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在外,怕外勤员工偷懒摸鱼,发微信反馈太慢要怎么办?

为爱“眼瞎”的黎叔叔&作精甜辛

脑洞沙雕产物 轻松解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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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辛今天在家休息,原本打算去找黎朔去吃个甜蜜的午饭,结果他远在美国的老妈突然打了个电话说他们和黎朔父母刚从夏威夷旅完游回来,给两人空运了些水果过来。

也不知这空运到底是飞机在送,还是降落伞在送,赵锦辛一早接的电话,等到了快日落。

赵锦辛双手叉腰,气喘吁吁看着桌上两个大木箱,思索着这到底寄的是水果还是炸药包,黎叔叔回来不会连家都没了吧。

而且……这箱子的八个角居然还用铁钉和铁皮焊死了?!

他想现在打电话给黎朔让他别回家了……

赵锦辛从储物间的一个铁盒里找了把榔头,他们家一切除厨房用具外可能有“危险性质”的物品都被黎朔收放在这里,他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咚!!咚!!咚!!”

赵锦辛手脚并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撬开了一个箱子……

里面都是些夏威夷盛产的热带水果,菠萝、芒果、西瓜……之类的。

他烦躁的抓了把头发,人往沙发上一摔,拿起手机熟练地点开一个微信页面,

“黎叔叔~咱们爸妈寄来好大两个‘炸弹’,搬了好久~我手都磨红了才拆了一个~”

那语气,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不知道的以为被拆的是他。

赵锦辛说完撇了下嘴随意蹬了另一个箱子一脚。

两分钟后,特别的消息提示音响起,赵锦辛迫不及待点开语音条,

“好啦辛苦你了~累了就休息会儿吧,剩下的等我回来再拆。”

听见爱人温柔体贴的声音,赵锦辛咧开笑,“那黎叔叔一定要快点回来,万一‘爆炸’了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小羊了~”

电话那头黎朔宠溺又无奈的摇摇头,轻笑出声。

赵锦辛怎么可能舍得让黎朔回来干这种重活儿,重新捡起榔头“卷土重来”。

终于在激烈的“战斗”后,拆了第二颗“炸弹”。

——欸?这箱怎么全是火龙果?

一颗颗色泽饱满,红绿相间的火龙果整齐罗布在里面,更像一堆红色的“小炸弹”。

不过赵锦辛也没在意,大概是因为夏威夷最近热销火龙果吧。

事务所最近有些忙,黎朔已经连续好几天晚下班了。看他每日面带倦色,赵锦辛也心疼的不得了。

黎朔不让他进厨房,更不准他动刀具。但……削水果总是可以的吧,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儿。

想着好好犒劳犒劳辛苦工作的爱人,赵锦辛随手拿了两个火龙果去了厨房……

赵锦辛一脸无语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衣服,简直想把这“炸弹”一脚踢回美国。

谁能想到,他一刀劈下去,“噗呲”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劈到了谁的大动脉,反正他被溅了一身“血”。

谁也没告诉他这居然是红心火龙果?!!

还红的能跟鹤顶红媲美了!!

这可是黎朔才给他买的新衣服!!!

其实本来问题不大,但赵大少爷因为自己爆棚胜负欲和自尊心,决定越挫越勇,勇往直前。

于是……一个“血腥残暴的凶杀案现场”腾空出世。

赵锦辛穿的是一件肉粉色的卫衣,青春的气息肆意蔓延。

但现在整件衣服前面大部分与近玫红色的汁水沾染在一起,变成了刺眼的鲜红色……跟血液一样……

赵锦辛低头望着双手掌心,惨不忍睹。不知道的以为他割腕流了一手血呢。

他又见周遭地板,菜板及灶台都多多少少沾了些汁水,不禁暗道不好,黎朔快回来了,等他看到这幅残局,还不得没收他的游戏机!

等赵锦辛正准备清理“作案现场”时,门口传来“咔嚓”一声,如同听见了毁灭的号角。

黎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他有些吃不消,不过幸好今天已经全部处理完了,终于能好好陪陪他的小羊了。

想到这黎朔不禁轻笑出声,捏了捏眉心,劳累都消去一大半。

黎朔进门叫了声,没人答应。看见客厅一地的木板屑渣和两大箱水果。

他无奈叹了口气,又得收拾好大半天了。

赵锦辛藏不下去了,委屈的叫了声,直觉告诉他,主动招供说不定能从轻发落。

黎朔一听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还委屈巴巴的,早就预感这小少爷又闯了祸的准备。

哪曾想直接当头给了他一个“惊喜”。

黎朔呆愣在原地,看着部分地砖和案板上飞溅的“血”,以及赵锦辛腹部的衣裳和双手上到处都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赵锦辛见黎朔不动,心道不好,连忙认错,“对不起,黎叔叔我……”

下一秒,他话还没说完,黎朔已经冲到他身边捧着他的手,赵锦辛明显感受到,他在颤抖……

赵锦辛察觉不对,换了脸色,

“锦辛你、你怎么样?你……我、我去拿凝血酶!你别动!”

赵锦辛见黎朔眼里已蓄了泪花,话都捋不清了,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

他一把拉住往外冲的黎朔,拢进怀里,

“你松手!别拉着我!”

“黎朔!等会儿!宝贝儿,你看清楚了……这不是血。”

闻言,黎朔冷静下来,仔细打量了会儿,又瞥见案板上除了刀以外,旁边还放着一盘切的歪歪扭扭的红心的火龙果,这才放下心来。

怪他刚才没认真看,出了丑难免有些尴尬,面上烧的慌。

赵锦辛见他这幅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黎朔一个眼刀飞回去制止了,

“没想到黎叔叔那么关心我啊~都不好好看清楚。”

赵锦辛狡黠一笑,黎朔上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

“谁叫你整天不让人省心,小混蛋。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吗,准你进厨房了?还拿刀?嗯?”

黎朔拉着他去冲手,细细给他连指缝间的污渍都给洗干净了。

赵锦辛偏头一直看着他,

“还不是看你最近那么累,想着给你切点水果吃。谁知道,把我们黎叔叔累的眼神儿都不好使了~”

“行了你,以后别再随便进厨房了。”

黎朔给他把手擦干,又拉着他往卧室走。

“要是进厨房能让黎叔叔多关心我一下,我宁可天天进。”

赵锦辛边说边举起手,让黎朔把他的上衣脱了,换了件衣服。

黎朔弯起嘴角,轻刮了下他鼻梁,紧挨着坐下,

“好了小少爷~知道这两天冷落你了,现在工作忙完了,可以好好陪你了。”

“那咱们今晚出去约会吧!好久没跟黎叔叔吃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了~”

“行,不过得先把家里那些东西收拾了。”

赵锦辛一下弹起来,“我现在就去!”

黎朔叫住他,赵锦辛回头看他,总觉得黎朔这个笑有点瘆得慌。

果不其然,黎朔朝他伸过手,接着说

世界观接《纸玫瑰》之后,算是后篇吧

她又一次从梦中醒过来。

指针咔哒咔哒转到了下午四点。

被冷汗浸湿的头发黏腻腻地耷拉在耳旁,这会儿她觉得有点冷,把放在外面冻僵的手臂缩回被窝里。

她紧紧地抓住身上的被子盖过脸颊,又昏睡过去,在一片混沌和窒息感中梦见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组织充满清洁剂气味的狭小隔间里。直到她昏昏沉沉之中梦见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嘴角才会稍稍勾起笑意。

第二天她醒过来,心里想着,这太糟糕了。

时间被一分一秒地拉长,她看着窗外,熹微的晨光将天际一点点地分开,然后不断延伸,延伸到整个苍穹都被照亮。

厨房里没有生过火的迹象,自然也没有可口的早饭等着她,咖啡机嗡嗡作响,她倒掉咖啡粉,看它们前赴后继落入垃圾桶的各个角落。

她看着窗外白得渗人的光,想起那个时常站在她的阳台上,站在日出之下抽烟,回头看她时眼神温柔得比月光还要温暖的男人,轻声呢喃,“骗子呢。”

去美国吧,她对自己说。

在工藤一家的家庭聚餐上,志保拒绝了毛利兰所谓“离我们的新家很近,志保搬过来住彼此也有个照应”的提议,她知道她的热情之中带有女人独有的同情心理,坚决表示自己已租到了合心意的房子。

客厅里的毛利小五郎仍旧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未来将要嫁做人妇的事实,醉酒后大呼小叫地拉着工藤要切磋十八般武艺。小兰丢下手上收拾餐桌的工作,皱着眉头将难舍难分的两人分开。就连难得一见的妃英理也赶来祝福新人,将醉酒的丈夫扶进卧室。

志保也无事可做,她悄悄地起身,走到阳台上吹吹风。

本来她是无论如何不会碰酒的,可架不住新人的订婚之喜,浅浅地斟了一点威士忌。

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冲到她的脑门,她感觉好极了。

东京的夜晚仍旧灯火通明,屋内的嬉闹声被阻隔在了门内,她看着很远的地方一点一点阑珊的灯火,不久就定位到了米花町2丁目。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她没回头,在她还尚未靠脚步推断出是谁的时候,那人已先开口。

“灰原,你真的要去美国?”他总是改不掉地灰原灰原地叫,而她也不甚在意。

“是啊,一个知名大学的研究院发来的邀请函,有这么好的为学术界做出贡献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去?”她撑着头站在栏杆旁,表现得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开始一场新生活。

“我不是说这个,……灰原,赤井先生走之前交代过我们,组织的残余势力还没有完全被消灭,不能让你离开日本。”

她不耐烦地皱起眉,“我自己的安危我自己负责,关他什么事。”

说完她自觉语气太过激动,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开口,索性沉默下来。她点上一根烟,很快不大的阳台上漫出尼古丁的味道来。

“灰原,你去美国,想过赤井先生吗?”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愣,志保承认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她轻笑,笑的眼角下的一点褶皱微微上翘。

在工藤的印象里,上一次她露出这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还是她在医院里,拿着枪向他射出了一束玫瑰的时候。

等她笑够了,转过身,直视着工藤,“你觉得我在哪里,他会关心吗?”

“……”她仍旧笑着看着他,面色无异。

没有人能改变她,就连赤井先生也不可以,他一直知道。

他败下阵来,咬咬牙说,“你要去就去吧,照顾好自己。”

她吸了一口烟,含在嘴里久久不吐出来,半晌才说道, “对不起,你就当我是最后一次任性了。”

临走之前他们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插科打诨说着不痛不痒的玩笑。

志保灭了烟,整了整自己脖子上的浅红色围巾,潇洒地拍拍工藤的肩膀,“呐,我已经和研究院的人联系过了,后天就飞过去。抱歉没提前通知你们,不过,你们的婚礼我还是会回来参加的。”

她与尚在忙碌的小兰和妃英理道谢,然后一个人裹着酒红色的大衣消失在楼梯口。

他拿出电话,发了一条信息,那边的人或许尚未开机,消息如石沉大海般久久没有回音,但是工藤知道他总会看见的。

临走的时候,她把钥匙全留了下来,连同那些年赌气不肯让他进门而偷偷藏起来的十几把钥匙一起放在门口的鞋柜里,第二层柜子的最里头的一双大红色靴子,她二十岁生日时赤井买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嫌弃老土就扔在了角落里,她知道他找得到的。

她拎着行李箱出门,仔细地想了想他看见空荡荡的家会是什么反应。

惊讶,愤怒,还是释然?

