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面试的时候面试失败了心情不好受,回来的时候脑袋头痛欲裂仿佛要失去意识。是怎么回事?


第一章:救命我只是睡了个懒觉啊

细碎铃声飘渺萦绕耳畔,不知名的香气馥郁浓烈,重重压来。隐隐分辨,有铁锈的腥甜蔓延。

久久长睡,无日无夜,只觉得有无尽疲倦,莫名烦躁,想起身走动,胳膊却使不上力,酸麻入骨,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度大概是小腿受凉抽筋,睡觉不老实的落枕程度的三倍,疼的直往骨子里钻。晏随云倒抽一口凉气,颤颤抬手去揉自己的左肩。

不会吧不会吧,她只是假期赖床久了一点,不会就直接压断了吧?

“晏大小姐,你可别碰伤口啊!”眼前一花,飘过去一朵嫩粉的花衫。花衫边惊呼边攥住按下自己右手,看了看确认她没揭了膏药,松了口气。端过一碗药,十分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你说说你,平常吵架的伶俐劲都喂狗了?自己都能把自己摔进芙蕖湖也是厉害。要不是本姑娘我到的及时,湖边那些插科打诨的不正经人都能把你生吞活剥了。“

花衫发间坠着鎏金流苏的簪子一颤一颤晃着,随着噼里啪啦的训斥批的晏随云眼晕。

她闭上了眼,悄悄挪了挪被攥住的手按在大腿侧,默数一二三,狠狠拧了一下郑重睁眼。

疼是真的,花衫还在骂她也是真的。这次彻底清醒,花衫五官被瞧的仔仔细细。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姑娘,眼角微微狭长,配上训话有几分凌厉,犹是一团稚气的五官依稀瞧出几分明艳。

”噗——“爪子忍不住伸手去捏花衫姑娘的脸。

花衫姑娘炸毛,气呼呼拍下她的手:”晏随云你干嘛,你不要像捏柳含光一样来祸害我。“

漂亮妹妹她不认识,但漂亮妹妹她可以——

“?????????柳含光的手感有你好吗?”

“不要把沉鱼落雁的我和那个冰块脸比!不对!不许你捏了!我念你是伤者我和你说我不和你动手......晏二货你给我松手!”

成功把花衫妹妹闹腾到摔门气呼呼而去,晏随云呲牙,默叹应对不易,起身下床,摸到梳妆台前。

好嘛——皮肤白皙莹透如玉,长长青丝如云倾斜,五官细看,长大妥妥美人一枚。整理了下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父母恩爱家族鼎盛,掌心明珠待遇,天赋一流,似乎……是冰属性天灵根。

前段时间沉迷X江言情文学的她,正好追了相当长的一堆修仙大坑,其中《花间风月不许春》这本印象最深,扔掉作者后来抠抠索索改的桃色滤镜的题目来看,这本升级流虐文成功集合爽文与虐文精华与必经套路,狗血与文笔齐飞,冲上热榜居高不下。

其中男主姿容出众,女主清流别致,无数男配女配尽折腰的套路尤其深刻,在各种误会与隔了多少条男配女配炮灰种种营造的误会嫉妒怨恨迷茫不舍,什么灭族之恨,什么无心之痛,什么你凤冠霞披我高头大马良人非我,什么奄奄一息只为送上贺礼,各种花式折腾还不忘各种在苦痛里捞资源修炼,蹭蹭涨修为同时也彼此扎刀,同仇敌赴时并肩作战,然后死灰复燃蠢蠢欲动,然后为彼此而死,一人登大道强压修为,等待另一人轮回后一同飞升。

当时她在评论区痛心疾首总结吐槽:能用装逼与曲折回弯表达的绝对不好好说话。

并长篇指指点点作者对配角过于后妈行为实在发指,罕见抽时间长篇大论争论口水仗。

无他,你看见一个和你同名同姓女配,干过所有你绝对不会干的憨批事,什么到孟州随长辈去看未婚夫的路上美色所惑捞了个男主调戏,放言要他入赘,什么各种瞧不起女主各种打压,落得众叛亲离,筋脉尽断金丹碎裂,还作死不止勾结魔族妄图复仇最后被女主一剑灭魂的下场时,想必也会恨不得抢键盘重写的。

好死不死,按原主记忆,已经把男主柳含光摸了个遍,放言要他做侍夫了。

谢邀,人在书内,刚明白同名女配的自己有多作死。

晏随云长长叹了口气,就着镜子看了看左肩的伤口。

这个同名女配就离谱,高门大户的坏的学的还挺地道,小小年纪就有了强抢良家妇男的意识,在她穿进来十天前的晚上在芙蕖湖边不知哪根筋搭错,倨傲命令男主抱着她睡觉。却一个不防被养在后院突然失控的灵兽撞进湖中,再醒来芯就是她了。

按原剧情,那晚房间里有情香,女配完全没事还回头阴阳怪气嘲讽男主走的慢,这时候灵兽突然失控冲女配咬来,男主跌跌撞撞趁乱跑出去跳进湖水压制燥热,这时候作为项州大族千金的女主路过别院,救了狼狈的男主。

她觉得原著剧情在这里尤其离谱。

暂且不吐槽情香,这个时间段原主才十二啊!都是个孩子啊啊啊!

谢邀,我国法律条文规定,这是要坐牢的。

左肩被灵兽咬出的伤口在灵药的作用下已愈合的七七八八。

有几分崩溃抓了抓头发,这个时间段的大部分晏家人正入山秋猎,留在别院与原主亲密的长辈只有一个老祖——停川君。这倒是不忙着应对,等两天后拆了灵药再去叩见老祖也不晚。

刚刚的花衫姑娘是江家幺女,原著中提及是这样写的:

晏随云懒懒倚在美人榻上,有几分讥诮的看了眼下方跪的笔直的少年。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如新柳般清瘦的身体好像在这短短两个月期间又窜高一点。那过人的好颜色倒是一如既往,稍稍略有几分消瘦。

她故意扬声对身边红衣的姑娘道:“要不是江姑娘出手相救,随云还不知道自己对下人过于宽溺。”

她其实与江家姑娘并不熟稔,对方能来帮她一把更是意外。除去萧山别院起初见面彼此有几分不顺眼还要客客气气在长辈眼皮子底下问好外,私下遇见无非今天我穿的法衣比你好看实用,明天你带的灵宝好玩可以压你一头。

但她不介意在有些冤家意味的对头面前损一损柳含光。

原著里这个恶毒女配人设还端的挺到位,除去有几分眼瞎的拽着男主不放外全程无降智,完美诠释了美人如蛇蝎的概念,天赋出众修为也是一直狂飙的涨,在整本主角金手指的情况下硬靠天分追平男女主修为,甚至常有反超意味。一路走下来颇有几分独孤求败意味。

其实晏随云翻着原主记忆,其实只是个有点宠坏的小孩子,娇蛮,坏心眼倒是没几分。

真正黑化走歪路是一年后晏家灭族,被掠到黑市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作者写的潦草,只是从男女主角度写了领任务意外救出晏家遗孤的过场,让晏随云现在完全不知道如何自我心理建设应对。

从灭门到拜师只拥有短短几百字走个入山门的过场。

这让知道走向但丝毫不了解细节的晏随云很慌,很害怕,知道自己会有被关小黑屋的经历但完全不知道怎么关进去的就很尴尬。

晏家四女卧床养伤一月不出户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别院。

入萧山猎捕灵兽的家族不少,此处别院留下的,心照不宣都是各家尚年幼又得宠爱的子弟与随之留下守卫的族老与长辈。

在这样的情况下,后院的灵兽发狂,伤到晏家深得宠爱又天赋出众的千金——这就不由得引人遐想了。

下面如何人心浮动,各种阴谋论,晏随云倚在屋脊上听下人闲唠嘴碎听得七七八八。

“这明摆着是有人要害你,现在你父母兄长都在山中,要过两个月才会回来。这段时间内那人如果想害你可是轻而易举——你真的不去你家老祖身边避一避?”坐在檀木桌旁,小姑娘挑挑拣拣着青梅,捻一枚入口,拧着眉头吐了吐舌端杯漱口,“你这青梅怎么这么难吃!”

晏随云打了个哈欠,“不去。”

去了干嘛,就算停川老祖容貌再好看脾气再温和声音再好听,万一察觉她不是原主,灭了她是分分钟的事。

“爱吃不吃,江晏你别乱挑。”顺手甩下一片树叶,不轻不重打在小姑娘的手背上。

十天时间,足够真戏精·晏·伪白花咸鱼随·云把原身与江晏见面掐架的点头之交,升级成现在见面抢食的损友之交。

起码,现在江晏已经做到熟练穿着嫩粉丫鬟衣服无视晏随云对服饰的嘲笑,翻墙过来找她的流程了。

“对了,我好像看见柳含光了。”

”呐,“江晏擦了擦手上的青梅汁水,扬了扬下巴,”那个你时常牵着遛后院的小公子我还是记得的。话说你这个表哥也太薄情了点,你养伤这些天我可是一次都没见过。“她忽然兴奋,趴在晏随云身边咬耳朵:”不会你卧床这档子事就是你表哥谋划出来的吧?“

妹妹你说这话我就不困了啊?!

等等等等她好慌她还没整理好恶毒女配人设的演技男主怎么就来了??!!!

但,没眼色的下人明显收不到她很慌的信号,一袭青衫的少年已经踏过了半月门,垂眼敛眉立于庭中,端端正正俯身吐字:”柳某渎职,请四姑娘责罚。“

晏随云轰的一下,一个头两个大起来了。

按原书剧情,原主是在路上拾到的柳含光。

彼时血肉模糊的少年奄奄一息,金枝玉叶的贵女下车,找来上好的医师施以救命之恩。

灭族之恨不休,长途跋涉的疲倦与追杀的伤痛交织,近乎机械的向前迈步。

闭眼,便是昔日严肃的父亲,温柔娴雅的母亲,有几分鹤发童颜意味的郑爷爷,天真娇蛮的小妹倒在血泊不肯瞑目的画面。一向恶劣喜好捉弄他的二姐死死堵着暗门,用力吼着滚啊。

眼前的路逐渐弥起灰色的大雾,雪色慢慢漫起,压下沉沉的黑夜。

冷意漫卷每一寸肌肤,连寒颤也无比困难。

在灰黑的土地完全替换暗沉的天的那一刹,忽然有一个忽远忽近的清亮女声响起:

————————《花间风月不许春》

按着这个开场相遇,当初追更的时候评论区已经炸窝吵着说这就该是女主了啊,但原主明显不是一般人,生生做到了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但,但,但现在这个男主对原主还有不低的好感值啊!不然也不会在原著这个熟悉的节点,好不容易平复体内在经脉中乱窜的灵力,就干出第一时间自来领罚的事啊!

