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换亲,什么叫转亲,三家转亲和两家换亲有什么区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每个人都是执着回家的谁家毛蛋,却彷徨犹豫在黑夜星空下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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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殿燕人三桑
  喝酒桑、干架桑、干活桑(桑是土话“厉害”),殿燕人有“三桑”。在殿燕县西,尤其是被当地称为“土匪窝”的能寺乡洋町村,村上的绝对大姓历家,把与“三桑”不沾边的男人叫作老怂罐子、屎瓜皮。甚至还会喊他们更难听的是“钻腿裆的磕头货”, 软面条不能当撬棍,老牛屎扶不上墙,和他们一起出门都嫌丢人,就如领着叫花子去吃席。
  正常男人一旦顶着那样的孬种名声,想要娶老婆生孩子,比癞蛤蟆能吃上天鹅肉还难,等着过“出门一把锁,回家一盏灯。白天烟囱不冒烟,晚上被窝冰冰凉”的寡汉条日子吧!
  我生于一九七二年,三岁出土,六岁发芽,九岁开叶,十二岁扎完根,人生才开始像棵茶杯粗的嫩泡桐,如果没有意外,便可真正能成活下去。十四岁这年的暮春四月,旧燕早已归巢,油菜花败。村上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光膀子扎着领带,穿着袖口带着大商标的西服,怀揣着钢珠枪、小攮子等家伙三,到处打打杀杀地混世。
  就在历家“歪抗麻屁”四人,白天在霸王寨集上,把两人捅成“三刀六洞”、“四大美男”在能寺拎着杀猪刀,打进上王庄的那天夜里,突然一阵雷鸣闪电过后,竟然飘起鹅毛大雪,世界仿佛突然跌入冰窟窿,村庄里响起阵阵寒冷的啼哭声。
  漫山遍的灌浆野油菜被一夜冻死,成为烧锅草。抽穗杨花的小麦,也如瘟鸡似地耷拉下脑袋。村上冻死了几头牛。九十九岁的小酒匠和他九十七岁弟弟小油匠,在北炕房双双上了吊。几天后,老哥俩才被挎粪箕勾屎的人发现,嘴里吐出尺把长的舌头。把人吓得粪耙扔掉也没敢回头去捡。这真是一场灭人的“桃花雪”。

  • 金贵的男孩,留有毛头,就是留一绺头发不剃,俗称“奶奶拽”。选6岁、9岁或12岁时的农历二月初二,摆上酒席“剃毛头”。故而有对男孩俗名小毛头、小毛蛋之称。本段解释未参考任何观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评论 :以乡村为主题,故事情节朴实温暖,刻画人物真实细腻灵动。

  老人们在村口巷尾议论纷纷,这场“桃花雪”是老天爷的警示,如果这茬年轻人们再继续干些偷、抢、扒、拿的事,老天爷迟早又会来场“六零年”,把这茬人收了。
  “小棍头上绑票子”,只要不怕花钱,喝酒、干架天经地义。可这茬年轻人,小到厢房里的一盒火柴、门头挂得一串辣椒,鸡鸭狗鹅,大到粮食和耕牛,贼不落空,见啥偷啥。甚至还有一帮人,拿着刀枪截路夺财,一头扎进了钱眼,口口声声:“钱是命根子,命是狗卵子”。这是活生生的土匪,丢尽了祖宗的脸。按从前家法,够被活埋。
  可白眼判的年轻人们不但不以为然,还嘲笑老人们眼光是老古董:“花猫狸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一切向钱看,大不了人死屌朝上!”

  • 据我所知,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这十年,许多地方的农村治安很乱,主要集中在打架斗殴,盗窃、车匪路霸等现象频繁,甚至有强奸等。
  • 敢问楼主:你们那边离梁山多远???

  今年是“瞎春”,春打在深更半夜。算命瞎子大羽良说是“寡妇年”,除不宜嫁娶和外出求财,还是一个风调雨顺的丰收年。面对被“桃花雪”夺命的油菜和小麦,大伙都说他的本事已还给在梦中教他他的师父姜子牙。大羽良翻着白丸子似的眼睛,到处解释:“天机不可泄露。我已经瞎了眼,可不想再变成哑巴或瘸子!”
  村上“哭教”头子老懒虫,夜夜颤动着肥胖的刀疤脸,在自家的“教堂”里,告诫那些撅着腚做祷告的妇女们,要对老天父有千千万万个诚心。再有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做礼拜,若对“主”还敢七屁八磨,答应奉献给主的钱,再这边讲完、那边就忘的话,以后还会下“桃花雪”。为表忠心,老懒虫领着上百妇女,大白天跟着老懒虫,脱光衣裳,下元宵似地跳进桃花山下清塘坞刺骨的水里,进行了“洗礼”:“ 如若半路退出哭教,在家会被房倒砸死,出门会被拖拉机撞死”。
  洋町大队书记历凤师,心里突然有了个“一剂两锅汤”的打算,要去公社要“救济”,要得来,你好我也好大家都好。“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在家喂小猪”,要不来,大伙也会夸他是“好官”,不是那种占着茅厕不拉屎的人。
  可他高调去公社打报告时,却挨了公社书记崔普种的几招“太极拳”。把他气得当场暴跳如雷,指着鼻子大骂崔普种真是“活普种”:“ 扛人家粮食、扒人家房子,拉人家妇女去结扎,你他妈的一个顶三!”
  崔普种撅历凤师少打自己的小九九,不要浑水摸鱼,要注意自己的素质和觉悟:“桃花雪是不是灾害,由县里说了算,我说了不算。交公粮交的是小麦,不是油菜籽!你们洋町历家难道比人家村棍一圈吗?全乡就你一个人能得拉屎捡豆子吃!”
  历凤师不但没有批下“好处”,还惹了一身骚。回到家就把“东邪”大头虎和“西毒”小混蛋招呼来,骂崔普种“罩子不亮,作扁”。要两人马上扣点给他尝尝,让他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 更正:倒数第二行“东邪”和“西毒”位置互换

