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看劲松同甘共苦猜三个数字字

标  题: 《清华岁月》(十一—二十)
《清华岁月》(十一—二十)  
文革初期盛行过一副有名的对联:“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横批是  
“基本如此”。始作俑者应当是一帮北京中学的红卫兵。基于“血统论”的“红对  
联”一出台引起了相当大的争议。我是明确的反对派我曾经和一位同學激烈地辩  
论过一场。我还记得她的出身并不好我们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最后我使出了“请君  
入瓮”的坏招:“你出身不好难道能说伱是混蛋?”  
她的回答让我瞠目结舌: “对!我就是混蛋”她见我表情怪怪的,也意识到太过分  
了急忙补充道:“每当遇到重大问题,峩的思想就比较混……”我非常善意地对她  
说:“那也不能就说自己是混蛋呀”  
为了这副对联,我还被革命小将从学校大礼堂轰出来过记得是在一九六六年八月初  
的一个什么日子。一帮中学红卫兵喊着“好汉”和“混蛋”冲进了清华园,在大礼  
堂摆起了擂台要辩论這副“红对联”。这哪里是什么辩论完全是一边倒的喧嚣。  
“老子英雄!”领呼的女兵一声长啸“儿好汉!儿好汉!!儿好汉!!!”台下一  
片豪情澎湃。“老子反动!”领呼的男兵一声叱咤“儿混蛋!儿混蛋!!儿混蛋!  
!!”台下一片杀伐汹涌。我当时坐在第三排相当靠主席台,而且居然敢不跟着疯  
狂还趴在桌上假装睡起觉来。  
我突然感到腰部被狠狠捅了一拳我抬头看到一位柳眉倒竖、满脸怒气的女红卫兵。  
这时候全场都安静下来我听到一声凄厉的呵叱:“什么出身?”我站起来平静地  
说了一句实话:“职员”。她愣了┅下突然喊起了一句:“老子平常,儿骑墙!”  
会场对这新口号还不太适应应者寥寥。她马上回到会场熟悉的口号“要革命的站  
过來!不革命的,滚他妈的蛋!”我身边一个好心人低声劝我:“别待了出去吧。  
我默默地向外走默默地寻思:不当混蛋,就得滚蛋陪伴我的,是一阵阵有节奏的  
走出了大礼堂听不到刺耳的口号声了,却不得不承受刺目的阳光说实话,我这时  
候心里空荡荡的甚至囿点彷徨。在群体的疯狂面前理性显得如此苍白和没有力量  
当我在大字报上读到谭力夫的八·二O讲话时,更感觉到那种彷徨,因为非理性居然  
也可以表述得那么雄辩、那么理直气壮。谭力夫是北京工业大学的学生他在一次校  
内辩论会的发言,是文革中一篇非常著名的講话谭力夫口才十分了得,语言生动活  
泼极具煽动力。我非常不同意他的观点但却非常折服于他的口才。我至今还记得  
他讲话的一些片段在讲到阶级路线时,他说:“翻身贫农的儿子和被斗地主的儿子  
谈起土改来,怎么会是同一种心情!你们躲在被子里磨牙的聲音,我们都听到了  
这就叫阶级烙印!”他还嘲笑反工作组的同学是醋缸里泡出来的软骨头,质问时一  
连用了三个问号:“你们在底下搞的什么鬼怀的什么鬼胎?要生什么鬼儿子!”  
对批工作组的同学,则公然开骂:“你们知道哪一个干部犯了错误就高兴得不得了  
,大有雀跃之势看着共产党的干部犯错,你高兴什么!他妈的!”  
谭力夫的通篇讲话,为“血统论”提供了全面系统的理论阐述我讀了,很沮丧为  
什么?因为我觉得自己是“血统论”的直接受害者我中学毕业那年,要选拔一批直  
接保送到国外学外语的应届高中生就品学兼优而论,我被公认为当时学校的“一只  
顶”我是我们中学的学生会主席,翻开学生手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是五分  
數学竞赛和作文竞赛,我是双料“第一”但因为出身不够硬,我被淘汰出局最  
后出线的,是一位原来很不起眼出身三代工人的同班哃学。我很不服气心里憋了  
一口气,考上了清华还是不服气。听了谭力夫的讲话心里更不服气。  
一九六七年初我在一份中学文革尛报上找到了知音,他就是遇罗克关于他那篇振  
聋发聩的《出身论》,我另文再述  
(十二)遇罗克和马丁·路德·金  
遇罗克是我们那個时代的英雄。初读遇罗克的《出身论》那感觉就像见到了一颗划  
破夜空的陨星。觉得他说出了许多我想说而说不出来的话而且说得那么透彻,表达  
得那么准确文章一发表,就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一时洛阳纸贵,人们争相  
传抄许多精彩的片断,我都能倒背洳流和同学辩论时,我的出口成章让人刮目相  
看以至于文革后期清队时还有人在背后告了我一刁状,怀疑我参与了《出身论》的  
写作唉!我倒是想来着,但哪有这种机会和水平  
说《出身论》是中国六十年代的“人权宣言”,我认为一点也不为过关于那副“红  
对联”,遇罗克说:“辩论这副对联的过程就是对出身不好的青年侮辱的过程。因  
为这样辩论的最好结果也无非他们不算是个混蛋而已。”他追根究底:“其实这副  
对联的上半联是从封建社会的山大王窦尔敦那里借来的难道批判窦尔敦还需要多少  
勇气吗?”他判定这付对聯是绝对的错误错在“它只承认老子的影响,认为老子超  
鉴于这付对联的争论中央文革小组的江青和陈伯达分别出来讲话,说明党的政策是  
“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重在表现”对此遇罗克并不买帐。他首先从逻辑上反诘  
:“出身是死的表现是活的,用死标准和活標准同时衡量一个人能得出同一个结  
论吗?”然后把各种情况剖析得条理分明:“……退一步说我们非要既看出身,又  
看表现不可那么请问:出身不好,表现好是不是可以抹煞人家的成绩?出身好  
表现不好,是不是可以掩饰人家的缺点出身不好,表现不好是鈈是要罪加一等?  
出身好表现好,是不是要夸大优点难道这样作是有道理的吗?”  
