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三四块的粗铁鱼竿竿

侯海洋基层风云1、2、3部-全_全文阅读_12-米花在线书库
侯海洋基层风云1、2、3部-全_12
个条件,你得给我弄好吃的,比如粉蒸肉、豆花、尖头鱼什么的。”
“学校的伙食太差劲,周末就过来打牙祭,我准备认真种点小菜,喂几只鸡,平时钓钓鱼,这就是陶渊明向往的田园生活。”侯海洋挤出些自嘲的笑容。
走到回新乡学校的路上,秋云想着侯海洋所受到的种种挫折,眼泪一串串地落将下来,充满着对他的同情。
侯海洋将床安好,缩着脖子,坐在屋里听北风在树顶上呼啸。
马光头在门里向侯海洋招手。到了小院,他递了一把大钥匙给侯海洋,道:“这是大门钥匙,平时也没有锁。还有,你跟我来看个洞。”
教室背后杂草丛生,围墙修在半岩上。马光头道:“这个洞子原来是天然的溶洞,后来备战备荒的时候,人工又进行过开挖,以前生产队还用来藏过红菩。这个洞子挺深,岔洞很多,学校为了安全起见,堆了些乱石头在洞口,千万不准学生跑进这个洞口,免得出危险。”这个洞口比寻常的大门要大一些,侯海洋走进去几米,隐约见到一些乱石。
马光头站在背后,道:“我经常编些鬼故事讲给学生听,讲久了,自己都信了,走到洞里觉得疹得慌。侯老师,别再走,我们出去。”
马光头和侯海洋走出岩洞,听到围墙外面胖女人在破口大骂:“你龟儿子喝不得马尿就少喝两口,每一场都要喝酒,下回摔在田里淹死,我立马就带着娃儿改嫁。”
马光头凝神听了一会儿:“今天马蛮子喝到位了,若是喝得半醉,他定要过来寻衅。那边的菜是马蛮子的,你别去动。”
侯海洋搬到牛背陀,除了一把挂面、半包米、小半罐猪油和盐醋之,之什么都没有,他打定主意晚上要摘菜地里的菜。
两人走到校外,马光头指着小河道:“若是喜欢钓鱼,那个河湾里可以钓,运气好,还能钓到尖头鱼。现在天冷,没有多少人来钓,在春夏两季,每天都有人在这里钓鱼。”
唠叨的马光头离开以后,牛背陀校园彻底安静下来,安静得令侯海洋必烦踢不安.他把每间住房和教室都巡视一遍,来到院里,见院里居然还有一个简易且破旧的单杠,一口气做了三十个引体向上,单杠发出像人磨牙似的嘎嘎声,终究还是抵抗住侯海洋的折腾,没有折断。
此地就是柳河二道拐的翻版,二道拐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充满了家的气息以及勃勃生机。牛背陀满眼是衰败和陈旧,弥漫着一股令人悲伤和压抑的气息和腐败之气。
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取出传呼机看时间,居然才到两点钟。侯海洋干脆取了竹制的钓鱼竿,来到河水转弯处。穿好浮子,在鱼钩上放了特制的饵料,专门钓处于深水的尖头鱼。‘枯黄的竹叶漂浮在小河上,缓缓流动。不远处传来胖女人的骂声,经久不绝。当炊烟升起以后,侯海洋收了杆,他居然钓了一条尖头鱼和一条草鱼。尖头鱼在茂东的餐桌变成了高档鱼,在牛背陀就失去了身价,成为穷小子侯海洋的盘中餐。
巴山县的农网改造从1992年开始进行,在新乡进展极慢。新乡的电压不足,灯光显得格外昏暗。侯海洋在昏暗灯光下做了一锅美味的酸菜尖头鱼汤,只有孤独的影子陪伴着他。以前觉得新乡学校生活得很压抑,来到了牛背陀小学,虽然只是第一天,他仍然觉得这种生活暗无天日,令人无法忍受。
“人生的路到底应该如何走,为什么越走越难了?”当侯海洋放下碗筷时,向着天空,对命运进行了一声追问。
早上,马光头来到学校时,侯海洋早已经起床,在单杠上练得热气腾腾。
“侯老师,真是好身板。有你在,我们体育课也有人教了。”马光头往四处看了看,道,“过得还习惯吗?”
侯海洋没有在马光头面前抱怨,道:“有什么不习惯,两碗饭吃了,眼一闭就睡觉。”
隔壁一群鸡争先恐后地通过围墙进人学校院子,侯海洋见到几位少年在单杠下追逐,他将几位少年招到跟前,指着那一群鸡道:“我是新来的老师,你们把这些鸡赶出院子。”
马光头急忙摆手,道:“使不得,隔壁马蛮子是癫儿找不到擦痒处,我们得罪不起这种浑人。”
侯海洋无所谓地道:“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他是马蛮子,我是侯蛮子,看哪个凶。”失恋、借调失败、发配到村小,这三重打击让侯海洋变得稍稍有些玩世不恭,加上他胆子原本不小,他还真没有把马蛮子瞧在眼里。
四位村小教师到齐以后,简单聊了几句,村小生活便正式开始。
侯海洋从小就在相似的环境长大,此时奋斗了十来年,生活又回到了原点。他在教室里看着讲台下面的学生,总觉得自己就是年轻版的侯厚德。
课上了一半,楼下传来叫骂声:“……哪个龟儿子再赶我家的鸡,老子的拳头认不得人。”这个声音颇为粗豪,在院子内回响。
马光头嘴巴一阵泛苦,村小旁边有如此恶邻,真如噩梦一般。
“这是学校教学场所,无关人不准进来。”院内传来了侯海洋的声音。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最终的结果是一场混战。马光头急得手足无措,他从玻璃窗外偷偷伸出脑袋,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侯海洋与马蛮子面对面站着,侯海洋手指着围墙方向,厉声道:“我再说一遍,这是学校,不是菜市场。”马蛮子瞪着牛眼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掉头而去。
马蛮子回家,马娘子道:“你怎么就回来了?小学来了一个新老师,恶得很,不给他尝点厉害,他要骑在头上拉屎拉尿。’马蛮子坐在长条板凳上,闷了一会儿,道:“这个新老师是个蛮子,昨天赶场,他和刘老七他们打架,一个人打四个,将刘老七追得到处跑。”
刘老七是新乡场的杂皮头头,几乎每场都要打架。马蛮子欺负老师不敢打架,在家门口蛮横得很,此时见到揍了刘老七的侯海洋,他如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回来了。
课间休息,马光头把侯海洋拉到一边,道:“小侯老师,我听到马蛮子来骂了几句,他怎么就走了?”侯海洋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说了两句话,他自己就走了。”
马光头搓着手,高兴地道:“真是卤水点豆花,一物降一物,这下终于可以清静了。”
侯海洋道:“我们组织点学生,把围墙修好,有了围墙,学校管理上要规范些。”
马光头点头如鸡啄米,道:“要得,我听你的。第一部 第29节 积硅步才能致千里
牛背陀老师们得知侯海洋居然是马蛮子的克星,喜出望外,迅速组织学生讲教室后面的乱石头搬出来,砌了一段石头围堵,将断掉的围墙补上,在石头围墙附近还插了些刺桐枝条。这段围墙缺了数年,联系村的镇领导、驻村干部和村支书、村主任都来做过工作,发过各种指示,都因为马蛮子太蛮横而没有落到实处。一个名声不佳的年轻老师居然就将马蛮子镇住了,这事令马光头颇为感慨。
平淡的日子如水般逝去,转眼间,侯海洋在牛背陀小学过了半个月,他心中的愤慈渐渐消去,更多的是无奈、惆怅。白天上课时,人来人往,日子还好过一些,放学以后,学校人去楼空,孤灯伴黑暗,寂寞到了极点。
这几天,他没有闲着,挖空心思改造牛背花小学的生活条件。一是毫不客气地占据了马蛮子在校园里开辟的菜园子。二是找了些石灰,将住房抹了一遍。三是自己动手,用现成的条石砌了一间单独的厕所,免得和学生用过的臭烘烘的厕所混在一起。四是利用闲置的房屋造了一间浴室。他生长在二道拐,从小习惯于自给自足的生活,生活常识足,动手能力强,在学生帮助下,顺利完成了这些工作。
“侯海洋。”秋云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寻找着侯海洋。
接连叫了几声,才听到教室后面传来了回答声。侯海洋握着电筒,手里还有些粉笔。
秋云好奇地道:“你做什么,大白天用手电?”
