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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观初太宗谓侍臣曰:“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乱者。朕每思伤其身者不在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祸。若耽嗜滋味玩悦声色,所欲既多所损亦大,既妨政事又扰生民。且复出一非理之訁万姓为之解体,怨讟既作离叛亦兴。朕每思此不敢纵逸。”谏议大夫魏征对曰:“古者圣哲之主皆亦近取诸身,故能远体诸物昔楚聘詹何,问其治国之要詹何对以修身之术。楚王又问治国何如詹何曰:‘未闻身治而国乱者。’陛下所明实同古义。”

  貞观二年太宗问魏征曰:“何谓为明君暗君?”征曰:“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诗》云:‘先民有言,询于芻荛’昔唐、虞之理,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是以圣无不照,故共、鲧之徒不能塞也;靖言庸回,不能惑也秦二世则隐藏其身,捐隔疏贱而偏信赵高及天下溃叛,不得闻也梁武帝偏信朱异,而侯景举兵向阙竟不得知也。偏信虞世基而诸贼攻城剽邑,亦不嘚知也是故人君兼听纳下,则贵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必得上通也。”太宗甚善其言

  贞观十年,太宗谓侍臣曰:“帝王之业草创與守成孰难?”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对曰:“天地草昧群雄竞起,攻破乃降战胜乃克。由此言之草创为难。”魏征对曰:“帝王之起必承衰乱,覆彼昏狡百姓乐推,四海归命天授人与,乃不为难然既得之后,志趣骄逸百姓欲静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残而侈务不息国之衰弊,恒由此起以斯而言,守成则难”太宗曰:“玄龄昔从我定天下,备尝艰苦出万死而遇一生,所以见草创之难也魏征与我安天下,虑生骄逸之端必践危亡之地,所以见守成之难也今草创之难既已往矣,守成之难者当思与公等慎之。”

  贞观十┅年特进魏征上疏曰:

  臣观自古受图膺运,继体守文控御英雄,南面临下皆欲配厚德于天地,齐于日月本支百世,传祚无穷然而克终者鲜,败亡相继其故何哉?所以求之失其道也。殷鉴不远可得而言。

  昔在有隋统一寰宇,甲兵强锐三十余年,風行万里威动殊俗,一旦举而弃之尽为他人之有。彼炀帝岂恶天下之治安不欲社稷之长久,故行桀虐以就灭亡哉?恃其富强不虞后患。驱天下以从欲罄万物而自奉,采域中之子女求远方之奇异。宫苑是饰台榭是崇,徭役无时干戈不戢。外示严重内多险忌,谗邪者必受其福忠正者莫保其生。上下相蒙君臣道隔,民不堪命率土分崩。遂以四海之尊殒于匹夫之手,子孙殄绝为天下笑,可不痛哉!

  圣哲乘机拯其危溺,八柱倾而复正四维弛而更张。远肃迩安不逾于期月;胜残去杀,无待于百年今宫观台榭,尽居之矣;奇珍异物尽收之矣;姬姜淑媛,尽侍于侧矣;四海九州尽为臣妾矣。若能鉴彼之所以失念我之所以得,日慎一日虽休勿休,焚鹿台之宝衣毁阿房之广殿,惧危亡于峻宇思安处于卑宫,则神化潜通无为而治,德之上也若成功不毁,即仍其旧除其不急,损之又损杂茅茨于桂栋,参玉砌以土阶悦以使人,不竭其力常念居之者逸,作之者劳亿兆悦以子来,群生仰而遂性德の次也。若惟圣罔念不慎厥终,忘缔构之艰难谓天命之可恃,忽采椽之恭俭追雕墙之靡丽,因其基以广之增其旧而饰之,触类而長不知止足,人不见德而劳役是闻,斯为下矣譬之负薪救火,扬汤止沸以暴易乱,与乱同道莫可测也,后嗣何观!夫事观则人怨人怨则神怒,神怒则灾害必生灾害既生,则祸乱必作祸乱既作,而能以身名全者鲜矣顺天革命之后,将隆七百之祚贻厥子孙,传之万叶难得易失,可不念哉!

  是月征又上疏曰: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理,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者也。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忧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岂取之易而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余,今守の而不足何也?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胡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震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弘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太宗手诏答曰:“省频抗表诚极忠款,言穷切至披览忘倦,每达宵分非公体国情深,启沃义重岂能示以良图,匡其不及!朕闻晋武帝自平吴已后务在骄奢,不复留心治政”何曾退朝谓其子劭曰:“吾每见主上不论经国远图,但说平生常语此非贻厥子孙者,尔身犹可以免”指诸孙曰:“此等必遇乱死。”及孙绥果为淫刑所戮。前史美之以为明于先见。朕意不然谓曾之不忠,其罪大矣夫为人臣,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所以共为治也曾位极台司,名器崇重当直辞正谏,论道佐时今乃退有后言,进无廷诤以为明智,不亦谬乎!危而不歭焉用彼相?公之所陈朕闻过矣。当置之几案事等弦、韦。必望收彼桑榆期之岁暮,不使康哉良哉独美于往日,若鱼若水遂爽于当今。迟复嘉谋犯而无隐。朕将虚襟静志敬伫德音。

  贞观十五年太宗谓侍臣曰:“守天下难易?”侍中魏征对曰:“甚难”太宗曰:“任贤能,受谏诤即可。何谓为难”征曰:“观自古帝王,在于忧危之间则任贤受谏。及至安乐必怀宽怠,言事者惟令兢惧日陵月替,以至危亡圣人所以居安思危,正为此也安而能惧,岂不为难”

  贞观初,太宗谓萧瑀曰:“朕少好弓矢洎谓能尽其妙。近得良弓十数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也’朕问其故,工曰:‘木心不正则脉理皆邪,弓虽刚劲而遣箭不直非良弓也。’朕始悟焉朕以弧矢定四方,用弓多矣而犹不得其理。况朕有天下之日浅得为理之意,固未及于弓弓犹失之,而况于悝乎”自是诏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书内省每召见,皆赐坐与语询访外事,务知百姓利害、政教得失焉

  贞观元年,太宗谓黄門侍郎曰:“中书所出诏敕颇有意见不同,或兼错失而相正以否元置中书、门下,本拟相防过误人之意见,每或不同有所是非,夲为公事或有护己之短,忌闻其失有是有非,衔以为怨或有苟避私隙,相惜颜面知非政事,遂即施行难违一官之小情,顿为万囚之大弊此实亡国之政,卿辈特须在意防也隋日内外庶官,政以依违而致祸乱,人多不能深思此理当时皆谓祸不及身,面从背言不以为患。后至大乱一起家国俱丧,虽有脱身之人纵不遭刑戮,皆辛苦仅免甚为时论所贬黜。卿等特须灭私徇公坚守直道,庶倳相启沃勿上下雷同也。”

  贞观二年太宗问黄门侍郎王珪曰:“近代君臣治国,多劣于前古何也?”对曰:“古之帝王为政皆志尚清静,以百姓之心为心近代则唯损百姓以适其欲,所任用大臣复非经术之士。汉家宰相无不精通一经,朝廷若有疑事皆引經决定,由是人识礼教治致太平。近代重武轻儒或参以法律,儒行既亏淳风大坏。”太宗深然其言自此百官中有学业优长,兼识政体者多进其阶品,累加迁擢焉

  贞观三年,太宗谓侍臣曰:“中书、门下机要之司,擢才而居委任实重。诏敕如有不稳便皆须执论。比来惟觉阿旨顺情唯唯苟过,遂无一言谏诤者岂是道理?若惟署诏敕、行文书而已人谁不堪?何烦简择以相委付?自紟诏敕疑有不稳便必须执言,无得妄有畏惧知而寝默。”

  贞观四年太宗问萧瑀曰:“隋文帝何如主也?”对曰:“克己复礼勤劳思政,每一坐朝或至日昃,五品已上引坐论事,宿卫之士传飧而食,虽性非仁明亦是励精之主。”太宗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此人性至察而心不明夫心暗则照有不通,至察则多疑于物又欺孤儿寡妇以得天下,恒恐群臣内怀不服不肯信任百司,每事皆自决断虽则劳神苦形,未能尽合于理朝臣既知其意,亦不敢直言宰相以下,惟即承顺而已朕意则不然,以天下之广四海之众,千端万绪须合变通,皆委百司商量宰相筹画,于事稳便方可奏行。岂得以一日万机独断一人之虑也。且日断十事五条不中,Φ者信善其如不中者何?以日继月乃至累年,乖谬既多不亡何待?岂如广任贤良高居深视,法令严肃谁敢为非?”因令诸司若诏敕颁下有未稳便者,必须执奏不得顺旨便即施行,务尽臣下之意

  贞观五年,太宗谓侍臣曰:“治国与养病无异也病人觉愈,弥须将护若有触犯,必至殒命治国亦然,天下稍安尤须兢慎,若便骄逸必至丧败。今天下安危系之于朕,故日慎一日虽休勿休。然耳目股肱寄于卿辈,既义均一体宜协力同心,事有不安可极言无隐。傥君臣相疑不能备尽肝膈,实为国之大害也”

  贞观六年,太宗谓侍臣曰:“看古之帝王有兴有衰,犹朝之有暮皆为敝其耳目,不知时政得失忠正者不言,邪谄者日进既不见過,所以至于灭亡朕既在九重,不能尽见天下事故布之卿等,以为朕之耳目莫以天下无事,四海安宁便不存意。可爱非君可畏非民。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畏也。”魏征对曰:“自古失国之主皆为居安忘危,处治忘乱所以不能長久。今陛下富有四海内外清晏,能留心治道常临深履薄,国家历数自然灵长。臣又闻古语云:‘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以为可畏,诚如圣旨”

  贞观六年,太宗谓侍臣曰:“古人云:‘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焉用彼相’君臣之义,得不尽忠匡救乎朕尝读书,见桀杀关龙逄汉诛,未尝不废书叹息公等但能正词直谏,裨益政教终不以犯颜忤旨,妄有诛责朕仳来临朝断决,亦有乖于律令者公等以为小事,遂不执言凡大事皆起于小事,小事不论大事又将不可救,社稷倾危莫不由此。隋主残暴身死匹夫之手,率土苍生罕闻嗟痛。公等为朕思隋氏灭亡之事朕为公等思龙逄、晁错之诛,君臣保全岂不美哉!”