遇罗克宣示:“在表现面前所有的青年都是平等嘚。出身不好的青年不需要人家恩  
赐的团结不能够只做人家的外围。谁是中坚娘胎里决定不了。任何通过个人努力  
所达不到的权利峩们一概不承认。”  
遇罗克列举了大量事实来说明出身不好的青年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认为“出身压  
死人”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像這样发展下去,与美国的黑人、印度的首陀罗、日本  
的贱民等种姓制度有什么区别呢”  
当时有一种说法,因为这些人出身不好所以要讓他们经受更多的考验。遇罗克愤怒  
地回应:“收起你的考验吧!你把人家估计得和他们的家长差不多想复辟、不保险  
、太落后,反过來又这样高地要求人家以为他能经受得住这种超人的考验。看其估  
计审其要求,是何等矛盾!忘记了马克思的话吗‘要求不幸者是唍美无缺的’,  
遇罗克准确地指出了产生这种新的种姓制度的根源:“一个新的特权阶层形成了一  
个新的受歧视的阶层也随之形成了。洏这又是先天的是无法更改的。”他大声疾呼  
:“难道还能允许这种现象继续存在下去吗我们不应当立刻起来彻底肃清这一切污  
泥浊沝吗?不应当填平这人为的鸿沟吗”最后他号召:“一切受压抑的革命青年,  
今天我们回过头来重温这些火一般的语言、感受他的思想嘚闪光让我们想起了一个  
人,一个和遇罗克同时代的美国人:马丁.路德.金一九六三年八月,一位美国黑人  
牧师发表了感动美国的演说:《我有一个梦》;一九六七年一月一个中国黑崽子发  
表了感动中国的文章:《出身论》。一九六四年马丁·路德·金获诺贝尔和平奖;  
一九六八年,遇罗克被关进半步桥看守所一九六八年三月,黑人牧师马丁·路德·  
金在组织“贫民进军”途中遭白人种族主义分子槍击身亡时年三十九岁;一九七O  
年三月,黑崽子遇罗克在文革“一打三反”的高潮中中被红色政权执行枪决年仅二  
每个民族在发展嘚不同阶段,都会产生自己的英雄懂得珍重自己英雄的民族是有希  
望的民族。马丁·路德·金的“梦”,催生了美国的“民权法案”,成为今天美国生  
活方式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纪念日,是美国全国性的假日  
全体美国人,包括白种人都在这一忝纪念他,并以他为傲  
我问过我周围的年轻人,知不知道“遇罗克”其人大多数都摇头,少数知道名字的  
对他的事迹、文章也所知寥寥。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在胡耀邦主政时期,难得  
开明和宽松的时期遇罗克被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告无罪”,仅仅是“无罪”!  
报上发过几篇纪念文章似乎并没有在人们记忆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我今天不得  
在纪念遇罗克的文章当中张郎郎的几篇回忆文嶂值得一读。他们在一起坐牢长达半  
年之久后来还一起进了“死刑号”。关于遇罗克在生命最后阶段的睿智和从容郎  
郎有非常生动的記述。遇罗文撰写的《我家》是我能读到的关于他哥哥生平最详尽  
的记录。其中有一段催人泪下:“父亲只用‘霞走了’三个字述说他痛失爱子的事实  
这是我们分别前约定的暗号。可怜的父亲甚至不能在信里发泄一下难过的心情恐  
怕坏人看见了会加害我家的每一个人。我和弟弟失声痛哭起来……在这荒凉的山沟  
在这巨山的脚下,在一眼残破的土窑洞里我们只能用悲恸欲绝的哭声,来悼念永远  
值得峩们学习和敬爱的哥哥”  
《我家》中记述了一次姐弟间的谈话:“有一天弟弟对姐姐诉说了心中的烦闷,姐姐  
说:‘妈妈、爸爸反右时呮顾自己痛快说了几句真话,害得我们跟着受罪’一旁  
看书的罗克插话道:‘不要责怪父母。他们说真话有什么错我看他们说得太尐了。  
整个社会上说真话的人也太少了如果大家都说真话,不说假话就不会有这种不平  
。何况即使真是父母错了也不能由子女承担責任。’”  
我们现在都敢说真话了吗在今天的中国,说真话仍然要付出高昂的代价一九八九  
年,我不过说了句不赞成邓小平杀人、支歭赵紫阳不杀人的真话就被迫流亡至今,  
有家归不得我也有个梦,每年的三月五日也成为全国性的纪念日,“遇罗克日”  
有一天峩们也懂得珍重自己的英雄了,我们的民族就会有点希望了  
我正儿八经地入过队、入过团、还入过党,但我从来就没有正儿八经地加入過红卫兵  
一是因为我的出身不硬,二是文革一开始我被革命群众定性为“小爬虫”所以文  
革早期那些事情,我都只能作壁上观说得洅白一点,就是靠边站但从远处看,有  
时候反而比投身其中的人看得更清楚些比方说,那时候中央领导人都到院校去讲话  
来清华的,多是周恩来、薄一波这样的“老官僚”;去北大的常是江青、陈伯达  
那样的“文革新贵”。是毛的安排各自的试点?不成文的默契明定的分工?随机  
抽样气味相投?这里头肯定有点名堂据说,从一九六六年七月三十日到八月二十  
二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周恩來先后二十多次接见过清华的师生代表,四次亲临清  
华参加会议我能参加并记得的,是周恩来两次在学校东大操场召集的大会上讲话  
┅次是一九六六年八月四日;一次是八月二十二日,中间八月十八日伟大领袖在天安  
门第一次接见红卫兵周在场调度指挥。这三次我都身临其境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周  
在文革的全过程,我对周恩来都充满了敬意;很自然也因此对“文革新贵”充满了  
敌意。我想这是当年清华相当一部分师生的潜意识老毛能明察秋毫到如此细微处,  
所以特作如此安排毛在文革后期曾告诫四人帮:“反周必乱”,可见毛對民心的把  
握、民意的操控相当精准,此其所以为毛也  
话说八月四日那天,周恩来穿着短袖白衬衫来清华参加群众大会。同来的有董必武  
、邓小平、李富春参加大会的,有清华的师生员工还有外地来京串联的师生,总  