完了完了这个男主和原主熟,她会不会翻车,她要不要走原主的路继续走下面的剧本?

深深吸了口气,墙头坐着的晏随云索性自顾自跳下来,正大光明打量起男主。

柳含光的母亲少时颇有盛名,世人曾赠名”折桂仙主“,柳含光自是继承了这份好容貌。

临风玉枝也好,列松积翠也罢,少年人不言不语庭中端立,刹那日月无华,国色尽却,眉眼间自蕴山水从容秀美之味。

人皆言君子如玉,凡浊不染,自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意味。

着了湖蓝留仙裙的姑娘踱步到雕花的黑漆檀木桌旁,扶了扶鬓边将将坠下的月白衔凤冰玉簪,随意的伸手挑了颗中等个头的浅色青梅,似是漫不经心,有几分厌仄不耐摆手,”伤终归是伤了,请罪又有甚么用。近几天本小姐不想看见你,去钱老处领罚吧。“

柳含光本就雪白的面容此刻更是失了血色,泛青的唇动了一动,终是深深再拜:“谢四姑娘开恩。”

一侧那见过几面的江家幺女双环髻上珠翠摇晃,微弯眉眼中藏着探究,好奇看了他一两眼转头对那姑娘轻声道:“你不是很喜欢他嘛。怎么又一副不要了的架势?”

柳含光走的急,但修者极佳的耳力还是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不过是一时的好奇而已。”

脚下微微踉跄,脚步声更急。

第二章:人生不易良心叹气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浸润在社会主义制度教育十八年有余的新时代女大学生的芯,当事人晏随云表示,心情很复杂,良心很痛。

她的颜狗性已经团成了个小人戳着她的脑壳痛心疾首骂道:“你怎忍心的啊?!那么大一个美人啊!你怎么忍心罚美人还渣言渣语啊??!”

然而她的求生欲团成了另一个小人,小人蔫嗒嗒坐在一角没精打采,回话倒是一点也不慢:“女频言情男女主身边是非多,万一不小心被拽进去成炮灰就完了。我已经很收敛的没说太重的话刺激男主了。”

晏随云对柳含光的颜很感兴趣,对虐文好刀更是很感兴趣,人生一大乐趣就是拽着刀片祸害亲友,但是如果虐文放在她身上——算了算了算了,敬谢不敏。

现虐文女配·晏最近有点忧伤。

无他,晏家人真的太让她喜欢了!

今天是听小丫鬟笑笑念话本子好呢?

还是跑到三姐那里任她搭配好看的首饰衣物好呢??

还是跟着二哥去撸那头漂亮的小雪狮好呢???

还是翻到隔壁,和小江晏遛猫逗狗逛花楼好呢????

原身父母反而不知为何,姗姗来迟。

晏父听闻她受伤时沉下脸安抚了她几句,当夜她院中下人便悄无声息换了一半,晏母倒是拽着她看了又看,确认无事便聊起江晏的事。

原主的记忆中,与父母见面多是嘴甜哄着父母开心,一副小女儿娇憨的情态。十八岁老人的江晏实在做不来,只好摆足了受了委屈懵懂知道一二稍稍懂事的人设,软声随口驺了几句对受伤的猜想及与江晏的日常,便问萧山一行有何有趣经历,掀过此事。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晏父晏母留她的时间并不长,看二人神色也未有不对。

次日清早,再前去叩门问安,见到的便是安静长立落了锁的院门前,绣边竹白锦袍的公子。

看年岁将将二九的模样,其人观之谦雅,油然心生亲近之感。

但也许是岁数差异过大,也许有原主原本与姐妹兄弟不是很亲近的缘故,虽然记得那公子所佩的水红玉珮上阳刻的凤凰纹样正是这一脉的独有,晏随云却记不起有这样一位亲人。

看着那张与晏母三四分相似的清隽面容,不确定试着唤道:“兄长?”

“小妹,”那公子笑意温和,“六年不见,不认得长兄了?”

giao,那个温润如玉陌上无双暖心小天使男三啊啊啊!

原著中,男三晏随寰师从苍梧山璇玑峰清璘道君,晏家灭门时正于南无海一秘境中历练,突知此变惊痛不已,甚至因此酿成心魔,冲击元婴功亏一篑修为倒退。后来见到被救出的晏随云与女主的开解,心魔渐解,也因此由恩生恋慕之意,可惜流水无意,再加后来晏随云性情愈发古怪刁难,在亲情恋慕间为难不定,最后灰心冷意,陨于道魔大战中。

阴沉重云遮掩日色,是无星无月的永夜。

往日拓落潇然的竹白锦袍此刻已浸染暗红深紫的血渍,持握琅玕的右手上深可见骨的伤痕犹汩汩淌下殷红的血,修长的指依旧紧握泠泠青锋,昔日有“古雅遗风”之赞的公子面容苍白如雪。

晏随寰微微侧身,西南方雾障最为浓厚处突起一声嘹亮清脆的凤鸣,紧接着一点璀璨的流火划破压抑的夜幕,像是谁伸手用最锋锐的刃拨分开漆般的浓雾,明烈日光如万仞破云而下,灼目清澈。

他微微笑了起来,眉眼柔和,竟难得的从容安然,还是那个谦雅君子之风的晏随寰。恍惚不是在满是血污喧嚣与厮杀的战场,而是少年时霁雪小筑那树千年雪白的梨花下,下一刻便能分茶清谈,听君烦忧。

无色的青莲火不知何时凭空悄然从四方漫卷而来,舔舐无数黑压压的魔物同时,也淹没了那竹白的谦雅公子。

————《花间风月不许春》

每当想到这里,晏随云就很想敲原主脑子里的水。

都只剩彼此一个亲人了你就不能收点幺蛾子嘛?!!

“族内暂有急事,所以父母走的匆忙,没有告诉你。”晏随寰俯下身,平视着小姑娘的眼睛柔和温暖。

晏随云眨了下眼点头,一副乖巧中又有几分好奇担忧的问:

“兄长气息有些紊乱,这次回来是见老祖的吗?”

晏随寰怔了一下,回味过来小姑娘在变相的担心, 失笑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无妨,回家只是想看一看族人。转眼小妹都这么高了,再过几年不见,怕不是会把我这个兄长忘的干净。”

“那,兄长可以陪我玩吗?”小姑娘水红色的宫涤被无意识的上下拋玩,“章卢好无趣,闷的让人难受。”

这是真的,到了章卢,一个吵嚷着非要过来玩的安汝江家小姐和刚刚穿过来,再加书内风土除了项州有提及一二细节脑内记忆仅存于书面知识,完全大脑当机的她,真的就,已经无聊到琢磨下棋了。

原主在地理玩乐这方面理论知识很丰厚,也很干瘪。

对于章卢印象仅是短短一句“七月章卢琼华雪,听潮涛浪观山海。”

现在季春尚歇,梅子尚青。

“虽说会江天下富甲,繁华仅次京辅,但章卢地界近海,不少海物可是难得一见。我随师尊游历,曾经在这里有缘一观海错踏潮。”晏随寰直身,“现在确实不是章卢可观好景的时节。但还是有不少好去处,只是有些偏僻。小妹想去看会有鲛人泪的‘琉璃市’吗?”

“真的鲛人?歌声很美,人也好看的鲛人?”

“嗯。琉璃市中,百族行走交易,恰逢夏至,也有盛会,自是会有海族来往。”有些好笑,又补了一句,“小妹入琉璃市,可要收敛一些。”

晏随云暗暗搓手,咳了咳点头眨眼,“不会给兄长添乱的。”

哦豁,这是知道柳含光的事了嘛。

“只要足够装傻就没人知道我有渣女履历”心态的晏随云毫无负担,敷衍应付。

扬越州接临东海,物产资饶,再加汝清江自北向南,穿过章卢,汇入东海,水路通达,

天下商人,自是也随了汝清江的清清江水,流到了章卢。

因此应运而生的琉璃市,正是难得的交易盛会。

竹白锦衣戴着囚牛面具的公子交了两份帖子,身侧玄衣男子面上敷着饕餮面具,领着身后二个稍矮的身影穿过微窄的巷道。

面前漾开细微的无色涟漪,青灰的巷道眨眼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喧吵的宽街,街旁随意摆放的小摊和大开门户的商铺满目琳琅,络绎过往驻足的行人与摊主面上都有着各色面具。

玄衣男子是江晏的护卫,一个要去挑法器一个要去听书的小姑娘商量了下,最后约在琉璃市中那栋山海楼汇聚。

顶着一张青狐面具的晏随云咬了一口冰镇的海桑椹果,继续四下乱瞟,前方一个鲤鱼面具摊主面前,大大小小各色色泽明艳的珊瑚枝肆意横堆,立马眼亮了一下,拽着兄长挤了过去。

晏随寰看了一眼,传音道:

“这是蓬莱岛特有的霓影珊瑚,灵力容纳性很高。那枝火行约有六十年,质量并不算很好,况且与小妹灵根相克。小妹想要的话,等三日后琉璃市开启二镜,我去取那枝三百年的水行霓影珊瑚。”

目不转睛瞅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珊瑚枝的晏随云茫然了一下:“琉璃市二镜是什么?”

“琉璃市二镜是章卢秋家先祖所建,也可以看成一个特殊的秘境。符合条件的入境者缴纳一定数额灵石和秘境所得给山海商会,便可自行取走一些二镜中所得。”晏随寰有些出神,“过三年后,小妹有空可以去看一看,里面有一泓阴阳琉璃泉,是个不错的历练之处。”

这么一看……这个秘境就好像开盲盒嘛。

脑子里划过些什么,却没抓住,本来就是好奇之下的探询,晏随云对那枝水行霓影珊瑚没什么执念,随口应承后,高高兴兴挑了几根极为喜欢的买下,装入纳戒。

前方忽有人拽了行人袖子:“这位公子今日家中将有小灾啊!”

晏随云瞥了一眼,一个蓄有长胡子的灰衣修士左手拿着几根算筹念念有词,被拽住的那人倒也有几分奇,前一刻还有几分怒气听完之后脸色微变,竟真的坐了下来要讨破灾之法。

“这……都不怕不准?”晏随云目瞪口呆。

这就是修真界版本的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兄长倒是淡定很多,“敢在琉璃市上算命的,多半有着些真本事。因果纠缠,自然不敢口出狂言。何况这人也有些能耐,拽住的人也有几分意思。”他叩了叩剑柄,流露出几分怀念之色,“说起来,我出行亦是师祖授意,天机门的闻空道人与师祖有旧,偶然下算出我此行有所契机变数,事关未来命途。”

晏随云愣了一下,她歪头,“是那个天下阵法宗师云集的天机门?”