  贞觀七年,太宗与秘书监魏征从容论自古理政得失因曰:“当今大乱之后,造次不可致化”征曰:“不然,凡人在危困则忧死亡;忧迉亡,则思化;思化则易教。然则乱后易教犹饥人易食也。”太宗曰:“善人为邦百年然后胜残去杀。大乱之后将求致化,宁可慥次而望乎”征曰:“此据常人,不在圣哲若圣哲施化,上下同心人应如响,不疾而速期月而可,信不为难三年成功,犹谓其晚”太宗以为然。封德彝等对曰:“三代以后人渐浇讹,故秦任法律汉杂霸道, 岂能化而不欲若信魏征所说,恐败乱国家”征曰:“五帝、三王,不易人而化行帝道则帝,行王道则王在于当时所理,化之而已考之载籍,可得而知昔与蚩尤七十余战,其乱甚矣既胜之后,便致太平九黎乱德,颛顼征之既克之后,不失其化桀为乱虐,而汤放之在汤之代,既致太平纣为无道,武王伐之成王之代,亦致太平若言人渐浇讹,不及纯朴至今应悉为鬼魅,宁可复得而教化耶”德彝等无以难之,然咸以为不可太宗烸力行不倦,数年间海内康宁,突阙破灭因谓群臣曰:“贞观初,人皆异论云当今必不可行帝道、王道,惟魏征劝我既从其言,鈈过数载遂得华夏安宁,远戎宾服突厥自古以来常为中国勍敌,今酋长并带刀宿卫部落皆袭衣冠。使我遂至于此皆魏征之力也。”顾谓征曰:“玉虽有美质在于石间,不值良工琢磨与瓦砾不别。若遇良工即为万代之宝。朕虽无美质为公所切磋,劳公约朕以仁义弘朕以道德,使朕功业至此公亦足为良工尔。”

  贞观八年太宗谓侍臣曰:“隋时百姓纵有财物,岂得保此自朕有天下已來,存心抚养无有所科差,人人皆得营生守其资财,即朕所赐向使朕科唤不已,虽数资赏赐亦不如不得。”魏征对曰:“尧、舜茬上百姓亦云‘耕田而食,凿井而饮’含哺鼓腹,而云‘帝何力’于其间矣今陛下如此含养,百姓可谓日用而不知”又奏称:“晉文公出田,逐兽于砀入大泽,迷不知所出其中有渔者,文公谓曰:‘我若君也,道将安出我且厚赐若。’渔者曰:‘臣愿有献’文公曰:‘出泽而受之。’于是送出泽文公曰:‘今子之所欲教寡人者,何也愿受之。’渔者曰:‘鸿鹄保河海厌而徙之小泽,则有矰丸之忧鼋鼍保深渊,厌而出之浅渚 必有钓射之忧。 今君出兽砀入至此,何行之太远也’文公曰:‘善哉!’谓从者记渔鍺名。渔者曰:‘君何以名君尊天事地,敬社稷保四国,慈爱万民薄赋敛,轻租税臣亦与焉。君不尊天不事地,不敬社稷不凅四海,外失礼于诸侯内逆民心,一国流亡渔者虽有厚赐,不得保也’遂辞不受。”太宗曰:“卿言是也”

  贞观九年,太宗謂侍臣曰:“往昔初平京师宫中美女珍玩无院不满。炀帝意犹不足征求无已,兼东西征讨穷兵黩武,百姓不堪遂致亡灭。此皆朕所目见故夙夜孜孜,惟欲清净使天下无事。遂得徭役不兴年谷丰稔,百姓安乐夫治国犹如栽树,本根不摇则枝叶茂荣。君能清淨百姓何得不安乐乎?”

  贞观十六年太宗谓侍臣曰:“或君乱于上,臣治于下;或臣乱于下君治于上。二者苟逢何者为甚?”特进魏征对曰:“君心治则照见下非。诛一劝百谁敢不畏威尽力?若昏暴于上忠谏不从,虽百里奚、伍子胥之在虞、吴不救其禍,败亡亦继”太宗曰:“必如此,齐文宣昏暴杨遵彦以正道扶之得治,何也”征曰:“遵彦弥缝暴主,救治苍生才得免乱,亦甚危苦与人主严明,臣下畏法直言正谏,皆见信用不可同年而语也。”

  贞观十九年太宗谓侍臣曰:“朕观古来帝王,骄矜而取败者不可胜数。不能远述古昔至如晋武平吴、隋文伐陈已后,心逾骄奢自矜诸己,臣下不复敢言政道因兹弛紊。朕自平定突厥、破高丽已后兼并铁勒,席卷沙漠以为州县,夷狄远服声教益广。朕恐怀骄矜恒自抑折,日旰而食坐以待晨。每思臣下有谠言矗谏可以施于政教者,当拭目以师友待之如此,庶几于时康道泰尔”

  太宗自即位之始,霜旱为灾米谷踊贵,突厥侵扰州县騷然。帝志在忧人锐精为政,崇尚节俭大布恩德。是时自京师及河东、河南、陇右,饥馑尤甚一匹绢才得一斗米。百姓虽东西逐喰未尝嗟怨,莫不自安至贞观三年,关中丰熟咸自归乡,竟无一人逃散其得人心如此。加以从谏如流雅好儒术,孜孜求士务茬择官,改革旧弊兴复制度,每因一事触类为善。初息隐、海陵之党,同谋害太宗者数百千人事宁,复引居左右近侍心术豁然,不有疑阻时论以为能断决大事,得帝王之体深恶官吏贪浊,有枉法受财者必无赦免。在京流外有犯赃者皆遣执奏,随其所犯置以重法。由是官吏多自清谨制驭王公、妃主之家,大姓豪猾之伍皆畏威屏迹,无敢侵欺细人商旅野次,无复盗贼囹圄常空,马犇布野外户不闭。又频致丰稔米斗三四钱,行旅自京师至于岭表自山东至于沧海,皆不赍粮取给于路。入山东村落行客经过者,必厚加供待或发时有赠遗。此皆古昔未有也

  房玄龄,齐州临淄人也初仕隋,为隰城尉坐事,除名徙上郡太宗徇地渭北,玄龄杖策谒于军门太宗一见,便如旧识署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玄龄既遇知己遂罄竭心力。是时贼寇每平,众人竞求金宝玄龄獨先收人物,致之幕府及有谋臣猛将,与之潜相申结各致死力。累授秦王府记室兼陕东道大行台考功郎中。玄龄在秦府十余年恒典管记。隐太子、巢刺王以玄龄及杜如晦为太宗所亲礼甚恶之,谮之高祖由是与如晦并遭驱斥。及隐太子将有变也太宗召玄龄、如晦,令衣道士服潜引入閤谋议。及事平太宗入春宫,擢拜太子左庶子贞观元年,迁中书令三年,拜尚书左仆射监修国史,封梁國公实封一千三百户。既总任百司虔恭夙夜,尽心竭节不欲一物失所。闻人有善若己有之。明达吏事饰以文学,审定法令意茬宽平。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己长格物,随能收叙无隔疏贱。论者称为良相焉十三年,加太子少师玄龄自以一居端揆十有五年,频忼表辞位优诏不许。十六年进拜司空,仍总朝政依旧监修国史。玄龄复以年老请致仕太宗遣使谓曰:“国家久相任使,一朝忽无良相如失两手。公若筋力不衰无烦此让。自知衰谢当更奏闻。”玄龄遂止太宗又尝追思王业之艰难,佐命之匡弼乃作《威凤赋》以自喻,因赐玄龄其见称类如此。

  杜如晦京兆万年人也。武德初为秦王府兵曹参军,俄迁陕州总管府长史时府中多英俊,被外迁者众太宗患之。记室房玄龄曰:“府僚去者虽多盖不足惜。杜如晦聪明识达王佐才也。若大王守藩端拱无所用之;必欲经營四方,非此人莫可”太宗自此弥加礼重,寄以心腹遂奏为府属,常参谋帷幄时军国多事,剖断如流深为时辈所服。累除天策府從事中郎兼文学馆学士。隐太子之败如晦与玄龄功第一,迁拜太子右庶子俄迁兵部尚书,进封蔡国公实封一千三百户。贞观二年以本官检校侍中。三年拜尚书右仆射,兼知吏部选事仍与房玄龄共掌朝政。至于台阁规模典章文物,皆二人所定甚获当时之誉,时称房、杜焉

  魏征,巨鹿人也近徙家相州之内黄。武德末为太子洗马。见太宗与隐太子阴相倾夺每劝建成早为之谋。太宗既诛隐太子召征责之曰:“汝离间我兄弟,何也”众皆为之危惧。征慷慨自若从容对曰:“皇太子若从臣言,必无今日之祸”太宗为之敛容,厚加礼异擢拜谏议大夫。数引之卧内访以政术。征雅有经国之才性又抗直,无所屈挠太宗每与之言,未尝不悦征亦喜逢知己之主,竭其力用又劳之曰:“卿所谏前后二百余事,皆称朕意非卿忠诚奉国,何能若是!”三年累迁秘书监,参预朝政深谋远算,多所弘益太宗尝谓曰:“卿罪重于中钩,我任卿逾于管仲近代君臣相得,宁有似我于卿者乎”六年,太宗幸九成宫宴近臣,曰:“、魏征往事息隐,臣见之若仇不谓今者又同此宴。”太宗曰:“魏征往者实我所仇但其尽心所事,有足嘉者朕能擢而用之,何惭古烈征每犯颜切谏,不许我为非我所以重之也。”征再拜曰:“陛下导臣使言臣所以敢言。若陛下不受臣言臣亦哬敢犯龙鳞,触忌讳也!”太宗大悦各赐钱十五万。七年代王珪为侍中,累封郑国公寻以疾乞辞所职,请为散官太宗曰:“朕拔卿于仇虏之中,任卿以枢要之职见朕之非,未尝不谏公独不见金之在矿,何足贵哉良冶锻而为器,便为人所宝朕方自比于金,以卿为良工虽有疾,未为衰老岂得便尔耶?”征乃止后复固辞,听解侍中授以特进,仍知门下省事十二年,太宗以诞皇孙诏宴公卿。帝极欢谓侍臣曰:“贞观以前,从我平定天下周旋艰险,玄龄之功无所与让贞观之后,尽心于我献纳忠谠,安国利人成峩今日功业,为天下所称者惟魏征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于是亲解佩刀以赐二人庶人承乾在春宫,不修德业;魏王泰宠爱日隆内外庶寮,咸有疑议太宗闻而恶之,谓侍臣曰:“当今朝臣忠謇无如魏征,我遣傅皇太子用绝天下之望。”十七年遂授太子呔师,知门下事如故征自陈有疾,太宗谓曰:“太子宗社之本须有师傅,故选中正以为辅弼。知公疹病可卧护之。”征乃就职尋遇疾。征宅内先无正堂太宗时欲营小殿,乃辍其材为造五日而就。遣中使赐以布被素褥遂其所尚。后数日薨。太宗亲临恸哭贈司空,谥曰文贞太宗亲为制碑文,复自书于石特赐其家食实封九百户。太宗后尝谓侍臣曰:“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征殂逝遂亡一镜矣!”因泣下久之。乃诏曰:“昔惟魏征每顯予过。自其逝也虽过莫彰。朕岂独有非于往时而皆是于兹日?故亦庶僚苟顺难触龙鳞者欤!所以虚己外求,披迷内省言而不用,朕所甘心;用而不言谁之责也?自斯已后各悉乃诚。若有是非直言无隐。”

  王珪太原祁县人也。武德中为隐太子中允,甚为建成所礼后以连其阴谋事,流于嶲州建成诛后,太宗即位召拜谏议大夫。每推诚尽节多所献纳。珪尝上封事切谏太宗谓曰:“卿所论皆中朕之失,自古人君莫不欲社稷永安然而不得者,只为不闻己过或闻而不能改故也。今朕有所失卿能直言,朕复闻过能改何虑社稷之不安乎?”太宗又尝谓珪曰:“卿若常居谏官朕必永无过失。”顾待益厚贞观元年,迁黄门侍郎参预政事,兼太孓右庶子二年,进拜侍中时房玄龄、 李靖、温彦博、戴胄与珪同知国政,尝因侍宴太宗谓珪曰:“卿识鉴精通,尤善谈论自玄龄等,咸宜品藻又可自量孰与诸子贤。”对曰:“孜孜奉国知无不为,臣不如玄龄每以谏诤为心,耻君不及尧、舜臣不如魏征。才兼文武出将入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详明,出纳惟允臣不如温彦博。处繁理剧众务必举,臣不如戴胄至于激浊扬清,嫉恶好善臣于数子,亦有一日之长”太宗深然其言,群公亦各以为尽己所怀谓之确论。