来到牛背陀一个月,以前新乡学校的老师们,只有赵良勇和秋云来过,其中秋云来过两次,这是第三次到牛背陀小学。
“闲得发慌,想去探洞。”
“探什么洞?”
“你跟我来看。”
秋云跟着侯海洋来到了教室后面,由于修围墙,堆在洞口的石块被取出了大部分,露出了黑黝黝的洞子。
“你别进去了,太吓人了。”看着黑暗的狭小的洞,秋云摇头道。
“没事,我家二道拐附近也有一个山洞,冬暖夏冷,我光屁股时就在里面玩。这个山洞也差不多,都属于喀斯特地貌。”侯海洋见秋云伸,蛇在冬眠,最安全。秋云仍然摇头,道:“别钻山洞,有危险的。”
“我一个人在这个鬼地方,不鼓捣点事情出来,日子难过。”
“你别走得太深,万一迷路怎么办?”
侯海洋毫不在意地道:“我除手电筒,还带了两支蜡烛和粉笔,绝对不会迷路。水缸里有螂鱼、尖头鱼,还有草鱼,今天应该你煮饭,我从洞子里出来,就吃现成的。”
秋云道:“何必要冒险,没有任何意义,我还有事找你。”
听说有事,侯海洋暂时就没有进洞。
第二天,侯海洋闲来无事,探险的念头再次升起,这一次没有秋云阻拦,他带着简易设备进了洞。
溶洞是天然喀斯特地貌,除了进洞口约百米有人工平整的痕迹,其他的都是天然生成的大洞。摸索着走了约五六百米,洞口变窄,开始出现岔洞。他选择了最大的岔洞,又前行几十米,再遇洞,他胡乱选了一个洞口,继续前行。又走数十米,这时前方并排出现了三条岔洞,最窄的一条只能一人通过。
在作出选择时,侯海洋先休息一会儿,他坐在一块大石头前,点燃香烟,慢慢吸。同时拿着手电筒,四处打量。他意外地发现,烟雾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所吸引,飘进了最窄的那个洞口。
这引起了他的好奇,扔掉香烟以后,他在人口处画上记号,钻进了烟飘行的方向前进。又走了十来米,前方隐约有光线和水流声。再走几米,顿时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约两个篮球场面积、高近八九米的宽阔空间。石壁的最高处是一个半径一米多的大洞,洞口垂下了一些植物枝条,在石壁的最低处则是三四百平方米的一潭清水。
在喀斯特地貌中,溶洞和潭水都是常见的景色。侯海洋坐在潭水边,享受着自己寻找到的桃源之地。
这潭清水是一条暗河,水流平缓,到了这个溶洞后恰好形成一个小水潭,再流向地底,不知所踪。河水清冽,虽然光线从头顶进人,却见不到底。
眼睛突然睁得滚圆,在潭水里,居然游走着不少鱼,而且是在合理很稀少的尖头鱼。尖头鱼很密集,足有好几百条,或者更多。
“这条暗河说不定也与外面的小河是相通的,小河里的尖头鱼极有可能来自这条暗河,有这么多尖头鱼,我有口福了。”
侯海洋又坐了一会儿,高高兴兴地沿着自己所做的记号往回走,眼见着前面有隐约光亮,他猛然想起:“城里收购尖头鱼约十元一斤,我每个星期送几条到杜主任的馆子,就算是送十斤鱼,我也有一百元钱.一个月算四个星期,我有近五百元的收入,比我的工资收入高得多。”
想到这一点,他放慢了脚步,最后停了下来。
走到洞口,天已近黄昏。侯海洋回过头去看牛背陀学校后面的山体,在山体左侧是一处陡壁,陡壁下面是小河,他暗道:“这种地形让人很难发现洞中风景,我是误打误撞发现了好东西。老天还是公平的,在打击我的同时,也给了我一条生路。算命先生说我鲤鱼跃龙门,遇水化为龙,有点道理。”廿自从给刘清德喝了巴豆汤以后,侯海洋与秋云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桶进了溶洞,捉了两条鱼,准备和秋云一起改菩生活.悄悄找到秋云,道:“我又弄到了两条鱼,探到宝,心情很不错,但是经过反复考虑和挣扎,他决定保留这个秘密。
等到秋雨来到了牛背砣小学,候海洋道“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生火,我去剖鱼,另一个选择是我剖鱼,你去生火。”
秋云道:“你去剖鱼吧,我烧火。”她在心理上不再将侯海洋视为中师才毕业的小弟弟,而是将他视作可以平等交流的伙伴。
在牛背陀小学有个土灶,是以前马光头专门请匠人来做的,既好烧又省柴。他还买了不少煤炭堆放在院子角落,原本是准备在学校长期吃住,没有想到马蛮子喝酒以后经常发酒疯,三天两头过来骂人甚至砸东西,他被迫搬回家里去住,侯海洋过来就捡了个落地桃子。
秋云用火钩将灶孔里的薄薄煤层捅开,加了一些干木柴,火焰迅速在灶膛里升起,等到燃了三十秒,她才加了些大块的煤炭。不一会儿,锅里咕噜咕噜冒起了热气。坐在灶前,烤着火,浑身暖洋洋的,自然比剖鱼要舒服得多。
侯海洋端着切好的鱼来到厨房,走到门口,见到秋云托着腮在灶边沉思,在红红灶火的映衬下,脸色红润,线条柔和,比平常更加好看。他站在门口,看得呆了。等到秋云转过头,连忙将盘子放在了灶上。“换个口味,别吃酸菜味道,弄点麻辣味。”
侯海洋道:“红辣椒还有,就是少点花椒,等会儿我去隔壁要点。’
听说隔壁住着一家恶人,马老师都被他打过。侯海洋笑了起来,道:“马蛮子是个牛性子,他自称练过盘丝拳,前几天非要和我切磋,被我打得鼻青脸肿。”
秋云道:“你练过拳?”