  大头虎时年二十五,天生蛮力,七八岁便可举起二三十斤重的架车轱辘,十二岁拎刀砍人而出名。村上有数十痞子跟着他混,其中最为心狠手辣的“歪抗麻屁”四人,像“一窝狗”似地对他贴身不离,吃住在一起。五年前洋町通电后,历凤师让他当了村电工,便自称“黑白两道通吃”。因家住村西金刀巷,混世绰号“西毒”。
  家住村东水龙街的小混蛋比大头虎小两岁,绰号“东邪”。他原本是大头虎手下的“二当家”。大头虎当上电工后不便抛头露面,就由小混蛋领头出面打打杀杀,而大头虎在背后撑腰平事。两人红脸、白脸配合默契,虽拳头所指,所向披靡:“拳打能寺、脚踏山塘,手捏鸡八到霸王”。

  • 以宗族为纽带的涉黑团伙,上世纪农村,应该不在少数
  • 哎呀我去!行了!可笑死我啦!太逗了!

  崔普种的“普种”两字,是二货、二半吊子、二愣子、山炮、信球、楞头青、白眼判的意思。滴连已有两任书记都因“计生”工作,大船翻在阴沟里,时常遭人砸“黑石头”而被迫调走。可催普种这个驴头冲子,胆子摸拉瓜大,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丢下老婆孩子,前年独身一人从县城前来能寺上任,不信这里的人,头上长鹿角。
  他刚到任屁股还没焐热,就像头老叫驴似地在大喇叭里,大谈特谈“两胎上环,三胎结扎”个把小时,口口声声,避孕、上环、打胎、结扎等词,说着让大姑娘、小媳妇要捂耳朵不敢听的骚话。大伙骂他是“普种”,好像他家没有姐姐妹妹等女人似地。
  一次为完成“指标”,他带人去歪庙村抓人去结扎,不问青红皂白,把一家来姐夫家走亲戚的未婚小姨子,拽走动了刀。从此被人喊作“催普种”。还有人编了个顺口溜:“崔普种、种普崔,老子就是这个堆:三间瓦房随你扒,不生儿子不回家!”

  楼主的文字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农村生活的那段日子,真的是非常怀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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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三分颜色还开起了染行!”去年历凤师为他四哥历凤亲家老二萧德的“计划生育”事,就差点动粗。
  萧德家有三个丫头,按说应要上环。为不拖历凤师的后腿,他便扛着兔子枪,带着又怀孕五个多月的老婆,住在老黑山打石头,一心要生个男孩。屎未出来,屁趟趟。萧德放出狠话:“天王老子敢到老黑山找他,就把他摔死在石头塘!”此事被小人检举。
  萧德是历家出名的干起架来“红头亮盖、打死不败”的主,十五六岁与周边邻村的几个“痞子头”结拜,成为“江南八怪”的老大。只是结婚早,已被老婆孩子拴住了手脚,虽不再像大头虎和小混蛋那样像五郎神般上窜下跳,但谁敢动他一根寒毛,必会让你竖一杆大旗。
  崔普种知道萧德大名,不敢带人上山去抓人。便逼历凤师“干部亲属要带头”,整天像甩不走的牛头苍蝇似地催历凤师,要把侄媳妇交出来打胎上环,或把萧德交出来“结扎”。否则就要和历凤师到县里说道说道。历凤师的这个“大队书记”,是“小姓治大姓”时,由露州专区指示,殿燕县委特批,还登过报纸。是崔普种很难能摘掉的“铁帽子”。
  那次崔普种又来了劲,说历凤师不解决萧德“计划生育”的事,就是在对抗“国策”。这顶帽子压得历凤师当场将了他一军:侄媳妇若是怀孕,他就把脖子上的“二斤半”割下来当球踢。如果没怀孕,侄子以后生一百个小孩,谁也不能管。
  崔普种当场答应,却立即带人把萧德家门踹开,大桌子、棕绷床、大站柜、五斗橱、写字台等结婚家具,一扫而光,连半蛇皮口袋只能喂猪的黑芋头干也扛了去。萧德家中的东西,顿时比水洗得还干净。
  历凤师本意是让侄媳把胎儿打掉,然后就说是人瞎检举,和崔普种玩缓兵之计。没想到侄媳妇到武淀打出的胎儿竟时男孩。小鸡鸡已有火柴棒长,把他心疼得恨不能亲自拎刀去把崔普种剁了。
  儿子丢了财自己又丢了孙子,历凤亲逮住历凤师一顿腌臜。骂他连小孩命也保不住,作孽当干部。激动之时,便扇了历凤师耳光,两人顿时搬起了轱辘,厮打中,历凤亲的头被磕破,鲜血直流。
  历凤亲大儿子萧生领着萧德和棒槌高的三儿子萧伟,抱着刀枪,满村转圈去找历凤师,非要把他腿打断。二先生骂萧生哥仨真普种,晚辈打长辈那是回族吃猪肉,反了教。没能保住男孩,要怪只能怪崔普种。
  萧生当即召集起关个太爷的堂弟兄,留下十来个毛没长起的,摇响拖拉机,就要到公社大院把崔普种“家”抄了。若不是二先生带着大头虎和小混蛋等人,在濠溪大桥头前,连撅带骂地把萧生的拖拉机拦住,一下去了四十多杆兔子枪,并且枪里装的是夺命的“三步一枪”,崔普种就是铁打的,估计骨尸现在已经上黄锈。
  “三步一枪”是用钢筋头做的一种“独冲子”,是历家祖传枪法,跑三步便可以开三枪,离八九十步远,能打进树身几寸。威力不在新式双管猎枪之下。

  • 时代的印记,让人很无奈!

