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眼带刀 不肯求饶

有一段时间,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吵醒了小女儿。妻子说,你去书房睡吧。我说哪能呢!

小女儿可能因为早出生的缘故,夜里睡不踏实。再加上我眠浅多梦,偶有呓语,还有我打呼噜的声音难以入耳,屡屡吵醒小女儿。我终是拗不过妻子,搬进了书房。

办公室来了几个小姑娘,整天打扮花枝招展的,颇为养眼。来了灵感,我会说几个段子。

"师傅,你又不正经了。"

"组长,你怎么这么幽默啊。"

"主任啊,你平时要求我们少聊天,多做事,可你自己做得不好哎!"

嘿,感觉自己头衔还真多,可有什么用呢,业务,还是不如你们,为此,挨了领导许多批评。

我一时无语,心里怒吼,自古办公室如青楼,不许人间见白头啊。要知道我们也是吃青春饭的。

中年是孤独的,对领导卖笑;与年轻同事要商讨三观;回家还时见老婆的嘶吼;偶尔喝点小酒回家,健谈了些。我那可爱的大女儿啊,说:"妈妈,爸爸又抽风了。"

狗日的中年啊,操蛋的人生啊,你叫我何以谈论诗和远方。

仿佛被世界遗弃了一般,孤独而疲惫。在这生凉的夜,在这书房里,我只好任忧伤爬满胸膛,让情感在指尖流淌。

每次听朴树的《Forever Young》,都会感到热血沸腾。今夜,就让我原本苍凉的血液再次燃烧吧。

      所有曾疯狂过的都挂了  所有牛逼过的都颓了  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  全都变沉默了  你拥有的一切都过期了        你热爱的一切都旧了  所有你曾经嘲笑过的  你变成他们了  时光不再  已不是我们的世界  它早已物是人非  让人崩溃意冷心灰  有时你怕  不知道未来在哪  这世界越来越疯狂  早晚把我们都埋葬
  Just那么年少  还那么骄傲  两眼带刀  不肯求饶  即使越来越少  即使全部都输掉  也要没心没肺地笑

歌词带劲吧,热烈而沧桑,满满的情怀。在那瞬间,生活中的诸多过往一一浮现,就如窗外的雨,点点滴滴最终汇流成河。

我终是想起《达摩流浪者》中的一句话: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一天深夜,接到老四电话,说想去看前女友。在北京,一人驱车太累,你陪我路上聊聊天。

我说行,看时间十点。向老婆说明情况。

老婆说,去吧,你们弟兄几个的破事我管不了,但绝对不允许你去私会老情人。

我说,哪能呢。我可不是老四那样的人,心里却滴沽,又有哪个男人不想去私会老情人啊,正所谓好久不见,甚是怀念啊。咳,咳……

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聊起高中那些破事。

我说,老四,你怎么突然想见前女友呢?是前女友约你吗,太幸福啦。

老四收起笑容,说,我就是想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世事无常,你看老二的初恋已经凋零,永远离开这个世间了。

我们心有戚戚,一路无语。

到北京街头,已经早上8点,车子停在路边。老四说,她很快就该到这个单位上班了,我们就站在这等吧。

老四从怀里掏出墨镜,戴上。颤颤巍巍立在北京街头,别提有多紧张。

我喊着:"老四,来了,来了。"

老四立刻捂着我的嘴,把我拉上车,说我们回去吧。

老四,你不上去打个招呼,我说。

老四说:"不想打招呼,就想见一面,干嘛打扰人家平静的生活呢。也许,她早把我忘了,人家毕竟生活在帝都啊。"

我说老四啊,别怨了,都怪咱们当年没考好,但我觉得生活在苏北小城刚刚好。

雾气开始在老四的金边眼镜上氤氲。

两年前,老三为了我们那帮好友聚会方便,盘了一个饭店,四个包间,装修典雅,生意异常火爆。但我知道他没赚到钱。

我们常去,可从来不要我们付钱,他打趣道:"老大老四,你们都是事业单位,吃了不少苦,没赚多少钱,国家对不起你们,我老三可不能对不起你。"

交友如此,备感欣慰。一日高中同学在饭店小聚,几个女生嚷着,先知啊,这桌你年龄最大,来个开酒令吧。

我装模作样说:"行什么酒令,不学那古人,给你们讲个哲理。"

她们异口同声问:"什么哲理?"