无论是哪个,很可惜她都看不到了。

志保走的那天,谁来送都被她谢绝了,她拖着此生的全部家当,两个又沉又重的最大号行李箱和一个肩背包,独自前往那个城市。

踏上纽约的土壤,看着熙熙攘攘前来接机的人群,没有一个属于自己,对此她本人倒是没有任何背井离乡的感伤。十几年前被送往此地上学考研的时候,也是这般凄凉。

播报员清脆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提示登记的旅客可以做好准备,她甩了甩头,拎起一旁的行李箱。

我在纽约过得很好,圣诞快乐。

她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尝了尝楼下咖啡店最新款的柠檬柚子茶,对每个发来邮件问候的人致以感谢。

楼下就是街道,此刻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么长时间她总算是习惯了伪装,不管是她那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在作祟,还是她真的很好,她已经懒得去细究了。

每天过着一样的日子,重复着一次次失败或成功的实验,吃着华夫快餐店里便宜的炸鸡,听着脂肪把她的血管炸得酥脆。在十二点的酒吧喝到酩酊大醉,装睡等着酒保喊人来将她送回家。买芙莎绘各种样式的包包,却坚持把同一个用到发白褪色。

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再没有人会皱着眉头指责这指责那,然后撸起衣袖进到厨房为她洗手作羹汤。

她看着屏幕上一封封未读邮件,操纵鼠标一下子拉到最下面,过于熟悉的人名让她握着鼠标的手一紧。

很俗的一句问候语,大概是随便从贺卡上摘录下来,或者根本是哪个更加忙碌的人发给他之后再次转发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王牌探员用一条群发消息来糊弄她。

她把区区几个字读了又读,从工藤那儿骗来的联系方式,到现在俩人唯一的对话就是她发去她的名字,他回了个收到,然后将她备注为a志保加到通讯录里。

无聊且没劲,像他这个人一样。

<为什么你不能在街上与我相拥>

<为什么你不能在舞池里与我亲吻>

<我希望一切都可以成为那样>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呢>

楼下不知哪个大卖场又放出了伤感且烦人的轻音乐,她啪地一下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芙莎绘最新款的包包,用银杏叶作为装饰绣在柔软的鹅黄色衬底上,卖家特意做了一个短片,男女主人公的相遇,相知,相爱,最后相守,甜蜜的恋情就似这款鹅黄色的背包那般柔情无限。

志保当然不会对这种过于完美近乎童话的故事感兴趣,她只是单纯地喜欢芙莎绘而已。

她在芙莎绘的专卖橱窗前徜徉许久,两手都拎满了花花绿绿的购物袋,最新限定款的价格让她望而却步,她踱来踱去,似是舍不得就这么一走了之,待到商场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她叹了口气,最终拿出了钱包。

导购小姐将她领至柜台,节日里商城人流量出奇地大,她却只用一眼就确认了那个陪着身旁一头金色短发的美国女人买化妆品的男人。

她一咬牙,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志保曾经想过赤井那二十年如一日的针织帽和皮夹克大约不会换,作为FBI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牌探员,他大概也不需要亲自到商场来买什么。她从未想到,他出现在商场这种充满风尘烟火气的地方,竟是为了陪女人买化妆品。

他低着头,在看手机,一旁的女人似是怪他不专心,撞了他一下。

她扭回头,走到柜台上,将东西摆下,“抱歉,这个我不要了。”

“咦,这不是您等了很久的新款吗?”

“啊啦,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嘛。”

Judie看着化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对对身旁的赤井说,“秀,上次你说的,变装用的彩妆,是这一款吗?”一旁的男人扭着头,看向远处,显然没有听见。

Judie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我就拉你出来这么一趟就这么不耐烦,又是看手机又是走神的,干脆你自己变装去见那个逃犯好了。”

“抱歉,”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是你来纽约要找的那个女孩子吗?

志保打开门,准备扔掉手中的垃圾袋的时候,凭着那双鞋子就确认了面前站着的男人是赤井秀一。他仍然戴着他那滑稽可恨的针织帽,一双眼睛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她靠在门框上,“哟,我当是谁,大名鼎鼎的王牌FBI探员,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小地方了?”

她快要记不得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他皱皱眉,“你好好说话。”

“不是在加拿大出任务么,怎么,追到纽约来了。”

他没回答,一手接过她拎着的垃圾袋,往楼下走去,熟稔的语气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下来,带你去个地方。”

她站着没动,一股无名火冒上来,“垃圾站就在楼下,麻烦赤井先生了。”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她,“给你买芙莎绘最新款。”

“那走吧。”她随便找了一条围巾裹上。

明明已经半夜时分,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年轻的女孩靠在男孩的肩头,声音嗲得不能再嗲,“亲爱的,你真好,又给人家买了这么多东西。”

志保一阵恶寒,嗤笑一声,“有些人就是喜欢用金钱来衡量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程度,就是不明白物质才是最留不住的东西。”

赤井提了提手中的四五个纸袋子,除了芙莎绘最新款的包包志保又宰了他许多,“我看你就是嫉妒。”

她不置可否,“呐,话说,你这次来纽约,不好好陪着女朋友,找我来干嘛?”

男人看了她一眼,语气未变,“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此刻他们恰好进到居民区,幽深的小路口总算是听不见商场的喧嚣之声了。

她见没人,点了一根烟,“你就别装了,我都看到你和Judie小姐逛街了,你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不会哄女孩子欢心,圣诞节这么重要的时候就应该陪着……”

她手上的烟被他一把夺走,他神色微冷,“什么时候学会的?”

她冷哼一声,还是笑着伸手夹住那半根烟,尽管以面前这个男人的力气她不可能抢得过来。“怎么,我是抽烟,又不是吸毒,你还打算把我逮捕不成。”

他依旧冷着脸看着她,她毫无惧意,笑眯眯地盯着他。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赤井的眉头越来越紧,他看着不断燃烧的烟头,就快要燃到她的手了,而她似浑然不觉一般,依旧不肯松手,他叹了口气,首先服软。

女人得胜,叼着烟又在嘴里吸了一口,餍足的神情像是睡饱的猫儿那样,她不急着开口。

赤井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少抽点,这东西伤身。”

她弹了弹烟灰,熟练的程度让赤井猜测她怕是抽烟很久了,“说的好像之前我让你少抽点你就做了一样。”

“我留给你的那个盒子,你去拿了么?”

“哦,那个脏兮兮地埋在电话亭旁边的盒子啊,里面还套了一个钻戒盒,我挖出来,又给埋回去了。”她恶劣一笑,“怎么,走之前留了封道歉信,为自己又一次不告而别而辩解,不好意思,我最讨厌看那些长篇大论洋洋洒洒的信了。”

“志保,你知道的……FBI是我的本职工作。”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怪过你啊。”

“你想去哪里,去多久,都与我无关。”

“志保,你实在不必对谁都这么戒备,放轻松点。”

“我说过,我会成为你的避风港,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可以放心依靠。”

她在心底冷笑,每次他用这种眼神看她,说出这种略带怜悯和施舍的话,都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谁要他的可怜,她好的很。

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破土而出。

“依靠你?到底是谁依靠谁呢?”

“你再好好想想,哪次你的衣服不是我洗,哪次你收到的信件不是我拆好了放到你的桌上,哪次不是我为你系上平安符,等你满身伤痕弄丢了旧的回来再替你换上新的?哪次……”

那些曾经她努力埋葬在心底的委屈心酸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她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

“可是你做了什么,赤井秀一,我连知道你的去向,都要上FBI的官网。”

“我们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像隔了整个地球一样。”

“既然你从来没把那里当做你的家,你又何必让我搬过去?”

“你知道吗,那些晚上,我每晚都会梦到Gin,梦到Vermouth拿着枪指着我,对我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没有人会保护你了,你该下地狱了。”

“我想,是啊,大家都有家人需要照顾,谁还顾得上我呢。”

“所以,赤井秀一,你给不起的,就不要轻易许诺。”

“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再也不会做那些梦了。”

他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就像之前无数次不知如何开口一样。

她咽下嘴角的涩意,“呐,不说那个了,让我猜猜,你来执行任务,不想连累Judie,之前的房子又卖了,所以来找我了。”话的内容是疑问语气,可她没用疑问句。

赤井无言以对,本质上好像也没说错,他确实是不想住在Judie那边才来的。

她把烟掐灭了,“你走不走?”

她低头剥着手上的橘子,橘子皮散发出来的清香味总能让她感到舒适,大脑清醒了很多,“所以,什么任务让你大动干戈亲自跑来了?”

沙发上看着报纸的人将报纸放在一遍,语气无奈,“现在这还属于机密。放心,不过就是个一怒之下杀了出轨的妻子,再和情人远走高飞的胆小鬼罢了。”

“可是还是随身带着枪,我没说错吧。”

“以防万一,FBI都会配枪的。”

“随你怎么说好了。”她耸耸肩,剥好的半片橘子被她塞入口中,随即又被她皱着眉吐出来,“下次你还是别买水果了,多买几个芙莎绘包包就行就行。”

“那可不行,要讨好房东女士的。”

“呐,有人在这方面可比你有前途多了,”她头也没抬地在茶几底下摸出一大包东西,把雪白的塑料袋撑的鼓鼓囊囊,赤井撑头看她,“你现在这么能吃了?”

“不怎么会出门而已,有人定期送零食真是太好了。”她把最后一片橘子丢给他,“太酸了受不了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显示屏上出现了降谷的脸;“志保,三明治多做了一份,方便下来拿么。”

赤井一下子站起来,膝上的报纸随着他的动作被带到了地上,“降谷零?他怎么在这?”

志保一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一面把他推远一点确认降谷看不见,又笑眯眯地对着显示屏说,“麻烦降谷先生了呢,我很快就下来。”

她穿上鞋,回头对赤井说,“你待在楼上,不许下来,你俩要打起来我这房子还要不要了。”

“我可没工夫陪他胡闹。”

志保揭开保鲜膜,“唔,蓝莓味的,闻起来还不错。”

“啊,工藤和他都不放心我一个人在纽约,降谷先生就跟来了。”

“三明治做多了?还是我玩剩下的套路。”

“真的不要?降谷的手艺还不错。”

“不要,晚上吃饱了。”

“好吧,”她耸耸肩。“那我就一人独享了。”

“呐,你不休息我还得休息,毯子就在阳台上,今晚你睡沙发。”

她擦擦手拉开卧室的门,又退了回来,“还有,要是我看见你出现在除了客厅阳台以外的任何地方,包括我的实验室,我就去告你私闯民宅加骚扰女性。”

志保起来的时候闻到了久违的咖啡味,她打了个哈欠,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跟你讲了多少次了咖啡伤身体……”

那人背对着光耸耸肩,“十几年的习惯,改不掉了。”说着转到她身后从杯架上取下一个杯子。

志保心下一动,替他整了整微微褶皱的领带,嘟哝着,“不过幸亏是现磨咖啡,总比罐装咖啡好一点吧。”

她迷迷糊糊地抓住他的衣服,身体摇摇晃晃,嘴里仍念念有词,“所以啊,你要多回家来,我给你煮咖啡,不许在外面喝罐装的咖啡了……”

赤井扶住她,发现她又睡过去了,露出极尽温柔的笑意。

她推开门,走在上午八点的街上,实验室离家不远,赤井留了个便条后不知所踪,她在波罗咖啡店吃完早饭,预备赶往实验室。

突然一个小孩子从转角处慌张地冲出来,一下撞到她身上,她一个趔趄,站稳后连忙去扶了扶孩子,“小朋友,你没事吧?”

她瞳孔一缩,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

街上的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一时间男人女人还有孩子的尖叫声混在一起。她蹲下来,抱住那个男孩,他稚嫩的脸上隐隐看得到血迹斑斑,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听着,现在赶紧去那个便利店里躲起来,看到了么,在那里,有个高大的叔叔站在门口,不管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不可以出来,等到警察叔叔来,你才可以出来。听懂了吗?”

男孩呆呆地看着她,看来是被吓坏了。

她叹了口气,抱住他冲向对面的便利店。

“诶,宫野小姐?你怎么……”

“他就拜托你保护了,Cameron,我先走了!”她转身,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既然Cameron在这里做后援,那就意味着,他,也在这里。

Cameron抱住孩子,心想,赤井先生是不是也说过一样的话。

果然,她奋力拨开人流,往枪声响起的地方跑去,看见他和James单手拿着枪,对对面那栋楼进行扫射,白色的衬衣上鲜血淋漓,不知是谁的血。

她躲在街角的售货机后,心知现在她所能做的只有乖乖躲好。

FBI王牌不愧是王牌,才一会儿功夫,暴动已经被镇压地差不多了,其他人都忙于照看伤病员,赤井无事可做,到一旁的角落里点起一根烟。

赤井见她出现在这里,皱皱眉,上前道,“怎么在这儿?受伤了没有?”

她刚要对他笑笑,说你看我像是那么没用的人么,就看见他的身后,Judie坐在地上,Cameron正在给她做紧急包扎。Judie全身都是血,正痛苦地喘气,似乎是肺部被打穿了。

她一下子推开赤井,边跑过去边喊道, “Judie小姐,你没事吧?”