  前两任能寺书记就是能寺王家砸“黑石头”打跑的。王家街头混世的痞子们,常向历家混子们,把此事得牛逼吹得“呵啦啦”地响。说他们虽然打不过历家,但他们“要碰碰硌锒”。变相嘲弄历家干架,不过像是吃柿子,专捡软得捏。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
  历家痞子们早觉得脸上挂不住。所以当历凤师气哼哼地刚说完要打崔普种,大头虎和小混蛋立即吹起了土匪哨,“歪抗麻屁”和“四大美男”闻声,像曹操一样立马就到。
  砸“黑石头”偷打人算什么能耐,千门大姓的历家,要打就直缕缕打个明的,绝不背后开枪。他们决定乘着能寺明日逢集,带个百把人扛枪,冲进公社大院,把崔普种拖到集上,当众把他打得跪地求饶,杀鸡给王家看。让他们好好复习一下老话:“王家狂,张家牛,搁不住历家一指头!”
  二先生骂大头虎和小混蛋不能像萧生哥几个那般楞种。“豹子头林冲带刀进白虎堂,被发配充军。民不和官斗,明刀明枪地去打崔普种,古时那叫造反,会被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你们打个小架是一个一个桑,可遇到正事,就像新娘走妈家,歇逼了!”
  二先生时年已六十七岁,虽已不调活、有病了半个多月,但仍身材笔直,嗓门洪亮,不怒而威。他当过十来年的国民党军队教练官。1950年历家族长“老县长”死后,他三十一岁便被推为历家族长。后虽在“批斗”中族长帽子被摘下,但他仍在历家,可吐一口吐沫,砸一个坑。

  • 咱如果能文斗就不要武斗!

  后来传说小孟那次发的旧衣裳,都是从火葬场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又骂小孟是头上长疮,脚下流脓,坏透顶了。这消息也让我脊梁上的寒毛倒竖。我抢得那件背上有块黑皮子的拉链衫,我老娘在洗衣裳时发现里子上,有几块铜钱大的血斑,当时还以为是谁人身上长疮出得脓。难怪从那一直没走过运。
  “桃花雪”这年,应了“半大小子、吃死娘老子”的老话,我躺在家里不动,一顿也能吃鼓堆堆的两大海碗干饭,锅盖大的烙饼能吃三四张。可我依然瘦得像舔鸡八的瘦狗,肋巴骨条条可见。走起路来,一蹦三跳,像从狗身上落下的小跳蚤。
  我瘦是瘦骨头眼里长肌肉,干起架来带节奏。我已在能寺街上,跟在小混蛋屁股后面,提着小斧头砍过好几次人。大头虎说我和四个哥哥不像是一个爹妈养的,那几个老怂罐子,三脚都踩不死一只蚂蚁,说我才是我家老头的真种。

  晚读精彩,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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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老头因干架蹲过两次劳改,虽然众人心里明白他很冤枉,但没有装孬种,得下又硬又直的“镐头把”名声。一次是他二十岁那年,我们历家和哨拐肖家“结大瓜”被抓,另一次是他二十三岁那年,我们历家和年岗公社曹楼洪家干架被捕。两次蹲了六年劳改。
  那次和肖家“结大瓜”,虽然打死肖家三人、重伤一百三十多。但我们历家也伤了八十多人。何况历肖两家是只管杀不管埋的“世仇”,祖祖辈辈打死人不用偿命。历家和洪家虽不是像和肖家那样一递一个人头割的“世仇”。但历家有理在先,是洪家把枣树门槛,先动手打断历家三人的胳膊和腿,历家是自卫还击。何况打死洪家一人是乱棍打鸡,法不责众。
  我家老头却从没说过冤枉,说当时和肖家“结大瓜”时,他就是“敢死队”队长,那次夜里去打洪家,也是他领头第一个冲进村里的。既然公家要抓历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抓谁都一样,名额有限,抓了自己就不用抓别人。
  都说我家老头稀里哗啦地有五个儿子,就是因为他是“镐头把”,金好、银好没有人好,儿子多就是福报。虽然至今还没有一房儿媳妇,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户人家绝不了。