我说以后啊,你们几个美女如果有事,只许找老三。

"老三姓好啊,姓王啊,隔壁老王啊。"

那晚不知挨了多少白眼,酒自然没有少喝。

一次,在老三的酒馆饮酒,有一个顾客醉酒耍酒疯,拿着破碎的啤酒瓶乱戳,很多顾客如受惊的小鸟。

一个孩童满身的血,多可爱的孩子,竟然受伤了。

看到此,我生气啊,热血燃烧,上前阻止,像一个孤独的剑客。

手腕生疼,终把酒瓶夺回,鲜血洒了一地。老四、老三上来把酒鬼放倒,一阵挙打脚踢。

你居然伤害儿童,竟然让老大流血,听到斯,感动到流泪。

可我听到骨骼的脆响,心想事情要糟,立刻阻止,终究晚了。

我立刻打电话给市里的同学,刑警大队的,问怎么办。

立刻听他吼道:"个狗日的,事大了,能入刑了,你俩工作要丢。唯一的办法,让老三背锅,他是个生意人,想办法弄个缓期执行,一年内不许外出,期满后撤销。"

我骂道,狗屁办法,生意人不能外出,一年得损失多少。

老三学过法律,死也不让我们承担责任。

录完口供,深夜回家,向老婆和盘托出。

老婆意外地没有嘶吼,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卡,让我明天把钱送过去。

一个月后,他说,需要出去谈点业务,但身份证已上了黑户,没法开房,总不能天天住车里。

我说,我身份证你拿去用,我们两人虽异姓兄弟,但长得像,一般人看不出来。

一年后,身份证还我,说没想到用了一年还真没有人发现。

一次和几个要好的同事饮酒,微酣。一兄弟说道,先知啊,你就不能改改自己的性子啊。

"你看,你早该提拔了吧。"

"多年前,你就在单位人才计划库里,这么多年还在那个库里,早该提拔了啊,你该想想办法啊。"

我默默喝掉杯中酒。想想自己怒怂过领导,拍过领导桌子,叫我检讨,不肯求饶。

我又何曾错过,我又何须改变。生活让我平凡如斯,平庸一点又何妨。

这个世界太疯狂,早晚会把我们埋葬。

有时候,真想把这个世界干掉,青青校园居然成了庙堂江湖;曾经心爱的姑娘能够跌落风尘;曾经的白衣少年高晓松居然撸起裤管,轻摇蒲扇,到处贩卖着诗和远方。

……………………………

这个世界怎么了啊!有时候我怕啊不知道未来在何方这个世界越来越疯狂早晚把我们全部埋葬。

但又能怎样,还能怎样,just那么年少,何曾妥协,何曾求饶,即使全部都输掉。

让我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昨天晚上,朋友圈突然被一个大叔刷了屏。

朴树,大家都叫他朴师傅。

原来,B站办了个海边毕业歌会,请了好多歌手。朴师傅呼声最高。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人,一开口就能触动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住着一个孩子的地方,那一定是他。

一时间,前浪后浪们都在转他。

这首歌,其实已经二十几年了。

原先它叫《New Boy》,是朴师傅第一张专辑的第一首歌。

里面提到的很多词我都听不太懂,比如:

朴师傅非常享受,自己弹琴,又唱又蹦,还不时挥手让大家和他一起唱。

B站弹幕里打出一排排的:爷青回。意思是,爷的青春回来了。


这场毕业歌会,大概是想给今年的毕业生一个小小的慰藉,给这么丧的2020年打打气。

因为疫情,大部分学校的毕业典礼都取消了。

今年的毕业生,没有图书馆门前的合影,没有一起抛帽的热闹,没有彻夜喝酒告别的痛哭,更没有宿舍楼下的表白。

只能聚在一起看看B站这场歌会,找找离别的仪式感。

毕业典礼是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里程碑。为了让大家有点仪式感,各个学校费尽心机。

比如南京邮电大学,用机器人代替学生,脑袋的位置摆个ipad,视频连线。

一身穿成胸是炒鸡蛋的校长面带微笑,给机器人一个个拨穗,不知道心里阴影几何。 


中国传媒大学动画学院,在游戏“我的世界”上搭建了个虚拟校园,模拟毕业典礼。

几乎所有在校生都上线,院长通过游戏讲话:

大家赶上了百年一遇的疫情,对所有人来讲都是一个特别大的考验,特别是对咱们同学们来说,我觉得真的是一种煎熬......(主持人插话,大家不要飞来飞去,也不要打架)

不知道有没有人趁机找到让自己挂科的老师,给他两拳。 

不知道是不是恶搞,双鸭山大学(划掉)中山大学直接在微信群假模假样地整了个仪式。
还用上了微信最新推出的拍一拍功能。


另一张图显示,有个家伙被感动了,想在群里回复:谢谢校长,我们会常回来看看的。

结果他发现,自己发送的那句话前面出现了红色叹号,显示:

B站这次的毕业歌会上,请了一位已经毕业29年的歌手——老狼。

他的心境,估计已经从伤别离变成了再回首。


因为二十多年前,他也是在一次毕业晚会上唱歌,自此红遍全国。

1994年,中国举行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国家级的大学生毕业晚会。

这场晚会由国家教委和央视联合主办,在央视二套播出。主持人是《正大综艺》的杨澜和程前。

这时的正大综艺是全国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主持阵营这般豪华,可见国家的重视。

毕竟大学还没有扩招,这一年全国的毕业生只有60万,连晚会主持人程前都没上过大学。

两个月前刚推出《校园民谣》专辑的老狼,在这场晚会上以一首《同桌的你》大放异彩,为刚毕业两年的他开启了新的人生。

这场晚会,如今在B站上有完整的视频。

怀旧的同时,你会发现其中一些未来的头部角色,当年都是稚气未脱的后浪。

北外阿拉伯语专业的大三学生何炅演了一个小品,《渗透》。

  他扮演一个校园电台的主持人,在给一位校园诗人做专访,见缝插针地塞进去赞助商的广告:幸福鞋垫。

跟他今天干的事其实差不多。

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小品《卖鞋垫》(也不知道那年头的大学生怎么那么爱鞋垫)里,有一个23岁的内蒙姑娘,气质脱俗。

她扮演一个卖鞋垫的驼背老太太。一身老年装和白头发,也没能掩盖住她的颜值。

多年后,她因为一个角色大火:


清华大学出了四个学生,合唱了一首《成长》。

其中一个,虽然长得不太行,但已经是清华有名的校园歌手了,叫卢庚戌。这歌就是他写的。
他的心情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因为这一年是他的毕业季,期待而矛盾。

到底是按照自己的专业,搞建筑;还是追求理想,搞音乐?

他后来的心境,或许就像《成长》中唱的那样:

静静春雨飞落和悠悠秋风秋叶  在青春年少的日记里  梦里花开花谢和心情起起落落  在三毛飘泊的日记里

风中隐隐传来那曾说过的话语在青春无悔的歌唱里请给我颗谅解岁月的心让我能够回到当初的心情里

他和所有的毕业生一样,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往哪儿走。

人生的转折,总是在毫无防备中到来的。

一年后,国家宣布:取消毕业生包分配的政策。

不知道这场唯一的国家级大学生毕业晚会,是不是为了给取消毕业分配做铺垫。

B站这届歌会,最后压轴的李宇春唱了一首《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没有回忆怎么祭奠呢还有什么永垂不朽呢错过的你都不会再有