她对手足无措的Cameron说,“可以让我来吗,我学过一点。”Cameron点点头。

Judie呼吸急促,虚弱地笑了笑,“宫野小姐,不用担心,只是打到了肺而已,我没事。”

志保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脸色依旧阴沉地可怕,她翻开衣领看了看伤口,“不行,出血太多,救护车还没有来吗?”说着就要爬起来。

忽然肩膀被人按住,一个声音从上方穿来,“她没事,你不要这样子。”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一股脑儿地说道,“赤井秀一,Judie不是你的同伴吗?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这一枪再偏一点点,”她指着背后的Judie,“她就没命了。”

“我不管你在做什么,害死了我姐姐不够,还要再害Judie小姐吗?!”

他皱着眉看着她,“你别闹……”

过于熟悉的话语在她耳边一遍遍回荡,那些年的每个深夜他接到电话,从她身边爬起来,去赶赴一个又一个永无休止的目的地的时候,她总会闭着眼睛装睡,在被窝里把床单用眼泪浸透。

在他啪嗒一声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总忍不住追着他跑出门,从背后环着他的腰,哭得泣不成声。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次见到他也许是一个星期后,也许是一年后,也许永不。

她呜咽着祈求他不要走,而他总用左手一个个地抠下她攥紧他的大衣的手,严肃地告诉她,不要闹,志保。

「不要闹,志保。 」

「完成任务我就回来。」

「志保,你别小孩子脾气……」

她冷冷地笑着,“赤井秀一,是不是每个人你都要用承诺来收买,是不是你觉得你这样特别高尚?”

她推开他,一头扎进人群。

Judie担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宫野小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去跟她说……”

“你别乱动,”赤井叼着烟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将Judie按了回去,“我去解决就行。”

志保狂奔在大街上,说是狂奔,只是她想而已,周围的人群太过密集,她在推推搡搡的人流之中能站稳都很困难。

混混沉沉的感觉又来了,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分不清是因为过密的人群,还是怦怦乱跳的心脏在作祟。

“不许动。”她嘴角一顿,后面有个人抱住了她。

背后被一把尖锐的物体狠狠抵住,还没待她喊出声,一只手极快地捂住她的嘴,一个东西被绑在了腰上。

怪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听着,给我把那个FBI的枪给卸了,别想别的心思,我知道你和他认识,你腰上装了窃听器,要是不乖乖照做,我就引爆你身上的炸弹,听懂了吗?”

他回头看到她,“你怎么回来了?”他快步上前,“你听我解释……”

她刚要开口,就看见赤井沉下脸来,肯定地说,“你身上有血腥味。”说着就要撩起她的衣服。“哪里受伤了?”

她眉心一跳,连忙打掉他的手,“我没事,不是我的血,你别乱动。就是……”

她一边伸手去握赤井手上的枪,一边用嗲嗲的声音说,“亲爱的,我想想看看你的配枪可以吗,反正现在那些人也被消灭得一个不剩了。”她狠狠地咬着“一个”,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不信他听不懂。

赤井显然也被她异常的态度愣了一下,随及,他勾起嘴角,语气温柔,“拿去吧。”他松手任她将枪取走。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知不知道,枪是现下唯一能扭转局势的东西,更是他的永远视若珍宝的信仰。

他怎么能,就这么交给她?

她的心狂跳不止,一手拿着枪,手足无措。

赤井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又接着说道,“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嗓音依旧低沉,似乎夹了她不能也不敢触碰的东西。

“怎么,你不相信我做的到么。”

话音未落,腰间传来“嘀”的一声,赤井眸子一沉。

她才反应过来,这才是那个人的真正目的。

他一下子掀开她的呢子大衣,果不其然,一个圆滚滚的黑色物体映入眼帘,三分钟,真是狠啊,他手下的动作越发快了。

“你会拆炸弹吗?”她焦急地问。

“不会。”他不假思索地答。

“那你在干什么?!你放开我,这里全都是人,外面又堵住了疏散不开,我去找个没人的地方……”

“闭嘴!”志保愣了愣,抬头,不期瞥见他那双永远骄傲的眼睛,此刻竟然微微泛红。

“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

她强忍着内心的波涛汹涌,断断续续地开口道,“你不用这样……Judie还受了重伤……我看过了,这炸弹炸不死人的……顶多重伤……像你说的那样,那个人还真是个胆小鬼……”

“……从前都是你丢下我,这会儿又何必逞什么英雄呢……赤井秀一……你怎么能这样……”

“志保,”男人的动作没有停,“说了信我。”

她挣扎地更厉害了,心脏砰砰地跳,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计时器上的数字越来越小,最后10秒钟时,他拧开最后一个钉子,那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东西便到了他的手上。此时看着街上还未散去的人流,若贸然扔出去只怕会伤到别人。

他咬咬牙,一把推开志保,转过身去抱住那个东西。

“嘭”志保只看见,在一片尖叫声中,那个男人满身鲜血,倒在了她的怀里。

Judie闻声赶来时,只看见志保抱着浑身是血的男人,她低着头,一只手颤颤巍巍,似是要揭开衣物查看伤口,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揭开。因为这个动作,她全身上下也沾满了鲜红的颜色。

志保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赤井坐在病床上,没穿上衣,精瘦的腰间裹着厚厚的纱布。

他拿起桌上Cameron削好的水果,握在手上没动,低声问道,“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Cameron答:“是的,赤井先生,她在下午醒过来之后,说是回趟家拿些住院要穿的换洗衣物,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一旁的Judie再也忍不住了,“喂,我说秀,就算你和她有再深的误会,你救了她,她连来看你一眼都……”

James在赤井看不见的撞了她一下,“咳咳,总之局里的事你这两天就别过问了,你好好养伤,有什么事叫Cameron来处理。”

赤井神色无异,声音很低地应了声,“好。”

他闭上了眼,看起来累极了。

James等人识相地关上门。

志保赶回家时,降谷零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走上前去,“降谷先生,你怎么来了?”

降谷端着手中的食盒,笑眯眯地说,“我猜你今晚一定没有时间做晚饭了,给你送了过来,不请我进去坐坐?”

志保正急忙找全衣服,再赶到医院去。“抱歉,我一会儿还有事,不能招待你了。”

降谷一反常态地态度强硬,“没事,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我要说的是赤井秀一的事哦。”

志保搅了搅面前的奶昔,看着燕麦和果仁在粉红色的液体中忽上忽下。

“所以,组织的人还没死光。”

“是的,残留的势力一直在加拿大作祟。”降谷用手臂撑着桌子,坐在她对面。

“怪不得,”她嗤笑,“我说什么时候他这个FBI什么时候需要守护全世界了呢。”

“你也不想想,什么时候我这个日本公安也大老远地跟着你过来了。”

她看着窗外淫雨霏霏,暗想这样的天气可真是糟糕,含在嘴里的草莓咽下去之后,她又说,“Gin不是死了么?”

“啊,”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不是Gin,也是你的老熟人哦,Cointreau。”

“他?”她难以置信地说,“他不是FBI的人么?”

若不是他当时拿走了她藏在花盆里的安眠药,她早就横尸当场了。

她还记得当时工藤告诉她Cointreau是他们的人时一脸嫌弃的表情:“你还想得到藏在花盆而不是垃圾桶里,不过以Gin的谨慎这两者没什么区别吧,你还真要谢谢赤井先生提前安排了Cointreau来保护你。”

“是啊,我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降谷笑了笑,“可正因如此,才更让人放松了警惕,谁知道他是碟中谍呢,在东京替我们把Gin引过去后自己一走了之,我们以为是暂避风头躲了起来,等到最后核实了罪犯人数少了很多才反应过来。”

“他早就想另立门户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跟我说?”

“我们是打算通知你的啊,如果赤井秀一不是一脸‘谁敢告诉她试试看’的表情的话。”

她闻言,身子后仰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那倒是他的作风,喜欢自己控制着一切,不管别人有多操心和担忧,不到最后就是打死也不吐露分毫。自负又自大的人。”

“这是他的做事风格啊,虽然自大愚蠢了,可保全了所有人不是么。”

志保抬了抬眼皮,翘着小拇指点了根女士香烟,“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也替他说话了。”

“尽管我还是恨他,”降谷说,“但不能否认,他一个人扛了许多,这是我做不到的。”

“还有,我认为,在我的店里不用完食物就抽烟,是对我的劳动成果最大的不尊重。”

她又笑了声,“得了吧,上次世良把你店里当酒吧开演唱会也没听你抱怨一句。”

降谷难得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继续说道, “志保,我知道你怨他满世界乱跑,但是,这都是为了你。”

“Cointreau临走之前留了一封信,说是再追上来就要揭发你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们国内对你这样的污点证人还没有宽容到那个程度,当时若不是我和工藤还有他三方施压,根本隐瞒不下来。”

“他如果揭发,你知道后果的。”

“那家伙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我们发现他留下来的便条的时候,人已经在加拿大了。”

“我们再看到他的时候,那家伙断了五根肋骨,膝盖粉碎性骨折,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在医院躺了大半年。”

“期间还死活要跑回来见你一面,装的和没事人一样,我和工藤都看呆了。”

他耸了耸肩,“看,我就说他傻吧,背地里一声不吭做完所有事,抗下所有的责任,宁愿自己被所有人埋怨。”

他脸上没了平日里的笑,低下头来,一双温柔的眼看着志保搅动的奶昔逐渐模糊, “就像景光那次一样……”

“对了,他那天走的时候提到一个留给你的盒子,说一定要让你打开,你看了吗?”

“没,”她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估计是婚戒吧,毕竟那天走之前他才跟我求婚来着。”

“谢谢你,走了。”她起身离开,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头也没回地走了。

她向来不愿意别人见到她哭的。

女士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仔细闻闻还有余香。

第二天一大早降谷零就在楼下候着了,志保拎着沉重无比的行李箱,上了崭新的RX-7,“麻烦降谷先生啦。”

“不麻烦,”降谷从后视镜里看着她,“不过像你这种强行出院后又主动办理住院手续的,他们恐怕会先把你送到精神科看看吧。”

“呐,所以我带了好几套衣服,防止他们把我关起来。”

“还有心思说笑,我听说你也伤到腰了。”

“唔,你今天才想起来问候我腰上的伤,就表明你知道我伤得不重。”

“是不重,”他扶着方向盘,“如果是跟那个家伙比的话。”

志保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向前台询问过病房号之后,她径直上了楼。

病房里没有旁人,赤井看到她的时候一点惊讶都没有,只是把床头柜上不知道谁削好的苹果递给她,“来一个?我一个人吃不完。”

她瞥了一眼堆得比床头柜还高的水果篮,“看样子在纽约混得还不错。”

“那是当然,毕竟老东家给面子。”

“这次又批了几天的假?”

“看来能好好休息一下了啊。”

“除去工藤新一的婚礼的话也没剩多久,来来回回可要大几天呢。”

志保下意识地要去摸烟,想起来医院禁烟后又悻悻地缩手,狠狠啃了一口苹果,“你不回纽约不就好了。”

“好不容易清闲了一会儿,你就别乌鸦嘴了,我可不想满世界跑任务。”

“那是你的工作,探员先生,你向来做的比分内的还多。”

赤井闻言坐直身体,硬板床被他弄的吱嘎吱嘎响,“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志保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丢到他脸上,“解释一下这个是什么。”

他真的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唔,看起来是个窃听器,还是最高级的那种。”

“你要去监听谁么?这可不好,是违法的。”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两手撑在床沿,泄气地发现即使这样她还是不能俯视他,不过气势上是不能输的。

“需不需要我告诉你,你碰这玩意儿之前,我已经托Judie小姐去鉴定过了,到时候上面若是有你的指纹,你打算怎么狡辩?”

赤井依旧云淡风轻,耸了耸肩,“我又没有说过这不是我的。”

志保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死皮赖脸,真该让追随敬仰他的人看看他这幅嘴脸。她忽然就笑出来了,她坐回去,烟瘾又上来了,她死命地抠着藤椅边缘凸起的地方。

“什么时候安的,不是让你别进我房间的么。”

“对于FBI来讲,在从来没有进入的房间里拿走或留下点东西可是必修课。”

“再说了,东京那个家里大大小小十几个监听器,你都没有抱怨过。”

她嗤笑,“赤井秀一,你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独特。”

她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身子微微前倾,“听了多久了?”

“昨天晚上你从医院溜走回家之后。”

“没听清,就听见有人哭了。”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OKOK,不说了不说了。”

“所以呢,过两天回东京要去机场,你怎么去?”