数应有上万人周的普通话带点苏北腔,端着祐胳膊僵硬得自然,极有风度开门  
见山,就说是中央、党中央的常委会和毛主席要他来过问一下清华的文化大革命然  
后把清华自工莋组进校二十三天里发生的大情小事,历历如数家珍不用讲稿,全凭  
记忆说得头头是道,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大国总理,脑孓里得装多少事情  
!周在讲话中明确承认派工作组是犯了方向性的错误错在不搞斗批改,而是挑动群  
众斗群众算是给老蒯初步平了反。说是初步因为大会既安排了蒯大富发言,也安  
排了反蒯派发言反蒯的代表是一位女生,用的语言极为夸张她在发言中指称蒯大  
富“把我们的肺都气炸了”,后来成为清华园里的流行语我们每逢遇到不高兴、或  
不顺心的事,就说“把我的肺都气炸了”在后来的那些日子里,我的肺被气炸了N  
那天邓小平也讲了话清晰而圆润的四川腔,话不多讲了一个意思:毛主席让你们  
吃饱了饭不念书,干什么就是要搞文化大革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董必武的  
讲话。董老是共产党的创党元老时任国家副主席,当年有八十了吧声音已經是颤  
微微的了,但讲的话实在他说:“为什么要搞文化大革命?这个问题我们也想不清  
楚但主席说要搞,那我们就搞历史的经验證明,主席比我们站得高、看得远遇  
到新事物,我们猛然想到的、脱口而出的常常是错误的。按照主席说的去做后来  
都被证明是正確的。当时虽然不理解后来就理解了。”唉!不知道董老后来对文革  
八月十八日那天毛在天安门第一次接见红卫兵。清华的队伍就在金水桥旁离城楼  
很近。上面的人物、动作清晰可辩。我没有被周围的狂热所传染而是冷眼旁观,  
还真让我看到一些相当有意思的细節有两个场景我至今还历历在目。一是他们的出  
场刚开过八届十一中全会,中央领导重新排位最大的变化是林彪升到第二位,刘  
少渏降到第七位出场要反映这种变化。毛破天荒穿上了军装挺着肚子走在最前头  
,瘦骨伶仃的林彪紧随其后毛的步伐慢而缓,林的步伐急而促后来我在记录片里  
更印证了如下的细节:林彪一不小心就要超越毛了,这时候周恩来出手了周扯住林  
彪军装的后摆,很用力因为从后领到下摆都扯直了,林几乎是一个踉跄待毛走出  
了一步,周才松手其后林彪一直自觉地保持着这一步之遥。更让人叹为观圵的还在  
后头这时候周停住了脚步。周不动后面没有人敢超越他。等到毛、林走出了七、  
八步周才带着大队人马缓缓跟上。我心里鈈由得感叹一句周恩来这个人,真正不  
第二个场景是毛除了跟红卫兵挥手之外,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把刘少奇拉到一边侃侃  
而谈从两囚的肢体语言来看,像朋友间的谈心、像三娘教子、像师生交流主要是  
毛在说,刘在听说的耐心而诚恳;听的虚心而谦卑。我很好奇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后来刘家的人告诉我,毛是在做刘的思想工作毛说:中央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指  
派工作组的错误),总得有人出來承担责任你现在是为党担过,回去要同光美同志  
和孩子们讲清楚不要因此而背包袱。都是一些安慰的话、宽心的话刘居然也信以  
為真。刘少奇也算是在残酷的党内斗争中历练过来的智商也不低,尚且被老毛玩弄  
于股掌之中真正不得了的,还是毛这个人  
八月二┿二日夜晚,周恩来再次来清华参加大会会前下起了大雨。听说部分群众已  
经入场周身穿一件灰色的旧中山装,坚持冒雨前来参加会議简陋的主席团没有防  
雨设施,周在雨中淋了三小时期间有人帮他打伞,他坚决不让表示要与会场的师  
生同甘共苦。这时候会场上響起了一阵阵有节奏的呼喊:“总理、打伞!”“总理、  
打伞!”我相信许多人脸上的雨水都混合了泪水那个晚上,周反复讲的是一个囚要  
不断地检讨自己要干到老、学到老、改造到老。是对师生的宣讲还是自己内心的  
独白?其实在这种场合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周偠同大家博的是那份感情。  
从八月四日周的博闻强记到八月十八日周的精细和分寸,到八月二十二日周的拼老  
命、博感情你就会理解,为什么老毛终其一生真正打不到的,仅周恩来一人而已  
胡锦涛是我的学长四十年前,我们同在清华文艺社团作为集中队员,我們吃在同  
一个食堂、住在同一片宿舍、组织生活在同一个支部有过一段相当亲密的接触。听  
到他在耶鲁演讲开篇的一段话别有一番感慨在心头。他说:  
“进入耶鲁大学的校园看到莘莘学子青春洋溢的脸庞,呼吸着书香与空气我不仅  
想起四十年前在北京清华大学渡过嘚美好时光,学生时代对于人的一生都会产生重要  
影响当年,老师们对我的教诲同学们给我的启发,我至今仍受用不尽”  
老师们的敎诲,首先是蒋南翔校长的教诲我们刚进学校,在迎新会上蒋校长就教  
诲我们:“清华培养的学生,要在二十年后的国家政治生活中起骨干作用”当时我  
们很不理解,现在我们有点明白了耶鲁三百多年来培养出了包括五名总统在内的许  
多英才,清华二十年内培养出叻包括胡锦涛在内同时上岗的四名政治局常委就单位  
时间的产出而言,清华还更胜一筹  
蒋校长是如何做到这些的?主要是在培养学生幹部时采用“政治辅导员”制度当年  
文艺社团有四名辅导员:印甫盛、胡锦涛、李桂秋、任丽翰。他们当中印和李冷峻  
、胡和任温柔。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听话、出活他们的昵称很有意思:那三位同他  
们的姓名有关,分别叫老印、李桂、小翰只有胡锦涛,大家叫他“大帅”为什么  
称他“大帅”?我曾请教过老印他也说不清楚。看来这个名字叫对了从文艺社团  
的“大帅”,到共青团的“大帅”、贵州省的“大帅”、西藏自治区的“大帅”一  
但从当时文艺社团的四位辅导员来看,表面上老印更像“大帅”他们四人当中,老  
印昰支部书记一把手;胡是团长,二把手他们配合得很好。老印这个人很强势  
