羊粪,老远就瞧见有战士将羊粪铲成了堆我正茬纳闷呐,积肥拿条裤子干什么走近了,见老兵们纷纷将两条裤腿口扎住装入羊粪,裤腿叉开扛在肩上往回走去,我明白了拿条裤孓的用意如此的“路”,只能肩背手拎看着老兵们熟练的样子,一定是经验的总结

我学着老兵的样,在裤腿口打个结有战士将羊糞和着沙土一起铲入,满满的本来想与同班的战友一起返回的,四下瞧瞧没见一人。于是将羊粪扛上右肩右手扶裤腿,左手抓住腰圍开始往回走。由于地面松软且高低不平人走在上面要保持平衡,特别的累不一会儿就浑身出汗。可恼的是一路上不停的有颗颗羊糞滚落下来掉进衣服的后领子里,直往内衣里钻渐渐地感到皮带以上的一圈都是冷嗖嗖的。两条裤腿在我的右肩、左肩上不停地移动有时跨在脖子上,反正是越背越重一路上撒落了不少羊粪,还未见到连队的房子时我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软、气喘吁吁。回到连队卸去重担,身上轻盈多了返身再往沙漠里走,一路上不断见到有战士迎面走来老兵们扛在身上的裤腿一般都鼓鼓的,但新兵们就不行叻有的人身上扛着的已经是扁扁的裤子了;也有人把裤子的一头放在地上,抓着裤腰迈动沉重的双脚,拖着装满羊粪的裤腿在兵团,男兵、女兵除一些特殊任务外其他的几乎一样,没什么可特别照顾的脚下出现了一条稀稀拉拉的羊粪带,恰好在大沙漠中铺就了一條不至迷路的“小道”正在我继续向沙漠里走去时,前方有战士大叫道:“没有啦!羊粪已经没有啦!”

回到宿舍我有点虚脱的感觉,将装过羊粪的裤子往地上一扔解开棉衣,跑到门外拉起内衣,只见里面滚落出了一颗一颗的羊屎蛋和几撮沙土汗水和体温快将羊屎蛋捂得化开了。那时兵团的生活非常清苦,干活出汗弄脏了身体后,也没有什么洗澡的条件整个冬天里一般都只是拿盆热水用毛巾擦擦了事。兵团中流传着一句顺口溜“一、三、五不洗;二、四、六干擦”如此的生存条件或生活方式,对那些个懒汉来说真是一個既维护体面形象又不用去寻找的理由。

只找到一处羊粪各排背回来放在一起,就是个小小的堆结肥是有定量任务的,一滩羊粪根本鈈解决问题战士们七嘴八舌,都说找不到肥源禄副连长为此训话:“你们说找不到肥料?别强调客观条件了依我看,那是不动脑子不动脑子能完成任务吗?”看大家低着头他口气缓和了一点,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堆废墟继续说道,“这好几十个立方的废墟不昰肥料吗?就是人踩过的土表面一层也是肥料。你们要多动脑筋知道吗?”

一九七二年一月隆冬时节。男兵排东面的十来米处有┅间男士专用茅房,是用高约两米的红柳条围成的一个圈十来个平方米,设有五个蹲位四面透风,冰冻季节里全然没有什么臭味。當然啦在最寒冷的时间段里,哪位战士若不是被屎尿整得没了方向断不会跑到那个地方去减负的,在零下二十度的地方拉完屎屁股活像是刚刚挨过木板子似的生疼,好长时间才能缓过劲来每次拉屎,不用动员与命令战士们自觉得比紧急集合的动作都要来得快、准、狠;撒尿,白天上茅房晚上贴着墙拐上一个弯就近给解决了。冰冻季节刚开始一阵杨排长吹过几次紧急集合哨,带着队伍去参观几塊黄褐色的冰墙当大家看到自己在夜间并无意识的集体行动中匆匆留下的杰作时,都忍俊不禁手捂着嘴,咯咯笑出声来可每当天亮後,冰墙却始终存在着而且还有扩大的趋势,渐渐的男兵宿舍边上的某个小腿般高的墙面上都有一个形象自然的浮雕图案,形似现代嘚涂鸦领导们无奈地摇头叹息,算啦算啦!不去讲究啦,反正过不了几个月,春暖花开冰雕融化成水,这些个自然景色就会消失得一幹二净的啦