“坐降谷先生的车子去啊,他替我全都安排好了。”

“我的福特野马也挺舒服的。”

“So what?”她学着美国人那种不屑一顾的语气。

志保那天晚上当然没回医院。

她又毫不心疼地点起了一根烟,踩着高跟鞋,慢慢地走在路上。

微弱的火光映在精致而妩媚的眉眼之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组织覆灭的时候,她也曾暗暗期待,像身边所有的女孩一样,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盖世英雄,从此只会为了柴米油盐而烦恼。

那个时候,他端着热腾腾的咖喱上门了。

工藤自以为干了件漂亮事,和阿笠博士合谋将她的东西丢到了赤井的公寓里,她到了他的家门口的时候,看见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将一捧玫瑰花插进她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的赤井,对于被工藤和阿笠博士算计的不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她想,如果那个人是他,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她和他就这样住在了一起。

对外的定义当然是情侣,只不过对于两人来讲还尚未可知。

那天志保从网站上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冲野洋子的新电影,迫不及待地买了两个人的票,等他下班后想要将票交给他的那个夜晚,他彻夜未归。

这是他第一次夜不归宿,志保没想过,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于是在无数个冰冷的夜晚和寂静的钟声中,她的幻想终于破灭。

她还是保留着灰原哀的样子,而他早已迫不及待地变回了赤井秀一。

冲矢昴为她而生,赤井秀一却是为了这个世界而活。

她一会儿就回忆完了这两年与赤井为数不多的相见,拎着芙莎绘的最新款,在无数人怪异的目光里走到街角,看见了熟悉的轮胎招牌,在黑夜里熠熠生辉,推开那扇门走进去

志保一度以为对于她来说,那盏霓虹色的招牌就像是一台闪着荧光的诱虫灯,引得她这些飞蛾不顾一切也要扑上去。

金属桌椅,水泥地,兽头装饰,但凡有点品味的人决不屑于踏足此地。可对她来讲却是宝地。

门上的骷髅头风铃响起,店里唯一的酒保抬起头,看到是她,热情地吹了声口哨。

“好久没来了啊,志保。”

“新的风铃还真是品味独特啊,Eason。”

“我就当你在夸奖我了,喝点什么?”

Eason替她收走空酒杯,擦干净桌上她颤抖的手抓着酒杯时不慎洒下的液体,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说好了不喝醉的么,每次来醉得跟什么一样,还要麻烦你邻居送你回家……”

“不过好歹不会说胡话了,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

“您好,是降谷先生么……”

赤井向Cameron交代完审讯犯人的事情之后,医院走廊的灯已经灭了一半了。

懒得去叫护士,他嘴里咬着绷带,替自己缠好腹部的伤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感觉可真是不好。

他看着从未掩住的窗帘缝隙漏下的一缕缕光,霓虹色的灯光映在薄如蝉翼的帘子上,诉说着大都市夜晚一个个如梦似幻的故事。就像三年前的那个酒吧一样。

那晚的酒吧没什么不同,昏暗迷离的灯光依旧恰到好处,给了所有深夜买醉的失意人一个永远用不烂的借口。 志保一杯一杯地用威士忌将自己灌醉,便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赤井从她断断续续似有若无的呢喃中拼出了对家人的牵挂与思念,也只能认命将她抱到福特野马的副驾驶。 她仍旧紧闭双眼,呜呜咽咽说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心事。

车内一片安静,赤井关掉了车载广播,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他看不清楚隐匿在黑雾之中的群山,只觉得偶尔传来的车鸣仿佛来自山的那头。

他看着熟睡的她,脸颊因醉酒泛起酡红,被吹乱的短发一下下拍打在她的脸上。酒红色的连衣裙在风中翻涌成了波浪,他摇上车窗。

她又变回了那个睡美人。

她曾经被起哄的同事骗去参加某次所谓的庆功会,在席间喧嚣的噪音下看着某个她从未留意的毛头小子磕磕畔畔地表露心迹,稚嫩的脸上红得透亮,偏偏以醉酒为名掩盖紧张。切换歌单的乐手忙着看好戏,等到伤感的轻音乐而非热烈暧昧的摇滚从音响里流出时才回过神。

她以长辈的口吻大声宣扬组织不得谈恋爱的教条,在一片惊异的眼神之中头也不回地离场,殊不知论年龄,她才是最小的那个。

不死心的追求者仍旧送来了录音带,在某个清理杂物的契机,在无数老掉牙的情歌中她听见熟悉的开头,手上的动作一顿,再抬头时神色如常。

赤井曾陪着Cameron去酒吧买醉,当Cameron放下手中的第十五杯伏特加,要死不活地数落着那个她的点点滴滴,霓虹灯渲染的气氛也像今日这般迷离中透着失意。Cameron点了首歌,赤井第一次知道醉酒的人唱歌到底可以多难听。

他嘲笑道所谓失恋不过是陡然从被爱转变为爱而不得的不甘心,Cameron吐完嘴里的最后一口酒争辩道那不过是你赤井秀一没有遇见过那个人。

能让你,爱愈深,情愈怯的那个人。

Cameron第一次没有尊敬地叫他赤井先生,仿佛在爱情这方面终究是他赤井秀一逊于他三分似的,他摇了摇头,喊来其他同事将他拖回家。

后来醒酒后的Cameron发来讯息,为自己的打扰感到抱歉,却仍旧不忘将在酒吧所点的歌录给赤井。

“赤井先生哪一天有空听一听吧。:)”

赤井拿出手机翻出那段听了无数次的录音,他想起了之前在组织里的无数个夜晚,在实验楼下的常青树下,或是电话亭早就坏掉的灯泡忽闪忽闪的灯光中,像所有寻常情侣那般拥吻缠绵,用尽全身力气似乎要将对方刻于骨髓。

可每每到最后的那一步,志保总能抽出身来,用无比冷静地语气说道,“不可以。”

有些事情只该出现在梦里,有些人只能说再见。

那个人他终于找到了,可是,他好像又弄丢了。

志保很快落入一个怀抱,是降谷零,她太熟悉了。

她再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果然宿醉会出事,她一面骂着自己一面挣扎着下床找醒酒药。

降谷贴心地将醒酒药放在床头,不过杯子里的水已经彻底凉了。

她撇撇嘴,干脆连药一起丢到一边。

她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翻身下床。

赤井想了想,还是戴上了耳机。

他又自嘲般笑了笑,这个点,她应该已经睡了吧。

可他还是想听听她的呼吸声,哪怕就这一次都好。

志保找了半天,总算是在床底一个破旧的箱子里找到了那卷录音带还有播放机,Eason那里淘来的老东西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赤井听到熟悉的歌词时,意欲调大耳机音量的手狠狠顿住。

<我们躲在紧闭的房门之后>

<每当我看见你我的心就一点点死去>

<当窗帘落下时,我们偷欢的瞬间>

<对我来说那永远不够>

志保从柜子最深处小心翼翼地端出那个盒子,以前从未萌生过打开它的想法,但今晚,她无论如何也要看看,他当年想要留给她的,那一枚戒指。

她感到自己的心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有什么东西在抑制不住地慢慢苏醒过来。

小小的钻戒盒不大,用丝绸包裹着,她轻轻拆下丝绸放在一边,打开盒子的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原本锋利的角早就被磨平,光滑的纸面却并无一丝皱褶,在月光下显出晦涩的暗红来。

「我是喜欢玫瑰,可我不愿看见它们枯萎的样子,」

「就像这阳光一样,美好的东西,总是留不住的。

「而我,不喜欢留不住的东西。」

「不能长久,我宁可不要。」

「志保,我知道了,如果你喜欢天长地久,那我一定拼尽全力,奉上我永不改变的心,只要它还在跳动。」

<很显然对我你意味着什么>

<你身上的每一块对我来说都恰到好处>

<每一分钟每一个念头>

<但我知道,我们的爱情,早已无家可归>

“赤井秀一……你个混蛋……”

大侦探工藤新一凭着自己积累的深厚人脉,与毛利兰的这场婚礼可谓盛大,凡是志保叫的上名字的人物都盛装出席,至于志保叫不上名字的,也来了不少。

志保当然对这种正式而严肃的场合厌恶至极,在新人互相交换戒指时东张西望,对放在一旁的威士忌垂涎不已。

“喂,”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毛利兰的婚纱,偏过头跟他说悄悄话,“工藤这家伙还真是开窍了啊,居然还知道赶着樱花节结婚。”

赤井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手却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握在手里摩挲,“你要是想,那我们也挑个好日子就是了。”

志保抽了下手,发现是徒劳后放弃,“我什么时候同意结婚的事了?”

“你不用同意,阿笠博士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了。”

她有些恼怒地掐了下他掌心,“说,你用多少锅咖喱收买的博士?”

“没有咖喱,送的果酱,并且帮他藏好了,你绝对找不到的那种。”

“赤井秀一你够了哦……”

赤井终于转头看她了,伸手搂过她在额头上留下一吻,就像是在组织的时候那样,不过现在已经毫不克制了。

“你也收敛着点,这是工藤的婚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结婚呢。”

他懒洋洋地理了理黑色针织帽压着的几根碎发,尽管它们仍在原位,“看吧,你也是想结婚的。”

“别人的婚礼上求婚,你也是第一个。”

“Judie说的,正常情况下女人在参加别人的婚礼时,多多少少会被婚礼上浪漫的氛围打动,会在心底暗暗地期许自己也能遇到一个守护自己的的人共度余生,”他一板一眼地说,接着耸耸肩,“所以,我就试试咯。”

轮到工藤拿着酒杯来找志保敬酒的时候,大侦探看上去已经不大清醒了,志保没有捉弄他,真挚地祝福了几句便放他接着去应酬。

世良从她身后冒出来,两颗虎牙白皙透亮,“志保姐,连新一和小兰都结婚了耶,你和秀哥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志保碰了碰她的杯子,笑容不变,“你和你哥约好了?今天都在给我说这事。”

“嘿嘿嘿,还不是为了志保姐的终身大事吗。你不知道,秀哥去加拿大之前来找我,我还以为有什么后事要托付给我呢,结果他说了五个小时,都是……”

“世良,”身后一个冷飕飕的声音传来,世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降谷零在找你,该走了。”

天色渐渐地明了,不知不觉已到黎明之际。 宾客们纷纷起身告辞。降谷零正站在工藤的旁边,似是在感谢招待,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这里瞟。

“啊不说了志保姐,我得过去了……”她哧溜一下溜走,直到钻到降谷零身边才松口气。

呼,秀哥太可怕了,也就只有志保姐不怕他了。

想了想,她更加崇拜志保姐了。

“真纯,邀请大家野餐的事情和宫野小姐说了吗?”降谷零看着那边被赤井秀一塞到他的福特野马的副驾驶,挣扎得像只扑腾的小鸟的志保。

“什么?啊啊啊啊我忘了!”

“……还是回去发消息告诉他们吧。”

宫野小姐又在外面喝醉酒了。赤井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如是说。

自从赤井来到纽约并暂时定居下来后,降谷零很是识趣地将“接喝醉的宫野志保小姐回家”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赤井,并礼貌地表示自己不会再送三明治上门了,除非他们需要。

赤井摁了摁微微作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一个没留神,她又跑出去喝酒了。

于是王牌探员只得任劳任怨地拿着车钥匙出门。

Eason看见他,笑着打了个招呼,“赤井先生,来了啊。”

“麻烦你了。”他熟稔地抱起志保,向Eason点点头。

“啊,对了,有件事还是要告诉你,”Eason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志保第一次来这里喝醉了酒之后就会反反复复念叨一个人的名字,嘴里还说着胡话。”

“不过后来就不会说胡话了,只念那个名字,一遍又一遍的。不过好像不是赤井先生你呢。”话里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哦?那是谁的名字?”他神色未变。

“唔,是一个日本名字。”

“好像叫……诸星大?”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他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抱着熟睡的志保转身离去。

留下Eason在原地摸不着头脑,诶诶,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志保沿街的小别墅狭小的只容得下一个人居住,赤井多次提议让她搬过来住,都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腾出一只手用钥匙打开门,以一个王牌探员的素养,没被任何邻居发现,毕竟宫野小姐对外宣称还是单身。

他将她放到床上,找到醒酒药,思来想去无事可做,便预备回去。

他刚转身,衣服的一角被人拽住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睡眼朦胧之中轻轻地扯了下他的衣角,动作轻到他不敢再走哪怕半步。

他回头,“别闹,”俯下身子吻了吻她的唇,本来黯淡的唇色因沾上了不明液体,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泛着光泽。

她还尚未完全清醒,仰着头用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盯着他。

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身下一紧。

他抬手关掉了床头的台灯。

他逼着自己不去看她,再度转身。

这一次,她直接扑了上来。

“你呀你呀……非要我来主动……”软软糯糯的嗓音他从未听过。他并未转身,只是回头看着她。

几缕月色从未拉起的窗帘后钻进来,照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脸颊因醉酒多了几分绯色,余者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虽不甚明晰,但足以让他失控。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自觉理智并未完全丧失。

身后的酒味越发逼人,“你说我要干什么。”她用双手在身后环住他的腰。

“我这次又没有说不可以。”她咕哝着。

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已欺身压上来。

“你想好了?”他的眼神隐在微长的刘海之下,很好地藏住了其中的波涛汹涌。浓墨色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低垂下来,弄得志保有点痒。

她轻笑,“你说呢,”她搂住他的脖子,手臂故意在他若隐若现的锁骨上摩擦。

末了,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盒子,在他面前一晃而过。“我连这个都准备好了,你说我有没有想好。”作乱的柔荑捏着盒子肆无忌惮地游走在他的胸口。盒子的边缘虽不锋利,可划在他的胸口,他只觉得火辣辣的。

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蓦地,他嗤地一笑,单手夺下她手中的小盒子,恶劣一笑,“你就买了一盒?”