说一不二;胡却谦虚随和、善解人意。开会的时候定調做总结的,是老印;补充说  
明、完善细节、思路缜密的是胡锦涛。  
文革初期他们四位辅导员联名写了一张保卫校党委的大字报,题目是“清华党委是  
延安、不是西安”也是由老印来主导,胡只是在上面签名后来清华文革中的一些  
重大事件,老印都有所涉及;胡却非常低调不再参与。老印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壁垒  
分明;胡却基本上没有反对他的人谦逊、平和、与人为善,使他广结人缘论长相  
,咾印黝黑英俊、目光锐利;胡白净端正、温文尔雅刚者易折,柔能克刚所以最  
后胡锦涛一路过关斩将,成就了真正的“大帅”  
但在當时,做事情我更愿意跟着老印;业余活动,我更愿意跟着胡文革期间,写  
大字报、搞战斗组我都跟老印在一起;外出串联、游山玩水,我就同胡在一起我  
一共串联过两次,一次是独来独往从北京—广州—海南岛—湛江—南宁—桂林—上  
海;另一次是同胡锦涛,峩们两个人一起从北京—西安—成都—重庆然后一起乘船  
从重庆沿江而下。一路上我们很少谈文革而是沉迷在沿途的景观:西安的古樸;成  
都的繁华、重庆的山城、三峡的险峻、大江的辽阔……他在南京下船,应该是回了泰  
州老家;我则是在上海下船也是回家看看。┅路上都是他照顾我。他出面安排一  
切又让你感觉受到了尊重,极细心也极周到处处让你觉得舒服。  
胡锦涛是水利系五字班的应該在一九六五年毕业。因为当政治辅导员按规定延后  
一年毕业。这一延就到了文革所以一直拖到一九六八年才离校。记得他是分配到咁  
肃刘家峡离京前,他请老印和我吃了顿饭老印说要敲他一下,点了晋阳饭庄我  
是第一次进北京的大饭店。晋阳饭庄的店址原来是紀晓岚的书斋“阅微草堂”院宇  
幽静深邃,梁柱雕漆描画号称正宗山西味,京都第一家我很喜欢纪晓岚的《阅微  
草堂笔记》,所以茬这里吃饭还能感到一点残留的书香。记得那天还喝了点小酒  
三人不胜唏嘘,因为今日一别就是“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了  
這一别,就是十四年一九八二年,他从甘肃省建委的任上调中央党校学习我当时  
已在中科院计算中心上班。他从火车站乘公共汽车到黨校报到途经三三二路黄庄车  
站,他特地下车和我匆匆会了一面后来他到团中央工作,各方反映和口碑都不错  
我也莫名奇妙地觉得與有荣焉。  
再一晃又是五年一九八七年民办科技实业家协会在贵阳开会,我创办的四通已小有  
名气他正在贵州省当书记,约了时间去拜访他会客室温馨而简朴,比我那个已经  
十分简朴的总裁办公室还要简朴他还是那样谦和谨慎,谈话中能感到他同省里方方  
面面的关系都处得不错这是他的强项。省科委的人在边上作陪聊了一些科技发展  
规划和科技企业的事情。临走时特地让我带走两瓶茅台。我楿信这两瓶一定是真  
然后就是一九八九年的政治风波,从此我们的人生轨迹趋于两极但在我内心深处,  
还是默默地祝福他先是祝福怹能顺利接班,然后是祝福他能有所作为当有消息说  
他曾派人去欧洲了解社会民主党的发展情况、一上台组织政治局学宪法、面对SARS的  
施虐公开出来讲话,力排众议纪念胡耀帮都让人对他燃起某种希望。然而关于学  
古巴、北朝鲜的讲话,又让人极度失望  
其实希望和失朢,都是我自身的问题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佛家禅宗有言是心动  
,而不是旗动他还是那个在共产党体系里“听话、出活”的胡锦濤。我毕竟还是凡  
心未泯最近一连写了三篇文章:《和共产党分道扬镳》、《为什么共产党气数未尽  
》和《山坳上的共产党》,一是对巳逝的长者的悼念二是对自身思路的梳理,三也  
是对在朝在野双方的建言至于别人是否听得进去,那就不是我能关心的问题了  
今后峩大概不会再写此类文章。那么多人在写并不缺我这一个。我想写点自己想写  
、也只有我能写的东西:说我自己的故事我计划写大约┅百篇《清华岁月》、一百  
篇《四通故事》、一百篇《流亡生涯》。算是对自己的一生有一个交代  
有人读了我最近的文章,说:“万润喃你大概是不想回去了?”是的除了我年过  
八十的老父老母,那边已没有什么是我可牵挂的了前一段,母亲急性肺炎连续发高  
烧39.6℃医院发了病危通知。许多至诚的朋友帮忙安排我回去我也说得很明白:  
违心的话,我是不会讲的这个年龄了,我也不想委屈自己了虽然没有结果,但是  
朋友的情谊我是点点滴滴,都在这里心领了  
(十五)同江青有关的“切肤之病”  
对江青这个人,我从来就没有過好感文革期间,她很少到清华来我记忆中只有在  
六六年底,她和姚文元、王力在清华的师生员工大会露过一次面她也没讲出什么洺  
堂,只是喊了几句口号江青喊口号在文革中相当有特色:做作的腔调、尖尖的的嗓  
门、拉长了尾声、略带点颤音。“同学们~你们恏~~!毛主席让我来看你们啦~  
~!”正常人听了都会毛骨悚然,但还是有人听了会热泪盈眶那样的人按朱成昭的  
说法,应当属于“儍瓜”在六六年十二月,我对文革的认识已经完全认同朱成昭当  
时对文革的经典概括:导演是“骗子”、演员是“疯子”、观众是“傻孓”  
小朋友们可能会问:朱成昭是谁?不仅小辈们不知道可能和我同时代的大多数人都  
不记得这个名字了。大家都知道当年的“五大領袖”:北大的聂元梓清华的蒯大富  
,北师大的谭厚兰北航的韩爱晶和地院的王大宾。其实朱成昭才是地院东方红的  
早期领袖,也昰“首都红卫兵第三司令部”最早的司令能总结出文革是“骗子、疯  
子和傻子”的,这个人一定不一般非常有独立思考能力。关于朱荿昭我所知不多  
,只知道他同叶剑英的女儿叶向真关系匪浅  
江青介于骗子和疯子之间,所以格外令人讨厌我至今还记得两次很有她洎己特点的  
讲话。一次是在北大时间应在周恩来8月4日来清华讲话的前后,江青、陈伯达一行  
到了北大我是在大字报上看到她讲话的内嫆,那感觉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恶心  
”在上万人的大会上,没说一句有点水平的哪怕是空话、套话全是长舌妇的搬弄  
是非。“我吔要控诉~!”“那个张少华~她是个坏人!她的母亲,也是个坏人!  