  话虽这么说,但眼见我像树底埋过死猫、死狗的小泡桐,来年我有了“顶门枪”,也到了娶老婆生孩子的岁数。更把我家老头急得像屁眼逢进黄豆的一只老鼠,日夜吱吱乱叫。
  父母上人帮儿子盖房子、娶媳妇,是一辈子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否则休想“你养我小、我养你老”,到老只能勾着头啃自己。小酒匠老哥俩的下场,就是所点的眼药。每人都重孙子、万男子,到最后照样被撵进破炕房还上了吊。缘由就是哥俩都没给他们儿子花过一分钱娶媳妇。
  没人给我四个哥哥提亲,不仅是因为我家是“劳改犯家庭”,还是因他们是干架孬熊的屎瓜皮,平时只会闷着头像老黄牛样地干活。我大哥已三十四、二哥二十七,三哥二十四,四哥已二十二,而我家老头已五十四岁,土已埋到下巴,不说要娶五房儿媳妇,就是买五个小蛮,也会累断满身筋儿。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老人说古时苏、杭等地是传统买卖女人的“男人天堂”,那地方人说话“蛮”,所以现在把人贩子卖来的外地女人称为“小蛮”,不管是东南西北哪里人。
  当时要娶个本地丫头,最少得万把块,够买一二十头两个牙的牛。而小蛮较为便宜,没生过孩子、一二十岁的丫头才卖一两千。生过孩子、二三十岁的妇女,只值千把块钱。不能生的女人没人要,人结婚就是为生孩子的,仅为了焐被窝,结个屁婚。

  水龙街在洋町东头。“龙身”街宽两丈,南北长约两里。“龙头”趴在濠溪上的杀马桥北头,桥南的“钺牙塘”状如龙珠,街北头数条弯曲巷道,分散如龙尾。
  “一条水龙街,四个金刚爪”,龙身之上只有东西向的金刀巷、滚木巷、土雷巷和火炮巷四个巷口,进人动起武来,只要把住四个巷口,任你有日龙的本事,也很难脱身。
  古时洋町是夢州城的里城。传说曹操在“赤壁大战”前,在东山伐木,秘密在桃花山下清塘坞里造战船。为造船将士安全需要,曹操把水龙街修成了易守难攻的“盘龙阵。虽罗成火烧夢州城, 烧塌龙头,焚尽龙尾,但龙身四爪仍在。任何人来水龙街干架闹事,都会像被关进风箱里老鼠。
  解放前土匪过水龙街,就如过“一孔当关”的洋町南门一样,也必须花钱向历家借路。前些年“打击投机倒把”时,街南北两头,只需放两个抗着红缨枪的“红卫兵”,没有“路条”,连麻雀也飞不过去。
  单干那年,结束“小姓治大姓”,提拔历凤师和他的战友肖雄乐,同时为洋町和哨拐大队书记,目的是让历、肖两家和解“世仇”,专心发家致富。首先这两人认为,两家之所以连绵不断的“结大瓜”,拔不掉的毒根就是水龙街。像牛撞头干架一样,历家站在水龙街的高地,见了肖家就夨。而屡败屡战的肖家,小仇累大仇,便会定好日子和地点,和历家“结大瓜”。
  在能寺公社的支持下,便废了水龙街,在三脚寒桥逢集。这里是洋町和哨拐、也是殿燕和枫杨县的“边界”。但行老板还全是历家人。逢集时,公社特派员黄孝上和武装部长三麻子,轮流背着盒子枪在集市上巡逻。历凤师为此还被有人看成孬种败类,夜里被人砸过“黑石头”,头被打烂得像尿壶。
  可在三脚寒桥逢集不到一年,肖家便迷瞪了过来,黄孝上和三麻子来管自己,是狗拿耗子,管过了界。那次三麻子踹肖家的油条锅,肖家小白菜带人,一扁担就把他的帽子打掉,露出电灯一样亮的秃头,眨眼的工夫,鼻子也被打歪到耳门。

  又要把集搬回水龙街时,遭到街面上的老住户们强烈反对,他们咬着鸡八甩头犟,硬是嫌弃逢集时门口不能栓牲口,平常连鸡鸭也无法养。纷纷说,要是历凤师等大队干部们来硬得,他们就敢动刀动枪。
  历家分金刀巷、水龙街和滚木巷等三大支,共有九门。其中滚木巷这支人最少,仅有千把人。因祖上闹内讧“扒家窝”时,水龙街把滚木巷打出洋町只剩下八家。现如果金刀巷的历凤师坚持要把街搬回,他们就会再“扒家窝”。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二先生等明白人顿时被吓蒙,这等于是自断膀臂。
  别说“扒家窝”会不会被打跑一支,就是为此两支人心有了裂缝,和肖家再“结大瓜”,“肖家打历家,五百年打不赢”也必将成为一句空话,历家人将会把头塞进裤裆里出门。

  “肖家打历家,五百年打不赢”,肖家比洋町一村的历家人多,但每次“结大瓜”,都会吃亏。因历家“一祖同宗”共有四家,洋町历家仅是本部“北家”,还有“南家”拾紫历、“东家”石头圩历和“西家”荷包历,四家加在一起,三个人打肖家一个,还有捡帽子的人。
  水龙街和金刀巷两支,在二先生、三大支的老大即“三大杠头”和九门的老大即“九大掌柜”的严厉制止下,虽然没有发生“扒家窝”惨剧,但两支混世年轻人心里,似乎已有隐隐裂缝,出门混世干架,都似乎有意分支比赛似地,看谁有种戳得包大,任大头虎和小混蛋使劲往一块搦,似乎还像势如水油。

  在直不笼统的打马路边上逢集后,肖家故意闹虎台。集集都有几批人过来找茬干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把外村赶集的人吓的纷纷逃散。二先生吩咐大头虎和小混蛋各领数十人“设卡子”,一家伙把肖家痞子头小白菜等十几人全部砍翻,小白菜的手被剁骨刀砍得仅与手腕连着一层皮。还有几人的肠子被红缨枪挑出,。
  历家善于“设卡子”,西边摇河芦苇荡里,最后一拨土匪的头子“芦花鸡”,就是被二先生“设卡子”干掉的,新政府给历家送来了大红光荣花。
  小白菜等人被砍后,肖家声称枫杨人不赶殿燕集,不但自己不上街,还也时常“设卡子”,堵截前往洋町赶集的人。如今随着大队供销社、铁匠铺、木业社等纷纷关门倒闭,每当洋町逢集时,打马路空空的街上,稀疏的人缝里可以放猪。
  许多人苦笑到,如今洋町街成了真正的“家集”,买的卖的都是本家人,所剩的几个“行老板”也失去了作用,只好憋着嘴扛起了锄头。