“……嗯?”她媚眼如丝,沉溺在他的动作之中,还未反应过来。

话音未落,两人的呼吸彻底纠缠在一起。

赤井找到一个借口,到没人的地方掏出烟盒来。

“山里禁止抽烟,你想纵火么。”

赤井回头,叼着烟,自顾自地将火机递给她,志保接过,凑近他,啪嗒一下点着了烟。

赤井咬着烟,满足地吸了一口,盯着她看,微弱的火光颤动着,映得她妩媚的面孔分外娇俏。

他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同,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他拍了拍皮夹克上或许不存在的灰尘,低声说:“做了一天的苦力,不会这点自由都不给吧。”

“谁叫你看起来最厉害呢,那几个孩子还等着和你比试搭帐篷的技术呢。”

他头疼地整了整针织帽,“小孩子的精力就是旺盛。”

“别偷懒啦,快点回去,我也要煮咖喱给大家吃了。”

“降谷零和工藤新一呢?”

“和你弟弟妹妹还有小兰和由美去山顶拍夜景,就别打扰他们几个了。”

“快去快去。”她在背后推着他的后背。

赤井无奈地迈开腿,把抽了半根的烟熄了,“你觉不觉得,像是在带我们俩的孩子?”

志保心下一动,“说什么呢,我可不想要孩子。”

“我看你对那个吉田步美还有圆谷光彦可是照顾得很周到。”

“牙还没长齐的毛头小子而已……”

那几个孩子欣然接受了她就是灰原哀的事实,对她依旧热情不减。步美看到她和赤井回来了,高兴地喊着,“志保姐姐,你和赤井先生终于回来了。”

“抱歉哦,步美,让你们久等了。”志保笑眯眯地凑过去,赤井哼了声。

志保并未幼稚的某人,抱起步美,说道,“饿了吧,我这就去做咖喱,你来帮忙烧水。”一旁的光彦和元太也嚷嚷着要帮忙做事。

于是某个男人只得默默地一个人搭完所有的帐篷。

他看着被孩子们团团围住的志保,她正认真地和孩子们说着什么,一根纤长的手指搭在嘴边。他心想,她以后也一定会是个好妈妈的。

志保把带来的枕头塞到赤井的头下,躺下来枕在他的胸膛上,看着天上的繁星闪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呐,山里的蝉鸣声真是很好听呢。”

赤井顺势将她揽在怀里,捻起她的头发握在手心抚弄,“东京的晚上也有蝉叫的。”

“那可不一样,”她仰着头去看他,从这个角度只看得见他下巴上微微青色的胡茬,“在东京是一个人听,在这里是和你一起。”

她动了动身子,在他的怀里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我听Cameron说你再过几天又得去英国了。”

他嗯了声,“还有些事情,不过我会很快解决,不会影响我们的婚礼的。”

“好吧。”她敛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困了。”她用头蹭了蹭赤井。

“那就回去睡吧。”赤井将她抱起,动作轻柔地放到帐篷里。

志保翻了个身,赤井刚想进去,就听见志保斩钉截铁地说,“跟你弟弟睡去。”

他无奈地笑笑,“不是说好了的?”

她又翻身过来,一双眼睛丝毫没有睡意,“谁跟你说好了?今天大家都在,特别是孩子们也在,你做好榜样。”

“放心,我们和他们隔那么远,你小声一点,他们听不见的。”

赤井俯下身,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什么,只见志保脸色越来越红,半晌才咬着牙说,“你想都不要想!”

羽田秀吉才从未婚妻抛下他去找世良的幽怨中缓过来,就看见赤井秀一一脸冷漠地向他的帐篷走来。

聪明的七冠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露出会心一笑,“大哥,你也……”

“在你这睡一晚。”那人在他旁边放下东西,自顾自地躺下来,脸色还是很吓人。

羽田秀吉撇了撇嘴,诶,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哥至于对他这么凶么。

赤井刚起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一向贪睡的志保已经不在帐篷中了,他挠挠头,起身跟着大家一起洗漱。

清晨的风带着微凉的寒意,将山间朦朦胧胧的雾气慢慢吹开,浮动的云雾勾勒着远山的轮廓,只待一丛飞鸟振翅而起,一幅水墨画便映于眼前。

“小鬼们,今天带你们去看山中瀑布,怎么样啊?”世良戴着一贯的棕色侦探帽,弯下腰对几个早已兴高采烈迫不及待的孩子们说道。

“好啊好啊,瀑布一定很壮观吧!”

“对了,我们一定要让志保姐姐照一张相,之前登山的时候,她怎么也不肯!”

世良抬起头,问一旁的由美,“对了,话说,怎么没看见志保姐和小兰姐呢?”

“她们去小溪那里清洗餐具啦,”由美看了看表,“女孩子家家话就是多,这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啊?”

世良深有体会地点点头,“小女孩子啊……就是麻烦。”

赤井秀一/工藤新一/羽田秀吉/降谷零:???你们难道不是女孩子吗???

志保擦干最后一个碟子,擦擦额间的汗珠,对一旁的小兰说道,“总算是洗好了,我们回去吧,大家应该都等得不耐烦了。”她转过头,发现小兰正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的,”小兰摇摇头,“就是呀,觉得志保终于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了!”

她觉得好笑,“怎么,你觉得我不像女孩子?”

“不不不,”小兰竖起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神色很是认真,“之前志保都太严肃了啦,尤其是变成小哀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冷漠的成年女性直接被缩小了一样。”

“我本来就是成年女性啊。”

“虽然那个时候我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小哀,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你眼睛里没有我们大家都有的,对生活的爱啊。”

“我虽然不太了解你和赤井先生之间的事,但是我相信,一直肯不离不弃地守护一个人的,一定是爱到骨子里了吧。”

“因为我在赤井先生看你的眼神里,看到了和新一一样的东西了呢。”

“志保从前冷冷淡淡的,待人接物永远带着戒备和不信任,普通人都觉得难以亲近呢。”

她又笑了笑,话锋一转,“可是志保有了赤井先生之后,整个人就不一样啦。”

“志保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开心了。”

“也会像小孩子那样,对着亲近的人撒娇。”

“我们大家啊,都希望志保能一直这样开开心心的。”

“所以,志保,既然你心里也是爱着赤井先生的,那么为什么不试着放下过去,接受他呢?”

志保对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真诚地说,“谢谢你。”

可你不知道,我和赤井秀一,终究与你和工藤不同,我既然爱他,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给彼此一个退路。

世良拿着望远镜,老远看见了她们,她站上一块石头,挥挥手,把手放在嘴边作成喇叭状:“喂喂,你们快一点,我们出发了。”

声音回荡在这偌大的山谷之中,久久未歇。

工藤新一一边吃着小兰做的早餐,一边听着电话,“那家伙又不见了?你又干了什么事情把她气跑了?”

赤井的语气带着平时未曾有过的焦急,一手开车一手打电话,“要是那么简单,我也不拜托你帮忙了。”

“行李箱,衣服,芙莎绘,实验器材,这些她统统没带走。”

“她名下的账户查了没?”

“名下的财产两天前全部取出,购买机票的记录也全都被人为清除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你这次是真的把她气到了啊?”

“工藤,我再说一次,我没跟她吵架,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今天,是我和她去领结婚证的日子。”那边工藤因惊讶而陡然放大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他把手机丢到副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到志保所住的地方,开门进去。里面静悄悄的,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人住了。

他从床下翻出一个纸箱来,里面一个小小的钻戒盒,用丝绸裹得很好,他一点一点地打开来。

盒子里的纸玫瑰已经被她带走了,留下来一封折得平平整整的信。

他读完信,露出一个笑容来。

 “喂,是我,工藤,你不用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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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很多有的没的,但是写得很开心

Vincent醒了,天花板上贴的滑稽兔子在向他招手。房间格外寂静,只有按键声不规律地响着,他一偏头,Shoma正坐在旁边打游戏。

“你感觉怎么样?”见他醒了,Shoma把游戏机放在床头,伸手贴上他的额头,头顶泛起一阵金光。

“头晕。”Vincent闭眼躲避晃眼的光。

“波动倒是消失了,”Shoma嘀咕着,“你等等。”

Shoma把正经医生叫来,Karen也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次是蓝光。

“没什么大碍,应该是一点后遗症,过会儿就好。”Karen比划着解释,“你可以想象一下,有人借你的脑子作为打架场地,难免会留下点痕迹,不过不用担心,清洁人员已经出动,过会儿你的脑子就能恢复如初了。”清洁人员,Karen指了指他吊着的输液瓶。

“但现在有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你会爆发?一般来说没有血脉的人不会这个,莫不是迟来的血脉觉醒?”

今天上午十一时,一名犯罪在转移过程中挣脱,逃窜到调查部门的办公区。Vincent莫名其妙能量爆发,差点把半栋楼给炸了。

幸好Shoma当时也在,局里最牛逼哄哄的血脉轻而易举地压制住逃犯和即将炸楼的人,然后Vincent眼睛一闭昏倒在地。

说到血脉,极少一部分人拥有源于各种动物的血脉,赋予他们特殊能力。而他们所在的冰花城,则是全世界血脉人口比例最高的几个城市之一。

Vincent说:“有没有可能压根不是我,而是那个逃犯爆发?”

“倒也有可能,但是……”Karen思索着,很快决定,“输完液你还是去做个血脉检查,以防万一。”

比如说Karen,他们的医生,她有灰兔的血脉,或者在他们古老的故乡有另一种亲切的称呼,玉兔。

对,就是捣药的那个,据不完全统计,超过80%兔科血脉的华夏人在从事医疗行业,不管是针对血脉世界还是普通世界。

Vincent开始哀嚎,他最讨厌做血脉检查,泡在冰冷粘稠的液体里,怪难受的。

“还是检查一下吧,我第一次见到普通人被击中。”Shoma说,“万一出什么问题就不好了。”

再比如说Shoma,他们部门的头头,他的血脉来自柴犬,据说祖上是什么小神仙。别看这个出身和蔼可亲,Shoma也一副能任人揉捏的样子,他在一线战场的各种英勇事迹广为流传。据本人所说,他只是来安静地养老,虽然Vincent不觉得他们的工作能被划进养老范畴。

Shoma拉着他的手叹气:“你可是我们当中最努力最勤奋的,你出什么问题我要怎么办?”