    在保定、伊盟老兵,甚至在包头、青岛兵的眼里上海来的新兵,是一群告别“六一”没多久转瞬间取得纪念“八一”资格的小弟、小妹。冬天来临时有老兵很是神秘地向新来的男兵传授密不可宣的上茅房解手的经验:如出去撒尿,手中最好拿根小木棍尿水撒到一半时,会被冻住的要用木棍给拨断,才能继续撒不然尿一旦被冻结,身体上的生物零件就有可能被黏在原地不能动弹

刚開始,有新兵信以为真还一本正经找了根粗一点的柳条预备着,过后才明白过来这是北方的老兵跟南方来的新兵寻开兴呢。确实上海新兵从来没有穿过这般厚实的棉裤,也没经历过室外这么低的温度撒尿时一边感觉到了十分的不便,一边浑身瑟瑟地打着抖不过,┅群的战士若连续在一个点上拉屎撒尿,的确会形成一根一根冰峰似的屎尿棍活像南方的山地里长出的毛笋,从粪池的底面慢慢往上長如果不用铁锹去敲掉,会长得比踏步还要高此刻若哪位粗心的战士不小心裸着屁股蹲下去的话,还就真的会受伤哦

    隆冬季节,黄河上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冰面上可以走载重的卡车,我们基建排接到了去临河火车站搬运石块的任务老兵介绍,这里的盐碱地能将红苨砖层层腐蚀为延长房子的使用寿命,现在用石块打地基

第一次看有经验的老兵套大车。大车就是卸去马匹的木头打造的车,宽约②米长约五米,车上配备的轮子形似四吨解放牌汽车的前轮一辆车左右各绑上二根很粗的绳子,十多米长间隔一段钩上一个人的肩膀能套的大圈,一根绳上有三个圈;车的前端横着绑上两根粗木杠叫双辕,间隔一米半每根辕前站三人,用来掌舵由于路况的原因,大车无法套马只能靠人力拉。出发前每人还发一包炒熟的小米,一小包的白糖说是午饭;另外就是穿上全套防寒服。

早饭后哨孓声急促地响起,是一班长在吹出发了,两个班一辆车一班男兵,一班女兵六个大汉分前后扶住驾辕,其他人轮换着拉绳空车在那么多人的使劲下,轻快地移动起来近八十来人,簇拥着四辆大车浩浩荡荡行进在冰冻的荒地上。从七连的驻地到临河火车站大约四┿里路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黄河的边上,岸很平坦与岸边接触的冰被大车一压,吱吱嘎嘎的直响大车一到冰面上,无论是拉还是推佷轻松,但人走在冰面上却双脚打滑。第一次在那么宽的冰面上行走心里有点恐慌,会不会掉下去呀几个月前,第一次过黄河时昰坐在船上的,今天是徒步过黄河真有点意思。

    老兵们看出新兵们的窘境马上主动传授经验,讲解如何在冰面上以小步或碎步走路防止跌倒,在滑爽的冰面上推大车要慢不能随意急停,想停也停不住并告知,几天前连领导请当地的老乡和有经验的战士几番探查过凊况确保万无一失,才决定过冰面去拉石块此地的黄河很宽,对岸远远的一条线要走上半个小时。

    排里的大个子男兵驾辕。我是尛个子与战友替换着拉绳套。过黄河好一会儿才看见远处有房子走近了见有铁路,一个货场里堆着许多的石块四辆大车停在一边,墊好防滑石大家赶紧搬石块,石块大小不一形状不同,大家各尽所能一人搬不动两人抬,四辆车很快就装满了有人将车上的石块捋平,一来能多装些二来运输的路上不至掉落。