  这日吃罢早饭,葫芦村人就找到二先生门上。诉说金刀巷十几放牛娃,天未亮拉牛放他们的庄稼,十几亩黄豆被糟蹋得像鳖逼样:“他们家是不吃人饭的吗?”
  二先生满脸赔笑送走葫芦村人,又迎来山陈家几个老头,骂水龙街的放牛小孩太没人种样,把刚结有老聒眼大的嫩花生拔出来喂牛,上前驱赶,他们还亮刀亮枪的要打人:“你历家是千门大姓,难道就比人多长个蛋吗?实在是欺人太甚!”
  已是晌午,二先生被葫芦村、山陈家两拨老头拿话堵得心里发闷,正坐在院内葡萄架下品茶。突然从水龙街方向传来一阵喧闹和几声枪响,水龙街“大杠头”历老鹰如蛋打铃铛似地闯进院门:“二先生,赶快出面说句话吧,我已收不住汤了,小混蛋召集人要去上王庄干架!”
  “混了他小混蛋的青蛋了!”二先生放下茶杯,猛地站起身来,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抖动着满下巴的白胡子骂到:“再怎么,也不能和王家干大架!”
  能寺街南头的上王庄人数大概和水龙街相当。但相距里把路远还有“一祖同宗”的下王庄,人数不再金刀巷之下。这两庄王家虽祖上“扒家窝”,人心被弄得是屁股不对脊梁沟,但毕竟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和外姓干大架,必定会抱着膀子一起冲。
  二先生揉了揉额头,颤颤巍巍地朝水龙街走去,高声骂到:“历王两家,老亲接新亲,亲家致礼的打起来,也不怕被别人笑掉大牙!”
  强龙不压地头蛇。可王家虽占着能寺街头,但说话不敢比历家的嗓门大,倍受历家的一碟子气。“做人不能学犁头,尽往土里拱!”上王庄大队书记王赘蛋,狼烟骚屁地常说,兔子急了会咬人,搞恼了就拉开场子和历家砸一火:“王家不是一把烂草!”这让二先生听着心里很是忌惮。
  历家若和王家结仇,肖家可能就会拉拢王家。那时历家就成了老虎钳嘴里的核桃,一捏就碎。肖家曾就干过这种事,“武淀、楼淀、十黄郢,哨拐肖家打洋町”四姓联合打过历家,要不是当时洋町有“一孔当关”的南门,早被人喝口凉水给咽进了肚。

  当年的理想,不过是离开家乡.........
  夜雨放晴的早晨,朝霞如锦,露滴在楝树淡紫色小花上闪闪发亮。麦黄拐咕鸟在一望无际麦田的上空盘旋,一声声清脆的鸣叫,催促着人们,麦穗黄梢,梅雨即将来临,赶快磨好镰刀,抢收的舞季马上开始。
  坐在钺牙塘边的石头上,我脱下黄劳保鞋,吹着令人尿意渐生的口哨,和同班四十多个“葫芦头”,走在泥泞的打马路上,脚底板不时被石子戳疼。
  在跨过第一道“放水沟”时,萧伟要我陪他一起数着,看看从脚下到小鸿沟,这段令外地卡车司机们魂飞魄散的路上到底有多少条。这些浅沟是历家“拦路虎”们故意挖的,每隔十来步就有一条,好让夜间过往的车辆跑不动,方便他们上车“卸货”。
  “拦路虎”门开始用的是“石头埂”。但每天黄昏都要抱石头重砌,很是麻烦。打马路原本是扬州到寿州的“官道”,二先生说,用“石头埂”明目张胆地拦路,等于把千门大姓的历家鼻子伸出去让人刮。这才挖起了一劳永逸的浅沟。别人也无话可说,种庄稼是要用水的。
  过了歪庙村,看麦地里的能寺中学,就像座荒野中的龙王庙。我跑着冲向一个水沟,想要洗脚换鞋。兴奋中一脚踢在石头上,右脚大拇指顿时如伸进火堆,鲜血直流。我龇牙蹲在地上,差点哭出声来。同学们嘎嘎大笑,嘴咧得像老女人的碎花裤头。
  萧伟侧脸阴森森地瞪了他们几眼,低头截下系裤子的布拉条,“刺啦”咬断一截递,急促地让我赶快扣些牙屎抹伤口,把脚指包上:“幸好我穿着松紧裤!”
  领队班主任牛大鼻子,尖着嗓子骂我别抬腿撒尿,出狗怪:“礼钱都给过了,后悔已来不及了!”她的意思是我故意不想考。作为一个女老师,居然对我说这么粗的话,可见我在她心里的形象是多么龌龊。萧伟对牛大鼻子冷笑一声说到:“早知道我也不来了!”牛大鼻子尴尬地朝萧伟笑到:“我说溜了嘴!”