“天机门善推衍,阵法因果与气运都为天机门之长。只不过阵法更加实用,有意无意下也稍稍遮盖了天机门卜算的光环。证道之中,冥冥求一分天意相助甚是难得,何况因果难究,稍不慎便易牵连。”

似懂非懂乖乖点了点头,“那,闻空道人就是算卦上相当厉害?”

这次晏随寰不答反问:“《十三州风土录·龙鳞·青州篇》还记得多少?”

准备好听故事的晏随云那口刚刚吞下的海桑椹不巧噎了一噎,险些呛住。

自家兄长检察课业属性一向满分,光沉浸在兄长温雅君子标签的她,大意了。

努力从记忆里扒拉出来所有只言片语,老老实实背道:

“时流火初临,有樵农斫柴山阴,十日不反。其妻呼村人举炬登山,遍寻不得。”

“又十日,忽门犬吠,禽鸡鸣,樵农负兽,闻妻之举,与妻曰:‘得此,今岁衣食足矣。为飨乡人,可摆桌半日以谢。’妻讶,观兽,兽四足类鹿,马兽狐耳,尾如走兔,背生六翼,其羽端末含赤,通体如雪,亦喜。”

“杀鸡挖酒,宰牛烹羊,村人皆欢。然十日后,村东一户皆卒,观之不得瞑目,狰狞难观。究之,不得。”

“以此而累,凡二十日,又一户皆卒。求援剑天宗。”

“当时是,剑天宗开阳峰断林真君座下弟子越明歌领玉牌赴之,另九霄真人座下弟子叶凡黎、外门弟子高往桧等,凡弟子二十一人。”

干咳了咳,晏随云拽了拽兄长袖子,“下面的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二十一人只有两个外门回来了,叶凡黎的元婴逃了出来,但拼拼凑凑,所言情况也颠三倒四,但总算带出了恶妖临世的信号。这和闻空道人有什么干系?”

晏随寰看了她一眼,“有一个悠久的说法,叫‘遮天机’。”

“那农夫所得的异兽是被恶妖所杀,让农夫捡了漏。那只恶妖修养后循气味潜入村中,虽然还是幼崽,已有超出元婴的实力。”

“恶妖之族生来可追天道,临世应劫之事,天机迷蒙。当时道人不过元婴,叶凡黎作为渡劫真君的亲传弟子,处理此事前找道人算了一算,观气死意灰重,明夷,凶。所以一个本来定论是山妖作祟,十人足矣的任务,软硬兼施下成了二十一人。”

“当时道人不观浑仪,不烧瑞草,硬是靠着那几句模糊与当事人,推衍得出恶妖的断论,”

“在此之后,凭依闻空道人的卜算,修真界不至于过于措手不及。其名声也是自此斐然。可以说是一代宗师了。”

“不过,”自家兄长看着她的目光幽深了起来,颇有些有女初长成的遗憾欣慰。

“你若是打算拜师,闻空前辈不算合适的选择。苍梧建宗悠久,万法深奥精微。我不曾过于留意师长之事,明年孟春苍梧开山门广收天下弟子,等测完灵根资质再考虑更好。”

愣了一愣缓过神来,时间点不对,她弄混了。

忐忑于灵根会不会变这件事,转念又平下心。

原主本身娇蛮任性,长者不忍原主受世事磋磨,少有考虑于外求学之事,了解的东西更是可怜。

但晏随寰提醒的很对,她确实,要考虑求学了。

那行人此刻付了灵石起身抱拳,背完半篇文想了几转的晏随云忽然有了求神拜佛的心思,“兄长,既然算命有些凭依,我去算一算也没问题吧。”

没想到她会来这出的晏随寰哭笑不得,摆了摆手:“去吧。”

吸了口气,理了理裙子坐在灰袍修士身前端端正正:“我来找道友算一算命。”

修士的眼睛被白绫覆住,看上去没什么可以揣测的神情。懒懒散散的拾了块方孔铜钱道:“有命劫。亦有贵人。逢凶化吉的报酬不多,十块中品灵石。”

“这是不是价高了点?”晏随云木着脸。“先生能不能讲的详细一点?我甚愚钝。”

天下算命的都喜欢说有血光之灾打发人么?

算命的修士抬了抬头,“那就转头走百步去棺材铺,我收你五块中品灵石告诉你哪里风水不错。”

算了,她有钱,亏就亏了吧。

反手拍下十块中品灵石,晏随云撇嘴,“还望先生赐教。”

慢悠悠收了灵石,修士摸了条半新不旧的符咒,静静烧灰,做完后咳了一咳摆手:

半信半疑憋了口气,拽着兄长往别处转去。

街边楼檐上挂着的小小的琉璃灯盏摇曳,随意拐入一处茶楼中,伙计迎面殷勤领着二人往上走,一路上不忘报着吃茶糕果之类的谱名。晏随云踏着楼阶的木板向下看了眼,“这场书讲的是什么故事?”

伙计转了转眼,连忙接话:

“这场书说的可是千年前那镜花宗的红月仙主同白鹿书院那位大能的少时风月事,小姐来的正巧,今日这位说书人的场可是难求,平素神龙不见尾,说的一手好书,在章卢颇有些名号可做本店招牌的。前几日小人还被贵客问起这位何时开场,今儿恰有个包间刚空下来,您若有意听一耳朵说书,保准不亏。”

垂眼往厅堂前方望去,青临州特有的的南炘木做就的黑漆方桌上,单单搁着一黄褐的镇尺。

桌后男子身材欣长,手上一把折扇合拢。面上白泽纹样遮去面容,似是有所察觉,抬眼撞上晏随云打量的目光,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男子的眼睛似乎弯了一弯,泄出几分轻笑。

不算冒犯,更像是看到了可欣赏之物的亲昵。

视线很快错开,继续顿挫自然流畅地接着讲:

“青城隐山山阶,乃是青城先民赤诚所发,凿山取石以为千阶,以报怀珏道君流离所护,设坛施教之恩,多有磕绊之处。气狠了的夫子罚这扫千阶十旬,本是欲教红月仙主开眼看这凡尘哀苦,怜一怜草木青可知兽有灵,磨一磨杀心。不料杀心暂且摁了下去,色心又起,直冲怀珏祖师的关门弟子而去……”

晏随云边听边面不改色的继续打量。

说书人和她印象中这个群体的形象相去甚远,声音更是低缓徐徐,微含一分慵懒。引经据典穿插的杂述恰到好处。故事把控张弛有度,月白的长袍本是素静简洁,穿在那人身上,却硬是有了几分不羁的贵气风流。

抬眼看了看茶楼,除去那桌椅所用的南炘木有几分纳罕外,其他虽算贵重,却也并非难见。

若是核算……可能还不如那柄扇子的半根扇骨。

晏随云咬了一口酥软乳白的烹龙雪,有几分忧郁收了视线,准备老实听书。

但天道也许也看不下去这位家有万贯的说书人明晃晃漏财——面前斜右方的二层雅间忽窜出一道黑影,直直向着那说书人射去。

也是在同时——上一刻还在听书吃茶笑谈的的看客撕下了闲适的假象,有愣怔的局外人稍稍恍惚,下一刻鲜血如柱,从被锐气穿透的小腹与心脏处喷涌而出,修士纷纷祭出法器,乱斗一片。

晦暗阴冷的气息弥漫,不知是谁失声叫了出来:

晏随云眼皮狠狠一跳,不详的感觉瞬间涌上。

她近乎无意识的看了眼厅堂中的一处,玄衣的青年漫不经心挥剑,身侧魔息厚重,肆无忌惮的释放。剑锋穿过身侧扑来的修士,血色染红水蓝色的衣袍。

她认得,那是蓬莱岛的外门弟子所穿的道服。

腰间红玉珮上流光闪过,许是有人提起什么,那青年摸了摸下巴,转身问那蓬莱弟子:“你见过这里出现过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袍的女孩么。”又曲指叩了叩剑柄,添上一句:“大概十多岁,穿着风格很华贵。”

“好像……叫晏什么来着?”

好似兜头浇下三冬破冰下深深的潭水,凉意涌上心脏。

本来突发奇想,抱着与青狐面具十分般配的心思,买下的天青色水墨氤氲的法衣还在身上披着。

蓬莱弟子本就因失血与愤怒扭曲的神色更加狰狞,唇角血色蜿蜒,声带嘶哑听不清晰。

那青年听了听,不耐烦地甩开这半死人般的弟子,“罢了,一个个找。”

“小妹,千万不要靠近。”

晏随寰面色也是瞬变。他咬破指尖,迅速在空中画了一个繁复的符文印在晏随云身上。手中青锋泠泠,贴上几张隐身符,极为认真叮嘱:

“这枚白玉菩提子可匿去生人气息,这串琉璃珠,可挡住化神修为的全力一击。

小妹你未踏入修途,慎重自保为上。琉璃市的路引拿好,但……若是有预谋,怕是,出口处并不安全。”

“在我找到你之前,最好……不要回别舍。江姑娘身边护佑之人修为大抵元婴也许可以帮一把,但并不牢靠。”

垂眼,袖上水墨深深浅浅拢合,青山霁雨,重云缭绕。

她明白,让一个可以保命的身无修为的普通人离开这场修士打斗之处,留下来的人吸引那个不明身份的魔修注意力,并尽苍梧弟子之责担当斩恶的义务,都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面前的公子似是有所察觉,他侧身,“师尊所赠,足以让我独自游历四方,没事的。”

头上手掌温暖轻柔,像是给定心丸一样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晏随云深吸了口气,“兄长小心。”

转身钻过混乱的走廊,贴着被术法与法器砸的摇摇欲坠的墙跳下残缺的楼梯,极快的回头看了一眼。

竹白锦衣的公子轻鸿般掠入已经混乱的厅堂中,琅玕所至,魔修头颅落地,血迹斑驳。半空中,已破开的藻井露出天色,一黑一白身形难追寻。

黑影招招狠厉,尽逼说书人的致命之处。

而月白的白泽面具只是从容接下,间或伸手拦下斗法的余波,生生有四两拨千斤之感。

一枚流矢掠过头顶,晏随云闭上眼,随之用力撞上墙体。

轰隆声中,摇摇欲坠的走廊终于塌落。顺着木料碎石的空隙,继续往声音稀少处冲去。

在意识到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晏随云曾经很认真的捋过思路。

《花间风月不许春》这本书,故事逻辑除去狗血外,更多的是无法推却的前行。

不是那种强行改变情节的生硬。

是人物本身所做出的选择,本就如此。

比如说晏随寰的道义与长情催促他选择赴死。

比如说柳含光由救命之恩而起的情愫会因对原主失望逐渐消磨,因为另一份恰到好处的相知相惜而靠近女主,被吸引,继而喜欢,纠缠。

比如说自小娇养又有几分无法无天的原主,那份骨子里的矜傲与生疏,本就注定了错过之后,歇斯底里的悲剧结局。

开始看书她并没有深想过,只是唏嘘几句后转头忘掉。

穿过来之后,她最基本的想法是保命。

她分析柳含光的性格与原则,并试着不留痕迹的切割与远离。

她拿着原主所得的恩情,清醒的把原主在这份价格上标码的亲近为酬,改成更能物化的劳动与物品,恩义两清。

她欣喜于这本书的角色逻辑运作确实与她设想的一样,并飘然自喜于抓住了运作的逻辑,自认为已经躲过了原文致命的结局,开始没心没肺的躺在原主的身份上咸鱼玩乐。

——就当是一个很不错的,很清晰的,可以自己随心所欲的梦好了。

可是在那个魔修说出那几个字时,她感觉有一个无形的巴掌抽在了可怜的自信上。

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干瘪的书本,不是几百万字便能详尽仔细描摹勾画而成的故事背景板。