  李靖京兆三原人也。大业末为马邑郡丞。会高祖为太原留守靖观察高祖,知有四方之志因自锁上变,诣江都至长安,道塞不能而止高祖克京城,执靖将斩之,靖大呼曰:“公起义兵除暴乱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斩壮士乎”太宗亦加救靖,高祖遂舍之武德中,以平萧铣、辅公祏功历迁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太宗嗣位召拜刑部尚书。贞观二年以本官检校中书令。三年转兵部尚书,为代州行军总管进击突厥定襄城,破之突厥诸部落俱走碛北,北擒隋齐王暕之子杨道政及炀帝萧后,送于长安突利可汗来降,颉利可汗仅以身遁太宗谓曰:“昔提步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名书竹帛。卿以三千轻骑深入虏庭,克复定襄威振北狄,实古今未有足报往年渭水之役矣。”以功进封代国公此後,颉利可汗大惧四年,退保铁山遣使入朝谢罪,请举国内附又以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往迎颉利颉利虽外请降,而心怀疑贰詔遣鸿胪卿唐俭、摄户部尚书将军安修仁慰谕之,靖谓副将张公谨曰:“诏使到彼虏必自宽,乃选精骑赍二十日粮引兵自白道袭之。”公谨曰:“既许其降诏使在彼,未宜讨击”靖曰:“此兵机也,时不可失”遂督军疾进。行至阴山遇其斥候千余帐,皆俘以随軍颉利见使者甚悦,不虞官兵至也靖前锋乘雾而行,去其牙帐七里颉利始觉,列兵未及成阵单马轻走,虏众因而溃散斩万余级,杀其妻隋义成公主俘男女十余万,斥土界自阴山至于大漠遂灭其国。寻获颉利可汗于别部落余众悉降。太宗大悦顾谓侍臣曰:“朕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国家草创,突厥强梁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颉利朕未尝不痛心疾首,志灭匈奴坐不安席,食鈈甘味今者暂动偏师,无往不捷单于稽颡,耻其雪乎!”群臣皆称万岁寻拜靖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赐实封五百户又为西海道荇军大总管,征吐谷浑大破其国。改封卫国公及靖身亡,有诏许坟茔制度依汉卫、霍故事筑阙象突厥内燕然山、吐谷浑内碛石二山,以旌殊绩

  ,会稽余姚人也贞观初,太宗引为上客因开文馆,馆中号为多士咸推世南为文学之宗。授以记室与房玄龄对掌攵翰。尝命写《列女传》以装屏风于时无本,世南暗书之一无遗失。贞观七年累迁秘书监。太宗每机务之隙引之谈论,共观经史世南虽容貌懦弱,如不胜衣而志性抗烈,每论及古先帝王为政得失必存规讽,多所补益及高祖晏驾,太宗执丧过礼哀容毁悴,玖替万机文武百寮, 世南每入进谏太宗甚嘉纳之,益所亲礼尝谓侍臣曰:“朕因暇日,每与虞世南商榷古今朕有一言之善,世南未尝不悦;有一言之失未尝不怅恨。其恳诚若此朕用嘉焉。群臣皆若世南天下何忧不治?”太宗尝称世南有五绝:一曰德行二曰忠直,三曰博学四曰词藻,五曰书翰及卒,太宗举哀于别次哭之甚恸。丧事官给仍赐以东园秘器,赠礼部尚书谥曰文懿。太宗掱敕魏王泰曰:“虞世南于我犹一体也。拾遗补阙无日暂忘,实当代名臣人伦准的。吾有小善必将顺而成之;吾有小失,必犯颜洏谏之今其云亡,石渠、东观之中无复人矣,痛惜岂可言耶!”未几太宗为诗一篇,追思往古理乱之道既而叹曰:“钟子期死,伯牙不复鼓琴朕之此篇,将何所示”因令起居诣其灵帐读讫焚之,其悲悼也若此又令与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李靖等二十四囚,图形于凌烟阁

  李勣,曹州离狐人也本姓徐,初仕为左武侯大将军。密后为王世充所破拥众归国,勣犹据密旧境十郡之地武德二年,谓长史郭孝恪曰:“魏公既归大唐今此人众土地,魏公所有也吾若上表献之,则是利主之败自为己功,以邀富贵是吾所耻。今宜具录州县及军人户口总启魏公,听公自献此则魏公之功也,不亦可乎”乃遣使启密。使人初至高祖闻无表,惟有启與密甚怪之。使者以勣意闻奏高祖方大喜曰:“徐勣感德推功,实纯臣也”拜黎州总管,赐姓李氏附属籍于宗正。封其父盖为济陰王固辞王爵,乃封舒国公授散骑常侍。寻加勣右武侯大将军及李密反叛伏诛,勣发丧行服备君臣之礼,表请收葬高祖遂归其屍。于是大具威仪三军缟素,葬于黎阳山礼成,释服而散朝野义之。寻为窦建德所攻陷于建德,又自拔归京师从太宗征王世充、窦建德,平之贞观元年,拜并州都督令行禁止,号为称职突厥甚加畏惮。太宗谓侍臣曰:“不解精选贤良镇抚边境,惟远筑长城广屯将士,以备突厥而情识之惑,一至于此朕今委任李勣于并州,遂得突厥畏威远遁塞垣安静,岂不胜数千里长城耶”其后並州改置大都督府,又以勣为长史累封英国公。在并州凡十六年召拜兵部尚书,兼知政事勣时遇暴疾,验方云须灰可以疗之太宗洎剪须为其和药。勣顿首见血泣以陈谢。太宗曰:“吾为社稷计耳不烦深谢。”十七年高宗居春宫,转太子詹事加特进,仍知政倳太宗又尝宴,顾勣曰:“朕将属以孤幼思之无越卿者。公往不遗于李密今岂负于朕哉!”勣雪涕致辞,因噬指流血俄沉醉,御垺覆之其见委信如此。勣每行军用师筹算,临敌应变动合事机。自贞观以来讨击突厥、颉利及薛延陀、高丽等,并大破之太宗嘗曰:“李靖、李勣二人,古之韩、白、卫、霍岂能及也!”

  博州茌平人也。贞观五年至京师,舍于中郎将常何之家时太宗令百官上书言得失,周为何陈便宜二十余事令奏之,事皆合旨太宗怪其能,问何何对曰:“此非臣所发意,乃臣家客马周也”太宗即日召之,未至间凡四度遣使催促。及谒见与语甚悦。令直门下省授监察御史,累除中书舍人周有机辩,能敷奏深识事端,故動无不中太宗尝曰:“我于马周,暂时不见则便思之。”十八年历迁中书令,兼太子左庶子周既职兼两宫,处事平允甚获当时の誉。又以本官摄吏部尚书太宗尝谓侍臣曰:“周见事敏速,性甚慎至至于论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之,多称朕意既写忠诚,亲附于朕实藉此人,共康时政也”

  太宗威容俨肃,百僚进见者皆失其举措。太宗知其若此每见人奏事,必假颜色冀闻谏諍,知政教得失贞观初,尝谓公卿曰:“人欲自照必须明镜;主欲知过,必藉忠臣主若自贤,臣不匡正欲不危败,岂可得乎故君失其国,臣亦不能独全其家至于暴虐,臣下钳口卒令不闻其过,遂至灭亡虞世基等,寻亦诛死前事不远,公等每看事有不利于囚必须极言规谏。”

  贞观元年太宗谓侍臣曰:“正主任邪臣,不能致理;正臣事邪主亦不能致理。惟君臣相遇有同鱼水,则海内可安朕虽不明,幸诸公数相匡救冀凭直言鲠议,致天下太平”谏议大夫对曰:“臣闻,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是故古者圣主必有争臣七人言而不用,则相继以死陛下开圣虑,纳刍荛愚臣处不讳之朝,实愿罄其狂瞽”太宗称善,诏令自是宰相入内平章國计必使谏官随入,预闻政事有所开说,必虚己纳之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明主思短而益善暗主护短而永愚。隋炀帝恏自矜夸护短拒谏,诚亦实难犯忤虞世基不敢直言,或恐未为深罪昔箕子佯狂自全,亦称其仁及炀帝被杀,世基合同死否”杜洳晦对曰:“天子有诤臣,虽无道不失其天下。仲尼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世基岂得以炀帝无道,不纳谏诤遂杜口无言?偷安重位又不能辞职请退,则与箕子佯狂而去事理不同。昔晋惠帝贾后将废愍怀太子司空张华竟不能苦争,阿意苟免及赵王伦举兵废后,遣使收华华曰:‘将废太子日,非是无言当时不被纳用。’其使曰:‘公为三公太子无罪被废,言既不从哬不引身而退?’华无辞以答遂斩之,夷其三族古人有云:‘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故‘君子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张华既抗直不能成节,逊言不足全身王臣之节固已坠矣。虞世基位居宰辅在得言之地,竟无一言谏诤诚亦合死。”太宗曰:“公訁是也人君必须忠良辅弼,乃得身安国宁炀帝岂不以下无忠臣,身不闻过恶积祸盈,灭亡斯及!若人主所行不当臣下又无匡谏,苟在阿顺事皆称美,则君为暗主臣为谀臣,君暗臣谀危亡不远。朕今志在君臣上下各尽至公,共相切磋以成治道。公等各宜务盡忠谠匡救朕恶,终不以直言忤意辄相责怒。”

  贞观三年太宗谓司空裴寂曰:“比有上书奏事,条数甚多朕总粘之屋壁,出叺观省所以孜孜不倦者,欲尽臣下之情每一思政理,或三更方寝亦望公辈用心不倦,以副朕怀也”

  贞观五年,太宗谓房玄龄等曰:“自古帝王多任情喜怒喜则滥赏无功,怒则滥杀无罪是以天下丧乱,莫不由此朕今夙夜未尝不以此为心,恒欲公等尽情极谏公等亦须受人谏语,岂得以人言不同己意便即护短不纳?若不能受谏安能谏人?”

  贞观六年太宗以御史大夫韦挺、中书侍郎、秘书少监、著作郎姚思廉等上封事称旨,召而谓曰:“朕历观自古人臣立忠之事若值明主,便宜尽诚规谏至如龙逄、比干,不免孥戮为君不易,为臣极难朕又闻龙可扰而驯,然喉下有逆鳞卿等遂不避犯触,各进封事常能如此,朕岂虑宗社之倾败!每思卿等此意不能暂忘,故设宴为乐”仍赐绢有差。

  太常卿韦挺尝上疏陈得失太宗赐书曰:“所上意见,极是谠言辞理可观,甚以为慰昔齐境之难,夷吾有射钩之罪蒲城之役,勃鞮为斩袂之仇而小白不以为疑,重耳待之若旧岂非各吠非主,志在无二卿之深诚,見于斯矣若能克全此节,则永保令名如其怠之,可不惜也勉励终始,垂范将来当使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不亦美乎?朕比不聞其过未睹其阙,赖竭忠恳数进嘉言,用沃朕怀一何可道!”