  萧伟比我小三岁,打小就如同在粪堆里扒出来的一只没有尾巴的小老鼠,如今踮起脚来,头顶也只能顶到我下巴颏,常在班上被人当小猴子拎举着玩。
  上个月称重,萧伟才四十二斤,他娘四嫂怀疑他有病,带到村上历万三家医院。历万三笑着对四嫂说他屁病没有:“‘上面吃了一头牛,不够下面小股流’, 夜夜尿床往外排营养,剩下吃进肚里的饭还全为脑子吃了”。给他开了十个“糖果”打虫药和一壶鱼肝油。
  “秤砣鼻子、牛蛋眼,麻秸胳膊罗圈腿”的萧伟,从刚会走路时起,满村老太太都说他长大娶不到老婆生孩子,常把他逗得尖着嗓子大哭,割掉蛋似地往家跑。
  但他会念书的名声很大。每次都是公社抽考比赛的第一名。全公社人都知道”:历家有个小逼孩,白天讲话嘎嘎叫,晚上尿床哗哗叫。,“土匪窝”洋町出了个“小状元。
  能寺中学离洋町六里远,没有食堂也没有宿舍,每天只能步行四趟。历凤亲和四嫂很是担忧,怕棒槌高的萧伟会被累得更不长个子,便临时决定让他明年再考:“身体是革命的第一本钱”。
  牛大鼻子却不同意。昨天她闹到家里,说萧生和萧德大哥俩十来岁,就从老黑山用板车拉几千斤石头,往十几里路的年岗送,一天两趟,也没见他俩被累成“小锄头”,反倒练得两人个子像孟良。
  萧伟同意参加考试,条件是让学校同意我也去考。但我才不领萧伟的好意,这是把我放在火上考。让我参加考试就是让我“麻雀跟着蝙蝠飞、熬眼带受罪”。
  牛大鼻子犹豫再三,说只要我家老头不怕拿钱往水塘里扔,她便同意。考试这天中午留在能寺吃东西,最少需要五毛钱。

  我心里清楚自己是如何能念到五年级的。从三年级开始,每次关系到升留级的期末监考都换外村老师。他们都怕挨打,只要亮一下砍刀或小斧头,考试时,他们任你换卷子也不敢管。
  我的考前摸底考试成绩:语文考12分,算术9分。就算牛大鼻子不怕影响升学率,没劝我弃考,我也有自知之明:癞蛤蟆垫桌腿,硬撑不起。

  考完试回到家,院子已涂满一半的墙影。我家老头抽着烟,像只老猴似地蹲在将台上,像是专门在等我。他冷飕飕地瞥了我一眼。说到:“考试了吗?”他这是在怀疑我拿钱去能寺玩了一趟。
  “你去考试还是去打人的?”显然我在能寺干架的事他已知道。瞥见他手旁有根鸡蛋粗的棍子,我心里顿时一惊,马上做好挨打逃跑的准备。
  我和五岔路李月明同桌考试,也不知道这货成绩好坏,但相信一定比我好。事前我掏出手扣向他打过指子:如果不给抄,出门就把你勒掉了!但上午考语文时,他像搂着宝贝似地,用胳膊挡住卷子,让我看不见半个字。直到快考完试时,我踢了踢他的脚,他依然装死,气得我站起身来,劈头就给了他一拳。
  中午吃完两个酥瓜,我带好手扣找了他几圈,终于在快考试前,在操场等到了李月明:“小嘚嘚猫子,站住!”我大喊一声。
  李月明哼了一声,冷冷地朝我说到:“我不怕你,有种考完试单挑!”屁股一扭竟想走,我窜将上去,劈脸就打。他敏捷地扭身闪开,连声说到:“考完试,有种你别跑!”当时不知道李月明是滚木巷三老犟家亲戚,否则我不会让萧伟拉住,撵到老鼠洞里也要把他掏出来打。

  三老犟是尿桶不揭盖子的孬坏,老是偷拔“界石”往我家田里拐个一犁、半犁的地,还说我家兄弟多欺负他。春上他拔界石时,让我逮住死手,被我一板脚踹到小沟头里,弄了个黄狗晒蛋。
  三老犟从沟里爬起来,嗷嗷叫地说我打了他的腰,吓唬我要去蚌蚌住院。我让他把血露出来看看,他顿时瘪鼓掉了。“会打打十下、不会打打一下”,我这么大人了,肯定懂这连三岁小孩都懂的干架道理。他趁我不注意,一脚把我踹翻在地,拔腿就跑。
  我抓着石头一直撵他到村口,被人拉开后,我还是很生气。当夜领着“八大金刚”,摸到他家小菜园,连扒带踹,把一圃芋头苗糟蹋得狼掏七窟窿后,还要到打谷场把他家草堆点了。在场的萧伟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做人不要在茅厕里跳高,太过分。
  知道我并没打着李月明,我家老头脸色突然云过天开。他笑到:“你把他打哪好坏,三老犟又会一蹦三尺高!”
  “去他大的蛋吧!他不姓历吗?”我鄙夷地哼了一声。本历家之间的人相互打烂头,与人干架,枪口必定一致对外。才叫“关大场”。这是历家祖辈留下的规矩,除非他家不想在洋町混了。
  “人等你单挑,你咋跑了?”我家老头轻蔑地看着我:“你要是孬种就不应该回来!”我被气得血往头涌:“哪个狗日的讲我跑了?路过五岔路时,我还特意找到他的家!”