想想我大学时候光顾学习了就觉得可惜,这一天天流逝,真怕青春就这么没了。

每次听到别人干的疯狂事,就无比羡慕。

比如华中科技大学之前有个毕业仪式,泼水节。

据说是始于2005年。毕业晚会结束后,几个艺术团的毕业生意犹未尽,在校园里边唱边逛。结果打扰到了正在复习的学妹,她们就从宿舍楼往下泼水表示不满。

这一行为,竟然发展成了华科的毕业固定项目。

每一年,在毕业晚会结束后,毕业生都要在校园里游行,喊着各学院的口号,走到各宿舍楼下,求泼水。

大一到大三的学生,早早就在宿舍准备好了盛满水的盆和桶。 


虽然游行是男女一起,但是一听就知道,口号多数出自男生的策划。

比如计算机学院的口号里,就有这么一句:

没有计算机,哪有陈冠希

学物理爱自由,没有妹子算个球

这个泼水节,参与的人一年比一年多。玩法也一年比一年先进。

2011年,还诞生了另外一个传统:攻占公主楼。

男们游行到女生宿舍楼下,在变节的宿管阿姨配合下,冲进想了四年都没进过的女生宿舍楼。敲每个宿舍的门,冲进去求泼水。

最多来个拥抱,再多不敢了。

怪不得各大厂的程序员好多出自华科。


最后,大家跟马里奥一样冲顶,在各女生宿舍楼顶挂上院旗,表示已经攻下。

攻占公主楼持续了两年,就在社会上引发了性骚扰的争议。

2014年的毕业生准备沿袭惯例往里冲,结果赶到女生宿舍楼下,发现学校安排的大批保安已经严阵以待。

不过,知乎上一位网友记录当年的情形说,男生们四次想往女生宿舍里冲,前三次均没得手。

第四次,有个女生把宿舍楼里一扇平时不怎么用的小门打开了,接着就再次响起了万马奔腾的声音,此起彼伏的:

到了2015年,这个活动被彻底取消。

到底是否造成了性骚扰外人也不好说,但每次提到青春,就总是伴随着荷尔蒙。

我大二那年,被安排从北京南六环的学校跑到北七环的延庆军训。

白天训练,经常能收到河北移动欢迎你的短信。晚上集体到公共澡堂洗澡。

因为只有一个澡堂,总是女生先洗,男生再洗。

我们班女生正好是最后一个洗的,洗到最后,就听见男生在澡堂外面喊:

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就冲进去了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这时候,我发现几个闺蜜的脸都红了。

问她们为啥,她们不说,眼神怪怪的。

每年毕业典礼,校长致辞也是重要的一个环节。

有些话,能让学生记一辈子。

比如成都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男女比例1:9。

毕业典礼上,院长致辞说:

母校最对不起你们的,欠你们一个男朋友。

汕头大学每年都请李嘉诚来讲话,不知道是不是怕校董跑了。

他讲完话,同学们纷纷表示要向校董学习,早日向诚哥看齐。

2018年毕业季,佳木斯大学校长致辞时说:

自从北大校庆校长致辞以来,我发现校长致辞也是一项很高危的举动,所以讲话稿还是我自己来写,一来可以表达我的真情实感,二来我自己写的字我基本都认识。

但是这些毕业致辞,都比不过一位校长的语录流行。

每年毕业季,总有华科的学生跳出来发几段话,叫:根叔语录。

根叔是华科上任校长,名叫李培根。

他在任时的每期毕业讲话,都把学生们感动的泪流满面。

说实话,已经毕业一年的我看到这些话,依然有一份莫名的感动。

我记得你们的自行车和热水瓶常常被偷,记得你们为抢占座位而付出的艰辛;

记得你们在寒冷的冬天手脚冰凉,记得你们在炎热的夏季彻夜难眠;

记得食堂常常让你们生气,我当然更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们绝不赚学生一分钱”,也记得你们对此言并不满意......