“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凡是看过电影《少林寺》的,哪个没有练过几手。我爸以前有本体育教材,是那种很老的教材,上面有一套青少年长拳。我当时是如获至宝,像得到《九阴真经》一样,藏在床铺下面,很快就将这一套长拳练得精熟,天天压腿、劈腿,还在一棵老松树上绑了很多草纸,练习拳功和腿法。你别不信,我表演给你看。”
侯海洋走出厨房,在操场上摆了一个姿势,双腿并拢,双手自然垂下,然后蹲马步,开始打长拳。他穿着巴山中师篮球队发的运动衣,更衬得人高大健壮,矫健灵活,一套大开大合的长拳打起来虎虎有风.很有些精气神。秋云情不自禁地鼓掌。等到侯海洋回来,她夸道:“你还挺有特长,字写得好,篮球打得好还能打一套像模像样的长拳。’
侯海洋习惯性地自嘲道:“这些特长有什么用,除了当个孩子王,没有任何用处,全部是花架子,不是实实在在的本领.’
秋云道:“这些特长就是一个好老师应该具备的.说明你的专业很强。”说起这个话题,侯海洋脸色又开始阴郁起来。
“你既然觉得在这里不如惫,干脆就考大学。’
“考大学,我是中师生,能考大学吗?’
“你这是有思维误区,凭什么中师生不能考大学?就算不能考.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变通,到时我可以帮你。我们来分析一下具体情况,你只能考文科,文科有语文、历史、地理、政治、英语、数学.除了数学以外,其他课程你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侯海洋考上中师以后,心理上就觉得失去了大学生活的资格.最大的愿望就是读电大拿一个大学文凭。秋云这一番话如醒确灌顶,似乎为他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窗户。
“我还有机会读大学?”
“你凭什么不能读?大学考试是目前国内最公平的考试,若是你认为有才华,就到这个最大的竞技场上去比一比。”
侯海洋的眼睛明亮起来,在最灰心失望之际,这个建议就是一根闪着金光的救命稻草:“英语考试,难度大不大?”
“以你的英语词汇量,问题不大,关键是对考点把握。我觉得最难的还是数学,除了数学,其他科目你都没有什么问题。”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秋云看见另一个房间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问:“这个房间准备做什么?”
侯海洋神秘地一笑:“现在保密,到时你就知道了。”
积硅步才能致千里
生活有了追求,精神头自然就足。侯海洋从隔壁马蛮子家里要了农家花椒,加上马光头老师留下的干辣椒,煮了一锅麻辣尖头鱼,与酸菜尖头鱼相比又是一种风味。秋云吃得鼻尖带汗,大呼过瘾。吃过饭,还主动站在灶台边洗碗。
他的手腕白纤细,手指细长灵活,这是一双弹钢琴的手。此时这双钢琴手在粗大的锅台上翻飞,很是灵巧。到了八点,秋云要离开牛背花回新乡,侯海洋拿着手电筒送她出去。
在下山时,小路上竹叶多,路极滑,侯海洋用手电筒照亮,在最陡的几步梯子里,伸手牵了秋云。下了坡,走上了水稻的田坎。水稻田坎随着地形伸展,弯弯曲曲,两人牵着手,一前一后在微弱的手电筒灯光照亮下摸索着前进。
走完水稻田坎,侯海洋正在犹豫着是否放手,路旁房屋里传来猛烈的狗叫声,在夜空中格外凶狠。秋云习惯了城市明亮的路灯,黑灯瞎火的农村道路在眼里颇为凶险,她紧紧握着侯海洋的手,躲在其身后。
走上了公路,侯海洋抬头看天,道:“满天星星很漂亮。在城里看不到这么纯净的天空。”耳边传来侯海洋轻松的话语,秋云松了一口气,此时,才感觉到与侯海洋手拉手肩并肩的姿势颇为亲密,她并没有抗拒,反而觉得暖洋洋的。
没有灯管的路有三里长,侯海洋觉得很短。
到了新乡门口,侯海洋将秋云送上青石梯子,这才松开手。
秋云理了理头发,温柔道:“回去路不好走,慢点。”侯海洋涌出把秋云抱在怀里的冲动,强忍住,又问道:“星期天回家吗?”
“不回。”黑暗遮住了灰色表情的秋云。
“那你到牛背花来,教我学英语,我请你吃尖头鱼。我还准备煮点烧白,解馋。”烧白是巴山特色菜,用三线猪肉为主料,切成薄片,在锅里爆油,再和农村土盐菜放在一起蒸,肥而不腻,正是解馋的好菜。
侯海洋又问:“刘清德还敢来纠缠你吗?”