  此时,四嫂正在厢房揣着黄盆和面,听到脚步声,见萧伟提着一大串老官星(蜻蜓)走来,她伸头开玩笑到:“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些老官星是我陪他在村口小菜园篱笆上逮来喂鸡的。
  “不要客气!”萧伟环视一圈空荡荡地只有虫声的院子,见粪堆上一滩鸡毛,拧着眉毛说到:“小蛤蟆呢?”
  四嫂手指着厢房,怪笑着回答到:“你闻闻!”萧伟吸了吸鼻子,浓浓的鸡肉香味飘来,他失望地扔掉手中的老官星,不禁叹气到:“我若能考上学校,就学养猪、养鸡专业!”
  “那你就乘早别念书了,明天我就教你。”四嫂笑着骂到:“人家念书是求官求宦,看你这出息样!”
  今年鸡瘟来的比往年稍早。我家四十多只小生鸡已在十天内死绝。那段时间,我家天天啃鸡骨头,腮帮子都被咬烂。萧伟家二十多只鸡,至今早也就剩了一只名叫“小蛤蟆”的黄狼母鸡,素子上洋红印还没褪。
  萧伟家自单干“搭牛腿”的牛老死后,这几年,就没喂成一头猪一只鸡。比女人的月事还准,到时就瘟死。老懒虫向四嫂传道:扑在老天父的怀里,便可保佑六畜兴旺。遭到四嫂一顿嘲讽:“你倒是‘哭教’头子,你家怎么也喂不成?”
  急得老懒虫像被踩住了尾巴,支支吾吾到:“你爱信不信,信了死后进天堂,不信死后下地狱!”四嫂对老懒虫的“哭教”不屑一顾:“洋神仙只管洋人,就像能寺公社管不到肖家!”
  但老懒虫依然不放弃“传道”,只要和四嫂见面,就阿门阿门地嘀咕着“老天父”,终像把四嫂满头揉进了虱子,不耐烦地到:“老天父能保佑萧伟考上学校,我去给你家教堂放挂炮!

  四嫂怀疑自家房宅地风水出了纰漏,春上买鸡前,四嫂打了几块豆腐,便把大羽良邀到家来算。菜好上桌,大羽良捏起酒盅就笑话四嫂疑神疑鬼:“谁家比“进士宅第”风水好?”
  家谱上记载,历凤亲高祖爷是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进士。临金刀巷所建的六重院落,大门上挂着“进士宅第”匾额。自此人财两旺,代代出功名,包括历凤师父亲也是武秀才,本人也是他那代人中极少有的高小毕业生。这是一座百里难寻贵地宝宅。
  民国廿八年(1939年),女日本鬼子黑寡妇开着歪膀子飞机轰炸洋町,“进士宅第”被炸塌,仅剩大门口“挂匾”层的大半截前墙,和一个青石上马墩,孩子们都叫它“石椅子”。
  萧伟家原是“进士宅第”的后花园。原先他家住在“挂匾层”。1966年,身为公社匕书兼会计的历凤师,酒醉打碎伟人石膏像,遭人检举被捕。
  墙倒众人推。马上有人说他家墙上刻有“封建花朵”,房内藏有“反动派的枪支弹药”。立马招来一群“革命闯将”,在石椅子前插上红旗,“挂匾层”被扒了底朝天,现在还是个大腿高墙的房壳廊。里面围着个顶盖倒塌的空猪圈。
  历凤亲家解放前确实曾有过枪,九十七杆快枪和两挺机关枪。据说日本鬼子投降时,传闻国民党要进村收缴私人家的枪,便连夜 “卖”给了山中的新四军,因部队上历家男人很多。
  “挂匾层”被扒,四嫂领着萧生、萧德和大丫姊妹三,在现在住的房,先是盖了三间半截石头半截土的半截瓦草房和两间厢房。当时萧生十五岁、萧德八岁、大丫刚满月。房子盖好后,全村人都对四嫂把胳膊举过头顶竖起大拇指。
  直住到萧德香门头那年,草房被雨淋塌。立马翻盖了这座“江西木头、临淮瓦,老黑山石头,一錾三花”的大瓦房,房内的石灰水没干,还没来得及打地坪,萧德就在里面洞了房,因萧伟二嫂大起的肚子已能撅到南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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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后花园不能住家?”四嫂不懂却在瞎问,让大羽良瘪哒着嘴却无法回答。紧接着四嫂又像小孩学碰话似地问,山上的祖坟是不是漏气了。一直闭嘴无语的历凤亲,突然摔下筷子朝她骂到:“放你娘的呲花屁!”
  历凤亲长岭山的老祖坟“棉花地”,是一块“野鸡和野兔斗架”的风水宝地,刚埋上不到半年,历凤亲高祖爷就中了举人。他家老黑山“三代之内,必出将军”的节支祖坟,是百里闻名的大地理仙“酒秀才”亲点的穴位,看在本家的面上,还花了三百大洋。
  “小四毛,你这话讲得真不上道道!”辈长的大羽良喊着四嫂的昵称正色说到:“你家三个儿子两个丫头、孙子孙女一大堆,轰轰烈烈一大家人!有几家有这样的福气?”
  “王八多,一路花。秤砣小,压千斤!”四嫂叹气到:“有蛋的福气,尽是驴屎球子外面光!少人家一屁股得带两胯子的账,放在那,又不能唤狗过来舔!”
  “少人家账怎么了?谁家不少人账?再说少人家账也不是吃掉、喝掉、赌钱输掉的!”历凤亲“吱”地喝下一盅酒,白净的脸憋的通红,稀疏的黄短胡被气得乱颤,眼瞪得如铃铛似地朝四嫂吼到:“上人为了下人,哪怕欠别人八大海的钱,也不丢人!”
  大羽良颤颤巍巍摸到酒盅,立刻顺着历凤亲的话音接话到:“三个儿子已完成两个任务,还剩一个萧伟没娶媳妇,他那么会念书,考上学校后就根本不用操心。就是考不上,还有大丫和二丫,实在不行,用她俩换门亲耶熊。一辈子的任务,比掏耳朵还轻巧,你两口愁个熊!”