根叔的最后几句,今年听起来也格外应景。

未来是大度的。少数同学可能在茫然、疑惑、不解、甚至痛苦中沉思着未来。

站起来,前行就有路。未来依然愿意迎接你,依然愿意把你拥入怀中。

对比我们去年的毕业典礼,我唯一深刻的印象就是下着雨,在校园广场上听校长讲话。

因为刚有一位女校友给学校捐了几千万,校长一开心,把往年都要回收的学士服送给我们了。

每个人唱完歌都要对毕业生们说几句话。

轮到朴师傅,他唱完想了想,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说了一句:

终有一别,希望大家勇敢地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今年的疫情,让这届毕业生失去了盛大的毕业典礼,还给他们的是成倍的压力。人生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其实,每一届毕业的年轻人都面临着茫然和未知,期待与彷徨。

无限可能,正是青春的底色。

不管有没有鼓足勇气,有没有准备好,我们都只能出发。生活总会给你一个答案。

总是要在难以预料中向前走。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五一的那场北京草莓音乐节,全场都在喊:“朴树!牛逼!”

朴师傅一脸平静的说:“我不牛逼,生活才牛逼。”

朴师傅昨日在音乐节上说:

“每一次演出都看到大家用手机拍,我想说的是每一个时刻都是不可复制的,你去关注记录的时候,有更专业的人去记录,我觉得大家来这是需要百分之百的体验这个时刻,我觉得你们去记录的时候是全然的,我觉得你们错过了。”

师傅说的没错,每一个时刻都是不可复制的,要享受当下,带着眼睛耳朵与心脏就足够了。

我最早听到朴树是在十几年前的校园广播上,放着那首《白桦林》。

那时的朴树还年轻,那时的我还年幼,那时的时光还很慢,一切都很慢。大家都还没有那么急不可迫。

当时只有一个感受,是什么样的人,能写出这么悲伤的歌。

后来近十年里,我不再听到任何关于朴树的消息。

城市每天都在变化,身边的人也在变化,用的东西也在变化,所有人都在急切地拥抱变化,阳光打在脸上却是少了从前的惬意,多了几分浮躁。

朴树消失的这十年间,我听了许多不同的歌,看着他们光鲜亮丽,看着他们蝇营狗苟,看着各种歌唱节目的浮夸和做作,也看着这个时代宛若繁华背后的虚无和腐朽,看着这个病态的时代。

朴树的《那些花儿》发在了1999年,他将专辑命名为《我去2000》。这是一个迈入新时代的标志,朴树似乎在1999年那时候就打算在这个世界消失,就好像尼采在1899年挥手告别一样。

可是朴树并没有完全告别这个世界,在2014年朴树唱了一首《平凡之路》获得了许多奖项,在领奖的视频里我看到了朴树满脸的不适应,宛若一个隐士忽然间被瞩目时那种感觉一样。

大家都说朴树成熟了,从《生如夏花》到《平凡之路》说明那个无比拧巴的朴树,也开始和这个世界和解,开始和自己曾经厌恶的东西握手言和。这种论调还没有说完,也就是在2015年的秋天,朴树突然发了一条长微博。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叫朴老师了。可怕的是有时我还答应了。96年签下第1张合约,算下来,的确是个老艺人了。

从一开始,就厌恶这个行业,并以之为耻。电视上的明星们令人作呕,我毫不怀疑我会与他们不同。后来,与这行业若即若离的那些年,被裹挟着,半推半就着往前走,边抗拒边享受着它给予我的恩惠。钱,名声。一度沾沾自喜,而且颇有些年迷失其中,沉湎于享乐,无力自拔。直到老天爷收走了赋予我的所有的才华和热情。