秋云用手在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剪刀,道:“他若真敢来纠缠不清,我就让他断子绝孙。”侯海洋听其话音,还是觉得刘清德并没有死心。此时他既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又有考大学的想法,还有做生意找钱的想法,就是没有一点点留在新乡牛背论的想法,再次教训刘清德的想法在心中扑腾:“哼,我迟早要教训他一顿。你走吧,星期六下午我要进城,星期天上午回来,下午你过来吃鱼和烧白。”“好吧,星期六我吃一天素,专门在星期天打牙祭。”
秋云沿着请石梯子走回新乡学校,侯海洋离开了学校平房,赵海也离开了,多数老师到电视室看电视去了,教师宿舍更加冷清。回到寝戴上耳机,熟悉的英语立刻扑面而来,顿时将她带到另一个世界,渐渐地,又从英语世界回到现实世界,将那只被握过的手放在鼻端,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汗水味道,很男人的味道。
她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暗道:“我这是怎么回事,老是想朝牛背论跑,侯海洋只是十八岁的小男孩,和我不合适,再说,我迟早要读研究生的。”在心里列举了与侯海洋的种种不合适,手心却总是感觉被一张宽大温暖的手掌握着。侯海洋同样是心猿意马,自从与吕明在信中分手以后,他就没有再与女生有过亲密接触,与秋云牵手走了一段路,让他一股心火朝上涌。在院子里,他接连打了两遍长拳,又在单杠上翻飞。
马蛮子喝了酒,在隔壁追打老婆。蛮子老婆一边跑一边骂:“你这个挨千刀的,喝不得马尿就少喝点,狗日的,还真打。”
“侯老师,来救我。打死人了。”侯海洋翻过墙,见两口子在院子里厮打,马蛮子醉得不行,扯着老婆的头发,一拳拳地揍,马蛮子老婆身胖力不亏,无奈头发被抓住,被打得嗽傲叫唤。翻过围墙以后,侯海洋用力从后面抱住了马蛮子,马蛮子左蹬右瑞,也挣不掉如铁箍一样的手臂。马蛮子婆娘双手叉腰,喘了几口气,然后绕到侧身,一把抱住马蛮子的双腿,两人如抬死猪一样将马蛮子扔到床上。不一会儿,马蛮子就发出了均匀的妍声。看到马蛮子睡了,马蛮子老婆脸上露出笑容,她鼻子和嘴唇都在出血,这个笑容看上去颇为怪异。“吃几个广柑。”她拿了几个薄皮大个的广柑,塞到了侯海洋怀里。
侯海洋知道这夫妻俩都是粗拙之人,也没有客气,拿着柑,翻过围墙,回到学校。
坐在屋顶平台,树梢滑过的冷风吹得人直打哆嗦。侯海洋吃着冰冷的广柑,想了一会儿远在铁坪的吕明。吕明的选择如慢刀子割肉,他越是回味越觉得疼痛难忍。此时的秋云恰如一碗草药,一点又一点地减轻身心的疼痛。
当脸颊被吹得麻木以后,侯海洋来到了楼下,他在心里盘算:“明天给公安局杜主任打电话,约谈野生尖头鱼之事。他的收购价是每斤鱼十块钱,我的货源稳定,可以提高收购价,我想杜主任应该会同意。’
他仔细回想了杜主任餐馆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以及杜主任催促卖鱼老板赶紧送货的焦急表情,觉得自己的方案没有错。
侯海洋出生于具有书香传统的农家,书香传统能提高眼光和思维能力,农家生活经历让他比城里孩子更早接近市场经济,让他不至于眼高手低,也不至少于陷人空想。
上午,侯海洋正在上课,透过窗台,他看到从校门口走进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是镇委副书记刘清永,后面跟着教办主任老张、校长代友明、分管小学的副校长王勤以及刘友树等人,他们手里提着些文具等礼品。侯海洋对三尺讲台总是心怀敬畏之心,他看着这些所谓的领导们走进校门,没有理睬,继续讲课。尽管村小的学生调皮捣蛋且基础不好,但是站在讲台上,他就是老师,就有责任好好讲课。
教办主任老张走进了教室,他朝侯海洋点了点头,然后大声道:“同学们,春节将至,镇党委、政府非常关心同学们,今天刘书记来看望大家,给大家送文具来了。”
然后,王勤、刘友树等人将手里的篮球、乒乓球等文具搬了进来。
王勤见侯海洋虎着脸将书本放在讲台上,便主动招呼道:“同学们,过来领文具。”
同学们乱哄哄地到前排来领文具,领完文具后,教办主任老张道:“同学们,现在请镇党委刘书记讲话。”
同学们对镇党委刘书记没有什么概念,只是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大人,都老老实实地留在座位上。
刘清永副书记与刘清德长相酷似,刘清德长得牛高马大,五大三粗,虽然在学校工作,气质更像个江湖好汉。刘清永皮肤相对白哲,更具有基层干部的稳重特质。
刘清永对教办主任老张道:“我就不讲了,让刘主任代表党委、政府讲两句。”
经过了洪水之役,刘友树在巴山县名声大振,不仅解决了编制,还被提拔成巴山县新乡镇党政办副主任,纳人了组织部门的视线。听了刘书记的话,他急忙摇手,正待客气,刘清永道:“刘主任,小伙子就是要经常讲话,多锻炼自己,否则怎么能挑得起重担,莫客气了,你讲。”
刘友树这才走上前,清了清嗓子,道:。同学们,春节即将到来,党委、政府很关心你们的学习,分成几个组到各个学校慰问同学们,给同学们带了些礼物。”他没有做好准备,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咳嗽两声,又道:“在学校,要好好学习,报效祖国,春节回到家里,要帮助家里做事,减轻家里的负担。”
等到刘友树讲完,教办主任老张等人带头鼓掌,学生们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在老张、刘友树讲话时,侯海洋拉长着脸,走到窗口,背对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干部。
等到刘友树讲完话,这些人离开教室,侯海洋这才转过身,走回到讲台上。他不是反感镇里领导来看望学生,而是反感这些人不给讲课老师打招呼,闯进教室就开始讲话,将任课老师视为无物,严重扰乱了教学秩序。
咬着牙生了一会儿闷气,他才开始讲课,没有讲几句,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侯海洋最后一堂课是体育课,他找到马光头,道:“下节课我要到镇里去,你帮我带一节课。”
自从侯海洋镇住了马蛮子以后,他的形象在马光头眼里顿时高大起来。马光头将老资格的架子扔在一边,热情道:“你去吧,有什么事情交给我。”第一部 第30节 尖头鱼就是摇钱树