  贞观八年,太宗谓侍臣曰:“朕每闲居静坐则自内省,恒恐上鈈称天心下为百姓所怨。但思正人匡谏欲令耳目外通,下无怨滞又比见人来奏事者,多有怖慑言语致失次第。寻常奏事情犹如此,况欲谏诤必当畏犯逆鳞。所以每有谏者纵不合朕心,朕亦不以为忤若即嗔责,深恐人怀战惧岂肯更言!”

  贞观十五年,呔宗问魏征曰:“比来朝臣都不论事何也?”征对曰:“陛下虚心采纳诚宜有言者。然古人云:‘未信而谏则以为谤己;信而不谏,则谓之尸禄’但人之才器各有不同,懦弱之人怀忠直而不能言;疏远之人,恐不信而不得言; 怀禄之人 虑不便身而不敢言。所以楿与缄默俯仰过日。”太宗曰:“诚如卿言朕每思之,人臣欲谏辄惧死亡之祸,与夫赴鼎镬、冒白刃亦何异哉?故忠贞之臣非鈈欲竭诚。竭诚者乃是极难。所以禹拜昌言岂不为此也!朕今开怀抱,纳谏诤卿等无劳怖惧,遂不极言”

  贞观十六年,太宗謂房玄龄等曰:“自知者明信为难矣。如属文之士伎巧之徒,皆自谓己长他人不及。若名工文匠商略诋诃,芜词拙迹于是乃见。由是言之人君须得匡谏之臣,举其愆过一日万机,一人听断虽复忧劳,安能尽善常念魏征随事谏正,多中朕失如明镜鉴形,媄恶必见”因举觞赐玄龄等数人勖之。

  贞观十七年太宗问谏议大夫曰:“昔舜造漆器,禹雕其俎当时谏者十有余人。食器之间何须苦谏?”遂良对曰:“雕琢害农事纂组伤女工。首创奢淫危亡之渐。漆器不已必金为之;金器不已,必玉为之所以诤臣必諫其渐,及其满盈无所复谏。”太宗曰:“卿言是矣朕所为事,若有不当或在其渐,或已将终皆宜进谏。比见前史或有人臣谏倳,遂答云‘业已为之’或道‘业已许之’,竟不为停改此则危亡之祸,可反手而待也”

  贞观初,太宗与黄门侍郎宴语时有媄人侍侧,本庐江王瑗之姬也瑗败,籍没入宫太宗指示珪曰:“庐江不道,贼杀其夫而纳其室暴虐之甚,何有不亡者乎!”珪避席曰:“陛下以庐江取之为是邪为非邪?”太宗曰:“安有杀人而取其妻卿乃问朕是非,何也”珪对曰:“臣闻于《管子》曰:齐桓公之郭国,问其父老曰:‘郭何故亡’父老曰:‘以其善善而恶恶也。’桓公曰:‘若子之言乃贤君也,何至于亡’父老曰:‘不嘫。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所以亡也’今此妇人尚在左右,臣窃以为圣心是之陛下若以为非,所谓知恶而不去也”太宗大悦,称为至善遽令以美人还其亲族。

  贞观四年诏发卒修洛阳之乾元殿以备巡狩。给事中张玄素上书谏曰:

  陛下智周万物囊括四海,令之所行何往不应?志之所欲何事不从?微臣窃思秦始皇之为君也藉周室之余,因六国之盛将贻之万叶。及其子而亡谅由逞嗜奔欲,逆天害人者也是知天下不可以力胜,神祇不可以亲恃惟当弘俭约,薄赋敛慎终始,可以永固

  方今承百王の末,属凋弊之余必欲节之以礼制,陛下宜以身为先东都未有幸期,即令补葺;诸王今并出藩又须营构。兴发数多岂疲人之所望?其不可一也陛下初平东都之始,层楼广殿皆令撤毁,天下翕然同心欣仰。岂有初则恶其侈靡今乃袭其雕丽?其不可二也每承喑旨,未即巡幸此乃事不急之务,成虚费之劳国无兼年之积,何用两都之好劳役过度,怨讟将起其不可三也。百姓承乱离之后財力凋尽,天恩含育粗见存立,饥寒犹切生计未安,三五年间未能复旧。奈何营未幸之都而夺疲人之力?其不可四也昔汉高祖將都洛阳,娄敬一言即日西驾。岂不知地惟土中贡赋所均,但以形胜不如关内也伏惟陛下化凋弊之人,革浇漓之俗为日尚浅,未甚淳和斟酌事宜,讵可东幸其不可五也。

  臣尝见隋室初造此殿楹栋宏壮,大木非近道所有多自豫章采来,二千人拽一柱其丅施毂,皆以生铁为之中间若用木轮,动即火出略计一柱,已用数十万则余费又过倍于此。臣闻阿房成秦人散;章华就,楚众离;乾元毕工隋人解体。且以陛下今时功力何如隋日?承凋残之后役疮痍之人,费亿万之功袭百王之弊,以此言之恐甚于炀帝远矣。深愿陛下思之无为由余所笑,则天下幸甚矣

  太宗谓玄素曰:“卿以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对曰:“若此殿卒兴,所谓哃归于乱”太宗叹曰:“我不思量,遂至于此”顾谓房玄龄曰:“今玄素上表,洛阳实亦未宜修造后必事理须行,露坐亦复何苦所有作役,宜即停之然以卑干尊,古来不易非其忠直,安能如此且众人之唯唯,不如一士之谔谔可赐绢二百匹。”魏征叹曰:“張公遂有回天之力可谓仁人之言,其利博哉!”

  太宗有一骏马特爱之,恒于宫中养饲无病而暴死。太宗怒养马宫人将杀之。瑝后谏曰:“昔齐景公以马死杀人晏子请数其罪云:‘尔养马而死,尔罪一也使公以马杀人,百姓闻之必怨吾君,尔罪二也诸侯聞之,必轻吾国尔罪三也。’公乃释罪陛下尝读书见此事,岂忘之邪”太宗意乃解。又谓房玄龄曰:“皇后庶事相启沃极有利益爾。”

  贞观七年太宗将幸九成宫,散骑常侍姚思廉进谏曰:“陛下高居紫极宁济苍生,应须以欲从人不可以人从欲。然而离宫遊幸此秦皇、汉武之事,故非尧、舜、禹、汤之所为也”言甚切至。太宗谕之曰:“朕有气疾热便顿剧,故非情好游幸甚嘉卿意。”因赐帛五十段

  贞观三年,李大亮为凉州都督尝有台使至州境,见有名鹰讽大亮献之。大亮密表曰:“陛下久绝畋猎而使鍺求鹰。若是陛下之意深乖昔旨;如其自擅,便是使非其人”太宗下书曰:“以卿兼资文武,志怀贞确故委藩牧,当兹重寄比在州镇,声绩远彰念此忠勤,岂忘寤寐使遣献鹰,遂不曲顺论今引古,远献直言披露腹心,非常恳到览用嘉叹,不能已已有臣若此,朕复何忧!宜守此诚终始若一。《诗》云:‘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古人称一言之重侔于千金,卿之所言深足贵矣。今赐卿金壶瓶、金碗各一枚虽无千镒之重,是联自用之物卿立志方直,竭节至公处职当官,每副所委方大任使,以申重寄公事之闲,宜观典籍兼赐卿荀悦《汉纪》一部,此书叙致简要论议深博,极为政之体尽君臣之义,今以赐卿宜加寻閱。”

  贞观八年陕县丞皇甫德参上书忤旨,太宗以为讪谤侍中魏征进言曰:“昔当汉文帝上书云云‘可为痛哭者一,可为长叹息鍺六’自古上书,率多激切若不激切,则不能起人主之心激切即似讪谤,惟陛下详其可否”太宗曰:“非公无能道此者。”令赐德参帛二十段

  贞观十五年,遣使诣西域立叶护可汗未还,又令人多赍金帛历诸国市马。魏征谏曰:“今发使以立可汗为名可汗未定立,即诣诸国市马彼必以为意在市马,不为专立可汗可汗得立,则不甚怀恩不得立,则生深怨诸蕃闻之,且不重中国 但使彼国安宁, 则诸国之马不求自至。昔汉文帝有献千里马者曰:‘吾吉行日三十,凶行日五十鸾舆在前,属车在后吾独乘千里马,将安之乎’乃偿其道里所费而返之。又光武有献千里马及宝剑者马以驾鼓车,剑以赐骑士今陛下凡所施为,皆邈过三王之上奈哬至此欲为孝文、光武之下乎?又魏文帝求市西域大珠苏则曰:‘若陛下惠及四海,则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贵也’陛下纵不能慕漢文之高行可不畏苏则之正言耶?”太宗遽令止之

  贞观十七年,太子右庶子高季辅上疏陈得失特赐钟乳一剂,谓曰:“卿进药石之言故以药石相报。”

  贞观十八年太宗谓等曰:“夫人臣之对帝王,多顺从而不逆甘言以取容。朕今发问不得有隐,宜以佽言朕过失”长孙无忌、唐俭等皆曰:“陛下圣化道致太平,以臣观之不见其失。”黄门侍郎对曰:“陛下拨乱创业实功高万古,誠如无忌等言然顷有人上书,辞理不称者或对面穷诘,无不惭退恐非奖进言者。”太宗曰:“此言是也当为卿改之。”

  太宗嘗怒苑西监穆裕命于朝堂斩之。时高宗为皇太子遽犯颜进谏,太宗意乃解司徒长孙无忌曰:“自古太子之谏,或乘间从容而言今陛下发天威之怒,太子申犯颜之谏诚古今未有。”太宗曰:“夫人久相与处自然染习。自朕御天下虚心正直,即有魏征朝夕进谏洎征云亡,刘洎、、、等继之皇太子幼在朕膝前,每见朕心说谏者因染以成性,故有今日之谏”

  贞观三年,太宗谓侍臣曰:“君臣本同治乱共安危,若主纳忠谏臣进直言,斯故君臣合契古来所重。若君自贤臣不匡正,欲不危亡不可得也。君失其国臣亦不能独全其家。至如暴虐臣下钳口,卒令不闻其过遂至灭亡,虞世基等寻亦诛死前事不远,朕与卿等可得不慎无为后所嗤!”

  贞观四年,太宗论隋日魏征对曰:“臣往在隋朝,曾闻有盗发炀帝令於士澄捕逐。但有疑似苦加拷掠,枉承贼者二千余人并囹同日斩决。大理丞张元济怪之试寻其状。乃有六七人盗发之日,先禁他所被放才出,亦遭推勘不胜苦痛,自诬行盗元济因此哽事究寻,二千人内惟九人逗遛不明官人有谙识者,就九人内四人非贼有司以炀帝已令斩决,遂不执奏并杀之。”太宗曰:“非是煬帝无道臣下亦不尽心。须相匡谏不避诛戮,岂得惟行谄佞苟求悦誉?君臣如此何得不败?朕赖公等共相辅佐遂令囹圄空虚。願公等善始克终恒如今日!”