没有,瞎说的,这个小领导虽喜爱摸鱼,但也珍惜下属。Shoma给他批了五天假,尽管他的检查报告上啥事都没有。

再说说Vincent本人,一般来说血脉和特殊能力不为普通人所知,但他是个例外。他感知得到一切血脉的流动,看得见大家释放的动物特征,还能触碰到灵魂体。虽然他没有血脉,但还是破天荒地被专业学校录取,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在学校大家总会拿没有血脉这事压他一头,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没血脉的异类。不过特殊调查局的人都很好,从来没人说这件事,也没人探究他的过往。

所以,被大家珍惜的Vincent Zhou先生从休假第一天就收到络绎不绝的慰问,首先是执行部门的Camden和Jimmy带着果篮登门道歉,因为犯人是他们放跑的。第二天,Shoma和Junhwan来找他吃午饭,又用巧克力塞满他的冰箱。第三天,Karen出外勤路过,还带来了Alysa,他才知道这个邻居妹妹大学都快毕业了,现在在调查局见习。第四天,几个实习生登门拜访,留下一束康乃馨。第五天,Vincent终于受不了,决定提前回去上班。

他在拐角的咖啡店偶遇到Camden,对方拉着他神秘兮兮地说:“我们部门准备新来一位大佬,据说比Shoma还厉害。”

“也是来我们这儿养老的?”Vincent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说不定是秘密潜伏来做什么任务的。”Camden异常激动,身边人狐疑地看他一眼,被Vincent提示小点声。

“你知道他是谁吗?”Camden放低声音,但还是难掩兴奋,“传说中的北极兔!”

Vincent路过Shoma的办公室时被对方叫住。

“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Nathan Chen,他是我的战友。”

他当然知道对方是谁,传说中的北极兔,在与反血统教的战争中一战成名,拥有以一敌百的实力。

十年过去,记忆里的容貌变化不大,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气质却翻天覆地,稳重的,蓄着某种力量和危险的男人。对方低调地收敛着锋芒,可他的注视仍刺得Vincent喘不过气。

“我知道,我们认识。”Vincent声音干涩,笑容僵硬,“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Nathan盯着他上下打量,最后感叹,“你长大了。”

华夏族的同乡会定期举行,Nathan回来的第一天就赶上。

“怎么想到回来了?我以为你这种工作狂会死在一线。”Karen举着酒杯过来和他叙旧,她是刚毕业不久去一线支援的时候认识的Nathan。

“战争已经结束两年,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Nathan和她碰了碰杯,只不过他的杯子里装的是可乐,他以前习惯于保持随时能切换到战斗的状态,所以向来滴酒不沾。

不远处的Vincent好像已经微醺,手支着脑袋,半阖着眼,拿几颗糖逗Alysa玩。

“什么?”Nathan转回视线,心虚地眨眨眼。

“你一直在看Vincent,你以前可从来没跟我说过你们认识。”Karen小声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局里没有人知道Vincent的过去。”

Nathan还没开口,对方就大吼一声把他吓了一跳:“Allen!离他远点!”

准备和Vincent搭话的男人显然畏缩,翻个白眼离开。而Karen重新看向他,等待答案。

“不用在意他,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蛋。”所以……Nathan看出Karen隐隐的期待,叹了口气说:“小时候我父母忙于工作到处奔波,后来飞机失事出了意外,所以我基本是在Vincent家长大的。”

“噢。”这个答案在Karen的意料之外,她又感叹了一次,“噢。”

聚会散场,四人一起在路边打车。

“你没找到地方住吗?”Karen看到Nathan带着行李箱。

“上头转职文件批得太快,我什么都没准备。”

“那你今晚怎么办?去Vincent家住?”

“嗯?”被叫到名字的人反应过来,他只是微醺,并没有喝醉,所以思维清醒地皱了皱眉,“呃……”

“可以吗?”Nathan问,“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去Shoma家……”“你不介意睡沙发的话,”Vincent很快答应,“我家离调查局挺近的,走路就五分钟。”

Nathan跟着Vincent回了家,环境不错的公寓楼,一室一厅带开放厨房。没有阳台,但有整面落地窗,冰花城的夜景一览无遗。而他今晚睡觉的地方,是L型布艺沙发的长边,勉强是个床的形状。

“这套是调查局提供的租房优惠选项里最好的,”Vincent见对方对这个房子挺欣赏,干巴巴地说,“你要是打算长留,也可以去申请优惠,租房能省很多。”

Vincent点点头,他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他有可能长期留在这儿。但无论怎么说这些他都不太在乎,快速打点介绍完一切,他站在房间门口打哈欠道:“我睡了,晚安。”

很久之后,Nathan露出苦笑。

客厅的窗帘被他拉开一条小缝,欣赏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不夜城。他离开冰花城太久,都不知道它怎么从一座纯朴的小城到筑起高楼铁壁,蓝紫色的霓虹灯给它打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北极兔的耳朵很灵敏,他听到说要睡觉的Vincent,躺在床上翻滚了无数次,仍然没有睡着,还发出微弱的叹息。

Nathan能想到原因,是因为他。

Nathan自认为入睡得比Vincent早,醒得却比对方晚,过去他总是很难睡一个好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醒。这次他睁开眼的时候厨房已经传来滋滋的煎蛋声,Nathan揉揉太阳穴,即使是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也不应该放松成这样。

Vincent背对着他,昔日纤细的少年骨架完全拉开,单手叉腰,另一只手举着锅铲,显得颇有气势,跟审视犯罪现场似的。但他……Nathan拉开遮光窗帘,对方的皮肤被阳光一照,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早上好,”Vincent头也不回地说,“Shoma刚才打电话给你,有案子,半小时后他会来接我们。”

“刚才我的电话响了?”

“嗯,我看来电显示是Shoma就直接接了。”

Nathan更加挫败了,他居然连电话铃声都没听见。这个举动让Vincent会错意,对方低声道:“抱歉,下次我不会乱动的。”

“我不是……”Vincent没有等他的解释,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今早的第三次打击,Nathan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是个面对叛逆少年的失败家长。卧室门又突然打开,Vincent飞快地提醒:“快点洗漱吃早餐,没多少时间了。”

“好。”Nathan嘴角勾起自己都没注意的弧度,把接二连三的挫败丢在脑后。

解决完早餐下楼,调查局的公用车就在门口等他们。Vincent把Shoma赶到副驾驶,对方外勤出得少,开车技术他不敢恭维。Nathan只好坐在后排,和身边不认识的人大眼瞪小眼。

幸好Shoma很快注意到他的窘境,介绍道:“这是Yuma,他今年刚毕业,所以还是实习生。Yuma,这是Nathan,传说中的北极兔。”

青年听闻最后一句话,紧张得动物特征都冒出来,圆圆的耳朵怵在头上,毛茸茸的大尾巴被他手忙脚乱地抓着放在腿上。Yuma的血脉是小熊猫,Nathan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请问传说中的北极兔是我的宣传标语吗?”Nathan挑眉看向毫不客气地薅小熊猫尾巴的Shoma,可怜孩子被他折磨得满脸通红。

“学校的课件上一般是这么写的,”Vincent插话进来,侧头问Shoma,“案子什么情况?”

“死者Allen.Hwang,24岁,是他们家里公司的营销部门经理,他们家就是那个很有名的……Fi什么……”

“对,就那个家具品牌。”Shoma终于松开Yuma的尾巴,从袋子里取出照片,“死者是普通人,所以警方已经将尸体清走,但那家人和血脉有点渊源,同时也向调查局报案,上面很重视。”

“我好像见过他。”Nathan盯着照片,男人脸上被涂满红颜料,或血,但还是有些眼熟。

“他昨晚去参加了同乡会。”

“昨晚有华夏族的同乡会,我记得他好像提前离场,没到九点就回去了。”Vincent在后视镜里对上Nathan的视线,慢慢挪开,“我认识那个死者,他昨晚好像有话想对我说。”

受害者家不愧是家具公司,房屋设计十分讲究,古典奢华,宛如步入富贵的古华夏。这么一间好屋子,大厅的正中央却被画上扭七八歪的图案,深红色液体浸入昂贵的地毯,估计是不能要了。

男主人看到Vincent表情扭曲一瞬,但很快低下头,用华夏语低声交待:“拜托你了,请一定要找到凶手。”

房间里没什么血脉的气息,流向混杂,好像就萦绕着这间屋子,没有泄露出去。唯一的证据指向那个法阵,死者当时躺在中间,四肢和头部各指向五芒星的一角。

“是个最简单的血液追踪阵。”他们的法阵专家说,“而且画阵的人非常不熟练,可惜还是成功启动了。”语毕,Shoma捏了个手诀,四周的流动一下收束,压向法阵。

“血液追踪阵不是主动献祭才能启动吗?”Vincent皱眉,“而且它一般不会杀死献祭者吧。”

“是的,所以要看警方调查的死因,他不应该是被这个法阵杀的。你站远点,我要松手了。”风的冲击吹乱Shoma的刘海,他沮丧地叹了口气,“力量太弱了,没法溯源。”

这时在四周寻找血脉气息的Nathan和Yuma回来了,和预期一样,外面也并没有气息。

“血液追踪阵是用血脉追踪有血缘的人的下落吧,可死者只是普通人,就算他有亲戚拥有血脉,按理来说也查不到,凶手为什么这么做?”Yuma慢悠悠蹭到Shoma身边问。

Vincent正在忙着拍摄法阵全貌和细节,感受到他人的注视,一抬镜头,Nathan出现在他的取景框中。

落在他身上的感情是思索的,怀念的,隐隐透着一点关怀。Vincent看了对方一眼,继续拍照。

“很难说……可能是走投无路了,实在找不到那条血脉的其他人。”

Shoma指了指墙上硕大的家族纹案,念出让偷偷交换视线的两人为之一颤的词语:“凤凰。”

血脉的线索太少,还得仰仗现实世界的证据来破案,但凤凰一词落入视野,引起调查局上下的重视,局里召集核心成员开了个大会,散会的时候已经超过正常下班时间。

Nathan入职流程没走完,还不能参会,坐在Vincent的办公室等他。他疑惑地从对方手里接过自己的包,Nathan补充:“我没有你家的钥匙。”

“你……”你还打算住下去吗?Vincent想这么问,但总觉得这样说有种驱逐的意思。

“我得待在你身边,”这么说显得有些肉麻,Nathan不自在地挠了挠脖子,小声说,“那是个血液追踪阵。”

“跟我有什么关系。”Vincent这话,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Nathan环视四周,示意他们回家再说。进了门,他就把Vincent堵在玄关:“我知道那家人是当时收养你的家庭,虽然血液追踪阵对普通人无用,但还是说明有人盯上凤凰家族的旁支,说不定他们还猜到有凤凰血脉藏在普通人之中。”

“可我确实是个普通人。”Vincent抱臂,“就算我的父母都是凤凰血脉,这也不是能百分百遗传的基因。”

Nathan看起来很想反驳,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开口:“……但是别人不那么想,总而言之,你的处境很危险。”

他还是极其平静的,明明在说危险的事。若不是他主动提出,Vincent甚至会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在乎自己的安危。以前的Nathan就总是很酷很淡定,但这十年的经历让其变本加厉,所有情绪被藏在厚重的壳子底下。

“那你还是待在这吧。”Vincent推开挡路人,走到冰箱边,“太累了,没神气做菜,面条可以吗?”

Nathan眼睛一亮:“我来煮饺子。”

两人挤在厨房里准备他们的晚餐,Vincent捞着锅里的挂面,Nathan在一旁把速冻饺子摆进平底锅。这幕很怀旧,以前父母不在家时也会给他们准备好半成品,两人最开始还会不知所措地面面厮觑,后面就分工熟练了,蒸煮类的交给Vincent,而Nathan则是一意孤行地对于饺子颇有心得。

晚餐上桌,西红柿鸡蛋面,Nathan的招牌煎饺,还有随便煮的生菜淋上耗油拌了拌。

“嗯,那你多吃点。”Vincent低下头大口吸面,蒸腾上来的水汽扭曲了视线,也就错过Nathan的笑容。

对于谁洗碗这件事以前他们总是有分歧,最后一起挤在水池边,边洗边闹腾,把水洒得到处都是。但这次寄人篱下的Nathan主动承包了洗碗的任务,Vincent趁着Nathan背对他把对方狠狠地地盯了个够。

当年他们的分别时候,他还以为Nathan只是去上学,放暑假就会回来。那是他们第一次长时间离开彼此,青春期的少年忍着害羞送上自己的拥抱,被对方紧紧搂住。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Vincent不自在地扭了扭,但又有点高兴,原来对方也舍不得他。

接下来的一个月解释了Nathan的反常,他们一家发生意外,他大病一场,父母下落不明,不久后他就被黄家收养。

直到进入专业学校,Vincent才真正了解当年的“意外”是什么。反血统教对凤凰血脉赶尽杀绝,最后引发战争,而在战斗的一线,有位年轻却无比强大的北极兔士兵。

那是他和Nathan的单方面重逢,课件上说,北极兔士兵的兔耳朵尖不是传统的黑色,而是鲜血一样的红色。Vincent在课堂上几乎感觉灵魂战栗,独一无二的红色耳朵尖曾经被他抓在手里揉捏。他赞叹于奇妙的触感,而它的主人笑得腼腆,是难以忘怀的童年时光。

“这个锅能用来煮牛奶吗?”Nathan指着小巧的珐琅锅转身回应快把他盯穿的视线,Vincent点点头,终于慌慌张张地避开。

Nathan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小包香草,把它们通通倒进锅里。随着加热香草的芬芳被激发,是一种柔和的花香,Vincent看着不断冒小泡的锅,感觉心都平静下来。

一片祥和里,Nathan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什么时候知道我被他们收养的?”