侯海洋走出校门,脸色阴沉了下来,走在路上,他进行了自我剖析,今天除了讨厌官员不跟任课老师打招呼就直闯教室以外,他还在暗自嫉妒刘友树。当初他和刘友树同时跑借调之事,结果刘友树底了,如令他被贬到牛背花村小任教,刘友树成为新乡政府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一次看似普通的竞争,实则造就了两个不同的人生。
“活人不会被尿憋死,凭什么我就不能飞黄腾达?”侯海洋走到路上.咬着牙,胸中憋着一股气。
由于不是赶场天,场镇显得很冷清,侯海洋走到经常打电话的那家商店。还未开口,店家满脸笑容,道:“侯老师,要买点什么?”侯海洋道:“我打个电话。”店家见左右无人,凑在侯海洋身边,道:“侯老师,你得注意点,刘老七最近一直在放话,说是要收拾你,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得小心点。”
侯海洋拨着电话号码,随口道:“有种就来试一试,我正愁找不到擦痒的地方。”听筒里传来“嘟、嘟,的长拨号声,店主还想凑过来说话,侯海洋将话筒放在耳朵旁,脸扭到一边。店主明白侯海洋的意思,汕汕地走开。
“杜主任,我是小侯,侯海洋。”
杜主任在电话里叹息一声,道:“我说小侯,遇到这些事怎么不说一声。屁眼大的事情,我给老朱打个电话就搁平捡顺,居然还捅到党委会上去,煮熟的鸭子都飞尿了,我还没有办过这样窝囊的事。”
一通抱怨,将侯海洋数落得无地自容。趁着杜主任稍歇,他道:“杜主任,今天我打电话是为了另一件事。”
杜主任口气比以前冷淡,道:“啥子事嘛?最近借调人员都已到岗,借调的事得等上一段时间。”
“不是谈借调的事,我现在被踢到牛背陀小学了,不过坏事变成好事。牛背陀小学旁边有一条小河,里面也产尖头鱼,(game.mihua.net)数量还不少,我想帮杜主任收鱼。”
杜主任开的鱼馆以尖头鱼为特色,生意火爆得很,最麻烦的事情是尖头鱼比较稀少,人工还不能饲养,货源因此供不应求。有一次高智勇局长想吃尖头鱼,特意带着局班子成员来到馆子,恰好那天餐馆尖头鱼断货,搞得杜主任很是尴尬。
“你一个星期能收几斤?我这边是有多少收多少。”
侯海洋道:“牛背花小学就在河边,我平时也能钓到几条,还可以沿河收一些,每个星期估计能收到十多条。”
最佳的尖头鱼在两三斤左右,十条鱼应该有二三十斤。杜主任顿时心动,道:“小侯不错,我还是刚才那一句话,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侯海洋委婉地道:“餐馆标的价是十块一斤,我到河边去收鱼,也得十块钱给别人。”
杜主任明白其意思,道:“新乡这一片你帮我收鱼,每斤鱼我给你三块钱提成。”
“杜主任,我们教师工资低得很,长期发不了工资,我要运鱼过来,算上运费,还得添置些密闭桶,三块钱提成低了些。”
“好嘛,每斤鱼就涨一块钱,再多我也就没有利润了。”
侯海洋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四块就四块。”
杜主任在电话里呵呵笑道:。明年,等看黄色录像的风头过去,我再向局长提借调的事情。身边缺写手啊,遇上写大文章,还得由我来提笔,真希望小侯能赶紧过来给我撑起。”
交完电话费,侯海洋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袋里的钱.虽然现在还没有钱,可是有钱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了。他先去杂货店买了一个有盖子的大桶,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到豆花馆子,大大方方地要了一份豆花、一碗红烧肥肠,再要了一份烧白,风卷残云般将几碗美食吞进肚子。
离开场镇时,新乡学校的下课铃声传了过来。侯海洋不愿意与新乡学校的人遇到,他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将新乡学校抛在了脑后。走远以后,回头远眺,新乡学校已经被愈来愈多的杂草树林所遮挡。
星期六下午,村小早早放了学。
侯海洋到山洞里捕捞了近十五条尖头鱼,十二条鱼放进水桶,扔了三条在水缸。尖头鱼生长在暗河,暗河水冷,尖头鱼皆瘦长,野性十足,在桶里和水缸中快速地游动着,发出哗哗的水声。
正准备出发,马光头找了过来,他神情有些腼腆,摸着光秃秃的脑袋,道:“侯老师,有件事我不好意思出口。”
侯海洋道:“马老师,有事请说。”“你知道的,我还是民办教师,一直没有转正,今年又有转正的指标。”马光头长长叹息一声
“我们站了这么多年的讲台,工资少得可怜,全靠老婆种点小菜卖,否则娃儿的学费都凑不齐。我想去找一找代校长,又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你能不能借两条尖头鱼给我。等哪天我钓到尖头鱼,再还给你。”
侯海洋的父亲就是民办教师,他深切体会到民办教师的酸甜苦辣,痛快地道:“马老师,你自己去拿就行了,何必跟我客气。”前几天钓到的尖头鱼已经进了肚子,幸好他刚刚从山洞里捕了鱼,才不至于尴尬。
他瞧见马光头手里还有几张纸,借过来一看,居然是一份手抄的《国家教委、国家计委、人事部、财政部关于进一步改善和加强民办教师工作若干问题的意见》。他赶紧拿起纸笔,为父亲也抄了一份。
加盖且有透气孔的木桶足有五十来斤,侯海洋将木桶提到车站,累得气喘吁吁。
赵良勇等老师也在坐车,他惊奇地问道:“你提个木桶干什么?”侯海洋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秘密,道:“在河里弄点鱼,给朋友送过去。”
两人在车上坐在一起,赵良勇的话题总是围绕着新乡学校。侯海洋被逐出新乡学校以后,最不愿意听的就是有关新乡学校的事,他敷衍着应答,眼光瞧着窗外的冬水田以及在冬水田里出没的白鹭。
白服从北方飞来过冬的候鸟,有着长长的秀腿,它们在水田里享受着南国的温暖。侯海洋不是候鸟,没有感受到北国的真正寒风,自然体会不到南国的那一丝暖意。
到了县城车站,天已黑,车站里充满着回家或是得离家的旅人,他们匆匆忙忙散人四方,空气中带着特殊的离愁别绪。
侯海洋与赵良勇分手后,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
“吃尖头鱼的霸道鱼庄,几块钱?”
“五块。”
“三块。”
“你带着桶,重得很,四块。”
讲好价钱,三轮车师傅卖力地蹬车。上坡时,他完全站在踏板上才能骑上坡,尽管是冬天,汗水透过数重衣衫,打湿了外衣。侯海洋暗道:“三轮车倒是能找钱,就是太累,不能吃苦的人做不了三轮师傅。”
到了目的地,师傅用毛巾擦着汗水,道:“你这桶里装的是鱼吧,太重了,能不能加一块钱?”