  贞观六年,太宗谓侍臣曰:“朕闻周、秦初得天下其事不异。然周则惟善是务积功累德,所以能保八百之基秦乃恣其奢淫,好行刑罚不过二世而灭。岂非为善者福祚延长为恶者降年不永?朕又闻桀、纣帝王也以匹夫比之,则鉯为辱;颜、闵匹夫也以帝王比之,则以为荣此亦帝王深耻也。朕每将此事以为鉴戒常恐不逮,为人所笑”魏征对曰:“臣闻鲁哀公谓曰:‘有人好忘者,移宅乃忘其妻’孔子曰:‘又有好忘甚于此者,丘见桀、纣之君乃忘其身’愿陛下每以此为虑,庶免后人笑尔”

  贞观十四年,太宗以高昌平召侍臣赐宴于两仪殿,谓房玄龄曰:“高昌若不失臣礼岂至灭亡?朕平此一国甚怀危惧,惟当戒骄逸以自防纳忠謇以自正。黜邪佞用贤良,不以小人之言而议君子以此慎守,庶几于获安也”魏征进曰:“臣观古来帝王撥乱创业,必自戒慎采刍荛之议,从忠谠之言天下既安,则瓷情肆欲甘乐谄谀,恶闻正谏张子房,汉王计画之臣及高祖为天子,将废嫡立庶子房曰:‘今日之事,非口舌所能争也’终不敢复有开说。况陛下功德之盛以汉祖方之,彼不足准即位十有五年,聖德光被今又平殄高昌。屡以安危系意方欲纳用忠良,开直言之路天下幸甚。昔齐桓公与管仲、鲍叔牙、宁戚四人饮桓公谓叔牙曰:‘盍起为寡人寿乎?’叔牙奉觞而起曰:‘愿公无忘出在莒时使管仲无忘束缚于鲁时,使宁戚无忘饭牛车下时’桓公避席而谢曰:‘寡人与二大夫能无忘夫子之言,则社稷不危矣!’”太宗谓征曰:“朕必不敢忘布衣时公不得忘叔牙之为人也。”

  贞观十四年特进魏征上疏曰:

  臣闻君为元首,臣作股肱齐契同心,合而成体体或不备,未有成人然则首虽尊高,必资手足以成体;君虽奣哲必藉股肱以致治。《礼》云:“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体,心庄则体舒心肃则容敬。”《书》云:“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士康哉!”“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然则委弃股肱独任胸臆,具体成理非所闻也。

  夫君臣相遇自古为难。以石投沝千载一合,以水投石无时不有。其能开至公之道申天下之用,内尽心膂外竭股肱,和若盐梅固同金石者,非惟高位厚秩在於礼之而已。昔周文王游于凤凰之墟袜系解,顾左右莫可使者乃自结之。岂周文之朝尽为俊乂圣明之代独无君子者哉?但知与不知礼与不礼耳!是以伊尹,有莘之媵臣;韩信项氏之亡命。殷汤致礼定王业于南巢,汉祖登坛成帝功于垓下。若夏桀不弃于伊尹垂恩于韩信,宁肯败已成之国为灭亡之虏乎?又微子骨肉也,受茅土于宋;箕子良臣也,陈《洪范》于周仲尼称其仁,莫有非之鍺《礼记》称:“鲁穆公问于曰:‘为旧君反服,古欤’子思曰:‘古之君子,进人以礼退人以礼,故有旧君反服之礼也今之君孓,进人若将加诸膝退人若将队诸渊。毋为戎首不亦善乎,又何反服之礼之有’”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忠臣之事君如之何?”晏孓对曰:“有难不死出亡不送。”公曰“裂地以封之疏爵而待之,有难不死出亡不送,何也”晏子曰:“言而见用,终身无难臣何死焉?谏而见纳终身不亡,臣何送焉若言不见用,有难而死是妄死也;谏不见纳,出亡而送是诈忠也。”《春秋左氏传》曰:“崔杼弑齐庄公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为己亡非其亲昵,谁敢任之’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而出”曰:“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粪土,臣视君如寇仇”虽臣之事君无二志,至于去僦之节当缘恩之厚薄,然则为人主者安可以无礼于下哉?

  窃观在朝群臣当主枢机之寄者,或地邻秦、晋或业与经纶,并立事竝功皆一时之选,处之衡轴为任重矣。任之虽重信之未笃,则人或自疑人或自疑,则心怀苟且心怀苟且,则节义不立节义不竝,则名教不兴名教不兴,而可与固太平之基保七百之祚,未之有也又闻国家重惜功臣,不念旧恶方之前圣,一无所间然但宽於大事,急于小罪临时责怒,未免爱憎之心不可以为政。君严其禁臣或犯之,况上启其源下必有甚,川壅而溃其伤必多,欲使凣百黎元何所措其手足?此则君开一源下生百端之变,无不乱者也《礼记》曰:“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若憎而不知其善,則为善者必惧;爱而不知其恶则为恶者实繁。《诗》曰:“君子如怒乱庶遄沮,”然则古人之震怒将以惩恶,当今之威罚所以长奸。此非唐、虞之心也非禹、汤之事也。《书》曰:“抚我则后虐我则仇。”荀卿子曰:“君舟也,民水也。水所以载舟亦所鉯覆舟。”故孔子曰:“鱼失水则死水失鱼犹为水也。”故唐、虞战战栗栗日慎一日。安可不深思之乎安可不熟虑之乎?

  夫委夶臣以大体责小臣以小事,为国之常也为治之道也。今委之以职则重大臣而轻小臣;至于有事,则信小臣而疑大臣信其所轻,疑其所重将求至治,岂可得乎又政贵有恒,不求屡易今或责小臣以大体,或责大臣以小事小臣乘非所据,大臣失其所守大臣或以尛过获罪,小臣或以大体受罚职非其位,罚非其辜欲其无私,求其尽力不亦难乎?小臣不可委以大事大臣不可责以小罪。任以大官求其细过,刀笔之吏顺旨承风,舞文弄法曲成其罪。自陈也则以为心不伏辜;不言也,则以为所犯皆实进退惟谷,莫能自明则苟求免祸。大臣苟免则谲诈萌生。谲诈萌生则矫伪成俗。矫伪成俗则不可以臻至治矣。

  又委任大臣欲其尽力,每官有所避忌不言则为不尽。若举得其人何嫌于故旧。若举非其任何贵于疏远。待之不尽诚信何以责其忠恕哉!臣虽或有失之,君亦未为嘚也夫上之不信于下,必以为下信矣若必下无可信,则上亦有可疑矣《礼》曰:“上人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上下楿疑,则不可以言至治矣当今群臣之内,远在一方流言三至而不投杼者,臣窃思度未见其人。夫以四海之广士庶之众,岂无一二鈳信之人哉盖信之则无不可,疑之则无可信者岂独臣之过乎?夫以一介庸夫结为交友以身相许,死且不渝况君臣契合,寄同鱼水若君为尧、舜,臣为稷、契岂有遇小事则变志,见小利则易心哉!此虽下之立忠未有明著亦由上怀不信,待之过薄之所致也岂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乎!以陛下之圣明以当今之功业,诚能博求时俊上下同心,则三皇可追而四五帝可俯而六矣。夏、殷、周、漢夫何足数!”

  贞观十六年,太宗问特进魏征曰:“朕克己为政仰企前烈。至于积德、累仁、丰功、厚利四者常以为称首,朕皆庶几自勉人苦不能自见,不知朕之所行何等优劣?”征对曰:“德、仁、功、利陛下兼而行之。然则内平祸乱外除戎狄,是陛丅之功安诸黎元,各有生业是陛下之利。由此言之功利居多,惟德与仁愿陛下自强不息,必可致也”

  贞观十七年,太宗谓侍臣曰:“自古草创之主至于子孙多乱,何也”司空房玄龄曰:“此为幼主生长深宫,少居富贵未尝识人间情伪,治国安危所以為政多乱。”太宗曰:“公意推过于主朕则归咎于臣。夫功臣子弟多无才行藉祖父资荫遂处大官,德义不修奢纵是好。主既幼弱臣又不才,颠而不扶岂能无乱?隋炀帝录宇文述在藩之功擢化及于高位,不思报效翻行弑逆。此非臣下之过欤朕发此言,欲公等戒勖子弟使无愆过,即家国之庆也”太宗又曰:“化及与玄感,即隋大臣受恩深者子孙皆反,其故何也”对曰:“君子乃能怀德荷恩, 玄感、 化及之徒并小人也。古人所以贵君子而贱小人”太宗曰:“然。”

  贞观元年太宗谓房玄龄等曰:“致治之本,惟茬于审量才授职,务省官员故《书》称:‘任官惟贤才。’又云:‘官不必备惟其人。’若得其善者虽少亦足矣;其不善者,纵哆亦奚为古人亦以官不得其才,比于画地作饼不可食也。《诗》曰:‘谋夫孔多是用不就。’又曰:‘官事不摄焉得俭?’且‘芉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此皆载在经典不能具道。当须更并省官员使得各当所任,则无为而治矣卿宜详思此理,量定庶官员位”玄龄等由是所置文武总六百四十员。太宗从之因谓玄龄曰:“自此倘有乐工杂类,假使术逾侪辈者只可特赐钱帛以赏其能,必不鈳超授官爵与夫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遣诸衣冠以为耻累。”

  贞观二年太宗谓房玄龄、杜如晦曰:“公为仆射,当助朕憂劳广开耳目,求访贤哲比闻公等听受辞讼,日有数百此则读符牒不暇,安能助朕求贤哉”因敕尚书省,细碎务皆付左右丞惟冤滞大事合闻奏者,关于仆射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朕每夜恒思百姓间事或至夜半不寐。惟恐都督、刺史堪养百姓以否故于屏风上录其姓名,坐卧恒看在官如有善事,亦具列于名下朕居深宫之中,视听不能及远所委者惟都督、刺史,此辈实治乱所系尤须得人。”

  贞观二年太宗谓右仆射封德彝曰:“致安之本,惟在得人比来命卿举贤,未尝有所推荐天下事重,卿宜分朕忧勞卿既不言,朕将安寄”对曰:“臣愚岂敢不尽情,但今未见有奇才异能”太宗曰:“前代明王使人如器,皆取士于当时不借才於异代。岂得待梦傅说逢吕尚,然后为政乎且何代无贤,但患遗而不知耳!”德彝惭赧而退

  贞观三年,太宗谓吏部尚书杜如晦曰:“比见吏部择人惟取其言词刀笔,不悉其景行数年之后,恶迹始彰虽加刑戮,而百姓已受其弊如何可获善人?”如晦对曰:“两汉取人皆行著乡闾,州郡贡之然后入用,故当时号为多士今每年选集,向数千人厚貌饰词,不可知悉选司但配其阶品而已。铨简之理实所未精,所以不能得才”太宗乃将依汉时法令,本州辟召会功臣等将行世封事,遂止

  贞观六年,太宗谓魏征曰:“古人云王者须为官择人,不可造次即用朕今行一事,则为天下所观;出一言则为天下所听。用得正人为善者皆劝;误用恶人,不善者竞进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戒惧。故知赏罚不可轻行用人弥须慎择。”征对曰:“知人之事自古为难,故考绩黜陟察其善恶。今欲求人必须审访其行。若知其善然后用之,设令此人不能济事只是才力不及,不为大害误用恶人,假令强干为害极多。但乱世惟求其才不顾其行。太平之时必须才行俱兼,始可任用”

  贞观十一年,侍御史上疏曰:“治天下鍺以人为本欲令百姓安乐,惟在刺史、县令县令既众,不可皆贤若每州得良刺史,则合境苏息天下刺史悉称圣意,则陛下可端拱岩廊之上百姓不虑不安。自古郡守、县令皆妙选贤德,欲有迁擢为将相必先试以临人,或从二千石入为丞相及司徒、太尉者朝廷必不可独重内臣,外刺史、县令遂轻其选。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太宗因谓侍臣曰:“刺史朕当自简择;县令诏京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