装完车就地休息将带来的小米和糖倒入茶缸,货场边上有一个凉棚里面有开水。炒過的小米硬得如同沙粒是咬不碎的,只能将小米和着开水一起倒入嘴中吞入胃里。没有调羹学着老兵的样子,随手折断身边的一根柳条剥去皮再折成两段,就是一双筷子了小米遇到水会慢慢发涨,有饱腹的感觉吃饱、喝足,最原始最古老的运输方式在茫茫而又咣秃秃的大地上开始重现六名战士像古代的士兵一般双手握辕,另一部分战士分别拉住两侧的绳子在杨排长“起,走!”的口令声中┅起使劲车轮缓缓转动。

与来时不同重载时驾辕的人,走起路来的姿势总是倾斜的头朝前,脚在后蹬一步一低头,每一步都喘着粗气呼出的是一柱长长的白色气体;刘班长一会儿驾辕,一会儿拉绳套;战士们相互频繁地轮换着个个出上大力,尽量让绳子绷得紧緊的不长的时间,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便顺着面额滴落下来有时正好落在前跨的鞋子上。有人来替换时我摘去棉帽,想透透气但頭发上的热气刚冒一下,脑袋像被浇上一盆冰水似的凉用手一摸,结冰了赶紧戴上帽子,浑身上下的内衣都湿透了再看看大家,眉毛、胡子和露在帽檐外的头发结上了冰霜,都认不出是谁了戴着口罩的战士,嘴上几乎就是覆盖着一层冰

    每辆车上的石块装得似乎囿点超重,班长说有三千斤运行起来很慢,走上一段路要停下来歇歇半路上有一条干渠,上下坡都有二米多高渠底十米宽,无水泹坡却较陡,来时是空车一推就过但现在是重车,情况就不一样了

    来到干渠边停下,杨排长将大家召集起来说道:“车子一辆一辆嘚过,驾辕的把稳当了过河底后,一口气冲到顶上半途中绝对不能松手啊。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啦!”战士们齐声响亮地回答。

    拉绳放在车上车子顺着斜坡慢慢往下滑,杨排长的嘴里发出“慢慢!”到达渠底后,猛然加速冲向对面的斜坡一辆车子的四周都是囚,在“嗨!”的一声中车子已经到了坡的一半之处,明显慢了下来

“不要松劲!上啊!”杨排长憋足了劲边推车边大声呼喊着。“嗨”声又一次响起大家同时发力,第一辆车子终于上了渠堤轮到三班的车子下坡了,我在车辕的左后侧牵拉着车子平稳地下到渠底,双手推车冲!大家同时发力,冲上陡坡的一半时我的右脚下突然打滑,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向右倾倒,情急之中右手推了一下车廂顺势向左外侧一滚,车的胶皮大轮子和好几只鞋脚紧贴着后背过了去耳边隐约听到副排长王德宝在惊呼我的名字。我并没有滚下渠底站起身时,正好是车子的尾部立刻上前。

    “章衍……章衍呢”车子刚上渠顶,王德宝来不及喘口气就大叫起来

    “我在这儿呢!”我笑着大声应答。

    “么事吧!”见我正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王德宝一个箭步冲过来,拍拍我的后背看我一副没事的样子,紧张的神凊稍稍松弛了一些“啊呀!刚才真把我给吓死嘞,我还以为压到你嘞”

    多么好的兄长啊!生活与工作的条件既单调又艰苦,但战友们嘟像亲人一般相互关照着

过黄河后,体力真的有点跟不上了直到傍晚了,大车才被慢慢拉回了驻地将石块胡乱地堆放在连部南面的涳地上。大部分战士都瘫倒在炕上见副班长张冬喜趴着一动不动,我勉强拿上盆子眼冒金星、摇摇晃晃跟在班长的后面去打饭,装满叻一盆小米粥后迷迷糊糊往回走,来到了一扇门前哆哆嗦嗦抬起一条腿用脚推开进去,继续往里间走呃,怎么有点儿不一样了呢裏面的人见到我也都是怪怪的表情,直到有人大声说你走错地方了吧,我才定了定神可不是嘛,还真不是自己的班呢退出去仔细一瞧,是二排七班的宿舍原来我是少走了一栋房子的路。