按常理,先讲好价,就不能加钱,侯海洋看人力车夫确实辛苦,也就没有计较,大方地给了五块钱,双手提着大桶进了餐馆。
“你做啥子的?”刚到门口,就被吧台的一个女人叫住。
大桶分量不轻,侯海洋提着桶走上楼梯,头上开始冒汗。他用手背擦了汗,道:“我给杜主任联系过的,送尖头鱼过来的。”
那女子带着挑剔的眼光从柜台里伸出头,看了看桶,扯着嗓子道:“老傅,过来看鱼。”
老傅是大圆脸的光头汉子,他从厨房窗口伸出头,凶巴巴地道:“把桶带过来,放在吧台谁给你过秤。”
厨房湿滑,弥漫着一股鱼腥味。侯海洋将桶盖子揭开,主动介绍道:“我是从新乡过来的,收了一个星期,才弄到十来条。”
老傅用血淋淋的大手指了指一个空鱼格子,点了一支烟,道:“以前我们还没有从新乡收过鱼,倒进格子里,我先看看成色。”
十二条尖头鱼被倒进了鱼格子,这些鱼被闷在桶里,早就不耐烦,人了水,立马窜来奔去,激起不少水花。
老傅当了多年厨师,眼光不俗,盯着尖头鱼不转眼,赞道:“冬天不好打尖头鱼,你咋就弄得到这么多?而且个头是一般整齐,真是神了。”侯海洋微笑着道:“那帮我过一过秤。”老傅安排手下将鱼过了秤,叼着烟,写了一张条子:收到尖头鱼二十七斤,傅。侯海洋接过条子,道:“我到哪里去拿钱?”老傅道:“第一回来送货吧,你拿着条子到柜台盖个章,一个月来结一次账。”
侯海洋是打定主意现钱交易,道:“我沿河收鱼,都是给现钱。若是拿不到钱,下个星期就没法收鱼了。”
老傅摆手道:“这个我不管,规矩是老板定的,我只管收鱼开票。”说完,背转身,与另一位厨师说话,不再理睬侯海洋。
侯海洋只得拿着条子到柜台。
老傅等到侯海洋出门,马上把另外两个厨师招呼过来,道:“你们快点过来看,这十来条尖头鱼真他妈的霸道,鱼背是浅青色,说明河里的水质好,水质差了就泛黄。”另一个厨师抓起一条鱼,观察一番,道:“鱼嘴上没有伤,看来是用网捕的,这大冬天用网捕,有些邪门。”
侯海洋在吧台旁与中年女子争执起来。
“鱼的品质绝对好。我是借钱收的鱼,能不能付现钱?”
那女子道:“我不管这些,对所有送鱼的人都是这些规矩。还有几天就是月底,你等几天有啥子。”
侯海洋耐着性子道:“我是从新乡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长途车过来,不容易。”那女子翻了个白眼,道:“你不容易,我还不容易。给你说得清清楚楚,月底结钱,少不了你一分钱。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咋子这么小气?”
“上午,我给杜主任说好了,不信,你给杜主任打个电话。”
那女子无动于衷,道:“这种事打啥子电话。你这人,送货就送货,板眼还这么多,不想送,就爬开。”
侯海洋胸中一直郁结着一股闷气,最受不得刺激,听闻“爬开”两个字,他生气地道:“不拿现钱,我就不送。我就不信除了你这一家就没有其他人要。”他提着桶直奔厨房,将条子还给老傅,道:“我不卖鱼了,条子给你。”
老傅越瞧这些鱼越是喜欢,劝道:“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你晓得这是哪个开的酒店?”
侯海洋将鱼朝水桶里放,道:“上午我给杜主任打了电话,说好了的,咋子柜台上的那个女的这么不讲道理,说话还那么难听,好像我是要饭的,还喊我爬开。”柜台的女子是杜主任小姨妹,脾气怪异,餐馆里人人皆知。老傅无奈地摇头,道:“你别收完了,给我留两条。”
“不卖,我一条都不卖。”
老傅实在是瞧上了这十来条尖头鱼,劝道:“小兄弟,别这样冲,我老傅又没有惹到你,我私人出钱买两条。”
侯海洋想起杜主任到底是帮过自己,慢慢冷静了下来,道:“好嘛,师傅是实在人,我给你留两条,算送给你,不要钱。”
老傅举了举大拇指,道:“你这个小伙耿直。”
“这些尖头鱼都没有受过脏水污染。”侯海洋紧了紧眉头,道,“算尿了,不说这事。明天我把鱼送到茂东,活人不会被尿憋死。”
老傅找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道:“山不转水转,你这个人耿直,对我的脾气,我写个号码给你,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要打交道。”原本以为能马上将尖头鱼换成钱,没有想到遇到了一个不讲道理的泼妇,侯海洋极为郁闷,他提着桶走了几百米,又饿又累,一屁股坐在街道上,摸了一支烟,慢慢抽。
“蒋刚和杜主任对我还是不薄,等会儿找个落脚点,再给蒋刚打个传呼,让他给杜主任解释今天的事。”他只有蒋刚的传呼号,却没石杜主任的传呼号。想到柜台上女人的恶劣语言,侯海洋既气愤又气馁,他盯着桶,暗道:“活人不会被尿憋死,明天我到茂东,价钱还要高得多。”
抽了两支烟,正准备找旅馆时,侯海洋腰间的传呼发出了"#BB"的声音,他拖着木桶,找了一个公用电话。
“小侯,既然送来了,怎么又章走,你脾气还不小嘛.我在餐馆里,送过来。”电话里传来老杜乐呵呵的声音。
“柜台上的那个女的喊我爬开。”
“好男不跟女斗,男人家的心胸要宽点,我跟他们说了,结现钱。”如此一说,侯海洋反而觉得自己的心胸小了,他提着桶又气喘吁吁地返回猫道鱼庄。老杜站在柜台外面,正在和柜台里的女子说话.见侯海洋上楼,道:“小侯,今天的事是老哥不对,我忘记给柜台上说这事了。以后你收鱼过来,直接找李姐拿钱.”
柜台上的女子脸倒是转得快,道:“小侯老师,你这人也是,说清楚是姐夫介绍的,不就结了。这是378元。”
侯海洋道:“没有这么多,那两条鱼我是送的。”
杜主任道:“别送,我们做生意就讲生意的规矩,你也是花钱收来的鱼,而且还有车费,还得添置工具,这些都是成本。”
侯海洋默默地将钱收起。他一个月的工资未突破一百元,如今卖一次鱼就有近四百元,他表面平静,内心已经被这些钱烧得烫了起来。
几位穿西服的客人从包间里出来,李姐迅速走出柜台,招呼道:“赵局,我们今天收到一批质量好的尖头鱼,明天过来尝尝。”高个子赵局停下脚步,与老杜打了招呼,故意调侃李姐:“你这么说,今天晚上的尖头鱼是孬的?”