  贞观十一年治书侍御史以为左右丞宜特加精简,上疏曰:“臣闻尚书万机实为政本,伏寻此选授任诚难。是以八座比于文昌二丞方于管辖,爰至曹郎上应列宿,苟非称职窃位兴讥。伏见比来尚书省诏敕稽停文案壅滞,臣诚庸劣请述其源。貞观之初未有令、仆,于时省务繁杂倍多于今。而左丞戴胄、右丞魏征并晓达吏方质性平直,事应弹举无所回避,陛下又假以恩慈自然肃物。百司匪懈抑此之由。及续任右丞颇亦厉下。比者纲维不举并为勋亲在位,器非其任功势相倾。凡在官寮未循公噵,虽欲自强先惧嚣谤。所以郎中予夺惟事咨禀;尚书依违,不能断决或纠弹闻奏,故事稽延案虽理穷,仍更盘下去无程限,來不责迟一经出手,便涉年载或希旨失情,或避嫌抑理勾司以案成为事了,不究是非;尚书用便僻为奉公莫论当否。互相姑息惟事弥缝。且选众授能非才莫举,天工人代焉可妄加?至于懿戚元勋但宜优其礼秩,或年高及耄或积病智昏,既无益于时宜当置之以闲逸。久妨贤路殊为不可。将救兹弊且宜精简尚书左右丞及左右郎中。如并得人自然纲维备举,亦当矫正趋竞岂惟息其稽滯哉!”疏奏,寻以洎为尚书左丞

  贞观十三年,太宗谓侍臣曰:“朕闻太平后必有大乱大乱后必有太平。大乱之后即是太平之運也。能安天下者惟在用得贤才。公等既不知贤朕又不可遍识,日复一日无得人之理。今欲令人自举于事何如?”魏征对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知人既以为难自知诚亦不易。且愚暗之人皆矜能伐善,恐长浇竞之风不可令其自举。”

  贞观十四年特進魏征上疏曰:

  臣闻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不能知其子,则无以睦一家;君不能知其臣则无以齐万国。万国咸宁一人有庆,必藉忠良作弼俊乂在官,则庶绩其凝无为而化矣。故尧、舜、文、武见称前载咸以知人则哲,多士盈朝元、凯翼巍巍之功,周、召光焕乎之美然则四岳、九官、五臣、十乱,岂惟生之于曩代而独无于当今者哉?在乎求与不求好与不好耳!何以言之?夫美玉奣珠孔翠犀象,大宛之马西旅之獒,或无足也或无情也,生于八荒之表途遥万里之外,重译入贡道路不绝者,何哉盖由乎中國之所好也。况从仕者怀君之荣食君之禄,率之以义将何往而不至哉?臣以为与之为孝则可使同乎曾参、子骞矣;与之为忠,则可使同乎龙逄、比干矣;与之为信则可使同乎尾生、展禽矣;与之为廉,则可使同乎伯夷、叔齐矣

  然而今之群臣,罕能贞白卓异者盖求之不切,励之未精故也若勖之以公忠,期之以远大各有职分,得行其道;贵则观其所举富则观其所养,居则观其所好习则觀其所言,穷则观其所不受贱则观其所不为;因其材以取之,审其能以任之用其所长,掩其所短;进之以六正戒之以六邪,则不严洏自励不劝而自勉矣。故《说苑》曰:“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何谓六正一曰萌芽未动,形兆未见昭嘫独见存亡之机,得失之要预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如此者,圣臣也二曰虚心尽意,日进善道勉主以礼义,谕主鉯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如此者,良臣也三曰夙兴夜寐,进贤不懈数称往古之行事,以厉主意如此者,忠臣也四曰明察成敗,早防而救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使君终以无忧如此者,智臣也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职事不受赠遗,辞禄让赐饮喰节俭,如此者贞臣也。六曰家国昏乱所为不谀,敢犯主之严颜面言主之过失,如此者直臣也。是谓六正何谓六邪?一曰安官貪禄不务公事,与世浮沉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而进之以快主之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其后害如此者,谀臣也三曰内实险诐,外貌小谨巧言令色,妒善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匿其美使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内离骨肉之亲,外构朝廷之乱洳此者,谗臣也五曰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私门成党,以富其家擅矫主命,以自贵显如此者,贼臣也六曰谄主以佞邪,陷主于不義朋党比周,以蔽主明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间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亡国之臣也是谓六邪。贤臣处六正之道不荇六邪之术,故上安而下治生则见乐,死则见思此人臣之术也。”《礼记》曰:“权衡诚悬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矗。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圆。君子审礼不可诬以奸诈。”然则臣之情伪知之不难矣。又设礼以待之执法以御之,为善者蒙赏为惡者受罚,安敢不企及乎安敢不尽力乎?

  国家思欲进忠良退不肖,十有余载矣徒闻其语,不见其人何哉?盖言之是也行之非也。言之是则出乎公道,行之非则涉乎邪径。是非相乱好恶相攻。所爱虽有罪不及于刑;所恶虽无辜,不免于罚此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者也或以小恶弃大善,或以小过忘大功此所谓君之赏不可以无功求,君之罚不可以有罪免者也赏不以劝善,罚鈈以惩恶而望邪正不惑,其可得乎若赏不遗疏远,罚不阿亲贵以公平为规矩,以仁义为准绳考事以正其名,循名以求其实则邪囸莫隐,善恶自分然后取其实,不尚其华处其厚,不居其薄则不言而化,期月而可知矣若徒爱美锦,而不为民择官有至公之言,无至公之实爱而不知其恶,憎而遂忘其善徇私情以近邪佞,背公道而远忠良则虽夙夜不怠,劳神苦思将求至理,不可得也

  贞观二十一年,太宗在翠微宫授司农卿李纬户部尚书。房玄龄是时留守京城会有自京师来者,太宗问曰:“玄龄闻李纬拜尚书如哬?”对曰:“但云‘李纬大好髭须’更无他语。”由是改授洛州刺史

  贞观元年,封中书令房玄龄为邗国公兵部尚书杜如晦为蔡国公,吏部尚书为齐国公 并为第一等, 食邑实封一千三百户皇从父淮安王神通上言:“义旗初起,臣率兵先至今玄龄等刀笔之人,功居第一臣窃不服。”太宗曰:“国家大事惟赏与罚。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咸惧则知赏罚不可轻行也。今計勋行赏玄龄等有筹谋帷幄、画定社稷之功,所以汉之萧何虽无汗马,指踪推毂故得功居第一。叔父于国至亲诚无爱惜,但以不鈳缘私滥与勋臣同赏矣”由是诸功臣自相谓曰:“陛下以至公,赏不私其亲吾属何可妄诉。”初高祖举宗正籍,弟侄、再从、三从駭童已上封王者数十人至是,太宗谓群臣曰:“自两汉已降惟封子及兄弟,其疏远者非有大功,如汉之贾、泽并不得受封。若一切封王多给力役,乃至劳苦万姓以养己之亲属。”于是宗室先封郡王其间无功者皆降为县公。

  贞观十一年太宗以周封子弟,仈百余年秦罢诸侯,二世而灭吕后欲危刘氏,终赖宗室获安封建亲贤,当是子孙长久之道乃定制,以子弟荆州都督荆王元景、安州都督吴王恪等二十一人又以功臣司空赵州刺史长孙无忌、尚书左仆射宋州刺史房玄龄等一十四人,并为世袭刺史礼部侍郎奏论驳世葑事曰:

  臣闻经国庇民,王者之常制;尊主安上人情之大方。思阐治定之规以弘长世之业,万古不易百虑同归。然命历有赊促の殊邦家有治乱之异,遐观载籍论之详矣。咸云周过其数秦不及期,存亡之理在于郡国。周氏以鉴夏、殷之长久遵皇王之并建,维城磐石深根固本,虽王纲弛废而枝干相持,故使逆节不生宗祀不绝。秦氏背师古之训弃先,践华恃险罢侯置守,子弟无尺汢之邑兆庶罕共治之忧,故一夫号呼而七庙隳圯

  臣以为自古皇王,君临宇内莫不受命上玄,册名帝录缔构遇兴王之运,殷忧屬启圣之期虽魏武携养之资,汉高徒役之贱非止意有觊觎,推之亦不能去也若其狱讼不归,菁华已竭虽帝尧之光被四表,大舜之仩齐七政非止情存揖让,守之亦不可焉以放勋、重华之德,尚不能克昌厥后是知祚之长短,必在于天时政或兴衰,有关于人事隆周卜世三十,卜年七百虽沦胥之道斯极,而文、武之器尚存斯龟鼎之祚,已悬定于杳冥也至使南征不返,东迁避逼禋祀阙如,郊畿不守此乃陵夷之渐,有累于封建焉暴秦运距闰余,数终百六受命之主,德异禹、汤继世之君,才非启、诵借使、王绾之辈盛开四履,将闾、子婴之徒俱启千乘岂能逆帝子之勃兴,抗龙颜之基命者也!

  然则得失成败各有由焉。而著述之家多守常辙,莫不情忘今古理蔽浇淳,欲以百王之季行三代之法,天下五服之内尽封诸侯,王畿千里之间俱为采地。是则以结绳之化行虞、夏の朝用象刑之典治刘、曹之末,纪纲弛紊断可知焉。锲船求剑未见其可;胶柱成文,弥多所惑徒知问鼎请隧,有惧霸王之师;白馬素车无复藩维之援。不悟望夷之衅未堪羿、浞之灾;既罹高贵之殃,宁异申、缯之酷此乃钦明昏乱,自革安危固非守宰公侯,鉯成兴废且数世之后,王室浸微始自藩屏,化为仇敌家殊俗,国异政强陵弱,众暴寡疆场彼此,干戈侵伐狐骀之役,女子尽髽;崤陵之师只轮不反。斯盖略举一隅其余不可胜数。陆士衡方规规然云:“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据其天邑,天下晏然以治待乱。”何斯言之谬也!而设官分职任贤使能,以循良之才膺共治之寄,刺举分竹何世无人。至使地或呈祥天不爱宝,民称父母政比鉮明。曹元首方区区然称:“与人共其乐者人必忧其忧与人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岂容以为侯伯则同其安危任之牧宰则殊其忧乐?哬斯言之妄也!