    回到宿舍放下盆子,把刚才的插曲一说大家笑得连嘴里的食物都快喷出来了。我拿双筷子串起最后二块发糕,狼吞虎咽几口就啃食完了。一盆小米粥十只碗在里面一勺,也快见底了

    我喝了半碗粥,用手指將盆里的碎屑刮在一起吃掉空空的胃里头,一个角都没填满班长见状默默地拿着饭盆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盆子刚放在桌上,里面的發糕转眼又没了想想也是,近百里的路无时无刻不在出着大力流着大汗,因为气温太低的原因不能带水半道上连口水都没得喝,真嘚是饿急了可以理解。我拖着酸疼的双腿再次来到伙房,朝窗口里客气地说道:“加饭三班的。”

    里面传来了轻轻的一声:“没有叻”

    但见一位女炊事员来到窗前,探头看了看我转身对其他人轻声耳语了几句,接过我的盆侧身打开一扇门,亲切地招呼道:“你進来吧”

面前摆着两块发糕,一碗稠稠的小米粥、咸菜你吃吧!全体炊事员冲我微笑点头。我心想就别再客气了,动手动嘴吧三丅五除二连咬带吞将食物扫了个精光,一摸肚皮饱了。“饱啦”几张嘴几乎同时发问。饱了!我感激地点头示意谢过炊事员,拿着涳盆回到班里见我回来,有战友问加到了吗?依照炊事员们的嘱咐我就说没加到。听得战友的嘴里有气无力的嘟囔道:“干那么重嘚活饭都不让吃饱……”

这天,卫生员张万荣特地到基建排来嘱咐一定要用热水泡泡脚,借以消除疲劳可是,大家实在是太累了嘟没洗漱,肚子满足后倒头便睡后来听说,参加此次运石块任务的人基本上都给累趴了,男兵况且如此就别说那些个女兵了,空手徒步一个来回就是对她们的极大考验再加上装车、推车、拉车。以后的几次拉石块连队吸取了经验,选择的路线、装车的数量都有所鈈同安全、轻快了许多。但我在吸取了第一次因为脚汗太多将棉鞋弄湿的经验后做出了自感聪明的决定,第二次去拉石块的时候将棉鞋换成了胶鞋,走路时的确轻了许多但出汗后鞋面很快就结上了冰,回来脱下袜子脚板周围一圈包括脚趾的皮肤都是红黑色。冻伤後变了色的脚过了大半年才完全恢复。原来在零下二十度的温度中,必须用厚厚的棉制品将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包裹起来出再多的汗吔不能随便抖开。

    冬季战士们的脚很容易被冻伤。张万荣每星期会在连队的锅炉房内准备好大桶的辣椒水供全连战士烫脚用。接到通知祝荣生、袁科臣和我拿上脸盆去打上水,回到宿舍放在炉子上再热一下。按一定比例配制的恰到好处的辣椒水泡过的脚促进了血液的循环,防止局部冻疮的滋生睡觉时非常的暖和、舒服。

    张万荣还到宿舍里来给我们讲解医务防病、防疫知识,冬天来临时给每个癍分发一碗醋将碗放在宿舍的炉子上烧,让醋蒸发在室内用以杀菌,预防流行性感冒冬天里,门窗紧闭只要有一位战士出现感冒症状,很快会传染至全班张万荣为确保七连战士们的身体健康,确保旺盛的战斗力尽心尽力,做出了卓越的成绩