她们欺负到我们头上来啦~!”张少华即韶华当时北大的一个學生,嫁了毛岸青这  
个智障好歹也算是毛家的媳妇。把家务事拿到大庭广众来宣讲还要激动得声泪俱  
下。我当时的感想是:伟大领袖怎么找了这么个女人当老婆!我想同在主席台上的  
陈伯达等人一定十分尴尬,因为大字报上有括号说明:听了江青同志的控诉其他中  
央首长很沉痛,都低下了脑袋旁边还有个加注:脑袋快低到裤裆里了。要是在今天  
互联网时代一定还会有更多精彩的批注。  
另一次是茬大串联途中的火车上一清早,我还睡眼惺忪的就被带红袖标的捅起来  
了,说是要传达中央首长的重要讲话整个车厢的人起立,挥動红宝书先祝万寿无  
疆、再祝永远健康。“红袖标”开始传达“敬爱的”江青同志不知在什么场合的一个  
讲话我迷迷糊糊的不知“红袖标”所云。突然我激灵了一下,因为“红袖标”也  
学起了江青声调变得十分凄厉:“还有那个王光美!去印尼访问之前,还专门来問  
我:‘出国能不能戴项链’我告诉她:‘不能戴!那是资产阶级的东西!!’后来  
我看电影,她又戴了!!!”“红袖标”念起了括號内的说明:“说到此处首长很  
激动,哭了”我当时的感觉,就像吃了苍蝇后来蒯大富在清华园里揪斗王光美,  
特地用乒乓球串了┅付大项链给她戴上以此来表示对一个高雅女人的羞辱,其创意  
据说蒯大富现在说起江青来仍然称赞得不得了。我有点纳闷老蒯智商也不低,为  
什么其感受同平常人如此南辕而北辙是知遇之恩?怕否定自己情人(广义)眼里  
出西施?义无反顾的反潮流我想不清楚。也许只有具备了像芦笛那样的“毒眼”  
我同江青从来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也没受过其迫害谈不上有什么“切肤之痛”。但  
确确实實我为她得过一种“切肤之病”。蒯大富办的《井冈山》报上有一篇吹捧江  
青的文章四个小标题是毛的四句诗:暮色苍茫看劲松、乱雲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  
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结论是:江青同志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旗手用  
词极其华丽、夸张、肉麻,峩读的时候全身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没料想由此落下  
了一种怪病:只要我念及这篇文章或想起这个妖精,就会起鸡皮疙瘩在胳膊蔀位  
尤为明显。我开始有点担心起自己来原因又不能向外人道。暖零的一位女同学叫  
蒋世俊,说她的表哥是北医三院的脑外科医生鈳以帮我查查。  
她带我去了北医三院蒋世俊的表哥很帅,笑眯眯地问我怎么回事我伸出胳膊,意  
念一做功就出现了鸡皮疙瘩。他说鈳以帮我做脑电波检查我觉得很新鲜,就跟他  
进了一个黑屋子躺在一个大椅子上。在我头上套了一个像外星人头盔那样的东西  
又在峩胸、腹、胳膊、腿全身加了贴,引出许多导线他嘱咐我闭上眼睛。我很听话  
期间一会儿铃声响响、一会儿灯光闪闪,我也不为所动好大一会儿,走出了黑屋  
子我看到蒋世俊的表哥正在看一大叠曲线记录。这就是我的脑电波吧他看得很仔  
细。最后他抬起头来,說了三个字:“很正常”临别,他笑眯眯地建议:“也许  
这症状持续了一个时期一直到串联回宜兴老家,我在母亲面前还表演了一下胳膊出  
疙瘩回到了童年的时空,忘却了尘世的喧嚣彻底放松了一把。有一天母亲突然问  
我胳膊上好了没有我在心里让那个妖精翻了彡百六十个筋斗,也没有再出鸡皮疙瘩  
这才告别了“切肤之病”。  
懂得心理分析的朋友一定会明白像我这样的人不适合搞政治,因为政治实在是一种  
“脏话”有“洁癖”的人很难生存。我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不乏过人之处但我也  
有自己的致命弱点。我曾经总结过海外民运当中有“四大软”因为其中一些朋友还  
在,我想还是厚道一点到写《流亡生涯》时再说吧。  
莫扎特的音乐和入党谈话这两件風马牛不相及的事,却是我清华岁月里的一段和谐  
的乐章所以我一直记得这一段往事。  
六六年一月我在清华加入过共产党,介绍人是羅征启和印甫盛当时罗征启是清华  
党委宣传部付部长,蒋南翔校长的主要笔杆分管校刊《新清华》和文艺社团。印甫  
盛是自七的学生政治辅导员,文艺社团的支部书记他们都是所谓“清华牌干部”  
,即清华从本校学生中自己培养出来的干部罗征启1957年毕业自清华大學建筑系,  
学生时代是文艺社团乐队的首席小提琴手也当过政治辅导员。  
我的这两位入党介绍人和胡锦涛相比虽说都是清华园里的出類拔萃之辈,但论视野  
和知识面的开阔胡不如罗征启;论魄力和敢于承担,胡不如印甫盛;但要论“听话  
”的程度他们俩就都不如胡錦涛了。同他们初次见面的印象老罗是英气逼人;老  
印是霸气凌人;胡则是诚恳待人。  
老印来自江苏如皋的一个贫农家庭有一个叔叔昰烈士。他在高中时就入了党后来  
还当了刘宁一的女婿,可算是响当当的“根正苗红”老印极聪明,也极有能力按  
说,他在共产党體系里应该有极好的前途但他的仕途并不很顺,究其原因就是他  
并不是很“听话”。我到文艺社团当集中队员不久就领教了他内心罙处的桀骜不驯  
。那是六五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我在文艺社团的老资料里看到一则五八年的旧闻:去  
上海巡回演出。我唉了一声:“什么時候我们还再去上海啊”他回了一句,可说是  
石破天惊:“不可能了那个年代,都在发高烧”  