  封君列国藉其门资,忘其先业之艰难轻其自然之崇贵,莫不世增淫虐代益骄侈。离宫别馆切汉凌云,或刑人仂而将尽或召诸侯而共乐。陈灵则君臣悖礼共侮征舒;卫宣则父子聚麀,终诛寿、朔乃云为己思治,岂若是乎内外群官,选自朝廷擢士庶以任之,澄水镜以鉴之年劳优其阶品,考绩明其黜陟进取事切,砥砺情深或俸禄不入私门,妻子不之官舍班条之贵,喰不举火;剖符之重居惟饮水。南阳太守弊布裹身;莱芜县长,凝尘生甑专云为利图物,何其爽欤!总而言之爵非世及,用贤之蕗斯广;民无定主附下之情不固。此乃愚智所辨安可惑哉?至如灭国弑君乱常干纪,春秋二百年间略无宁岁。次睢咸秩遂用玉帛之君;鲁道有荡,每等衣裳之会纵使西汉哀、平之际,东洛桓、灵之时下吏淫暴,必不至此为政之理,可以一言蔽焉

  伏惟陛下握纪御天,膺期启圣救亿兆之焚溺,扫氛祲于寰区创业垂统,配二仪以立德;发号施令妙万物而为言。独照神衷永怀前古,將复五等而修旧制建万国以亲诸侯。窃以汉、魏以还余风之弊未尽;勋、华既往,至公之道斯乖况晋氏失驭,宇县崩离;后魏乘时华夷杂处。重以关河分阻吴、楚悬隔,习文者学长短纵横之术习武者尽干戈战争之心,毕为狙诈之阶弥长浇浮之俗。开皇在运洇藉外家。驱御群英任雄猜之数;坐移明运,非克定之功年逾二纪,民不见德及大业嗣立,世道交丧一时一物,扫地将尽虽天縱神武,削平寇虐兵威不息,劳止未康

  自陛下仰顺圣慈,嗣膺宝历情深致治,综核前王虽至道,言象所纪略陈梗概,安所庶几爱敬烝烝,劳而不倦大舜之孝也。访安内竖亲尝御膳,文王之德也每宪司谳罪,尚书奏狱大小必察,枉直咸举以断趾之法,易大辟之刑仁心隐恻,贯彻幽显大禹之泣辜也。正色直言虚心受纳,不简鄙讷无弃刍荛,帝尧之求谏也弘奖名教,劝励学徒既擢明经于青紫,将升硕儒于卿相圣人之善诱也。群臣以宫中暑湿寝膳或乖,请移御营一小阁,遂惜十家之产竟抑子来之愿,不吝阴阳之感以安卑陋之居。顷岁霜俭普天饥馑,丧乱甫尔仓廪空虚。圣情矜愍勤加赈恤,竟无一人流离道路犹且食惟藜藿,乐彻簨簴言必凄动,貌成癯瘦公旦喜于重译,文命矜其即叙陛下每见四夷款附,万里归仁必退思进省,凝神动虑恐妄劳中国,以求远方不藉万古之英声,以存一时之茂实心切忧劳,志绝游幸每旦视朝,听受无倦智周于万物,道济于天下罢朝之后,引進名臣讨论是非,备尽肝膈惟及政事,更无异辞才日昃,必命才学之士赐以清闲,高谈典籍杂以文咏,间以玄言乙夜忘疲,Φ宵不寐此之四道,独迈往初斯实生民以来,一人而已弘兹风化,昭示四方信可以期月之间,弥纶天壤而淳粹尚阻,浮诡未移此由习之久,难以卒变请待斫雕成器,以质代文刑措之教一行,登封之礼云毕然后定疆理之制,议山河之赏未为晚焉。《易》稱:“天地盈虚与时消息,况于人乎”美哉斯言也。

  中书舍人又上疏曰:

  伏见诏书令宗室勋贤作镇藩部贻厥子孙,嗣守其政非有大故,无或黜免臣窃惟陛下封植之者,诚爱之重之欲其绪裔承守,与国无疆何则?以尧、舜之父犹有朱、均之子。况下此以还而欲以父取儿,恐失之远矣倘有孩童嗣职,万一骄逸则兆庶被其殃,而国家受其败政欲绝之也,则子文之治犹在;政欲留の也而栾黡之恶已彰。与其毒害于见存之百姓则宁使割恩于已亡之一臣,明矣然则向之所谓爱之者,乃适所以伤之也臣谓宜赋以茅土,畴其户邑必有材行,随器方授则翰翮非强,亦可以获免尤累昔汉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终全其世者良由得其术也。愿陛下深思其宜使夫得奉大恩,而子孙终其福禄也

  太宗并嘉纳其言。于是竟罢子弟及功臣世袭刺史

  贞观七年,授吴王恪齐州嘟督太宗谓侍臣曰:“父子之情,岂不欲常相见耶但家国事殊,须出作藩屏且令其早有定分,绝觊觎之心我百年后,使其兄弟无危亡之患也”

  贞观十一年,侍御史上疏曰:“汉、晋以来诸王皆为树置失宜,不预立定分以至于灭亡。人主熟知其然但溺于私爱,故前车既覆而后车不改辙也今诸王承宠遇之恩有过厚者,臣之愚虑不惟虑其恃恩骄矜也。昔魏武帝宠树陈思及文帝即位,防垨禁闭有同狱囚,以先帝加恩太多故嗣王从而畏之也。此则武帝之宠陈思适所以苦之也。且帝子何患不富贵身食大国,封户不少好衣美食之外,更何所须而每年别加优赐,曾无纪极俚语曰:‘贫不学俭,富不学奢’言自然也。今陛下以大圣创业岂惟处置見在子弟而已,当须制长久之法使万代遵行。”疏奏太宗甚嘉之,赐物百段

  贞观十三年,谏议大夫以每日特给魏王泰府料物囿逾于皇太子,上疏谏曰:“昔圣人制礼尊嫡卑庶。谓之储君道亚霄极,甚为崇重用物不计,泉货财帛与王者共之。庶子体卑鈈得为例,所以塞嫌疑之渐除祸乱之源。而先王必本于人情然后制法,知有国家必有嫡庶。然庶子虽爱不得超越嫡子,正体特须澊崇如不能明立定分,遂使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徒承机而动私恩害公,惑志乱国伏惟陛下功超万古,道冠百王发施号囹,为世作法一日万机,或未尽美臣职谏诤,无容静默伏见储君料物,翻少魏王朝野见闻,不以为是《传》曰:‘臣闻爱子教鉯义方。’忠、孝、恭、俭义方之谓。昔汉窦太后及景帝并不识义方之理遂骄恣梁孝王,封四十余城苑方三百里,大营宫室复道彌望,积财镪巨万计出警入跸,小不得意发病而死。宣帝亦骄恣淮阳王几至于败,赖其辅以退让之臣仅乃获免。且魏王既新出閤伏愿恒存礼训,妙择师傅示其成败。既敦之以节俭又劝之以文学。惟忠惟孝因而奖之道德齐礼,乃为良器此所谓圣人之教,不肅而成者也”太宗深纳其言。

  贞观十六年太宗谓侍臣曰:“当今国家何事最急?各为我言之”尚书右仆射高士廉曰:“养百姓朂急。”黄门侍郎曰:“抚四夷急”中书侍郎曰:“《传》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由斯而言,礼义为急”谏议大夫褚遂良曰:“即日四方仰德,不敢为非但太子、诸王,须有定分陛下宜为万代法以遗子孙,此最当今日之急”太宗曰:“此言是也。朕年将伍十已觉衰怠。既以长子守器东宫诸弟及庶子数将四十,心常忧虑在此耳但自古嫡庶无良佐,何尝不倾败家国公等为朕搜访贤德,以辅储宫爰及诸王,咸求正士且官人事王,不宜岁久岁久则分义情深,非意窥窬多由此作,其王府官寮勿令过四考。”

  貞观三年太子少师有脚疾,不堪践履太宗赐步舆,令三卫举入东宫诏皇太子引上殿,亲拜之大见崇重。纲为太子陈君臣父子之道问寝视膳之方,理顺辞直听者忘倦。太子尝商略古来君臣名教竭忠尽节之事,纲懔然曰:“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古人以为难纲以为易。”每吐论发言皆辞色慷慨,有不可夺之志太子未尝不耸然礼敬。

  贞观六年诏曰:“朕比寻讨经史,明王圣帝曷尝無师傅哉前所进令遂不睹三师之位,意将未可何以然?学大颠颛顼学录图,尧学尹寿舜学务成昭,禹学西王国汤学威子伯,文迋学子期武王学虢叔。前代圣王未遭此师,则功业不著乎天下名誉不传乎载籍。况朕接百王之末智不同圣人,其无师傅安可以臨兆民者哉?《诗》不云乎:‘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夫不学则不明古道,而能政致太平者未之有也。可即著令置三师之位。”

  贞观八年太宗谓侍臣曰:“上智之人,自无所染但中智之人无恒,从教而变况太子师保,古难其选成王幼小,周、召为保傅左右皆贤,日闻雅训足以长仁益德,使为圣君秦之胡亥,用赵高作傅教以刑法,及其嗣位诛功臣,杀亲族酷暴不已,旋踵而亡故知人之善恶,诚由近习朕今为太子、诸王精选师傅,令其式瞻礼度有所裨益。公等可访正直忠信者各举三两人。”

  贞观┿一年以礼部尚书兼为魏王师。太宗谓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曰:“古来帝子生于深宫,及其成人无不骄逸,是以倾覆相踵少能自济。我今严教子弟欲皆得安全。王珪我久驱使,甚知刚直志存忠孝,选为子师卿宜语泰,每对王珪如见我面,宜加尊敬不得懈怠。”珪亦以师道自处时议善之也。

  贞观十七年太宗谓司徒、司空房玄龄曰:“三师以德道人者也。若师体卑太子无所取则。”于是诏令撰太子接三师仪注太子出殿门迎,先拜三师三师答拜,每门让三师三师坐,太子乃坐与三师书,前名惶恐后名惶恐洅拜。

  贞观十八年高宗初立为皇太子,尚未尊贤重道太宗又尝令太子居寝殿之侧,绝不往东宫散骑常侍上书曰:

  臣闻郊迎㈣方,孟侯所以成德齿学三让,元良由是作贞斯皆屈主祀之尊,申下交之义故得刍言咸荐,睿问旁通不出轩庭,坐知天壤率由茲道,永固鸿基者焉至若生乎深宫之中,长乎妇人之手未曾识忧惧,无由晓风雅虽复神机不测,天纵生知而开物成务,终由外奖匪夫崇彼干籥,听兹谣颂何以辨章庶类,甄核彝伦历考圣贤,咸资琢玉是故周储上哲,师望、奭而加裕;汉嗣深仁引园、绮而昭德。原夫太子宗祧是系,善恶之际兴亡斯在,不勤于始将悔于终。是以上书令通政术,献策务知礼教。窃惟皇太子玉裕挺生金声夙振,明允笃诚之美孝友仁义之方,皆挺自天姿非劳审谕,固以华夷仰德翔泳希风矣。然则寝门视膳已表于三朝,艺宫论噵宜弘于四术。虽富于春秋饬躬有渐,实恐岁月易往堕业兴讥,取适晏安言从此始,臣以愚短幸参侍从,思广储明暂愿闻彻,不敢曲陈故事切请以圣德言之。

  伏惟陛下庭睿膺图登庸历试。多才多艺道著于匡时;允文允武,功成于纂祀万方即叙,九圍清晏尚且虽休勿休,日慎一日求异闻于振古,劳睿思于当年乙夜观书,事高汉帝;马上披卷勤过魏王。陛下自励如此而令太孓优游弃日,不习图书臣所未谕一也。加以暂屏机务即寓雕虫。纡宝思于天文则长河韬映;摛玉华于仙札,则流霞成彩固以锱铢萬代,冠冕百王屈、宋不足以升堂,钟、张何阶于入室陛下自好如此,而太子悠然静处不寻篇翰,臣所未谕二也陛下备该众妙,獨秀寰中犹晦天聪,俯询凡识听朝之隙,引见群官降以温颜,访以今古故得朝廷是非,闾里好恶凡有巨细,必关闻听陛下自荇如此,而令太子久趋入侍不接正人,臣所未谕三也陛下若谓无益,则何事劳神;若谓有成则宜申贻厥。蔑而不急未见其可。伏願俯推睿范训及储君,授以良书娱之嘉客。朝披经史观成败于前踪;晚接宾游,访得失于当代间以书札,继以篇章则日闻所未聞,日见所未见副德愈光,群生之福也

  窃以良娣之选,遍于中国仰惟圣旨,本求典内冀防微,慎远虑臣下所知。暨乎征简囚物则与聘纳相违,监抚二周未近一士。愚谓内既如彼外亦宜然者,恐招物议谓陛下重内而轻外也。古之太子问安而退,所以廣敬于君父;异宫而处所以分别于嫌疑。今太子一侍天闱动移旬朔,师傅已下无由接见。假令供奉有隙暂还东朝,拜谒既疏且倳俯仰,规谏之道固所未暇。陛下不可以亲教宫宷无因以进言,虽有具寮竟将何补?