“一开始的开始是什么时候?”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之前,我还没离开家的时候。”

房间归于平静,只剩咕嘟声,最后连这个声音也消失,因为Nathan关了火。他感觉他应该解释些什么,刚想开口就被Vincent的第二个问题袭击:“我可以摸摸你的兔耳朵吗?”

Nathan的表情终于出现一点裂缝,他也是很久,非常久没听到这样难为人的要求。到了他们这个水平,是不会随便显示动物特征的。

“开个玩笑,你加了什么进去?”

“一种安神的香草,能让人做好梦,”Nathan把牛奶倒进杯子里,推到Vincent面前,“你尝尝,味道应该还不错。”

“谢谢。”Vincent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是他喜欢的味道。

“如果你真的想摸的话……”Nathan还停留在之前的话题。

Vincent被逗笑了:“那真的只是个玩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晚些时候,Vincent打着哈欠站在房门口和Nathan道晚安,看来香草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晚安,”Nathan说,“今晚不要再失眠了。”

“嗯。”Vincent轻声应道,揉着眼睛关上房门。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均匀的呼吸声,Nathan终于放心地闭上眼睛。

Karen推开医务室的门,Alysa正在把七扭八歪的纱布缠在Vincent头上,被她阻止赶到一边。她掀开纱布,Vincent的额角有一块小小的伤口,血是基本止住了。

“怎么回事,怎么还出血了?”Karen皱着眉,给他换了块透气的纱布。

“受害者家属有点激动,能理解。”

今天Shoma说想再试试能不能溯源,他们扛着能加强法力的重型设备去受害者家。在欧洲办事的女主人迟迟归来,看到Vincent的第一眼就全面崩溃地冲过去拳打脚踢,把儿子的死怪罪在他身上。幸好她骂的是华夏文,在场基本没人听得懂。争执过程中,女主人把厚重的书砸在他的头上。

这些当然不是Vincent自己讲的,是Alysa说的。

“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Karen用华夏文冷冷评价道。

“别这么说,她刚死了个至亲。”

“再怎么理解,伤害别人的行为是不对的,再说这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还有你也是,”Karen瞪着他,“你在学校的时候拿第一的格斗术是喂狗了吗?为什么不躲?”

Vincent闭嘴了,他没什么好辩解的,某种意义上,这事还跟他真有点关系。他当时想着任由对方发泄完就算了,普通人见到血很快就会畏缩。不过这个想法要是让Karen知道,他免不了挨一顿说教。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Shoma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从他微皱的眉和咬着的下唇里Vincent能感受到对方现在心情很不爽,问:“有结果吗?”

“还是没法溯源,但是找到死因了。”Shoma划拉着手机,举到他面前。画面里是被掀起来的地毯,地砖上用漆黑的颜料画了个极其复杂的法阵,是很专业的手笔,圆形标准,纹路密密麻麻的,但清晰又有条理,让人不寒而栗。

Vincent抬头看Shoma,这个法阵已经超出他的知识储备。“死阵。”Shoma用手机打字给他看,然后轻声说,“警方给出的死因是心脏骤停,特征符合。”

“用血脉的法力去对付普通人,简直就是畜生。”

“畜生都不如,”Shoma冷笑着,“我所知道会用这种已经失传的禁忌法阵的,只有反血统教。”

医务室的门又被匆匆推开,冷风吹进来,Nathan疾步走到Vincent身边:“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又进医务室了?”

“被受害者家属打的。”Karen帮Vincent回答,然后眼睁睁看着Nathan掀开纱布,“我刚包扎好的!你这样关心他压根好不了!”Nathan没理她,手贴上来,停在离伤口很近的地方,泛起一阵白光。

“哇,你还会这个。”Karen饶有兴趣地凑近看,被Nathan推开。“对,我也有医师资格,所以不劳烦你了我来就好。”

Vincent很想提醒Nathan自己是普通人,这种治愈术不管用。可Nathan和Shoma一脸沉重,死阵曾经让他们在战场上失去许多战友,这种气氛无论如何是不能插嘴的。

这会儿他们在聊现存于世间的反血统教残党还有哪些,Vincent应该帮他们做做记录,但不知是不是Nathan的治愈术莫名其妙地起了作用,他感觉脑袋昏沉,痛感在渐渐消失。

Nathan好像从小就会这个,小时候他摔倒不小心擦伤膝盖的时候,Nathan也是这样用一道柔和的白光安慰他,那个时候他觉得Nathan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兔科血脉在从医上面天赋异禀,可他还是选择危险的战场?不过作为士兵他也非常厉害就是了。

“好像真的好了很多,好神奇啊,一般来说对普通人不是没用吗?”Shoma突然凑过来,大眼睛眨了眨。

“他就不是普通人,”Nathan接道,“哪有能看见血脉流动还能摸灵魂体的普通人。”

“好有道理。”Shoma终于露出笑容,缓和过于沉重的气氛。

“待会再去做个检查吧,万一伤到大脑就不好了。”Nathan说。

“不要!”老天,他只是被书砸了一下,他最近怎么老是被抓去做检查。

最后Vincent还是被陈氏兄妹押送走了,回家的时候他们正好在门口碰上送货人员,巨大包裹一下填满客厅。

“你买了什么?”送货人员走了,Nathan肆无忌惮地用法力操控包裹浮空拆开。

“宜家的床。”Vincent还对被押去做检查的事情耿耿于怀,观察了几秒发现Nathan一个人也能搞定之后,没好气地说,“沙发旁边的位置已经腾出来,你自己装吧,伤员去躺一会儿。”

“好。”Nathan笑了。

熟悉的梦境,每年都会定期出现,宛如某种打卡。本来今年份的梦境已经用掉,可能是因为Nathan出现,还有案子,它卷土重来。

Nathan在他的房间里缩成一团,压抑的抽泣声传来,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在对方12岁的时候,父母因为飞机失事意外身亡。

Vincent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坐在对方身边紧紧挨着。记忆里,Nathan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最后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收拾好大半心情,只留下眼里淡淡的忧伤。

可梦境里就不一样了,最开始Nathan慢慢环住他的肩膀,头蹭过来钻进他的怀里,像受伤的小兔子。然后梦境发挥它的特性,天马行空,怀里的Nathan变成17岁的模样,他们分别时的模样。他们顺着力道倒在床上,Vincent大着胆子去亲对方的额头,有时候是侧脸,任由对方把自己当一个抱枕搂着。

今天的梦境更加与时俱进,变成27岁的Nathan,那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男人红着眼眶,天旋地转间,他被对方用力按在床上。梦境失去控制,Nathan贴着他的嘴唇剥夺呼吸。

“等等,这太超过了。”Vincent试图和梦里的人讨价还价,但效果不佳,很快被重新吻住。

“我只剩下你了。”Nathan声调暗哑,含糊不清间好像染着哭腔。

Vincent在沉浸在让人窒息的深海之中,很快这片海洋变得炎热,潮湿,回过神的时候,他躺在熟悉得令人作呕的房间里,他在黄家的房间。

他浑身发冷,大脑烫得厉害,这段记忆也是真的,Allen.Hwang曾经以他是邪恶的巫师为名义,召集朋友们把穿着单衣的他困在冰天雪地里,导致他大病一场。

“对不起啊Vincent,”昨天用书砸他的女主人看起来并没有多想道歉,“Allen还小,恶作剧不知道轻重,我们也不好说他什么,还请你多忍着点。”

正是因为这样,Allen死的时候他才没有多难过吧,内心的阴暗面甚至想着,恶有恶报。

一般来说,接下来17岁的Nathan会再次出现,用法术狠狠地教训Allen一顿。但今天的梦境显然不同往日,Nathan没有出现,视角切换,他回到以前生活的家里,站在黑暗的走廊拐角,这是新的梦境。

“封印加固了吗?”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妈妈。

“加固了。”Nathan回答。

“做得好,辛苦你了,明天就启程……”妈妈突然话锋一转,“Nathan,你真的要去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他们一起收养你,你可以一直待在Vincent身边,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我要去,”Nathan坚定地说,“我要为我的父母报仇。”

妈妈叹了口气,说:“那就去吧,好孩子,照顾好自己,我们很快就去跟你汇合。”

什么意思?他们要去哪?为什么唯独丢下他?

Vincent跑出去想问个清楚,他看到父母惊慌失措的脸色,然后耀眼的金色光辉晃得他停在原地,然后什么都看不清了。

Vincent猛地惊醒,Nathan站在床边,手压着他的肩膀,他条件反射猛地挥开,手碰到手发出脆响,两人皆是一愣。

“抱歉,睡懵了,有什么紧急情况吗?”他慢慢坐起来,眼前发黑。

“受害者家属来调查局了,说有事想告诉你。”

“他们说尽快,但我觉得也不用太过着急,你先洗个澡吧。”Nathan看他的眼神有点变质,Vincent才发现他整个人被汗水洗了一遍,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睡裤卷到大腿根。

“五分钟。”Vincent飞快钻进浴室,又探头出来问,“晚饭?”

他的脸红透了,耳朵也是,Nathan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事情上害羞,忍着笑意回答:“订了外卖,快洗,吃完就过去。”

碍于面子,最后女家主也没有将道歉的话说出口,只是见面的时候朝Vincent深深鞠了一躬。他们已经得知儿子真正的死因,某种意义上,他是在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血液追踪阵是他亲手画的,但他没想到的地毯底下早被人布下一个死阵。

“我一直不知道他在家里的地下室搞这些,今天爱人回来才告诉我。”男主人把手机递过来,“待在里面让人觉得恶心头晕。”

Vincent和Nathan均倒吸一口冷气,墙上层层叠叠贴着画着各种法阵,保不准有那么一两个生效的。

“还有,关于凤凰的事情……”女家主欲言又止地看了Nathan一眼。Vincent说:“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对凤凰了解颇深,也知道我的身份,您不用顾忌。”

“前段时间,Allen老向我打探那些失踪的亲戚,还突然问我能不能把你给叫回来。”女家主说,“他说他认识一个大师,如果能找到凤凰,大师就会助他飞黄腾达。当然,我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他,因为我直觉他在做一件……不好的事。”

“您的直觉是对的,教唆Allen的多半是反血统教,他们一直想杀掉所有的凤凰。”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Allen?他们不是只针对凤凰吗?”

“我猜……他应该是被灭口了,”Vincent思索片刻组织语言,说,“那个导致Allen丧命的法阵,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画,所以他很有可能见过核心成员。他又擅自启动血液追踪阵,以为能找到凤凰,对方怕这个法阵引起调查局的注意,就动了杀心。”

“太过分了。”女家主最终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捂着脸痛哭起来。分别前,她又喃喃自语道:“他们下手那么狠,我那些失踪的亲戚还活着吗?”

“绝大部分人都还活着,”Nathan说,“他们藏得很好,随着反血统教的瓦解,我相信他们有一天能重新回来。”

回过头,他发现Vincent看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和他对上视线后,很快就躲避开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好像被抛弃的小动物。

Vincent盘腿坐在Nathan刚组装好的床上,遮光窗帘被悉数拉开,蓝紫色有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

回家的路上他一言不发,只是用点头来回应Nathan的话,这会儿终于开口了。

“我的父母还活着吗?”