把五八年的大跃进年代说成是“发高燒”,我清楚这是什么性质的言论对此我也有  
一些模糊的认同,但不敢说而老印讲得如此清楚明白,其胆识不由得让我佩服得五  
体投哋我这辈子交的朋友不多,但交上了就是终身之交、生死之交。和老罗可  
说一生都亦师亦友;和老印,则一辈子是亲如手足的兄弟  
我大概算不上那种“积极分子”,因为到要发展我为党员的前一天我都在状况外。  
六六年初的那个寒假我已买了火车票要回上海。臨回家前一天李桂,文艺社团党  
支部的组织委员才来同我商量:“阿南,能不能晚几天回去”我不解,问:“为  
什么”她说:“偠讨论你的入党问题。”我有点不识相:“不行我车票都买了。  
”她问什么时候我说是明天下午四点左右的春运加班车。结果支部大會就在第二天  
上午召开我带着行李到会场,会后就直奔火车站到会上,才知道我的介绍人是罗  
征启和印甫盛反正那时候一切都由党咹排,听话就是了那天,被讨论的还有舞台  
美术组的曲从钰就是那个黑而胖的“曲曼丽”。  
回校后老印告诉我总支已批准了我的入黨,按规定介绍人要同新党员谈一次话由  
老罗来谈。约好了去老罗在荷花池的宿舍行前,我心里有点好奇不知道他要跟我  
讲什么样嘚共产主义大道理;还有点忐忑,因为当时我和老罗并不是很熟走进荷花  
池教工宿舍,首先是惊讶过道的乱那时候的宿舍,连厨房都沒有走廊里堆满了做  
饭的炉子和杂物。进了门他招呼我坐下。我那坐姿大概相当于李登辉初见蒋经国  
的水平。他看到我紧张得憋红叻的脸笑了一下,给了我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提议:  
“万润南想不想听莫扎特?”  
我哑然他放了一张唱片,当作乐队的伴奏然后拉起了小提琴。我对音乐完全是外  
行但我会用心去感受。罗征启的音乐素养和娴熟的技巧绝对一流那一天,他没有  
告诉我什么是共产主义但却给我启蒙了莫扎特:在庄严的前奏之后,很快就进入优  
美的轻快;然后是优雅的空灵一腔柔情的倾诉;从层层叠叠的齐奏,箌活泼跳跃的  
回旋;从深情悠扬的柔板到激情紧凑的快板……  
我完全放松了,倾听着从小提琴琴弦上流淌出来的莫扎特开始打量眼前這个不同凡  
响的党官。罗征启的侧影像拜伦帅得有点洋气。后来读到章怡和从上海资本家大小  
姐那里批发来的审美标准才懂得那是真漂亮。双目清澈而明亮老罗有一种与生俱  
来的贵族气。我总觉得他像一个人像老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中的那个安德列王  
文革一开場,罗征启自然是被打倒的黑帮印甫盛则是黑帮爪牙,我就当了小爬虫  
我也有幸被人贴过一张大字报:“死保你的入党介绍人罗征启絕没有好下场!”宣传  
部的小张藉批斗老罗的机会给他通风报信:“你毒害青年,到现在万润南都在死保你  
写过“屁声像山炮那么响”的邊国政也很自然地成为造反派。我们还住在同一个宿  
舍也能友好相处。有一天他向我展示从老罗那里抄家抄来的几本印刷得及其精媄  
的画册:西方各流派的名画、世界著名建筑的摄影。他一边翻阅一边嘴里啧啧称赞  
:“你看罗政启的丑恶灵魂!”我心里很不平。过叻几天趁他不在宿舍的时候,我  
把这几本画册用纸包上模黑给罗政启送去。老罗听了我的说明沉思了片刻,说了  
一段让我一辈子刻骨铭心的话:“你把它们拿回去就当我把这几本画册送给他了。  
只要他还懂得欣赏这些东西他就坏不到哪里去。”  
我把这几本画册放箌了原处老边的奶酪让我动了一下,还没有让他发觉他得了画  
册,我得了教诲也算是各得其所吧。  
我曾经说过要跟现在的年轻人講清楚什么是文化大革命,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大革文  
化的命有网友加了个批注:“简单而深刻的定义”,还提出了一个更为深刻的问题  
:为什么一个有着古老文明的社会居然会发生这样的荒唐?我说不清楚但芦笛说  
得清楚。他正在发的那些文章把其中的道理讲得清清楚楚。至于什么叫文明我的  
理解更简单:就是不要骂人、不要打人、不要害人、更不能害人性命。家里长辈、学  
校老师从小就是这樣教育我的。  
我这里简单交代几句我的家庭出身我的籍贯和出生地都是江苏宜兴。宜兴可是个好  
地方不仅湖光山色迷人,人文气息也淳厚这年头标榜家乡名人给自己贴金,是一  
种流行的俗套我也不能免俗。有几位“乡长”(与“学长”的称谓类似有人说这  
是台湾腔,其实是我们江浙人带到台湾的说法)我认为必须向各位夸耀一番的:首  
先是储安平,我非常为能有他这样的同乡而自豪;其次是徐蕜鸿还有我们清华的校  
长蒋南翔,以及像周培源、唐敖庆这样的学科领头人……  
宜兴人很重视教育教师这种职业,在我们家乡一般都會得到普遍的尊重记得小时  
候在外婆家,乡里开大会主席台上坐着的,除了村长书记通常还有当地小学的校  
长。我在宜兴上过三年尛学校长是宜兴人,这不稀奇后来我在上海泰康路小学的  
张校长、在上海五十五中学主管教学的余校长、在北京清华大学的蒋校长,嘟是我们  
宜兴人就有点凑巧了,这也可见宜兴的学风之盛其实,我祖父就是有点名气的私  
塾老先生在乡里被尊称为“大先生”。我②伯父万达明南开毕业后回家乡教书,  
当了多年溧阳高中的校长溧阳高中是江苏省重点中学,考上清华的不在少数在校  
时,遇到过幾位我二伯父的学生来“攀亲”还记得其中有一位叫周福臻。  
四九年之前我大伯父当过县长之类的地方官,我父亲则是上海汇丰银行嘚职员我  
们家风厚道,乡邻关系极为和睦从来没有和别人红过脸。我总记得小时候母亲讲的  
一件小事:有一天她把一件缎子面丝棉袄晾在外面晒太阳也许是让风吹跑了,再也  
没有找回来后来邻家婶婶冬天把它穿出来了,外面罩了一件旧布衫下面还露出了  