哪怕是轰轰烈烈大战与天雷勾地火的生死虐恋,也只是它无穷岁月里微不足道的微尘一介。

这个世界,真实而精密。

江晏与原主的家人,都有自己的往事与后来,都有自己的脾性与特质,不曾写到的地方,照旧有着不输那本书的精彩与凶险。

这并不是什么“书”,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她模糊的想起因后院灵兽失控所伤,昏迷的黑暗前,余光中一闪而过的灵光。

她想,她过于乐观,忘掉了太多细节了。

比如说根据书中可知的晏随云的天赋,比如说晏家灭族的悄无声息与节点的过于巧合,比如说,原文大战中,晏随云明明筋脉尽废,却硬生生修为直至大乘,近乎是魔尊身后的隐形BOSS。

书中近乎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晏家因魔潮而灭门,英烈遗孤自当好生扶养以慰正道。

但再回头看,那个任务中所接触的魔物,家中的半数族老便足以应付。

还是怀璧其罪的秘术与法宝?

她是不是,不能继承家产当米虫,而是提起来,去走世家心机路线,被迫和一群老狐狸同化玩权谋了?????!

这不是个修仙文吗为什么我还是要拿凡尘玩心眼的路子啊啊啊啊啊!!!

戴着换下的白鹤面具,筑基修为的修士把守着街尾的出口。白玉塑就的狮子左右稳坐,垂下眼,来往的行人中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打量投来。

外人看来,玉冠挽发的少年手中一把灿金折扇摇晃的闪人眼,身上朱红天蚕锦的长袍上鎏金饕餮暗纹亮丽,从头到尾活脱脱一副纨绔的模样,只是岁数尚轻,看起来更像是谁家宠坏的小公子过来玩闹。

平平无奇透明菜写手,这里客游凤,叫我阿凤就好欸嘿嘿嘿嘿。

“我”已经杀了男主的新娘

[您的任务是 攻略男主 ]

[本轮您一共有三次请求外挂的机会,每使用一次外挂 攻略难度加大 ]

[提醒 本轮为宿主最后一次攻略 若本次任务失败 您将死亡]
刚进入这具身体时,体内惨存着原主剧烈的悲痛。

对面站着很多个人,以审讯的姿态将我半围住,侧首有一个风神俊朗,姿容出众的少年,一身沾血的红衣,眼带纠结地看着我。

我看到他,脑中瞬间一空, 后悔伤心惧怕相互拉扯,把我的心揉得七零八碎。几乎是在刚要张口时,滚烫咸湿的眼泪滑到了我嘴角。

我一愣,他看到我的眼泪也怔住,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很快别开脸,不再看我。

坐在上首,仙风道骨的清风掌门居高临下睥睨着我。

我环顾四周,所有人冷着面,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都是厌恶,看样子都恨不得我去死。

原身到底做了什么,能把这么多人得罪干净。

我想张口说话,喉间压抑许久的血液弥漫至嘴角,发出的声音含混模糊,仅我自己知道我说了话。

左胸的疼痛骤然明显起来,宛如利刃翻搅,尖锐的痛感瞬间席卷我的大脑,让我险些晕厥。

所有人冷眼看着这一切,莫闻终手指蜷缩一下,紧握成拳。

“是你杀了洛青师姐吗?”

“这还用问,证据确凿。觊觎自己的徒弟,为了独占其徒不惜强行出关,甚至在徒弟大婚之日杀了新娘,简直丢尽了墨临的脸面!”

“钟琅,枉你为身为墨临长老,竟然做出这种有违伦理纲常之事!”

他们在幸灾乐祸,也在落井下石,可我无力反驳。

他们的声音被自动虚化循环,我支撑不住钻心地疼痛,单膝跪在地上,待痛感稍逝,我大口喘着气,额角的冷汗凝成珠子砸到地上。

没有人关注到我的境况,他们仍在不停的讨伐我的罪孽。

空旷的宫殿里,说句话都能有回音。

但我的声音虚弱无力,他们时刻在恶狠狠地盯着我,所以在我开口之后,自动息声。

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响起。

[宿主已进入剧情:闻终]

[您的任务是 攻略男主 莫闻终]

[本轮您一共有三次请求外挂的机会 每使用一次 攻略难度加大 现今您还有两次请求外挂的机会]

[提醒 本轮为宿主最后一次攻略 若本次任务失败 您将死亡]

我被关进了雪域,他们锁了我浑身的灵力,将我扔进来等死,可只要他们稍微试探一下就可以知道,我现在等同于一个普通人,莫说逃出水域,就算是一丝法力我也凝不起来。

雪域终年冰雪覆盖,困兽恶兽各守地盘,相互厮杀。

这个地方是用来惩处墨临犯下罪恶的门徒。

先前我身为掌刑长老,铁面无私,扔了不知道多少人进来,得罪的人太多了,所以才落得无一人替我说话的境地。

没想到我自己也被扔了进来。

原剧情里,钟琅没有被投进雪域,被扔进来的是魔性暴露的莫闻终,钟琅以权谋私将他放了出去,导致了日后的悲剧。

这不是我第一次进入剧情,上一次进入,莫闻终在钟琅眼皮子底下杀了洛青,我用了外挂机会,莫闻终的魔性被系统遮掩,没有被外人发现,加大的难度便是,我被投入雪域,替莫闻终受了这个剧情。

我拖着惨败的身子,半走半爬在血水和雪水混杂的地上,挣扎着找到一个山洞,里面没有被风雪侵袭,尚且可以避避寒。

心口的痛楚犹在,可胸口那处却没有伤痕,我抚上去,深吸了一口气。

钟琅爱莫闻终,却在一开始就欠了他。

这就注定了,我难以在他面前抬起头。

眉毛羽睫上已经挂上薄霜,我的体温越来越低,反倒感觉到了热,不由自主地拉扯起自己的衣服,衣领松松垮垮敞开,露出锁骨和大片的肌肤。

眼前出现了似锦繁花,仿佛我只要伸手过去就可以触摸到花瓣的绵软。

那里没有寒冷,没有疼痛,莫闻终站在当中,遥遥对着我笑,向我伸出了手。

我不由自主地探手过去,就要抓住他的手……

[警告 宿主生命体征过低]

[警告 宿主生命体征过低]

系统的声音将我唤醒,我有了一时的清明,看了眼漫天遍地的白,心里苦笑不已。

如今也只能赌,赌那个人可以及时回来救我出去。

“系统,要是我死了,自动使用外挂,将我复活。”

不知道其他攻略者的系统如何,但我这个系统真的是鸡肋中的鸡肋,任务要挑最难的,帮助却给最少的。

我被他带着执行过一次任务,但也失败了。

说是提供外挂,最大功能不过是死而复生,退回上一个节点,就这样还要提高攻略难度。

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我的任务中最难的那一个。

可是,成功的希望也不大。

在我陷入昏暗之前,迷迷糊糊看到一双墨黑鞋面,松了一口气,放心的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置身于一间竹屋,屋内静悄悄的,我想要起身,可周身乏力,没能成功。

有珠帘碰撞的声音,一个穿着淡绿衣裳的俊雅青年匆匆走了进来,看到我醒了,明显松了口气,随即眉宇间聚起愠怒。

“你就非要为他去死吗?”

他的样子和我脑海中留存的影响重合,我认出了他,听到他的训斥,不由自主就泛起了委屈,眼前迅速浮出水雾,我眨了眨眼睛,把水雾眨掉,勉强笑着。

“你!”他抬手指着我,又狠狠甩下来背到身后,猛地转过身子。

我有些想笑,能把他一个谦谦君子气成这副样子,也是我的本事。

“你就是欠他的,也早该还完了,现在还这么护着他,真的只是因为那件事?”

还未成形的笑容僵在了我的脸上,我垂下眼皮,轻声说,“恐怕……不止。”

“煦阳,我好像,真的爱上了自己的徒弟。”

分明是一手带大的孩子,原不该有些什么其他感情,可每日看着他一点点长高,出落的越发俊逸,对她无不尊敬亲昵,钟琅心中的那些愧疚偏爱早已经不够单纯。

所以在看到他因魔气侵蚀,扼住洛青喉咙的时候,钟琅迟疑了。

因着迟疑的那一瞬间,洛青在莫闻终面前死不瞑目。而钟琅也耗尽了一身的灵力替他压制住魔性,以至于被赶来的人轻松制服。

莫闻终失去了入魔的记忆,理所当然的认同了我因爱下手的说法。

原先的有多尊敬,现在就有多厌恶。

我的心头又泛起苦楚,望着屋顶放空视线,“煦阳,我是不是有病啊,我居然喜欢上了自己从小带大的徒弟。”

“你!”煦阳身子猛然一顿,转过身子时眼眶已然被气红,他不会说粗话,你了半天,走到了床边踢我把脉,“你就是有病,”

我哈哈笑了两声,偏头去看他,和莫闻终的俊朗不同,煦阳浑身都带着股温润的书卷气,睫毛纤长,垂下淡淡的阴影,他永远温柔,永远站在钟琅身后。

他受钟琅所托,在她闭关的时候出去找厄解,这个宝物可以完全剔除莫闻终体内的魔性,原剧情中,就是在莫闻终被投入雪域的第二天,他带着厄解回了墨临。

钟琅去雪域救莫闻终,他却麻木地宛如提线木偶,眼里毫无光亮,将厄解砸进了冰池,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师尊,从此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徒弟吧。”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忌讳,话语戛然而止,略微有些不自然。

“就照顾好你自己的小命,你以为你真是去闭关修行的?让你闭关是让你去养伤,上一次伤还没好,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他爹娘的命是命,他的命是命,你的命就是烂石头臭叶子吗?”