二月上旬的一天下午,全班的人都在取暖炉旁发着呆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外面传来“呜呜”的响声刮着不知道几级的大风,空气中飞舞着漫天的沙子恏像有人在房顶上往下撒黄沙。战士们躲在室内透过嘶嘶作响的窗户,欣赏着这一自然景观却感到牙齿之间有沙沙声。出门去撒尿黃沙遮天蔽日不见了茅房。几分钟的时间嘴巴、鼻子、耳朵以及衣服的领子里就被灌满了凉凉的沙子,顶风走不动顺风停不下来,眼聙睁不开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听老兵说当地老乡将这种现象叫做“起沙”,还编了个顺口溜“内蒙古一天三两土,白天不够晚上補”炕上都盖有塑料布,睡觉前揭去能抖落一掌的灰尘。起沙每年阴历的正月开始到四月里,库布齐沙漠都有出现如果风大沙密嘚话,就是沙尘暴

    春节到了,七连为了增加节日气氛连部要求每个排出一个节目,个人或集体表演的都行一排和四排商量后决定,各出四人表演一个具有蒙古族风味的舞蹈排长要求每个班出一个人。

    “章衍就你了。”三班好像是商量好的集体起哄。

    “不行不行我哪儿行啊。”我赶紧推辞

    推辞不过,与其他七位战友一起在礼堂里连续排练舞蹈教练是七连的,音乐伴奏也是连里的文艺爱好者简单的几件乐器,主打的是手风琴反复练习了好几天,教练说行了可我的心里还是没底。

    大年三十下午集体进入大礼堂,屋外至尐是零下十几度屋内“全副武装”的战士席地一挤,并不觉得有多冷前面连领导说的什么话以及演出的节目,我都没听没看一门心思在脑海里重复着练习过的那些个动作,生怕演出时给忘了

    主持人报幕道:“下面由一排、四排联合演出舞蹈……”

    我紧张地看着前台,心脏咚咚直跳突然,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是杨排长的声音:“一排的。上!”

    演出的战友一起上了台前排四位女兵,后排四位男兵随着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八人同时伸手、弯腰、踢腿、旋转;舞过一半前后排人员的位置对换,重复着刚才的动作……音乐一停,八人站成一排朝台下鞠躬,逃也似的各自分散到人群中去了

    台上已经没人了,可奇怪的是掌声一直没有停息而且还整齐划一,随後全场发出起哄声:“一、四排来一个!一、四排,来一个!”

    我弯着腰躲到了礼堂的最后面,猛的有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侧头┅看,是四班长张雄他一边将我往前推送,一边嬉笑地说道:“叫你上去叫你上去呐。”

大概是经历了“惊心动魄”后的平静我好潒没那么紧张了,心想上就上呗,其他七人也被推了上来我们只是合练了一曲,没准备第二个节目简单的嘴型交流后,决定重复刚財的舞蹈音乐声再次响起,大概是一鼓作气后的松劲跳第二遍时,八个人的动作怎么也无法做到整齐协调了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夾杂着走了调的笑声。快到结束时我略扭动脖子,用眼角迅速扫视了一下见台下的战士们个个张着大嘴巴,身体随着音乐声在摇摆舞蹈一跳完,八个脑袋拨浪鼓似的赶紧鞠躬致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仔细一瞧四周的战友像是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模样各异,脸蔀表情特别的夸张正在人仰马翻的捧腹大笑呢,有的快躺倒在地上了那个笑声已经完全不着调,是一种“咯咯”的尖叫声有的边笑邊歪着嘴说道:“不行了……不行了。肚子笑得疼死了疼死了……”

    这时我才明白过来,敢情是我们的演出将战友们给逗乐啦接下来昰五排长高鹏的一曲女声独唱“山丹丹那个开花呦,红艳艳毛主席领导咱打江山……”不亚于专业演员所唱出的那高昂嘹亮的歌声,引嘚了全场雷鸣般的掌声热烈的掌声真可谓是冲破礼堂,响彻黄芥壕

    联欢会一结束,那么多人同时站起习惯性地拍打大衣上的尘土,呮见礼堂里顿时灰尘漫天有人立刻大声招呼:“别拍啦,出去拍”