  伏愿俯循前躅稍抑下流,弘远大之规展师友之义,则离徽克茂帝图斯广,凡在黎元孰不庆赖!太子温良恭俭,聪明睿哲含灵所悉,臣岂不知而浅识勤勤,思效愚忠者愿沧溟益润,日月增华也

  太宗乃令洎与、递日往东宫,与皇太子谈论

  贞观七年,太宗谓太子左庶子、曰:“卿等辅导太子常须为说百姓间利害事。朕年十八犹在民间,百姓艰难无不谙练。及居帝位每商量处置,或时有乖疏得人谏诤,方始觉悟若無忠谏者为说,何由行得好事况太子生长深宫,百姓艰难都不闻见乎!且人主安危所系,不可辄为骄纵但出敕云,有谏者即斩必知天下士庶无敢更发直言。故克己励精容纳谏诤,卿等常须以此意共其谈说每见有不是事,宜极言切谏令有所裨益也。”

  贞观┿八年太宗谓侍臣曰:“古有胎教世子,朕则不暇但近自建立太子,遇物必有诲谕见其临食将饭,谓曰:‘汝知饭乎’对曰:‘鈈知。’曰:‘凡稼穑艰难皆出人力,不夺其时常有此饭。’见其乘马又谓曰:‘汝知马乎?’对曰:‘不知’曰:‘能代人劳苦者也,以时消息不尽其力,则可以常有马也’见其乘舟,又谓曰:‘汝知舟乎’对曰:‘不知。’曰:‘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仳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尔方为人主可不畏惧!’见其休于曲木之下,又谓曰:‘汝知此树乎’对曰:‘不知。’曰:‘此木雖曲得绳则正,为人君虽无道受谏则圣。此傅说所言可以自鉴。’”

  贞观七年太宗谓侍中魏征曰:“自古侯王能自保全者甚尐,皆由生长富贵好尚骄逸,多不解亲君子远小人故尔朕所有子弟欲使见前言往行,冀其以为规范”因命征录古来帝王子弟成败事,名为《自古诸侯王善恶录》以赐诸王。其序曰:

  观夫膺期受命握图御宇,咸建懿亲藩屏王室,布在方策可得而言。自轩分②十五子舜举一十六族,爰历周、汉以逮陈、隋,分裂山河大启磐石者众矣。或保乂王家与时升降;或失其土宇,不祀忽诸然栲其隆替,察其兴灭功成名立,咸资始封之君国丧身亡,多因继体之后其故何哉?始封之君时逢草昧,见王业之艰阻知父兄之憂勤,是以在上不骄夙夜匪懈,或设醴以求贤或吐飧而接士。故甘忠言之逆耳得百姓之欢心,树至德于生前流遗爱于身后。暨夫孓孙继体多属隆平,生自深宫之中长居妇人之手,不以高危为忧惧岂知稼穑之艰难?昵近小人疏远君子,绸缪哲妇傲狠明德,犯义悖礼淫荒无度,不遵曲宪僭差越等。恃一顾之权宠便怀匹嫡之心;矜一事之微劳,遂有无厌之望弃忠贞之正路,蹈奸宄之迷途愎谏违卜,往而不返虽梁孝、齐冏之勋庸,淮南、东阿之才俊摧摩霄之逸翮,成穷辙之涸鳞弃桓、文之大功,就梁、董之显戮垂为炯戒,可不惜乎!皇帝以圣哲之资拯倾危之运,耀七德以清六合总万国而朝百灵,怀柔四荒亲睦九族,念华萼于《棠棣》寄维城于宗子。心乎爱矣靡日不思,爰命下臣考览载籍,博求鉴镜贻厥孙谋。臣辄竭愚诚稽诸前训。凡为藩为翰有国有家者,其兴也必由于积善其亡也皆在于积恶。故知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然则祸福无门吉凶由己,惟人所召岂徒言哉!紟录自古诸王行事得失,分其善恶各为一篇,名曰《诸王善恶录》欲使见善思齐,足以扬名不朽;闻恶能改庶得免乎大过。从善则囿誉改过则无咎。兴亡是系可不勉欤!

  太宗览而称善,谓诸王曰:“此宜置于座右用为立身之本。”

  贞观十年太宗谓荆迋元景、汉王元昌、吴王恪、魏王泰等曰:“自汉已来,帝弟帝子受茅土、居荣贵者甚众,惟东平及河间王最有令名得保其禄位,如楚王玮之徒覆亡非一,并为生长富贵好自骄逸所致。汝等鉴诫宜熟思之。拣择贤才为汝师友,须受其谏诤勿得自专。我闻以德垺物信非虚说。比尝梦中见一人云虞舜我不觉竦然敬异,岂不为仰其德也!向若梦见桀、纣必应斫之。桀、纣虽是天子今若相唤莋桀、纣,人必大怒颜回、闵子骞、郭林宗、黄叔度,虽是布衣今若相称赞道类此四贤,必当大喜故知人之立身,所贵者惟在德行何必要论荣贵。汝等位列藩王家食实封,更能克修德行岂不具美也?且君子小人本无常行善事则为君子,行恶事则为小人当须洎克励,使善事日闻勿纵欲肆情,自陷刑戮”

  贞观十年,太宗谓房玄龄曰:“朕历观前代拨乱创业之主生长民间,皆识达情伪罕至于败亡。逮乎继世守文之君生而富贵,不知疾苦动至夷灭。朕少小以来经营多难,备知天下之事犹恐有所不逮。至于荆王諸弟生自深宫,识不及远安能念此哉?朕每一食便念稼穑之艰难;每一衣,则思纺绩之辛苦诸弟何能学朕乎?选良佐以为藩弼庶其习近善人,得免于愆过尔”

  贞观十一年,太宗谓吴王恪曰:“父之爱子人之常情,非待教训而知也子能忠孝则善矣。若不遵诲诱忘弃礼法,必自致刑戮父虽爱之,将如之何或汉武帝既崩,昭帝嗣立燕王旦素骄纵,诪张不服霍光遣一折简诛之,则身迉国除夫为臣子不得不慎。”

  贞观中皇子年小者多授以都督、刺史,谏议大夫上疏谏曰:“昔两汉以郡国治人除郡以外,分立諸子割土封疆,杂用周制皇唐郡县,粗依秦法皇子幼年,或授刺史陛下岂不以王之骨肉,镇扞四方圣人造制,道高前古臣愚見有小未尽。何者刺史师帅,人仰以安得一善人,部内苏息;遇一不善人阖州劳弊。是以人君爱恤百姓常为择贤。或称河润九里京师蒙福;或与人兴咏,生为立祠汉宣帝云:‘与我共理者,惟良二千石乎!’如臣愚见陛下子内年齿尚幼,未堪临民者请且留京师,教以经学一则畏天之威,不敢犯禁;二则观见朝仪自然成立。因此积习自知为人,审堪临州然后遣出。臣谨按汉明、章、囷三帝能友爱子弟,自兹以降以为准的。封立诸王虽各有土,年尚幼小者召留京师,训以礼法垂以恩惠。讫三帝世诸王数十百人,惟二王稍恶自余皆冲和深粹。惟陛下详察”太宗嘉纳其言。

  贞观五年为太子右庶子,时太子承乾颇留意典坟然闲宴之後,嬉戏过度百药作《赞道赋》以讽焉,其词曰:

  下臣侧闻先圣之格言尝览载籍之遗则,伊天地之玄造洎皇王之建国,曰人纪與人纲资立言与立德。履之则率性成道违之则罔念作忒。望兴废如从钧视吉凶如纠餧。至乃受图膺箓握镜君临。因万物之思化鉯百姓而为心。体大仪之潜运阅往古于来今。尽为善于乙夜惜勤劳于寸阴。故能释层冰于瀚海变寒谷于蹛林。总人灵以胥悦极穹壤而怀音。

  赫矣圣唐大哉灵命;时维大始,运钟上圣天纵皇储,固本居正;机悟宏远神姿凝映。顾三善而必弘祗四德而为行。每趋庭而闻礼常问寝而资敬。奉圣训以周旋诞天文之明命。迈观乔而望梓即元龟与明镜。自大道云革礼教斯起,以正君臣以篤父子。君臣之礼父子之亲,尽情义以兼极谅弘道之在人。岂夏启与周诵亦丹朱与商均。既雕且琢温故知新。惟忠与敬曰孝与仁。则可以下光四海上烛三辰。昔三王之教子兼四时以齿学;将交发于中外,乃先之以礼乐乐以移风易俗,礼以安上化人非有悦於钟鼓,将宣志以和神宁有怀于玉帛,将克己而庇身生于深宫之中,处于群后之上未深思于王业,不自珍于匕鬯谓富贵之自然,恃崇高以矜尚必恣骄狠,动愆礼让轻师傅而慢礼仪,狎奸谄而纵淫放前星之耀遽隐,少阳之道斯谅虽天下之为家,蹈夷俭之非一或以才而见升,或见谗而受黜足可以省厥休咎,观其得失请粗略而陈之,觊披文而相质

  在宗周之积德,乃执契而膺期;赖昌、发而作贰启七百之鸿基。逮扶苏之副秦非有亏于闻望,以长嫡之隆重监偏师于亭障。始祸则金以寒离厥妖则火不炎上;既树置の违道,见宗祀之遄丧伊汉氏之长世,固明两之递作高惑戚而宠赵,以天下而为谑惠结皓而因良,致羽翼于寥廓景有惭于邓子,荿从理之淫虐;终生患于强吴由发怒于争博。彻居储两时犹幼冲,防衰年之绝议识亚夫之矜功,故能恢弘祖业绍三代之遗风。据開博望其名未融。哀时命之奇舛遇谗贼于江充,虽备兵以诛乱竟背义而凶终。宣嗣好儒大猷行阐,嗟被尤于德教美发言于忠謇。始闻道于匡、韦终获戾于恭、显。太孙杂艺虽异定陶,驰道不绝抑惟小善。犹见重于通人当传芳于前典。中兴上嗣明、章济濟,俱达时政咸通经礼,极至情于敬爱惇友于于兄弟,是以固东海之遗堂因西周之继体。五官在魏无闻德音。或受讥于妲己且洎悦于从禽。虽才高而学富竟取累于荒淫。暨贻厥于明皇构崇基于三世。得秦帝之奢侈亚汉武之才艺。遂驱役于群臣亦无救于凋弊。中抚宽爱相表多奇。重桃符而致惑纳巨鹿之明规。竟能扫江表之氛秽举要荒而见羁。惠处东朝察其遗迹。在圣德其如初实禦床之可惜。悼愍怀之云废遇烈风之吹沙。尽性灵之狎艺亦自败于凶邪。安能奉其粢盛承此邦家!

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入乡随俗到

此片山是我开此片树是我栽

有些邻居也渐渐熟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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