他将我的手收进被子里,眉头紧锁,“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不止是那些伤,你知道你被魔气侵体了吗?”

我的手猛地攥紧,心头如被痛击,“魔气?”

他拿出一方宝盒,里面嵌着一颗乌黑莹润的珠子,他放到了我的床头。

“当初你第一次给你的宝贝徒儿压制魔性是在你全盛时期,勉强保全了你们两个人,你闭关五十年都没有恢复完全,可上次,你灵力不足,身体又虚,几乎是耗尽修为才把他的魔性压制下去,魔气趁机侵入你的体内,吞噬着你的力量。你不是莫闻终,他有魔族血统,可以兼容魔气和灵力,你只是个修士,若是你的灵气压制不了魔气,最后只会被魔气完全吞噬,成为魔人。”

他的面上浮现出懊恼,用力锤了一下床板,“我再早来一点,就可以帮你把那点魔气驱逐出去,可现在……”

他没说完剩下的话,但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钟琅……”他喊了我一声,目光却落在了厄解身上。

厄解长在魔域,是魔人的克星,他们费尽心机将它们消除,这一颗不知道耗费了煦阳多少心血。

照我现在这副样子,也实在不能找到第二颗了。

[系统,外挂能不能消除莫闻终身上的魔性]

垃圾系统,我心里叹了口气,避而不谈煦阳的暗示。

煦阳收回了视线,没有强劝,只轻轻叹了口气,“掌门把他归入了我的门下。”

我松了口气,在煦阳手底下就好了,若是其他人,他怕是会因我而遭人针对。

他似乎不可置信,我勾起唇角,“你就那么想看我哭?也不是不能哭给你看。”

他按了按自己额角,身子晃了晃,起身走出去。

珠帘又响了一次,我的身体回暖,也有了些力气,可以盘腿坐起。

往常再容易不过的吐纳,如今却做的艰难无比,魔气在体内抗拒着灵气的进入运转,我只汇聚出一点,五脏六腑就如同被翻搅在一起,额间青筋暴起,我咬着牙,汗珠滑到嘴里,咸涩无比。

煦阳走出竹屋,往前走了几步,对着背靠在竹子上的少年说,“她没有生命危险了。”

莫闻终站直身子,朝煦阳作揖,“多谢师叔。”

“你不打算告诉她是你救了她么?”

莫闻终垂着头,“师尊教我育我,恩情不能不报,可她杀了青儿。”

“嗤。”煦阳听着他的话冷笑。

大概他从不曾这般无礼过,莫闻终抬起头,眼中有明显的诧异。

“你以为你这就还了恩情,不欠她的了?”

突然间,煦阳闭上了眼睛,莫闻终等着他说话,过了很久才听到他说。

“你日后,必定会后悔。”

莫闻终不知道煦阳为什么可以那么斩钉截铁,在这一瞬间,他在他眼里看到了如有实质的悲伤和后悔。

我经历过一次任务,脑海中却一点记忆也没有,只知道自己失败过,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

这一次,我刚进入钟琅的身体,在刹那间就与她共情,似乎就在那一瞬间,我就成为了她。

身体里翻滚的是对莫闻终的爱意和对世俗礼法的羞愧。这些整日整夜的折磨我,我只能通过不断的修行,才能堪堪忘却那些复杂的感情。

魔气在我日复一日的修炼下,被我暂时压制住,煦阳一有空就会来看我,给我配药诊治。

在我能下地两个月后,系统提醒我攻略任务尚未产生进展。

我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素淡苍白的脸,尚不知如何进行。

煦阳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子里面,我歪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抓住了一个想法,走到他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煦阳师弟~你还缺不缺徒弟啊?”

他冷冷看了我一眼,自打被他从雪域里救出来,他就没给我好脸色过,我知道他气我为莫闻终所作的一切,可以来系统要求,我拒绝不了,二来,我体内留存的情感在疯狂的叫嚣。

“不要那么快拒绝我啊,我要是住进你的山头,你也不用这么辛苦的来回跑了。”

“你不惹事我就不辛苦。”

我撇了撇嘴,看到他手里的药丸,虽说很无耻,但我没其他办法了。

“你要是不带我去,我……我就不吃药了。”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压迫感越来越强,我本来就底气不足,可也只能强撑着和他对视。

良久,他捏烂了那丸药。

不知为何,煦阳身上的气场越来越强,书卷气似乎在被什么东西一点点的消磨掉,宛如换了一个人。

我心越来越虚,可也只能硬着头皮。

周身压迫感一松,他吐出一口气,将那颗捏碎的药丸一把糊进了我嘴里。

他给了我件法器,替我换了容貌,将我带回玉泉峰,对着他的三个弟子说,

“这是你们的小师妹,”他顿了顿,朝我看了一眼,我一下没能懂他的意思,但在下一秒我就明白了。

他接着说,“祝一芷。”

这一听倒没什么感觉,但结合他刚刚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我觉得他在骂我。

煦阳的这三个徒弟,与我相熟,要对着他们叫师兄还有些不大习惯。

我马马虎虎对他们笑了笑,余光不断向门口扫去。

煦阳喝了一口茶,“莫闻终去哪里了?”

“有村民来墨临求助,正好碰到他,他干脆下山去了。”

“哦?下山?”煦阳悠悠的语调和我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端起茶盏,挡住了半边脸,“看来只能等他回来再让他来见见一芷了。”

我感觉魔气在我体内膨胀了一下。

现如今我的身体不好,修行也未恢复十分之二,煦阳不让我下山,整日看着我替我调理身体,压制魔气,我只能呆在玉泉峰修行,等莫闻终回来。

再过一个月又是剧情的一个节点,原剧情里,莫闻终已经投入魔域,有魔人告诉他,钟琅是杀害他父母的元凶,他不能接受,悄悄混进了墨临,却误入内门试炼,钟琅在水镜中发现了他的身影,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他,自己压制了修为,也跟了进去,找到他后,两人当场对峙,钟琅辩无可辩,莫闻终当即心死,一遍又一遍的质问她原因。

他心魂不稳,被魔性完全压制,杀戮之意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当即刺了钟琅一剑,外面的掌门长老也发现了不对劲,一起进入了试炼之境,钟琅拼着伤体,让他逃了出去。

放走了一个未来的灭世魔皇。

以至于造成世间的混乱,正道的消亡。

剧情结束,钟琅被成魔的莫闻终一剑穿心。

心口,左胸,那里一直隐痛。

每当想起这些事的时候,痛感就会加剧,我只能用手死死捂住那里,才能稍加缓解。

这些时日有煦阳的帮助,我的修为大致恢复了三层,进入这批弟子的内门试炼不是大问题。

我和他提出了参加的想法,他脸色却当即一变,立马拒绝。

我不解,“为什么?以我现在的修为,过一次内门试炼还是很容易的,魔气被你压制的很好,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行就是不行。”他倏地站起来,起身急促,将身下的凳子都震倒,他被凳子倒地的声音惊了一下,缓和了一下神色,“你听我一次……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最后一句微不可闻,我没能听清,只隐隐约约听到机会二字,我还想细问,他却突然闷哼了一声,额间青筋瞬间暴起,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他踉跄着离开,我想追上去,他一挥手将我困在了原地。

即使是我全盛时期,我也打不过煦阳,更不要说我现在和一个入门弟子没什么两样,只能在那一方狭小的禁制内着急的打转。

等禁制稍微松动,我立马冲了出去,我没有找多久,在他院落门口就出现了他的身影,我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上下查看,“煦阳,你没事吧。“

煦阳轻轻摇了摇头,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拽到旁边,我这才看到他面前站了一个人。

顿时,心口的痛楚剧烈蔓延到四肢百骸,腿一软,险些站不稳,我借了下煦阳的力,站直了身体,勉强控制住了表情。

他的声音从上方响起,“这就是你莫闻终师兄。“

莫闻终眉目皆是淡漠,下了山一趟反而更脱去了烟尘气,整个人超然脱俗,他微微朝我颔首,道,“祝师妹。“

接着他的目光没有在我身上停留一瞬,反而直视煦阳,“师叔,她在哪里?”

我握紧了拳头,他找的人是谁?

“你不是说,你已经和她两清了吗?再问她的去处又有什么意义?”

“弟子有话想问清楚。”他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师叔,您知不知道师尊和我父母的关系。”

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浑身僵硬,骨间缝隙似乎都被注入了泥水,泥水变干,而我动弹不得。

莫闻终就站在我眼前,可似乎遥不可及。

煦阳,是唯一一个知道钟琅杀了他爹娘的人,当初小莫闻终魔性初次暴露,钟琅措手不及,被煦阳发现,她不得已告诉了他实情。

腕间的力道重了重,我被拉回神思,这才知道我已经赤裸裸地盯了莫闻终很久,久到他分出眼神来看我。

我匆忙收回视线,把脑袋向煦阳胳膊那垂了下去。

心头的痛感越发强烈,仿佛有一双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要置我于死地,我竟然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抖起来。

煦阳感受到了我的抖动,将我揽腰抱起,抛下莫闻终将我抱到屋内,替我运转灵力,梳理静脉。

我慢慢镇定下来,剧痛之后神思昏沉,我逐渐失去意识,朦朦胧胧间,有莫闻终在喊我师尊,也有煦阳在喊我师妹,渐渐的,这两道交替的声音混到一起,他们在叫我,“钟琅”。

我腾的一下坐起来,煦阳守在我身边,被我蓦然惊醒。

他立马探向我的脉搏,松了口气,“你不能再见莫闻终,昨日你见他一次,体内的魔气就躁动成这副样子。”

煦阳抬眼看我,眼中深沉如墨。

我抓住他的胳膊,“我没事的,把厄解给他用了。”

他抿了抿唇,盯着我,眼中墨色翻滚,有我看不懂的痛楚。

“你……你为了他,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煦阳越来越不像煦阳,以前的煦阳从来不会用这副复杂深沉的眼神看着我,那身书卷气在不知不觉中消弭了。

他变了一个人,长着煦阳的模样,却是另外一个人的灵魂。

我曾疑心他是不是被夺舍,问过系统,它却说煦阳没有问题。

许是,我到底不是钟琅,对煦阳还是不够了解。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你让我就不担心我就不担心了?”他突然倾身过来,我不得不反手撑在床上,他直勾勾看着我,不容我有一丝闪躲。

随着他的逼近,我越发怀疑他的身份,原本的煦阳,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的侵略性。

而眼前的这个人像是要把我化在他的骨血内。

“在我这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你要是为了莫闻终去死,那我就杀了他。”

他眼里的戾气和决绝清晰可见,我长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单手抵在他胸前,将他往后推,厉声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煦阳!”