“还活着,他们是整个行动的领头人,现在大概在华夏的某座山里,隐匿法阵里三层外三层的,很难找到。”

“那就好。”他垂着眼,面无表情,仿佛知道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之前藏匿的地方暴露过两三次,所以他们也不敢跟你联络,怕引起反血统教的注意。你没有血脉,维持日常生活反而是最安全的,所以他们才会……”Nathan发现越解释越显得多余,总结道,“Vincent,叔叔阿姨最在乎的就是你。”

“为什么要道歉?”Vincent转过来,在纯粹地疑惑,“你说的我也想到了,我都能理解,而且你当时也有更加艰巨的任务压在身上,你不需要道歉。”

“Alysa跟我说了,那家人对你并不好。”Nathan以前没想到这点,还暗暗羡慕过被蒙在鼓里的Vincent,以为对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和怎样的危险擦肩而过。

“Alysa真是,亏我还请她喝奶茶。”Vincent嘀咕着。

“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事情而已。”

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安静。重逢到现在,他几乎什么都没问,对自己的过去也绝口不提。以前分开半天他就能问东问西,小时候的Vincent活泼好动,还有点无理取闹的小脾气,但这些只在Nathan面前展露,在父母面前他就是个乖乖仔。

Nathan那时有点嫌他烦,但也没法丢下不管。现在Nathan倒情愿对方冲他发火,大闹一场,可随着年龄和成长经历的改变,现在的Vincent十足地贴心。

他应该后悔吗?Nathan否认这一点,虽然不后悔上战场,但生出一点点愧疚心。

大仇得报的时候,他以为他的灵魂跟着父母一块走了,像断线的风筝那般居无定所,再也找不到牵挂。可是后来偶然在Karen的照片里看到熟悉的身影,Nathan终于想起来,还有一根细细的,透明的线在拉扯着他。

现在,他想要尽可能地补偿他的风筝线。

Vincent躺下了,在他的床上。怀里抱着个表情奇怪的棕色玩偶,好像是打算睡在这儿。Nathan把窗帘拉上,又从沙发上随便抓了个靠枕当枕头,在Vincent身边躺下。他们背贴着背,床没有很大,勉强能挤一挤。

“反血统教还有残余,凤凰的处境依旧存在危险。”黑暗中,Vincent问,“你会再次抛下我吗?”

他用了“抛下”这个词。

“不会了,”Nathan说,“再也不会。”

第二天,调查部门倾巢而出,去研究那个阴森森的地下室。法阵的数量和杀伤力多得难以想象,用Shoma的话说,幸好都是打印的,要真是手画,有法力效应的那种,这个地下室里的法阵够受害者死个千百回。

把所有东西清空之后,房间的原貌终于暴露出来,四面墙壁和地板上各有一个巨大的六芒星法阵。

“按照最基础的原则来说,以六芒星为基础的法阵大多是祈福和守护类型的,但是……”Shoma环顾四周,皱着眉,“总觉得不太对劲,虽然它们已经失去法力效应了。”

Vincent举着专业仪器扫描法阵,打算回头丢数据库里查找。最后一个地上的法阵不好扫描,Nathan默默接过他的仪器,他可以长时间滞留低空,比较方便。

“失去法力效应是不是说明它们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Vincent问。

“不一定,每个法阵失效的时间不一样,主要是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法阵。”Shoma似乎有点挫败,大概是在为没认出法阵而责怪自己。

“世界上那么多法阵,不认得也很……”Vincent的话被Shoma突变的脸色打断,他猛地一拉把半只脚还在房里的Vincent拽出来,发出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尖锐的声音:“Nathan!快退出来!它要启动了!”

Vincent不知道自己突然哪根筋抽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挣开Shoma的手,重新踏进房间去拉Nathan。无形的法力包裹房间,将其余的人隔绝在外,法阵里钻出几个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混战开始,Vincent以前接受过特殊训练,知道怎么在血脉攻击下自保,但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传说中的北极兔很强,宛如一团呼啸而过的旋风和霜雪正面袭击。

Vincent一脚把人踹回法阵里,混乱之中贴到Nathan身后汇报:“他们好像只能走一次这个法阵,每次出来的都是不同的人。”

“很好的发现,但我们得把他们带回去审问!”Nathan正忙着把一帮人糊在墙角。

突然飓风从法阵里袭来,撕扯着整个房间,Vincent跪在地上,视线余光捕捉到一只凶猛的白头海雕从Nathan背后袭击,尖锐的喙对准心脏。

这是他听到爆炸声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记忆。

Shoma和Nathan从审讯室出来,后者面色铁青。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后Shoma笑着摇摇头,先开口了:“前段时间他和一个逃跑的犯人正面交锋,当时我都差点没压住,没想到那个能炸楼的波动真是他造成的。”

“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说明一下。”他依旧是那张柔软的面孔,容易让人觉得可爱和亲切,但质询的目光将Nathan步步紧逼。

今天早些时候,Vincent完成上次没做到的事,把地下室给炸了。

鎏金色的火光冲天,震得地动山摇,Nathan听到了清脆的鸟鸣长啸,这辈子没有那么慌张过。那是每个拥有血脉的人,尤其是反血统教最熟悉的,凤凰的悲鸣。

但也多亏Vincent的爆发,那个类似于传送的法阵被破坏掉,犯罪无处可逃,其中还包括从几年前Nathan和Shoma就耿耿于怀的白头海雕,他是反血统教残党的一名核心成员,他的落网将大大推进反血统教走向终结。

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但审讯室里,白头海雕看起来异常兴奋。

“凤凰啊凤凰,没想到找了这么久,就有一人藏在你们当中。北极兔先生,犬神先生,你们可真是太失算了。”

“虽然他的血脉微弱,放在以前当然是提不起任何人的兴趣,但是……现在他是这世间唯一暴露在外的凤凰。”

“今天很多人见过他的模样,你们猜……他会遭遇什么呢?”

Nathan面对犯人总是理智且不屑一顾的,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正中下怀,才能压制住对方。但这话让他怒火中烧,突然就想走另一条压制路线,要不是Shoma在,对方估计血溅当场。

“我知道你说的那件事,我回来也是为了他。”Nathan说。

“难怪你当时那么突然……”Shoma恍然大悟,问,“所以Vincent到底什么情况?”

“他是货真价实的凤凰血脉,只是被封印了。”

“大部分是我,还有他的父母。”

Nathan得知自己父母真正的死因是14岁那年,空难是反血统教人为造成的,目的就是灭口。叔叔阿姨告诉他,凤凰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战争,凤凰会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

可是他们不希望Vincent跟着他们一起遭遇危险,他的凤凰血脉显现得晚,现在还只有一点苗头,Nathan花了两年时间,在和Vincent长久的相处过程中,一点点将其血脉封印起来。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解开封印?”

Shoma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他的做法会和自己想的截然不同。“可是他们已经知道……”“所以要在他们找到之前彻底把反血统教给铲除。”Nathan打断道,“所有人都冲着冰花城而来,这样他们反而会暴露,是个好机会。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确保Vincent的安全,这是他父母的委托。”

Shoma无言地点点头。

Nathan说:“你看起来并不赞同。”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对方想了想,说:“于公,Vincent是调查局的一员,他处在被封印的情况下就能表现出这样的力量,如果解开封印……我直觉他会变得非常强,将是我们重要的战斗力。”

“于私,我觉得这件事里最重要的是Vincent的意见,他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任人操纵的宠物,即使是想保护他,也应该尊重本人的选择。”

Nathan没有反驳,一言不发,时间久到Shoma有些惶恐地小声补充:“对不起,我说得太过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他好。”

“不,也许你说得对。”

如果再次封印,和抛下他又有什么区别?

医务室的常态是安静,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人在,毕竟大家都接受过专业训练,能保护自己,不怎么需要使用医务室。因此,Karen也不仅仅是医务室的医生,她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忙。

但最近她被叫去医务室的频率高得异常,仅仅是有个倒霉蛋这个月就已经第三次进医务室,还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倒霉蛋。接个电话的功夫,病号就拖着输液架子消失了,她绕办公楼找了大半才把对方抓回医务室。

Nathan进来的时候医务室里气氛紧张,好脾气的女孩气得兔耳朵都冒出来,支楞在头上一抖一抖。她正在把一瓶新的药挂上去,然后恶狠狠地对Vincent说:“体内的波动还没有清除,你给我在这好好待着。”

“那瓶是什么?”Nathan问。

“安神剂,”Karen见Nathan来了,松了口气,“他现在不宜乱动,你没事的话就在这守着他,他也就听听你的话了。”

Nathan哭笑不得,不知道Karen哪来这样的错觉。对方要是真想做什么,他哪拦得住,今早的爆发不就是个典型例子。

Karen出去了,Vincent迫不及待地问:“那些人怎么样?”

“都抓到了,其中还有一个很关键的人物。”Nathan拍拍对方,“躺下,我就待在这。”

“所有人都盯着,少我一个没关系。”

Nathan没告诉对方,这样守着他就是大家交给他的任务。现在Vincent处在一个关键位置上,以后不知道还会面临怎样的风险。万一他被突然袭击,被绑架,被折磨和利用……

Nathan忍不住说教:“你今天不应该那么冲动,下次要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帮助别人。”

Vincent似乎对这句话很不满,但药效渐渐起来,他只能有气无力地抱怨:“你是不是搞错因果关系了,我冲出去不是要帮助‘别人’,而是你。”

“我就更不需要帮助了,你忘了吗?我可是传说中的北极兔。”

Vincent的反应很慢,呆愣着,眨了眨眼,好像一台处理速度过慢的电脑。但最后还是皱起眉,声音颤抖:“你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在乎你的人了吗?”

Vincent的问题轻轻抛出,不偏不倚地砸在Nathan心口最柔软的那一部分,看着对方骤然变化的面色,也太后知后觉了,居然才意识到,Vincent嘲道。

没有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在变成传说中的北极兔的这个过程中,Nathan经历了什么,多少次与死亡擦边,世间的绝大部分人都不在乎。每次听闻北极兔士兵的各种惊险轶事,旁人总是一脸佩服和赞叹,Vincent却忍不住紧张得心跳加速,甚至有想哭的冲动。

对他而言,Nathan从来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北极兔。

你难道没有痛苦的时刻吗?我难道不会心疼吗?万一白头海雕得逞了,他要怎么办?

情绪在平静的海面下无声翻涌,满溢出来的怒气和担忧差点把Nathan淹没。Vincent在告诉他,在谁面前逞强,都不应该在他面前逞强。

因为他们都是对方唯一的牵挂。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喉咙,被Nathan吞咽下去,艰难地发出声音:“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后我不会说这种话了,你先睡一觉吧。”

他的手贴上Vincent的胸膛,轻轻拍着,同时释放法力去安抚对方体内躁动混乱的能量。被子底下的手突然动了,裹住他的手。Nathan怕针头歪掉会导致血液倒流,连忙把Vincent的手托稳。

“你在帮我加固封印吗?”躺着的人眼睛都不睁地问。

“刚才我有去找过你们,想了解后续情况来着。”Vincent紧紧扣着他的手,“我不想被封印。”

“不要抓那么紧,你还在输液,放松。”Nathan两只手一起伸过去,揉着手心让那只紧绷的手松开。

“从一开始你们就不应该给我下封印。”Vincent仍然执着地说。

“为什么不问我愿不愿意呢?即使是面对危险,我也想待在你们身边。”他的声音带着潮湿又浓重的哀怨,果然,他压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释怀,任凭谁被突如其来地抛弃,大概都很难释怀。

“如果我没有被封印,就能跟你一起并肩作战……”Vincent在柔软奇妙的触感里失去声音,因为Nathan亲了他的脸颊。

“我没有在封印你,那只是个治愈术。”Nathan克制住想再度亲吻对方的冲动,伸手理了理对方凌乱的刘海,发色是暖洋洋的棕,他看起来更像凤凰了。

“我也不会封印你,我保证,我们会并肩战斗,让大家早日重回世间。”

“但是你现在受伤了,睡吧。”

Vincent轻哼一声,终于抵不住药效睡着了,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因为他获得一个承诺。

Nathan把顶灯关掉,在昏暗的光线中望向对方。

再怎么叙述被抛弃的理由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或许他们最初的选择就是错的。他们希望Vincent能平安长大,远离血脉纠纷,正因为被抛弃,他又顺着执念踏入这个世界。

还有自己,将Vincent封印的人是他,可促使Vincent爆发的扳机还是他。

不愧是一起长大的人,固执的地方相似得可怕。

重逢的时候Nathan曾想过,成年的Vincent有种奇异的破碎的美感。哪里是破碎,不如说,破碎之后的玻璃不可能再碎,所以很坚硬。而且尖锐的棱角极具攻击性,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划伤。

Nathan防备周全的内心也被悲伤的碎片划拉出几道口子,温热又苦涩的液体肆意流淌。

他抓着Vincent的手,默默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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