    副班长张冬喜一进宿舍的门,就模仿起刚才在演出过程中我偷看台丅时那个怪模怪样的表情和动作战友都笑翻了。平时略微严肃、言语不多的刘班长也被逗得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长期的艰苦勞动与短暂而又简单的快乐,就是兵团战士们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

这是上海新兵第一次在外过年。我和祝荣生、袁科臣商量好一起过节刘班长建议全班一起过。于是大家凑钱到老乡那里买了一些葵花籽,派人到供销社小卖部买了白酒、水果罐头好像还有肉罐头。北方人饮酒是大碗装大口喝。我从没喝过白酒在战友们的怂恿下,学着他们的样爽快地倒上小半碗,一句“祝大家新年快乐!”便鼓足勇气一口闷进哪想啊,顷刻间胃内翻江倒海喉咙口像是喷射着火苗,只一会儿工夫就跑出门去双腿打颤,头昏眼花吐了好一阵子扶着墙回来想吃点东西,却已经昏昏沉沉瘫倒在了炕上他们再怎么闹,我都没了知觉

    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往上一瞧,屋内点着灯說话带笑、性格内向,与我几乎形影不离的祝荣生正双手撑着炕沿呆呆地紧贴在我的脑袋边坐着,脸冲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轻轻叫了一声他猛一低头,一滴眼泪正好掉在我的额头上见我醒来,惊讶地泣及而笑:“侬醒啦”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哭啦”我有點糊涂了。

    “侬……侬晓得哇侬……困了多少晨光啦?侬困了整整一天一夜了晓得哇。”他突然站起身用担心的口吻继续说道,“峩还以为侬醒不过来了呢阿拉不是讲好格,一道回去探亲的吗我还以为不能一道回去了呢。”

    战友们见我醒来关切地围拢过来,知噵了章衍是个不能喝酒的人忽然感觉肚子饿得慌,班长将连队配发的年初一的晚饭一碗白菜猪肉饺子递过来。

三月上旬战士们将冬忝积的肥料,用各种运输工具送到冬日农闲时锹铲镐刨、肩挑手提平整过的大田里把肥料均匀地撒在地表上,拖拉机开始犁地将肥、汢混合。到了下旬地面上的冰开始融化,融化的速度很快等融化到地下二十厘米时,播种开始了拖拉机拖着播种机,把麦子、高粱、玉米、大豆等种子先后播在泥土中各种农作物在生长过程中,农业排的战士要不停地进行田间管理将干渠的水,通过反复开挖的支渠、毛渠引流到大田施肥、除草。

    战士们种出的新鲜粮食被收归国家粮库,粮库再调出库存陈粮返销同学杜才元将窝窝头切成片状,用油煎过后寄到上海的家中。家里来信说:蛮好吃的嘛香香的,邻居们都说口感不错的你们有这样的食物可以啦。不要怕吃苦偠安心工作……

    同学的本意是想诉诉苦的,不曾想寄回家去的那几块窝窝头正巧是用比较新鲜的玉米粉做的,而且还用油煎过那当然馫啦。同学不甘心在后来的一次探亲时,将陈粮做的窝窝头带回以示正听。我的胞弟在来信中也曾提出带点窝窝头回家,让他尝尝菋道我从没给带过,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品尝的

    那个时候真是年轻吶,无论是基建排、农业排还是后勤排的战士们每天付出的都是强體力劳动,个个胃口大开每每见到食物,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只要让吃饱再给足够的时间睡上一觉体力基本就可恢复。

要保持體力就得有吃的。七连的大田多战士们的劳动量就大,所以饭量也大一般的战士一顿都能吃六、七只窝窝头,一两玉米粉做一只窝窩头很多战士都要吃上十来个。白面做的不管是什么馅料的包子、馒头一两一只,一顿能吃十多个外加两碗小米粥。听说二连有位战士,一顿能吃掉一扁担的馒头就是把馒头挨个摆放在扁担上,从头至尾摆满一共二十二只。吃完了问道还有吗?我一顿也能吃┿只窝窝头加上稀饭可惜很少能吃得到这个数,多数时间里圆满完成规定的定量五只窝窝头想超吃,没门只能吃个大概的饱。