09年合约了断的时候,我真的松了口气。够了。我不要再过那种生活。我需要一整段时间来搞清楚,我到底想要什么,要干嘛。

我不否认我心存偏见。在我眼中,明星这个词昂贵而无趣。而这个行业,保守,短视,贪婪,僵死,象涂脂抹粉的尸体。甚至比起二十年前更加无耻。

我赞同人们该各行其是,互不相扰,没有你死我活。但就我而言,我只希望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心安理得的,让它们尽可能有趣。这一点愈发清楚。它对我很重要。

7月,我看到了木星的单曲封面,看到了这个行业标准模式的宣传通稿。我被告知,这是这个行业的规律,不如此就没有人看没有人听。我怒不可遏。我想说,你们就是用这方法让你们的行业每况愈下奄奄一息的。

这是我写这些文章的原因。

我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听我的歌,甚至了解我这个人。但与其做那些断章取义驴唇马嘴的采访,还不如自己把它们说出来。
关于这十二年,我真的很厌烦那个说法,“某人十年磨一剑,十一年,十二年”。一而再而三,我觉得好愚蠢。我不是用12年来做1张唱片。不是。如果一张唱片做了12年,可以预见,那该有多糟糕。

在英国时,听朋友讲起prince录音的故事。话说,prince为了一首歌能录出他想要的鼓的音色,从美国录到英国,一直不得。两年后的一天,录音师正在整理素材,躺在沙发上的prince一跃而起,“嘿,就是刚才的那个声音,它就是我要的那个。”录音师回过头,看着他,缓缓说道,“是吗。好吧。谢谢你。这是两年前我们录下的第一条。”

各位,这并不可笑。当你足够爱一件事,你就会知道,这有多正常。当你长久地专注于它,它便会无限放大,以至于你的听觉视觉所有感官开始变形,失去判断,最终陷入疯狂。这也是我9月刚刚经历过的。心有余悸。

岔回来。是老天爷让我等了12年才等到可以做唱片的状态。
在这12年间,爸爸妈妈变得很老了,我和我身边的一切都老了。连我的狗也老了。它曾经那样精力旺盛,充满好奇地整天玩耍。而现在,他开始越来越久地睡觉。他的鼻子不再那么黑亮,湿润。他脸上的毛开始发白。他会时常把头放在我的膝盖上,长久地望着我,就像知道他不能永远这样陪伴我。

我的情况则是,不再热衷于漂亮衣服,终日的party,卖弄炫耀。越来越沉默。我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看起来越来越疲惫,头发越来越白,越来越少。
它们慢慢的发生。它们就像凌迟。漫长的侮辱。让你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后来,不知不觉地,你开始接受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减法,并乐于见到自己变得越来越少。有一天,你居然发现,在心里的某个地方,你比最年轻的时候还要年轻。以至于认为,一切才刚刚开始。时间变得不再有意义。

各位,时间哪儿都没有去。它是你的幻觉。它并不存在。

前几天读到这样的故事。某人善画竹,名满天下。可他的老师对他说,你尚未入门。问:如何得入。答:要在心里觉得你就是竹子。其人乃去,终日站在竹林中。风起。竹摇。其人亦摇。如此十年过去。一日,师往探之,见其在竹林中闭目凝神,随风摇摆。师视良久说,好了,可这还不够,你要忘掉你是竹子这件事。又三年。师复探之,曰,汝成矣。

我喜欢这种对待时间的态度。

我们是不是非要那么急迫不可?