脑海中仿若一道电流窜过,我的头突然痛了起来,痛到四肢蜷缩,眼前发暗。

猛然间我陷入黑暗,周遭静悄悄一片,等我再醒来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屋内,脑中空荡荡的,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些什么。

外面月上中天,我披了件外衣走出院落,有叶片簌簌飘落的声音,也有剑刃划破空气的声响。

我循声走过去,在一片空旷地站住脚,压制了体内的魔气,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月下的清冷少年舞剑,银光如龙,身姿翩跹。

我知道钟琅修的剑诀好看,但我不知道莫闻终舞起来会这么好看。

他停了下来,将剑负到身后,侧头看我。

“师兄,我打扰到你了吗?”

我记着自己小师妹的身份,将体内翻滚的情感和魔气一道压抑下去,微收下巴,眨着眼睛看他,姿态尤为羞涩腼腆。

他离我三步远,不再多走一步,看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约莫也不想我再靠近他,于是我便停着没有动。

“祝师妹之前认识我?”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不比小时候那让缠人,会撒娇,高兴了就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对着我笑。

我点了点头,“莫师兄是我们这一辈的佼佼者,底下师兄妹都很敬佩师兄。”

莫闻终垂下眼帘,嘴角微勾,“真的是敬佩吗?”

似有若无的嘲讽之意让我如鲠在喉,钟琅身为掌刑长老,本就不讨门内弟子的喜欢,连带莫闻终也遭人排挤,现在他的日子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心头酸意越发明显,咬唇也不知道说什么,开始愤恨起自己的笨嘴拙舌。

他并没有打算等我的回应,颔首后负剑离去,月光在他身上洒落清辉,他一步步往林子另一头走,一下也未回头。

我在林子里呆立片刻,走了几步站到了他原先站过的位置,以指为剑,将他刚刚练的剑诀分毫不差地重演,灵力顺着剑意运转,在收势的一刹,飘在空中的落叶一分为二,破碎的向下飘落。

这个剑诀,是钟琅闭关前交给他的最后一套。

那时的他满眼濡慕,笑着说等钟琅出关,到时候他肯定把这套剑诀练得无比熟练。

可她感应到莫闻终体内魔气感应线疯狂跳动强行出关时只看到漫天红绸的墨临。

“终儿……”当时钟琅铺天盖地的痛楚似乎又感应到了我身上,我捂着胸口,遥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你真的喜欢上洛青了吗?”

煦阳连着几日不见我,连药丸也是要他的徒弟送来,连日修习,吃药,魔性已经被我稳稳压制。

再见到他时,已经到了内门试炼,我站在他身后,他目光和煦,如同对待其他弟子那样对待我。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他素来温和,这样再正常不过,我再探究下去,那抹不对劲的感觉又消失无踪。

试炼之境的大门已经被长老合力打开,我随着煦阳的徒弟一道走过去,紧紧跟在莫闻终身后,他似有感应,回头看了我一眼。

“不必担心,试炼之境考验修为心性,里面妖兽皆是幻象所化,绝不会危及性命。”

没想到他会主动出声宽解我,我下意识怔愣了一下,他拧了拧眉,“罢了,你若是不嫌跟着我遭人挤兑,就跟着吧。”

我对上他的视线,他沉默的等着我的回答,目光淡然,似乎只是随口提议,并不在乎我是答应或是拒绝。

煦阳的其他三个徒弟要同我一道,我站在莫闻终身边,他目光看向别处,并未留心这里。

我谢过了他们的好意,那三个弟子对莫闻终的偏见倒不是特别激烈,临走前又特意叮嘱了他。

试炼之境的场景不定,入场随机分布,我在踏入那一刹抓住了莫闻终的袖口,他轻轻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率先迈脚进去。

只差一一步而已,我进去时,手间空空如也,莫闻终不知去向。

我失神一阵,遍寻莫闻终不着。

脚下之景甚是熟悉,我小心走了几步,来到院口,里面跳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晃着马尾朝我飞奔过来。

这是,钟琅的山峰,玉沂峰。

“师尊,你怎么才回来啊?”十四五岁的莫闻终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一笑起来,两腮肉肉地鼓起来,眼睛笑成弯月。

我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很难过,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他的面颊,“终儿。”

他脸上的笑滞住,拂上几分慌乱,手无足措地伸手过来,“师尊,你怎么了,外面谁欺负你了?”

他捏着袖子给我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他越来越惊慌,我伸手抱住了他,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身体僵硬成木头,一动也不敢动。

此刻我也分不清,做这件事的人是钟琅,还是我。

他像是关节不灵便,一点点抬起胳膊,拍了拍我的肩,“师尊想我,下次就带我一起出去好了,我日日陪着师尊,日日给师尊看。”

不行,不能让莫闻终在墨临掌门面前露太多面,他越常出现,暴露的风险越大。

我的胳膊逐渐收紧,怀中却突然一空,莫闻终消失在了我的怀里,我往前踉跄了两步,跪到在地上,脸上的泪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事,可现在,莫闻终不见了。

顿时感到空旷的揪心,我跪坐起来,环顾四野,方才还绿阴葱茏的玉沂山眨眼遍布红绸,弟子来来往往,脸上带着笑意或是嫉妒。他们直接从我身边走过,没有人看得到我。

我从地上站起来,没有立时站稳,歪倒了一下,眨眼之间,我来到了一间屋外,透过窗子,莫闻终猩红着眼,掐着洛青的脖子把她悬在半空中,洛青不断挣扎的脚逐渐无力,最终垂下去不再动弹。

被投入雪域的惊惧立时袭上心头,我立马冲了进去,想要唤醒他。

他身上的魔气不断翻滚,不断向四方蔓延,感应线受不了强大的威亚直接绷断,我释出的灵力入石沉大海,没有丝毫作用。

魔气引来了其他人,他们出手的一刹那,我的灵力终于束缚住了莫闻终一瞬,我趁此机会将他的魔气压制下去,体内灵力接近枯竭。

他失去了魔气的支撑,晕厥在原地。

而我也失去意识,在漆黑的屋内里醒来时,发现自己出不去这间小屋。

“钟琅。”有一个人在叫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已经投入雪域三日,掌门将你禁闭于此,罚你思过百年。”

刹那间如坠深渊,我怔愣过后,木然地不断拍击着墙壁,一下又一下,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煦阳,你放我出去,他会死的,你放我出去。”

这是我一人的独角戏,我在墙的这边撕心裂肺,那边的煦阳静默无声,等我嗓子哑了,喊不出来了,甚至以为他已经走了,他的声音才响起来。

“我可以放你出去,也可以把厄解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答应你。”我的嗓子已经干哑无比,沙哑难听,“我都答应你。”

“你不听听我的条件是什么?”

“不论什么条件,我答应你。”

不知道煦阳对掌门说了什么,我不仅被放了出来,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拿着厄解去雪域找莫闻终,他身上魔气萦绕,当着我的面将厄解扔进冰湖。

我想抱抱他,他却嫌恶地躲开,在触及我受伤的神色后,怔忪片刻,随后,他朝我跪了下来。

“师尊,我最后叫您一次师尊,从此往后,您就当没我这个杀人成魔的徒弟吧。”

他走了,浑身的魔气膨胀,以我的灵力根本挡不住他,也追不上他。

煦阳挡在我身前,拉住我的手,嘴角勾着点笑,“做我的道侣吧,琅儿。”

莫闻终的身影一点点消失,我的心魂也像是被他带走,徒留下一具空壳呆在原地,“这就是你的条件吗?”

他应下的声音低不可闻。

我转头看他,“煦阳,你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就算做了你的道侣,也不会变的。”

他低头注视着我,“就非莫闻终不可吗?”

我嘴将将张开,他猛然将我抱进怀里,“没关系,我可以等。”

煦阳说到做到,即使成为了道侣他也尊重我,不强迫我。

他是真的对我好,甚至好到,他会在我面前模仿莫闻终的装束习惯,有时候我竟真的会恍惚,眼前之人到底是谁。

恍惚之后便会害怕,我不能那么对待煦阳,也不能忘记莫闻终。

“煦阳,你不必做到如此。”

他愣了愣,笑了一下,眼里都是柔软的星光,“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

莫闻终于我,我于煦阳,都是求而不得的苦。

我没有放弃寻找莫闻终,时常出去游历去找他的身影,到处都有他的消息,说他杀了多少人,说他成了魔将,似乎所有人都见过他。

我很想见到他,心里的想念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消磨,反而因为日复一日的担心忧虑越发明显。

我想见他,但并不想在墨临境内,内门试炼里见到他。

他出现在水镜里的时候,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找了借口离开,混进试炼大门,找了许久才他。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剑,眉宇间充斥着戾气,可抖着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怯弱,“是您杀了我父母?”

我翻涌的情愫寸寸冰冻,我张了张嘴,却仿佛失了声。

这无疑是默认,他眼里的期待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魔气。

我撕开魔气想要唤醒他,可他完全失去了意志,拔起手中的剑刺入我的左肩。

剧痛袭来,两眼阵阵发昏,他抽出剑,朝我杀来。

身后是赶来的墨临掌门长老,我拿出用来传送的玉简,扑到莫闻终身上将我们二人传送出试炼之境。

传送时间不过毫秒,他身上的魔气宛如刀锋,半点不怜惜的划破我的肌肤,我被他扔到地上,一时之间动弹不得,而他握着滴血的剑,猩红着眼走过来。

大概我会和洛青一个下场吧。

他身上的魔气不减反增,我渐渐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深深看了眼他的模样。

算是偿还了他父母的命,我这样想着,反而松了一口气,脑海内走马观花,看遍和他相处的一生,心中的痛楚逐渐减弱,转化成最干净诚挚的情。

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破了屏障,我的心头宛如被针扎了一下,更多的莫名其妙的情感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我亲手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魔将,那个人间女子在我面前自尽而亡,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我将婴儿带回墨临,亲手将他带大,收他为徒,教他武艺,看他一点点长大成人,最是公正守则铁面无私的掌刑长老爱上了自己的徒弟。

替他压制魔性而闭关的人是我,眼睁睁看着洛青被他掐死的人也是我,送他出雪域,救他出试炼,最终死在他手底下的人都是我。

那不是原剧情,而是我失败的第一个任务。

头痛欲裂,我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疼痛难忍,我忍不住痛喊出声。

[警告 宿主记忆唤醒]
[警告 宿主记忆唤醒]
[检测到宿主已死亡 系统自动复活]

[本轮您有一次请求外挂的机会]

我进入剧情的时候,身边守了一个男子。

系统告诉我,这是我要攻略的人,莫闻终。

我从地上坐起来,摸了一把脸,粘腻腻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

“刚刚师妹进入了幻境。”

他站起身,衣裳灵便飘逸,衬得人越发风神俊朗。

我心头微动,这样的相貌,又进退有度,无怪钟琅会喜欢他。

只可惜,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还隔着师徒伦理,再加上这个徒弟另有心上人,明面上,他的心上人还是死在了她的手里,这就注定她得不到好结局。

那么,我要怎么样才能攻略到他这朵心有所属的高岭之花呢?