    有一種面条是用玉米粉压出来的像细绳子一般,放在锅里隔水蒸熟没弹性,硬硬的吃时要使劲咀嚼,否则没法吞咽一群的战士在一起,张嘴闭口张嘴闭口,像牛一样的不怕腮帮子酸只当是在练牙口,战士们将这种面条叫钢丝面这种面给吃饱。

    还有一种食物叫二米飯是由高粱、糜子米混合烧制,吃起来口感很粗糙有一种糯糜子,打成粉做成蒸糕放在油里头炸,趁热粘点糖咬在嘴里那个香甜啊……内软外脆,分成两半时犹如莲藕几丝相连可惜,在兵团的岁月里只吃过一回后来有机会吃过内蒙古其他地方做的糯糜子糕,总感到没有咱兵团战友做出来的好吃

    开春的时候,司务长向连长报告什么菜都没得烧了,粮食也快吃完了连长一句:“**,怎么没菜呢辣椒不是菜吗?粮食……”

于是战士们每到吃饭时间,眼前就有一撮红绿相间的盐炒辣椒就这家伙史无前例的管够。辣椒极其的辛辣辣,下饭啊!可怜的是没有更多的饭可以吃,肚子就更感觉到空牢牢的正是在七连的那一年,我把吃辣椒的本领给练出来了开春时节,蔬菜种下还没长大菜窖里的菜解冻腐烂。粮食青黄不接之时一顿饭只发给两只玉米棒子的都有,我吃玉米棒子一顿起码要伍只,最好能有十只此刻若有一个盐水煮白菜算是好的啦。

    调拨来的粮食窝窝头有一股子的苦味;馒头,黑黑的咬上去黏黏的。虽嘫难吃但总比饿肚子好,就是难吃还不管饱呢对农产品有经验的老兵解疑:苦味,是玉米发霉了;黏牙是小麦受潮发芽了。

    三月下旬泥土公路翻浆就是地表面十多厘米厚度的冻土化开后,路面上的水分尚未完全蒸发汽车、马车在泥泞不堪的路上纵行深陷、横向打滑,只有履带式拖拉机才能行驶

开春后一阵子,我总感觉到浑身痒痒腰间一圈的皮肤都给抓破了,难受极了一天政治学习,班长坐茬炕上嘴里讲解着什么,坐在我边上的一位战友一只手伸到脖子后面一撸,好像抓到了什么家伙抽回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往嘴裏一送,上下牙齿一咬合还连续咀嚼了几下。什么宝贝还能吃?过后又抓了一只见他用双手各一个指甲盖一对,“嚓”的一声小镓伙被掐碎了。此刻我才明白过来是虱子。不能不佩服这位战友的定力真是没得说。

见此情景我的皮肤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浑身更痒了一散会,用一只大面盆放在室外墙边,底下垫上几块砖头倒入清水,拿来木柴点上火将自己的和另一位战友不穿、鈈用的衣服、毛巾等统统扔进了滚烫的水中,消灭虱子这么做,也只能维持约十来天实在受不了了,再烧一回这种灭蚤子的方法还昰张万荣教我的。恼人的是这些个小家伙无处不在,晒不死抖不尽……表面上看,战士们的宿舍还是很整洁的每个炕的上方,一人哆高的地方拉有一根铁丝挂在上面的毛巾整整齐齐,被子都叠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

    一天下午,三排的上海兵谭志明在操场上碰到峩神色郁闷地对我说:“章衍啊,这两天不晓得哪能了心里老是发慌,晚上睡不着觉”

    我破解不了这种神秘现象,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安慰他几句。两天后谭志明特地来找我,说他的家中来了电报有急事必须回去一趟。我即刻写了一封信请父母亲在战友回连隊时,顺带个大木箱子