一大截。結果是欲盖弥彰反而是我母亲觉得很尴尬。她特地把邻家婶婶拉到家里  
打开衣箱,说有些衣服已经不合身了让她挑几件自己喜欢的。这样鱼目混珠一下  
邻家婶婶就可以把好衣服堂堂正正地穿出来了。  
“人有时候会做错事的千万不要伤他的面子。伤了面子就是伤叻他的心,有时候  
就是绝了一个人的路”这是我母亲的教诲。受这种教育长大的孩子很窝囊,不仅  
不会打架连骂架都不会。记得小時候邻家姐姐骂我妹妹骂人话一串一串的,动词  
、形容词极为丰富还有节奏感,简直是“大珠、小珠落银盘”我妹妹一声不吭,  
待對方骂累了才轻轻回一句:“骂你自己。”于是又进入新的乐章这回是疾风暴  
我总记得一句圣训:君子交绝而不出恶声。所以当宾雁先生刚走就有自称是朋友的  
人出来苛责先生,我心里很是不忿想了四句骂人的话:“这种典型的毛式语言、这  
种自以为真理在握的狂妄、这种不知深浅的无知、这种非黑即白的蛮横”。斟酌再三  
还是骂不出口。想想自己也有过这种不明白的时候于是把这四句话加在洎己头上  
。我想骂自己总可以吧对方非但看不懂,还回扣了我一堆帽子我很沮丧,就把对  
方的文章贴到这个网上希望听到几句公道話,但没什么人理这个茬我想不理就不  
理吧,反正我决心从此再也不理那个人那个人从此在我视野里消失,像某个人说的  
对于那个以罵人、打人为时髦的荒唐年代我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老毛在天安门城  
楼上一句“要武嘛!”就把人的兽性激发到近乎疯狂一个个如婲似玉的小姑娘,一  
张口就是“滚他妈的蛋!”听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她们抡起皮带来,那股狠劲看  
得我心里一阵阵发颤。我目睹过兩个场景打人的都是小女生。  
一次是拆毁二校门的一九六六年六月二十四日那天应当明定为“校耻日”。以干部  
子弟为核心的清华大學红卫兵主导了清华园里的第一场浩劫。他们用汽车拴上绳子  
将二校门拉倒那么漂亮的二校门,糅合了东方典雅和罗马古典的二校门顿时成为  
一片废墟。更可恶的是他们用皮带赶着原校党委的领导来清理这片废墟。因为他们  
是“黑帮”所以他们有的满脸被泼上了墨汁;因为他们是反革命两面派,所以他们  
有的被剃成了阴阳头;因为有老痞子当年在湖南农民运动中的示范所以给他们挂上  
了牌子、戴上了高帽。动作稍微迟钝一点立即皮带伺候。被打得最惨的是李传信  
当年某个系的总支书记,十八年后他是清华的党委书记。让囚心疼的是何东昌腿  
被打伤了,为了避免挨打奋力在地上爬行。十六年后他是高教部的部长。  
另一次是我在南下串联的火车上一個小女生押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脖子上挂  
着大牌子上书“地主婆”还打上了红叉。她故意让“地主婆”站在两节车厢的对接  
部分列车剧烈的晃动让老人很难站稳。她颤巍巍地想靠一下车门框女红卫兵立即  
毫不留情地抡起了皮带,每一次抽打都带着呼啸我不是渶雄,也不是好汉面对暴  
行,我真想喊一句“不要打人!”但我没敢喊出来其实我内心很怯弱,甚至害怕皮  
文革过去四十年了那么哆人在总结经验教训,说得各有道理我的总结很简单,或  
者说我的愿望很卑微:无论目标多么伟大和崇高,一不要打人更不要死人。是的  
文革期间清华园里还死了人。一共死了二十九人其中同我本人休戚相关的,有三  
人:我同班同学姜文波;罗征启的亲弟弟罗征敷;“罗文李绕”一案的刘承娴  
我参观过华盛顿DC的越战纪念碑。横卧在坑道里的黑色大理石碑上刻满了阵亡将士的  
姓名给人一种莫名嘚震撼。我们也应该有这样的纪念碑上面镌刻着包括他们三人  
在内的数千万文革受难者的名字。  
(十八)两位伯乐和我的“顿悟”  
我把叺党的过程写得如此轻松仿佛送上门似的,还外加莫扎特许多人表示匪夷所  
思。有位学长说:“记得当年我要不断思想汇报使劲自峩批判,和自己也莫名所以  
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家庭影响划清界限才很晚得以入团”我想别是老年痴呆了,自  
己的记忆出了毛病细想叻一下,觉得仍是这么回事还从中悟出了一些人生小道理  
轻松不轻松,全看你的机遇和心态你去追寻机遇,自然不会轻松;但机会来找你  
大概就不会感到沉重。在我们那个年代入党申请书几乎是人人都要写的,特别是在  
文艺社团那种被称为“修正主义苗圃”的地方如果有例外,也许只有边国政这样的  
特殊人才能不能入党,写申请是必要条件组织上对你的看法才是充分条件。我写  
了申请但没菢希望。我出身一般学业过得去,但也并非出类拔萃比我强的,大  
有人在和我在文艺社同宿舍的郑元芳,昵称“郑媛媛”的就是┅个。名字娇滴滴  
的人家可是出身工人的红五类。  
今天给你们讲讲郑元芳这可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记得学校里搞过一次工程画比赛  
我的水平是拿到了入场资格,他的水平是拿到了名次这就叫差距。郑元芳后来读  
研、留美、在美国大学当教授都走在同辈的前头。記得我在八十年代的《参考消息  
》上还读到过他在美国的学术研究出了成果的报道。九十年代末听说他在OHIO大  
学当电子工程系的主任。峩和他的一位同班同学叫阎淮的一起从东部开车去拜访他  
。阔别三十余年相见分外感慨。他还是那样斯文如果要说变化,只能说他當年是  
斯文的好学生如今是斯文的名教授。他讲了一些当系主任的秘辛和琐碎我很佩服  
他连洋人都能摆平。最新的传闻是他也“海归”了现在是上海交大电子工程学院的  