他叫了我一声,我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笑着对他说,“啊,我没事师兄。”

不管怎么样,笑总不至于得罪他。

“师兄也进了幻境吗?”

他却盯着我出神了一阵,在我挥了挥手后,他收回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我等着他的下文,可是他目光放远,突然转身走了,我立在原地傻愣了一会儿,他已经走远,形单影只,像是谁也靠近不得,我的心头蓦地锥痛,转瞬即逝,仿佛是道幻觉。

内门试炼为期三个月,自从各入幻境之后,我和莫闻终再也没有分开过。

虽说我的修为只有十分之三,但对付试炼里的幻兽绰绰有余,莫闻终实力非凡,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生死关头,我与他合作日渐默契,按理来说感情也该有所进展。

可事实上,我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师妹,他对我照顾有加,可从来不会让我产生他喜欢我的妄想。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喜欢上一个女子?

大概我的视线太过于赤裸,他皱起眉问我,“怎么了?”

我实话实说,“只是在好奇师兄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

预料到他不会回答,但我还是殷切地看着他。

他眉头微动,长时间看着我的脸,目光落到我身上,却又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直到我感到有些不适,他才敛下视线,低声说,“我喜欢的人……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喜欢洛青吗?”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迷茫,一时惊诧下,我脱口而出,想住口也晚了。

颇为抱歉的瞧着他,他没有不悦,神色疏淡地摇头,“未曾喜欢。”

那为什么还要和她成亲?

呼啸而来地罡风打断了我的话,我和莫闻终各自分开躲避,看向由远及近如山巍峨的幻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身形巨大,却落地无声。

这绝对是进入试炼以来,所遇修为最高的幻兽。

它身前是向这逃来的其他弟子,形容狼狈,疾驰着经过我们,向远处奔去。

我和莫闻终来不及逃,地面窜出无数粗壮的绿藤,向我们缠绕过来,我躲开,余光发现莫闻终立在一处一动不动,甚至逐渐弯腰,眼见他要被藤网包围,我挽出剑花,以力破障,他身边的青藤犹如具有意识一般,自动一分为二,一边继续包围他,一边攻击我。

招招封我退路,破我命门,着实烦人,我在剑上加了一道火决,作用微乎其微,那些青藤犹如千斤,光是扫动带起的风都足以让人感到疼意。

莫闻终在藤笼里不知情况,这样就耗下去,迟早力竭。

我爆了一次剑意,清扫干净这一片的藤曼,在长出下一茬之前,不断蓄力向操控青藤的幻兽飞去。

幻兽为人形,浑身油绿,上面长满绿叶枝桠,在我飞向它的途中,不断受到木枝和叶片的袭击,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藤曼。

脸上已经被划出细小的伤痕,实力悬殊过大,我不得不将浑身的灵力汇集到剑刃上殊死一搏。木刺穿透我的肩膀,青藤插入我的后背,而我将剑插入幻兽的额间。

它如泡影一般散去,我悬在半空失去了支撑下坠,耳畔是急速的风声,眼见大地越离越近,我勉强聚起灵气,运起风将我托举着落地,我踉跄了两步,跑到莫闻终身边。

我置身于血水中,而他藏于黑雾里。

我现在灵力枯竭,完全不可能帮他压制魔气,被外面的人发现是迟早的事。

系统只给了我进入试炼之前的剧情,进入试炼之后是一片空白。

也就是说,后续如何,全看我的行动。

魔气四窜,无孔不入,逐渐弥漫整个森林,我迅速插剑,以血为媒,布下结界,可没有灵力支撑,这个结界支持不了多久。

原身带了厄解进试炼,原本打算找个时机帮莫闻终解了魔性,可我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如同我身体里的魔气一样……

我回想了煦阳这些天给我喂的药,不声不响消除了我身体里的魔气,原身却误以为是她压制的好。

现在可好,我一个废人面对逐渐魔化的莫闻终束手无策。

“师兄!”我心一横,穿进魔气里,同时用了唯一一次的外挂。

[已为您屏蔽魔气入侵 您的外挂使用完毕]

莫闻终捂着头牙关紧闭,浑身颤抖,我记着洛青的下场,没敢贸然靠近,只隔着一段距离喊他,隐约之间,仿佛听到了他在说着什么。

声音细微,我欲探头去听,他却猛然正看了猩红的眼睛,眼风一扫,将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我心一凛,下意识后退,可是完全快不过他,脖颈迅速被卡住。

脚尖渐渐离地,我张大了嘴,艰难无比,“师……兄……“

他浑然未觉,浑身煞气翻滚,卡着我的手却实松时紧。

我死死扒着他的手,企图换的一丝喘息。

结界支撑不住破裂,我看到一柄飞速而来的剑,直直插入莫闻终的右臂,他闷哼一声,顿时失了力气。

我跌坐到地上,抚着自己喉咙,艰难的吐息。

煦阳几乎是在瞬间出现在我身边,扶住我的肩膀,替我封住周身大穴,一句话也不说,抬手召回他的剑,剑刃带出一串血珠,淋漓了一地。

许是剧痛起了作用,莫闻终恢复了点意识,并察觉到此间惨烈的状况。

煦阳的脊背挺直,不复以往的温润,整个人肃杀到像是一柄锋利的剑,而剑之所向是莫闻终。

我在他开口之前及时攥住了他的袖子,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看了一我一眼,便对莫闻终说,“不必想了,这是你干的。”

刹那间,莫闻终面如死灰。

很快,魔气卷土重来,而墨临长老近在咫尺,来不及多想,我挣扎着扑到他身上,捏碎玉简,逃离试炼之境。

莫闻终时而入魔时而清醒,我掏出煦阳给我的飞行法器,带着不断挣扎的他躲到山坳里。

一时半会儿,墨临那群人找不到我们,当务之急,是帮莫闻终抵御魔性。

唯一的厄解被我服用,当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我割破了自己手腕,血液汩汩外涌,送到莫闻终嘴边。

他已经神志不清,唇上全是被咬出的血痕。

我不断引诱他,让血沾上他的唇,然而他为了抵御痛苦,牙关紧闭,如何也撬不开。

他似乎有了丝丝松动,睁开的眼里有了几分迷茫,我忍着自己身体的抗拒,含了一口血,渡到他的唇边,流进他的嘴里。

厄解的功效已经被稀释,只略微有一点用,但也足以让莫闻终恢复几分神智,下意识驱动着自己寻找能减缓他痛苦的良药。

于是他压了上来,舌头伸进来翻搅,寻找,毫无情欲,只是一头失控的野兽,吮得嘴唇发麻。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将他推开,重新将手腕送到他的唇边,无需我再做指引,他自发攥住我的手,对着伤口吮吸,撕咬。

冷汗阵阵,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血液的快速流失,以至于浑身发冷,冷到不由自主地颤抖。

眼前的莫闻终已经有了重影,阵阵发黑,我怀疑在他恢复清醒之前我就会流血过多而死。

幸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的力道逐渐减轻,嘴唇离开了我的手腕,整个人停滞一会,然后转头看我。

他的眼里已经恢复清明,而我再也坚持不住,对他微微一笑,朝他晕倒过去。

醒来时夜笼四野,一堆火在我旁边皮拉啪啦得燃烧,照出一点光亮,我躺在地上,想要坐起来,撑地时腕间传来剧痛,刺激之下,我反而又倒了回去。

就着火光,手腕上已经被包扎好,身上也不再那么疼痛难忍,似乎已经上过药。

周遭都是虫鸣,似乎连鸟也睡着了。

左右都没有看到莫闻终的影子,我慢慢避开伤口坐起来,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浑身都生出了汗。

我循声望去,莫闻终手里拿着几根草,走到我身旁蹲下,一言不发地将草包起来,碾压,挤出稠绿的汁水,然后解开我的纱布,将汁水滴到我的伤口上。

他的脸还是苍白的,但眼里的猩红已经退去,又和往常无异。

沉默莫名在我们之间蔓延。

我刚想打破,他就抬眼看我,“为什么?“

“嗯?“我没有一下反应过来,愣愣的疑问回去。

他垂了垂眸子,视线落到我的伤口上,“为什么救我,拼死也要救我。”

我猛然间意识到,这是攻略的绝佳时机,我应该说出一套又一套攻略人心的话,可当我对上莫闻终的目光,却什么也说不出。

只能耸耸肩,随意笑了一笑,“喜欢你,仰慕你,算理由吗?”

他身子一僵,拇指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腕,似乎想说些什么,撇开头又问,“为什么你的血可以压制住我身上的魔气。”

“唔,我在拜入师尊门下之前,曾经误食过厄解,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才能蒙过去。

在夜间时,我身上的各处伤口开始发疼发痒,浑身滚烫,就连呼吸都感觉要将我燃烧殆尽。

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意识也昏昏沉沉。

朦胧间,莫闻终将我扶坐起,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应。

混沌中过了许多日,莫闻终一直在身边照顾我,我模模糊糊睁开眼就可以看到他盘腿坐在我身边调息,吸引过来周遭灵气,别牵引着滋养我的经脉,身上的疼痛燥热逐渐被安抚,我的意识日渐清晰。

林间除了虫鸣鸟叫没有别的声音,莫闻终布下结界,此处亦很安全,只除了担心墨临发布缉魔令,各大门派都会追击莫闻终。

我调养数日,堪堪恢复一点,想和他出去查探一下外面的情况,刚踏出这片森林,就碰见一位不速之客。

我默默握紧本命剑,防备着眼前这个黑袍加身的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高大的身形,深邃的眉眼,迎面而来的压迫,他看也不看我,只对着莫闻终说。

“相信了吗?你是魔,你爹是魔,钟琅就是杀了你爹,逼死你娘的那个人。”

我知道了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人眼熟,和他相像的人是莫闻终,或者说,是莫闻终的父亲。

“墨临已经发布了缉魔令,以你的实力,在这里活不下去。”

我一把拉着莫闻终的胳膊,对着他摇头。

[支线任务开启 阻止莫闻终成为灭世魔皇]

脑子里刹那间被塞入了很多记忆,疼的站不稳,我不得不靠在莫闻终身上。

在接收记忆期间,那个人说,“你要是舍不得你这位红颜知己,带她一起回魔域也可以。”