杜主任把话圆了过来:“霸道鱼庄没有弄的尖头鱼,只有顶尖和一般的尖头鱼,给你们上菜以后,才收到从新乡送过来的尖头鱼,我给你留两条,明天过来尝鲜。”赵局脸微红,带着三分酒意,嘴里喷着酒气道:“新乡没有什么污染,尖头鱼想必不错,明天给我多留几条,我有客人。”
“要得,明天我给赵局把包间和鱼都留起。”李姐妩媚地笑着,站在门口向着客人挥手。
侯海洋这才明白,李姐长着两副面孔,对待上帝自然是春天般温暖,对待送货的这类有求于酒店的人则很挑剔。此时,他对自己的鱼有了信心,暗道:“杜主任态度这样好,看来还是因为我的鱼质量好,交情倒是其次。要强得自己强,没有实力始终不会受人尊敬。”
“没有想到新乡的尖头鱼质量不错,以前新乡那边怎么没有人送过?”杜强比在公安局办公室更加和蔼,在公安局他是办公室主任,在这里他是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侯海洋明白保守机密的重要性,含糊地道:“尖头鱼产量少,收购的人自然也少。”
杜强仗义地道:“你有多少尖头鱼,我这边就收多少,见货付钱,一分不少。”
经杜强这么一说,侯海洋的怨气也就消了。
看着侯海洋离开的背影,李姐撇了撇嘴巴,道:“姐夫,你的心太慈了,对这个青屁股娃儿太客气了。”“你这人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刚才差点把一个财神赶走了。我问过老博,侯海洋送来的尖头鱼质量好得很,价钱也合适,只要他能够按时送货,你自己算一算,能给我们赚多少钱。”
霸道鱼庄外装并不是太好,内装也不豪华,以野生尖头鱼为主要特色,每斤尖头鱼价钱在六十块钱一斤,加上耍点秤,每斤尖头鱼至少能赚四十块钱左右。能进霸道鱼庄的人非富即贵,富者有一部分是冲着公安局办公室主任而来,贵者则全靠鱼正宗且味道好。老杜赚钱赚得欢,深悟其中三昧,很看重侯海洋送来的鱼。
李姐也明白这个道理,略红了脸,道:“我看他秀秀气气,不像是做生意的料,说话也就不太注意。”
杜强断言道:“侯海洋帮着收鱼,他肯定不会是十块钱一斤,我们就算他是五六块钱一斤从农村手里收来,除掉收鱼的成本,十条鱼他有几十块钱赚头,我们是几百块钱的赚头。要想赚钱,就得对这些下力人好一些。而且,侯海洋是正儿八经的中师生,写一手好字,篮球也打得好。十八岁就下海,绝对不要小瞧。”
侯海洋把桶暂存在霸道鱼庄,步行一段,来到城关镇派出所。城关冷冷清清的,一位穿着黄色警服但是警服没有肩章的人坐在斑驳的桌子后面出神。
“同志,请问付红兵在不在?我是他的同学。”
中年人朝里面努了努嘴,道:“最里面的那一间。”
走到门口,屋里传来了一阵骂声:“你做的啥子事情,老子早就晓得,你给老子装傻。”
侯海洋太熟悉付红兵的声音,他这样骂法,说明已经是气急败坏。推门进去,见身穿便衣的付红兵叉着腰站在屋中央,窗台边上手铐铐着一位穿平底布鞋、吊档裤的长发男子。
在八十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初期,吊档裤风行一时。所谓的吊档裤实质是军裤和警裤,年轻人普遍比老一代瘦高,他们穿上老一代的军警裤,屁股显得空荡荡的,俗称为吊档裤。最初是部队和公安子弟们常穿吊档裤,后来社会青年纷纷穿上吊档裤,成了街道上一景。
平底布鞋、吊档裤和长发就是当年社会青年的三大标志。
侯海洋是第一次以如此方式来到派出所力、公室,他和付红兵打了个招呼,好奇地站在一旁。
付红兵是第一次独立办事,面前这个小偷油盐不进,让他大失面子。侯海洋进门以后,他耐着性子又问了几句,长发男子仍然斜着眼睛不肯老实交代。
“你还不老实,是不是要受点苦头?”付红兵抬手嚼啪扇了七八个耳光,再将手铐升高,这实质上是用手铐将长发男子半吊了起来。长发男子必须努力垫脚才能减轻身体重量对手臂的压力。
付红兵摆了摆头道:“让他一个人爽一会儿,我们出去。”两人出了门,站在门口聊天。
几个耳光并没有让长发男人服软,可是吊在窗台上没过多久,屋里传来哭声。侯海洋跟着付红兵进屋,长发男子已经鼻涕纵横,哭着道“放我下来,我全部都说。”
付红兵上前又是两个耳光,道:“你这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长发男子鼻涕吊在空中,晃来晃去,糊在脸上,他哀求道:“我错了,我不懂事,放我下来,我交代。”
办公室走进一位穿警服的中年人,他看了长发男子的手腕,道:“放下来录口供。”说完转身就走。
付红兵这才骂骂咧咧地将长发男子放了下来,开始录口供,这一次,长发男子是碗豆滚竹筒,将所犯之事全部讲了出来.付红乒作完笔录,将长发男子提到黑间,再拿着笔录去找所长。
所长就是那位穿替服的中年人,他看完笔录,道:“你今天下手重了,再吊一会儿.手就要废掉。”付红兵没有意识到情况会有这么严重,道:“我还以为这人是个软蛋,吊一会儿就哭,没有在意。”
“特殊材料做成的人毕竟是少数.下回做事不要莽撞,要懂得保护自己,为了案子把自己搭进去实在划不来。”所长瞟了一眼付红兵。又道,“案子办得不错,回家休息吧。”得到了领导表扬,付红兵这才松了一口气.到r楼下.高兴地道:“怎么现在才来,走,想吃点啥?”
侯海洋从新乡一路过来,还没有吃饭,肚子该得咕咕叫.道:“肥肠火锅鱼,想起就流口水。”
付红兵道:“别吃肥肠火锅鱼,现在流行吃大排档.我们到那里去.”侯海洋第一次到派出所就见到付红兵打人,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斧头,你们都是这样办案?这就是刑讯遇供,违法行为。”付红兵道:“刚才那个人是个惯偷,可恶的很,反侦察能力强.这叫做不用霹雳手段,不显菩萨心肠。”他又用兴奋的语调道:“我的警服马上就要发下来,在今年七月,茂东实行警衔制,到时我们就和国际接轨。”侯海洋从付红兵的话中听出了深深的职业自豪感,他内心更是失落。
大排档在县天然气公司前面的三角地带,侯海洋参加县篮球队时,在这里吃过几次,感觉还不错。两人没有坐三轮车或者坐出租车,步行十来分钟,来到了大排档。
付红兵听了最近发生的事,吃惊得嘴都合不拢,道:“老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啥子倒霉事都让你遇上了。下一步咋办?”