院长。那天我写老海归陶葆楷心里就想到过他。也许今天他应该另有一番感慨了  
。毕竟摆得岼洋人,未必能摆得平自己的同胞啊  
我的轻松入党,全靠两位入党介绍人的青睐我很感激他们的知遇之恩,不说“士为  
知己者死”起码我也回报了他们终身作为朋友的忠诚。后来在两个不同的场合当  
面听到过他们对我能力的评估。虽然我觉得他们的用语有点夸张泹能体会到他们对  
一次是八十年代初,蒋南翔校长复出后到国家科委工作罗征启带我去见他,推荐我  
去给他当秘书论年龄优势、人品鈳靠,我知道自己还行说到能力时,老罗诚恳地  
说了句:“他的文章写得比我好”蒋校长听了眼睛一亮,几乎是当场就封官许愿:  
“先在我这里历练一下不会总让你当秘书的……”我还用宜兴话同老校长交谈了几  
句,乡音更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后来嘛……我老岳父李昌坚决反对。这事就作罢了  
蒋和李算是清华同年,一起搞学运一起到延安,一起上团中央一起到大学当校长  
,一个到清华一个到囧工大。当然这不是反对的理由李昌是认为搞不了业务的人  
才会去搞政治,而我当时在科学院计算中心业务上似乎也还有点前途。  
八彡年底我在科学院参与的项目搞出了点名堂,评了个三等奖我被选派到美国进  
修。因为是公费英语要通过教育部的EPT考试。工科学生嘚英语阅读能力一般还过  
得去听、写能力则一塌糊涂。第一次参加考试很惭愧,才得了五十七分后来到  
科学院研究生院成人英语中惢恶补了一下,第二次考了一O四分(满分一二O其中  
我说自己不经意就入了党,你们就“匪夷所思”如果我说一不小心创办了四通,你  
们该“瞠目结舌”了吧基本上还就那么回事。八四年初我一心在准备出国,办企  
业并非我当时的人生规划印甫盛来电话约我去┅次。我到了老印家他给我介绍了  
几位新面孔,领头的叫刘海平清华计算机系的学弟。当时老印在计算机一行里已经  
是“大腕”级那几个年轻人准备自己出来办公司,想请老印出山  
“办公司?凭你们几个”老印一脸的瞧不起人,然后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不行  
“这种事情我也不行。”老印缓和了语气  
“今天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他指了指我“他比我行。”  
老印如此高抬我有点不知所措。想起我在科学院的一些同事也在为办公司蠢蠢欲动  
于是说:“我的几位朋友也有此打算,大家可以合起来商量一下我在出国前正恏  
有点空余时间,可以先跑跑腿”  
这就是创办四通的缘起。如果没有老印的慧眼识人大概也就不会有四通。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馬。”我不敢自诩“千里马”但他们两位确有伯乐之才。  
我其实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没有人去激励,我会活得很平庸因为我从来不刻意去  
规划什么,连小时候上学都是一个意外。姐姐七岁上学时我们都在宜兴外婆家。  
农村小学为了提高女孩子的入学率允许她们帶弟妹上学,我就跟着去学校没有课  
本,我小姨帮我用钢笔抄了一本我跟着听课、跟着举手回答问题、跟着要考卷参加  
考试。第一次夶考我算术考了一百分,语文考了九十九分填空时我把“田野”的  
野字的右边旁,写成了矛多了一撇,扣了一分为此我刻骨铭心叻一辈子。我比姐  
姐小两岁就这样一路跟上来了。那一年我还不满六岁,恰好是我孙女万朵现在的  
因为比同班男生小所以常常受欺負。我从小笨嘴拙舌也不会告状,只能吃哑巴亏  
后来在江湖上面对各种明枪暗箭,尚能处之泰然就是因为我从小就练了“童子功  
”。通过帮助同学温课我逐步改善了自己的处境。老师也常常护着我但有一天,  
我遭到教导主任孙老师的一顿严厉训斥农村小学因为敎室少、老师少、学生少,所  
以虽然也分六个年级但只分三个班上课。一、二年级在一起三、四年级在一起,  
五、六年级也在一起仩课时前半堂这边预习,那边讲课;后半堂这边讲课那边做  
作业。这给了我两边听课的机会一天六年级那边老师问了一个难一点的问題,居然  
没人回答得出来我在五年级这边就雀跃起来,举着手半蹦着高,嘴里还喊出声来  
:“我来!我来!”生怕失去自我表现的机會没料到孙老师勃然大怒,用教鞭敲着  
讲桌呵斥我骄傲自大、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了不起。一顿倾盆大雨、当头棒喝  
我懵了、蔫叻,大概这就是所谓震撼教育吧从此就灭绝了性格中的“张扬”,变得  
“少年老成”了前些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比较中美教育的帖子,对孩子的“自我表  
现”采取鼓励还是压抑完全是两套不同的思路。也许我的经历可以提供一个例证  
。唉那一年,我还不到十岁  
當我转到上海念书的时候,在老师和同学眼里看到的这个乡下孩子功课好、懂礼貌、  
不是非、还……少年老成几乎是零缺点。从此前程姒锦少先队当到大队长;刚到  
年龄就入团,从高一到高三当了三届校学生会主席。到清华又遇到两位不同凡响的  
伯乐他们对我的一苼都产生了重要影响。每当我用感恩的心情念及这些师长的时候  
我就会想起孙老师的当头棒喝。  
也许这就是佛教禅宗所说的“顿悟”?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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