朴树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还是那么拧巴,一点都没有变。后面的东西越来越超脱与淡然,好像一个看透尘世的人。

木心先生在《素履之往》中写过:“一个成熟了的男子较一个青年更孩子气些。”

有时会觉得朴师傅和顾城是一个世界的人。

顾城需要一盏灯,走了那么远,去寻找一盏灯,让诗句在早晨长大。而朴树也需要一盏灯,把世俗放空,然后让风吹进来。

他们都不肯接受成年世界的规则,固执地想要留住一些干净的东西,因为他们的清白之年,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朴师傅新专辑的每一首歌也全都是那个男孩的影子。

《清白之年》这首歌,我一口气单曲循环了56次,我戴上耳机走遍了青岛整个老城区,春末临夏的路上有些许凉风,树上的叶子也全是刚绿不久,微微摇动,配极了这首歌的前半部分。

我听到了朴师傅在留恋那些清白干净之年,就如我在怀念那早已过去的1997年。

也听到了他满怀期待盛装出场的未来,却经历了诸多似是而非、天各一方,这中间有人坏了心肠,有人铁石心肠,大风吹来了,我们随风飘荡,可时光迟暮不返人生已不再来。

后来人随风飘荡,大家各自一方,我们好像再也不会眼睛不眨的盼着杨树叶落下,我们开始在风尘喧嚣中遗忘过去的清白脸庞,熄灭了当初的清澈目光。

可曾还有什么人,能再让你心起涟漪,继续幻想?

歌曲最后唱“我想回头望,把故事从头讲”,并且在4分27秒的时候,你轻声的说了句:嗨!

我当然知道,这是他看见那个少年来了,他在对那个少年说:好久不见。

《forever young》这首歌在听到欢快的前奏时,我的内心全是阳光。

但当朴师傅把第一句唱出来的时候,我特别震惊,居然是《New boy》的曲。

1999年朴树唱《New boy》,十九年过去了。

Windows 已经更迭了八代,但我们并没有轻松起来。奔腾电脑早已淘汰,但思考还是要靠自己的大脑。我没有新衣服,更不想换新发型,我已经过了18岁,我不知道以后的路是否真的没有痛苦。

我们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却都愿意暂时沉浸在这首歌所营造的美好世界里。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forever young》一开口就像是对过去那个少年的回应。

“所有曾疯狂过的都挂了,所有牛逼过的都颓了,你拥有的一切都过期了,你热爱的一切都旧了,所有你曾经嘲笑过的,你变成他们了。”

一个人欣赏一个人,是因为对方身上总有自己想要的样子。

2018年的春节,和往年相比没太大不同,年味自然是更寡淡了。而在过年的前夕,一个普通周末,朴树突然现身后海,穿着那条可爱的秋裤,羞涩地跟台下观众说了声:“周末好。”

为路人唱起他的《猎户星座》:“你还记得吗?那时的夜晚,是如何降临的。什么都不说,像来自天空,轻如指尖的触痛。”

师傅一开口,我的热泪就在翻滚了。这时北京的后海,烟火气息浓厚。玩滑梯的孩子,吃棉花糖的情侣,自拍的人们潮水般聚拢来。卖花的老人,三轮车夫纷纷驻足。零下7度的北京,那一瞬间如此安静,美好,很有温度,冰封的内心开始融化,仿佛春天提前苏醒。

朴树说:“其实这首歌,他最想唱给那些早出晚归的人,唱给那些为生活辛苦奔波的人。”

一曲终了,朴树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跟大家告别离去,和来时一样简简单单。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最让我感动的一刻,大概就是朴师傅唱《送别》唱到泣不成声。

大事发声录音棚那个视频我看了几百遍。朴师傅唱到一段后,声音渐渐颤抖哽咽,直到按捺不住,掩面失声大哭。

他说:“有的时候,生活就像炼狱一样,特别难熬,在音乐里面唱最悲伤的歌,也是一种享受。”

可朴师傅的这次失声痛哭,再次被自媒体纷纷解读。我不喜欢人民日报那种“谁不是一边不想活了,一边努力地活着”的说法,因为带有强烈的鸡汤味道。

对我而言,朴树不是佛系,也不是想死,只是经历夏花和明媚,走过低谷和失意之后的自我抒发,就像我们所有人的眼泪一样。

朴树说过如果他可以写出像弘一法师《送别》这样的歌曲就死而无憾。

可见朴树对待自己的音乐是多么的苛刻和期待。然而有期待就会有失望,何况朴树是一个近乎的完美主义者,他对每首歌苛刻反复斟酌音调文字录音效果乐器效果。

《送别》这首歌的歌词看似古朴无华,平淡如水,但是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化境的层次。不仅朴树写不出来,我觉得即便是那些歌坛巨星也少有几个人能够写出来。