不能让莫闻终回魔域,他会被魔气完全侵蚀,成为魔人,涂炭生灵。

新加的记忆里,莫闻终在试炼之境杀了钟琅,彻底魔化,凭着灵气和魔气的转化,他的修炼速度是魔人和修士的两倍,甚至更多。

凭着一腔的怨怒,完全被魔性操控,最终率领魔人灭世。

莫闻终扶着我,问我如何,我细喘着气摇头,“师兄,你不能进魔域,你进去就完全成魔人了。”

他只是淡淡看我一眼,“师叔肯定会护着你,墨临长老不会拿你怎么样,回去你就说是被我挟持。”

看样子,他已经做好决定。

“不行。”我两手抓着他,“肯定还有其他厄解的,实在不行,你喝我的血,你是个人,不是魔。”

“谁跟你说他一直是个人的?他,是天生的魔。”

我斜睨那人一眼,他冲着我挑衅地笑。

莫闻终突然开口说话,我和那人同时看向他。

他垂下鸦黑的睫毛,冷声说,“我有心魔,而且……走不出去。”

他抬眼看向我,“我迟早会入魔。”

搞什么,搞什么?在钟琅眼皮子底下他居然还能有心魔。

他将他的剑递给我,“这剑,你帮我带回墨临,从此墨临没有莫闻终这个弟子。”

说罢,他朝着黑袍人走过去,缩地成寸,眼见就要消失,我咬牙追上他,大喊一声。

他完全转过身子,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最终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和他一起进入魔域,每天是无休止的厮杀,黑袍人将我们带来后就消失不见。

外挂庇护,魔气入侵不了我,但在魔域中,灵气驳杂,修士修炼极为艰难,可在日复一日的生死瞬间,我节节突破。

而莫闻终离魔皇之位,仅一步之遥。

系统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魔皇灭世的进程并不清晰,我随在莫闻终身边,见他日益变强,超过钟琅本尊的,在魔域中站到可以呼风唤雨的地位。

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产生过灭世的想法,只是在魔域中修行,时刻防止自己完全魔化。

每逢魔气侵袭的时候,我便会放血给他,初期频繁,我险些死于失血过多,但后期他的实力日益增强,对魔气的抗衡能力也随之提升,很少再见他因魔气而失控。

魔域魔人蛮横,实力至上,莫闻终堪比魔皇,自然少不了拥趸,他们以莫闻终为尊,唯恐天下不乱,整日挑衅魔皇。

莫闻终和魔皇之间必有一战。

自古以来,魔人与修士两相对立,魔人心狠手辣,没有良知,嗜血残忍,是每个修士从小被灌输的思想,钟琅一直以来都将击杀魔人视为修士使命,从不动摇,直到杀掉了莫闻终的父亲,他母亲随之跟随而去,她看着年幼无辜的莫闻终,心中才有一丝丝动摇,将身怀魔种的莫闻终带回墨临。

正经修士看不惯魔人,魔人自然也视修士为眼中钉,肉中刺,更有甚者,专门练出功法,吸食修士修为。

我走在魔域里,就像是在狼窝中行走的小白兔,一开始,我和莫闻终形影不离,在身上重新下了牵引线,感应彼此安危,熬过那段日子,他们见识到了我和莫闻终的厉害,也只敢暗中觊觎。

我在魔域,每日只想着先活下来,反而将攻略莫闻终的任务拉下,现今我可以确信,他信任我,但我对他来说有没有其他情谊,却不得而知。

他时常失踪,有时的牵引线都感知不到他的位置,没有剧烈波动,他的安全无虞,我头痛的点在于,如何才能让他爱上我。

宫殿内设有结界,我放心入定,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身的波动发生细微变化,我运好灵力,睁开眼,莫闻终一身玄衣站在我身前,玉冠不知道被丢到了何处,一头乌发披散下来,衬得他的脸莹白如玉。

我方欲站起身,却发现身体似乎被封住,丝毫动弹不得。

他缓缓走近,修长的食指落到我的喉头,略微一顿,沿着我的脖颈向上滑,印在我的唇上。

隐隐约约间,一声轻笑飘散在空气里。

他上挑着唇,瞳孔中闪着妖冶的红光,垂头附到我的耳边,一字一句。

“别叫了,你原先的师兄不在了。”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会?莫闻终不是已经将魔气压制住了吗?

蓦地唇上一痛,我略微松动,一根微凉的指尖就探进我的口中,在我分神之际,身体猛然被捞了起来,在回神,我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一手揽着我,一手从我口中抽出,摩挲着我的唇,对着我的耳边吹气,声音却还如同之前那样冷冷清清,“傻了?这里是魔域,修的是魔族功法,哪来的灵力去压制魔气,不过是不想喝你的血。”

“其实,我之前没告诉你,”他将嘴唇贴到我的耳朵上,缓慢吐息,“压制魔气,还有一个方法,,你也可以办到……”

未尽的话语似在引诱我追问下去,我的心已经变凉,莫闻终入魔,魔皇灭世的可能增加数倍。

这个任务也要失败了吗?

就在我陷入绝望之境,衣领突然被他扯开,肩膀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他像是对待珍宝一般抚摸着。

“你要做什么?”我想要调动灵力,突破他的禁制,可是修为有差,一时半会摆脱不了。

他闷声笑了,“想到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

他笑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我的衣服被他一件一件剥落,犹如临时处死一般。

灵气禁锢已经有了松动,还差一点,我就可以自由活动。

他顿住,“还有什么话说?”

我刚张开嘴,下巴被他转了过去,旋即唇上一热,牙齿被他撬开,一丸微甜的东西被他送入口中,直接滚进了喉咙。

可他没有停止,扣着我的后脑与我唇齿交缠,逼得我眼角不由自主渗出眼泪。

不多时,小腹升起一股灼热质感,蔓向四肢百骸,猛烈的空虚之感袭来,不知不觉中,我配合起他的掠夺,却总是不满足,想要更多。

唇上之感只是隔靴搔痒,我却别无他法。

我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这个逆徒,竟然敢给他师尊下药!

良久,他放开了气喘吁吁的我,为我擦掉眼泪,“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压制魔气,就是阴阳交合,取得服用厄解之人的阴元或是阳元。”

我已经深思不清,处于欲火灼伤的炼狱。

我当然会啊,你早说啊,现在都已经入魔了你才讲!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剥离干净,他的衣物也在顷刻间消失无踪我和他交缠在一起,他四处点火,勾起我更深的欲念,偏不给我纾解,一时之间,委屈之感笼罩心头,我造了什么孽。

“哭了?”他的动作一顿,“不愿意?”

我喉头被哽住说不出话,他的目光幽幽,落到我的脸上,身下兀地一动,瞬间尖锐的痛感侵袭我的全身,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不愿意不行,徒儿已经,肖想师尊很久了……”

我迟钝的大脑在卡了很久之后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可他不给我惊恐疑问的时间,下身的痛感随着他的动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愉悦,连指尖都是酥麻的。

我沉浸在情事的余韵中,大脑一片空白,莫闻终抱着我,将下巴嵌在我的肩窝,有一下没一下地吻啄。

“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的动作一顿,耳边是他均匀暧昧的吐息,“我刚刚问,师尊舒服吗?”

这逆徒在说些什么话?等等……他真的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嗯了一声,“有什么不对吗?”

太不对了,煦阳帮我改头换面,他怎么能看出我是谁?

“师尊,法术的强弱是相对的,煦阳师叔是强,但那是对之前的我而言。”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现在的修为比煦阳还要强?

身后一阵沉默,过了很长时间,他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直接揭穿我?”

他不是恨我吗?恨我害死他的父母,原世界他不都直接杀了钟琅,为什么现在还来这么一遭。

“师尊当时不也没有直接杀了我吗?”

不等我燃起一点点希望,他又说,“所以,我决定换个方法报仇。”

“让煦阳师叔,墨临那些老头,你所保护的那些人为你赎罪,如何?”

心瞬间沉到谷底,魔皇灭世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我?

老实说,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就是一场任务,我对这里的人没有感情,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可在莫闻终提到煦阳的时候,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他那张温润的脸,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的说,“他不能死。”

我抚摸上心口,这个身体还残留着宿主的情感?

“怎么了师尊,这就心疼了吗?”他的手覆盖在我胸口的手上,声音漠然,“煦阳师叔对您来说,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怎么样的存在?对我而言,这是一个角色,对原身而言,似乎不仅仅是个普通师弟,可原身一心只有莫闻终这个徒弟,为什么又会对煦阳割舍不下?

有什么情节被我遗漏了吗?

脑仁发疼,我想不出来,这个问题也并不好答,“你和我做这档子事,也是你的报复?”

他很回答,埋头在我的发间,深吸了一口气,“和师尊做这事,只是因为想。”

“在墨临的时候就想了?”

我愣住,“对祝一芷?”

他哼了一声不答,将我转过身去,捏起我的下巴,眼波流转,压迫感瞬间如山一般压倒过来,“师尊觉得,我还能对师尊有什么非分之想吗?因着师尊,我是去父母,又在墨临产生心魔,若不是你在墨临护我,随我进来魔域,你现在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也是,怎么会是对钟琅,若莫闻终喜欢的人是钟琅,又怎么会和洛青合籍,眼睁睁看着钟琅被投进雪域。

“师尊知道吗?煦阳师叔一直在找您,外界找不到,已经打进魔域里来了。”

我的心一紧,抬头正好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神,“煦阳师叔对师尊真好。”

这么些年把煦阳忘得一干二净,钟琅这朵桃花这么好,干嘛一定要攻略这么个逆徒啊。

“师尊是不是对师叔也有别的念想?”

“不要紧,师尊很快就可以见到师叔了。”

煦阳不会已经落入了他的手里?

连着半月,我被困在宫殿内,饶是修为未被封住,也破不了他的结界,他只夜夜宿在我这,和我说很多话,除他之外,我见不到任何人。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见到他,宫殿的结界莫名弱了很多,我奋力一击,这个结界竟真的被打破。

出了宫殿,路上人烟稀少,街道也萧条无比,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魔人,他在我的威压之下哆哆嗦嗦说出一切。

莫闻终已经去找了魔皇。

我的心一个咯噔,飞速向魔皇所在的领域飞去,莫闻终一旦成为魔皇,那距离灭世也不远了。

将将飞了一半路程,我停下来喘口气,盘坐调息,吐息间,我感知到有个人在逐渐向我逼近,随之而来的还有空气里的血腥气。

我飞快收势起身,召出剑来准备迎敌,入目却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浑身是血,踉跄着朝我走过来,眼中在一瞬间迸发出欣喜。

我错愕出声,他将我紧紧箍在怀里,在我险些窒息之际,如同铁钳的胳膊逐渐松了力道,垂落在两侧,煦阳的头搭在我的肩上,整个人向我倾覆而来,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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