  听大羽良说到换亲两字,历凤亲和四嫂异口同声地说到:“我们家不换亲!”换亲人家多是单门小姓门头低的人家,或是谁家儿子岁数大、有毛病等是个不正常的人。到了定型娶不到老婆的情况下,不是万不得已,极少有人愿意干像交换牲口样的“换亲”事:“一家吵嘴,两家干架!”。
  萧伟在一旁也翻着巨大的眼珠子朝大羽良嘲笑:“我长得是丑,但我能看得见灯,搞死不会换亲的!”把大羽良气得白溜溜球样的眼睛乱转:“乖乖,这个小嘴不怂嘴真桑,一板脚把你踢死掉!”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萧伟说,这几年老是瘟猪、瘟鸡,与风水有蛋的关系,主要是不讲科学。四嫂翻眼骂他,别一嘴浪打浪的:“把科学拉过来,看看长的是啥样?”
  见四嫂抬白眼杠,萧伟急忙说,武淀新华书店里,讲家禽养殖技术的书就是科学。历凤亲不屑地说:“让写书的人过来喂下猪试试!”四嫂也笑到:“就知道祖祖辈辈,挑粪种菜和喂猪的,尽是大老粗干的事。念书人不会去喂猪。他都没喂过猪,怎么教人家去喂猪?”
  历凤亲拽了一句文词:“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大羽良夸他私塾底子真是有学问,那时的高小毕业的水平,真比现在高中生还牛逼。左手写得毛笔字,也能赶上大学生。
  萧伟第二天赌气要去武淀新华书店。在打马路上等蹦蹦跳三轮车时,被人拦住。说肖家小白菜又带人扛枪在路上设卡子,专打历家人。萧伟知道,昨晚在西边马圩子村看电视,肖家有几个半截桩小孩,被刀片“洋町八杰”他们,捅翻在地,还抬起人来,扔进水沟。
  “宁让疯狗咬一口,别看八杰多一眼!”以刀片为首的这八个十五六岁的混子,近年名气山大。他们人人脸上长狗毛,翻脸要打谁,就是他们亲表叔,也照砍不误。最近这短短数日,又有数人伤在他们的刀枪之下。他们还自称是黑社会冷血杀手,可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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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伟没有去武淀买书,但劝四嫂要相信村上兽医那的防疫针。四嫂马上说干什么事都是“算的有,吃的无”。如给小猪仔打一针防疫针的钱,又够买一头小猪仔,还不敢保证猪一定能长成:“花一二十块钱买的小猪仔,喂到百把斤,就是瘟死掉,还能落几十斤棒猪肉吃!”提到棒猪肉,萧伟脑子“嗡”的一声。那暴晒在太阳下的死猪肉臭味,顿时像锥子样扎进脑仁。
  “给鸡打防疫针,一针能买十来只小鸡娃!”四嫂说,这笔账谁都能算得滴溜溜清。谁家都不是孬得不透气,把钱往水塘里扔还能听到“噗通”一声。
  大羽良算完自家房宅地风水,四嫂便满怀信心地买来二十只小春鸡。信誓旦旦地要让萧伟能吃上辣椒炒鸡蛋。萧伟却劝她马上给鸡打防疫针,哪怕有一成管用,还能长成两只大鸡。四嫂骂他是书呆子:“买鸡才两块钱,打针要二十块!”萧伟想了想,反正开始瘟时,小鸡已能长到斤把重,也够一盘菜了。于是不再多言语。
  萧伟想到早上出门时,“小蛤蟆”还咕咕地跟在他身后要吃的,现在却死了,让他心里油然而生起一丝莫名的难受。
  “知道你考试累了,小蛤蟆故意死掉给你补身子呢!”四嫂对着微微发怔的萧伟笑到:“你去看家堂洞里的酒瓶里还有没有酒?如果没有的话,再去谁家小店赊一壶!要好的蜀黍酒,别赊芋头干酒,虽然便宜点,但喝完头疼!”
  萧伟说他想喝啤酒,喝啤酒长肉又长劲。四嫂立刻想起来什么似地笑到:“小死孩子真是要啥有啥,去你五叔家把他家井里的啤酒拎来。顺变把萧军喊来家吃饭!”
  “我懒得去他家!”那次因萧德 “计划生育”的事,历凤师把历凤亲头打烂,虽然早已和解,但萧伟心里却生了个疙瘩,不但要把萧军从“八大金刚”中开除了至少有十来天,还暗暗发誓,一旦以后自己念书有出息了,一定把他拍在沙滩上。

  四嫂笑到:“去吧,就萧军一个人在家!”萧军比萧伟小三个月,但他家是大队书记家,洗碗水都比人飘得油花多。吃的好所以长得好,萧军比萧伟身架要大一套。可能是人大楞、狗大呆,萧伟马上就要上中学了,萧军在一年级已留级三年,这学期还没升级。要说念书需要祖坟上长蒿子,他俩一个节支祖坟出的,区别竟那么大。真是手丫巴伸出来,十个指头不一般长。
  见萧伟嘟囔着嘴说自己从能寺走回来,小腿肚已转筋了。四嫂轻哼一声,说有的人是“眼是好汉,手是孬种”,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的卖嘴郎中。萧伟顿时来了精神,跳将起来笑到:“末将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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