李叔同的一生是好几个人的几辈子。童年富贵荣耀,青年才华横溢,晚年青灯卷帘,独坐静室,法号弘一。

我记得前段时间看过《一轮明月》这部电影。至今犹记得弘一法师圆寂时候,有一个小孩子在打一个陀螺。小孩的母亲喊:“三郎,回家吃饭了。”而电影开头出现的年幼时的李叔同和结尾形成呼应。

我想起了佛教关于人生三境界的说法: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每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在不断向着那个起点回归,起伏不定的轨迹也终有一个注定的归宿,如是而已。

朴树在唱歌的时候突然放生大哭,没有一个人说他在伪装。我也相信那个曾经十年内拒绝上任何综艺节目的人,必然是羞于伪装和表演的。

李叔同是在虎跑寺断食20天。晨钟暮鼓,青灯佛卷,远离浮华尘嚣,灵魂漂浮四十年,他似乎找到最终归宿。

朴树依旧是朴树,虽然老了,但是依旧保持十几年前的单纯,干净,执拗。就好像他二十几岁唱的那首《白桦林》与《那些花儿》一样干净。

我宁愿相信朴师傅在逐渐向着起点回归,像那些漂泊半生的游子,开始向着出发时候的地方回归一样。

朴树开始寻找着属于自己终极的道,就像弘一大师在尘世浮沉半生,却突然出家远离红尘了一般。

朴树很苦,但是活在这个世间的芸芸众生谁不苦。生老病死,苦集灭道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人生,能在苦中作乐的生命之途中看到山水还是原来的山水才是真正的开悟。

朴树距离李叔同还有多远,或许远在天边,或许近在咫尺。

2017年4月30日,朴树发了自己人生的第三张专辑《猎户星座》。

对于别人,这可能是一年与另一年的间隔。

但对于朴树,却已是一个年代和另一个年代的间隔。

十几年前朴树唱着《生如夏花》,唱着“两眼带刀,不肯求饶” 。

那时的朴树像极了王小波文中的牛一样,在那个时代他觉得没有什么能锤得了他,命运算个屁啊,他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

可慢慢的有了《平凡之路》,《清白之年》。

就像是向自己妥协,命运妥协了一样,他始终是抵不过不完美,抵不过音乐圈所谓的体制,他归来的时候很疲惫,是与自己大战一番后的疲惫。

新专辑发布,他没有兴奋开心,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久,他更多的是怒火和悲伤。

“我还在等待着那种满足感。然而它一直没有来。这让我明白,其实我根本不愿录完这张唱片。梦有时不必实现。当它成为现实,便失去了所有的可能。”

“是的,我终于可以不在意关于这张唱片的一切了。相比而言,我更能记住的是曾为她付出的和遭遇的。他们给予了更多。”

是朴师傅的音乐陪伴了我无数个质疑自己的黄昏与深夜。

渐渐地,我从思索生命意义的羞耻感中,释放出来。在今后的岁月里,我们都不要放弃对生命的思索,对自己的真实。

对于世界,我永远是个陌生人。

我不懂它的语言,他不懂我的沉默。

我们交换的,只是一点轻蔑。

愿朴树永远如少年,不牛逼也没关系。

此时此刻,我坐在傍晚的房间里,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往下掉,直至消失。桌子上水杯热气腾腾,外面天空灰白,树木无精打采。

我等待春的到来,我心中的那个春天。

我无比盼望春天,盼望春天,盼望春天。

个人公众号:行走的牧人

愿在这片土地,遇见相似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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