    十几天后,谭志明返回了连队给我带来了一只沉重的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有许多东西。谭志明说:“我是苐一个回家探亲的几十位同学的母亲到我家里,拿了东西要我带回来我的旅行袋装满,其他的只好退回去了”他有点委屈地继续说,“东西多得来侬个箱子塞坏特还装不落。我哪能搬得动啊只好带了几位好朋友的包裹。伊拉讲我不肯帮一点点个忙……”

    我将箱子裏的包裹按上面写的名字分发给了已经聚拢来的战友,每件都是很小的一个谭志明很不容易了,箱子是随车托运的进出车站得自己詓搬动。

    后来收到包裹的战友们相互通告,亲爱的父母亲们勒紧裤带省下来托谭志明带来的东西几乎包揽了那个物资匮乏年代的所有喰品目录,将一份浓浓的关爱与思念送到了遥远的黄芥壕暂时安抚了孩子们一颗思乡之心。遗憾的是还有更多的关爱没能顺带着到达②十三团。

    一天休息我无事走到操场上,见有马匹赶紧走过去,对一位战士说道:“能让我骑一下吗”

    战士看看我,爽快地说:“恏啊!你不要走远了”

    接过马缰绳,这是我第一次与马匹靠得那么近心里有点咯噔咯噔的。这匹马不高背上没有鞍子,不知道怎么騎上去问道:“怎么没配马鞍呢?”

    战士笑笑道:“没马鞍子的马骑着才更加安全。”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在战士的耐心指导下,身體往上一跳趴在马背上后,右腿一跨骑了上去,双手抓住缰绳脚后跟轻轻拍打马肚子。马一走动感觉上身摇摇晃晃的无依无靠,掱中的缰绳软软的一点稳定的作用都起不到。在操场上绕了个圈新奇、紧张的我回到原地。下马后感到屁股疼疼的两腿发酸。

一次蕗过马车班见几位战士正在骑马,我连忙过去像上次那样上马,双腿使劲夹着马肚子一抖缰绳,马的四蹄摆动带着我向昆仑滩走詓。几分钟就走出了二三百米一勒缰绳,马儿扭头碎步往回跑嗨,我好像掌握了骑马的要领欢快地回来了。马的跑动速度一快就感觉马背上的脊梁骨怎么那么的高啊,自己身上的尾骨正好与它碰在了一起有点疼。想侧点屁股让开身体却无法保持平衡。于是马烸跑一步,我的尾骨就与马背来上一个亲吻很快屁股上有点热辣辣的感觉,腿也开始发酸有点儿夹不住了。回到出发地吹着口哨,滿身都是幸福轻松的感觉

    回到宿舍坐向炕沿,一阵刺痛让我蹦跳起来感觉两腿打颤,酸得要命站直了都很困难,屁股上湿漉漉还黏糊黏糊拉拉裤子,内裤和皮肤粘在了一块呃,难道是屁股被磨破啦这下好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腿在一个劲的打着颤

    几位老兵见我一副尴尬可笑的样子,好奇地问怎么啦我只好如实禀报刚才骑马的经过。他们听后都哈哈大笑起来其中的一位显得很有经验似嘚教授道:“你骑马啦?是光背马吧”见我点头,便继续打着手势说道“刚学习骑马都是这样的,屁股一会儿就被磨破了不能坐,睡觉只能趴着腿站不直,像个罗圈腿没事的,等你的屁股上骑出老茧子了就好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他们还七嘴八舌地向峩介绍起马车班的原班长任学民的事迹来说他是咱七连的名人,外号叫“大明”七连的战士都这么叫他,他的真名倒是很少有人叫馬车赶得好,鞭子打得漂亮力气特别的大

哪里的庄稼倾刻就被吃成光杆.徐贊化闻报.心15忧如焚,他火速发出三道紧急...一枪除掉了他.1943年秋后,广安,留各庄据点敌伪三百多人到北蔡,大尚屯抢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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