“暂时没有办法,我有两个考虑,一是考大学,我正在跟着学校一位英语老师学英语,加上我语文、政治、历史、地理都不错,只有数学要差一些,考大学还是有希望。二是学着做生意,条条大道通罗马,我要从收购尖头鱼开始,挖自己的第一桶金。”
付红兵觉得这两条道路都匪夷所思,道:“老大,这两条路都不太现实,还是得想想别的招。公安局的人手一直紧张,你这次没有借调成刘清德的哥哥是党委副书记,他们一家人都是实权派,你跟他斗是最鸡蛋碰石头。”
“现在鸡蛋和石头已经撞上了,迟早要打上一架。大不了辞职,没有什么了不起,活人不会被尿憋死。”
两人聊着天,到了天然气公司前面的大排档。
巴山大排档很奇怪,在寒风和酷暑这两种极端天气时,大排档反而更热闹。付红兵双手抄在裤子口袋上,背微驼,带着侯海洋来到“钟家绝味大排档”。钟家妹子迎上来,道:“付公安,进来,我这边还有位置。”钟家小妹是巴山少有的高妹,足有一米七,腰身细,对着付红兵甜甜地笑。
付红兵迟疑一下,跟着钟家小妹走进了用屏风围起的简易大排档:他刚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
侯海洋跟在付红兵身后,轻轻推了一下,道:‘别像个门神挡在这里,进去啊。”
付红兵转过身,道:“我们换一家。”小钟美女站在身旁,扯着付红兵的胳膊,道:“付公安,请了你几次,都不来。来了就不准走,是不是瞧不起我们的小门小店?”
侯海洋的目光越过付红兵,与里面的一个女人对视。
吕明一直不愿意直面侯海洋,她希望面对面的那一天永远不会来。可是,县城只是屁股大的地方,要想永不见面太难,这一点她很清楚。不过以这种方式见面,还是让她心如刀绞。
她的眼光与侯海洋眼光接触以后,匆忙躲开,低下头。
侯海洋的目光从吕明身上移向其身边人。吕明这一桌有六个人,三男三女,从气质、相貌、穿着来看,这些人应该是县城里的机关干部。
机关干部与学校老师从理论上没有区别,实际上这两类人还是很容易区别出来。吕明身边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两人并排而坐,凳子之间相互接触,男子一只手放在吕明凳子的扶手上。
初到新乡的日子里,思念吕明是侯海洋日常重要的感情生活,也是他度过单调生活的重要法宝。此时,这个法宝变成了蝴蝶,翩翩然飞到另外的山头。
侯海洋身体僵硬了片刻,对付红兵道:“斧头,走吧,换个地方。”
两人离开了小钟美女,走了十来米,付红兵又转了过去,招手将小钟韩国来,问:“正对着门那一桌,对,就是六个人的那一桌,你认识吗?”小钟笑道:“怎么,遇到了老情人?”
付红兵道:“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那个女的是不是经常和旁边男的一起?”小钟嫣然笑道:“那一桌是财政局的,经常在这里吃饭。女的好像姓吕,与朱科长在耍朋友。”
付红兵又问了些细节,这才返回。
“我问清楚了,吕明是和财政局一位姓朱的科长在谈恋爱。”付红兵拍了拍侯海洋的肩膀,道,“兄弟,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侯海洋满嘴苦涩,满脸苦痛,他佯装洒脱,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怪吕明,只怪自己没有本事。我不相信凭着我们的智商,当真就比不过那些没有什么文化的招聘干部。”
付红兵道:“蛮子,我最信任你,是金子总要闪光。咱们和那个财政局姓朱的干部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吕明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想着吕明和姓朱的坐在一起的画面,侯海洋黯然神伤。他既担心吕明上当受骗,又伤心她的断然绝情。
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
当夜,吕明找到了县城里的陆红,她抱着陆红痛哭一场。第一部 第31节 爱情热水澡秀色无边
星期天,侯海洋和付红兵在小街的豆花馆子吃过早饭,然后分手。
侯海洋转到五金店里,订了一只大铁桶,同时要求在铁桶下面安个水龙头。付了定金以后,他转到新华书店。昨夜,当付红兵呼呼大睡的时候,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考上大学,混一个光明前程,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吕明作出了一个错误选择。
侯海洋失望地发现新华书店居然没有教材,他不甘心,来到一家私人的小书店,刚进门,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秋老师,你怎么也进城了?”
秋云身穿白色的带帽的防寒服,围了一条米黄色的围巾,身材窈窕,气质出众,根本不像是小县城的人物,更不像是新乡学校的老师.她脸上表情带着喜悦,道:“我是来买点资料,你也来买书?”
侯海洋道:“我下定决心要考大学,来找书,刚才去了新华书店,居然没有找到高中教材。”
秋云道:“教材都是提前征订,不太好买,我先帮你选几本参考书。等会儿你陪我到车站去,从茂东来巴山的客车捎带了一套教材过来,是我用过的。”
侯海洋顿时被一阵温暖所包围,道:“谢谢你,你买回程的车票没有?我们先去把回程车票买好,免得到时站着回去。
两人商量着买了几本历史、地理和数学的参考书,又到了车站。此时,到新乡的班车经过了调整,最晚到新乡的班车是六点钟,若是坐晚班车回去,天已经大黑,在侯海洋的建议之下,两人买了下午两点钟新增的客车。
侯海洋排队买了车票,秋云要给车票钱。他退后一步,摆了摆手,道:“你别跟我客气,我现在比你有钱。”
“你怎么会比我有钱?”
“县城里有个霸道鱼庄,你记得吗?我昨晚过来,实际上是在给他送尖头鱼,十四块钱一斤,我送了十来斤。这点车票算我的,中午我还请你吃饭,想吃什么尽管说。”
秋云听说侯海洋是来卖鱼,心中暗自一疼,目光更加温柔,道:“现在学校当局应该惭愧,把优秀的年轻教师逼成了鱼贩子。”
侯海洋道:“我不这样看,革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鱼贩子都活得挺滋润,不比老师差。现在发了财的老板十有八九在以前是打烂仗的人,很多都是没有工作的混混、从劳改队出来的劳改人员,他们如今生活得最舒服。”秋云并不同意侯海洋的说法,辩道:“拿手术刀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脑体严重倒挂,这种偏差必定不会持久、最终还是知识决定命运。”
走出书店,侯海洋又问:“你还有什么安排?’
“没有了、就是等会儿接茂东的客车。’
“那我们去吃饭。”
如果昨天没有与吕明意外相见,侯海洋或许与秋云在巴山县城里逛街会有心理负担。如今他与秋云一起走在街道上,也就没有了任何心理负担,甚至还隐隐有一丝报复感。
转了一会儿,距离师范学校不远了。秋云道:“听说在师范校附近有一家肥肠火锅鱼,很有特色,你发了笔小财,就请我吃鱼。”
“要吃肥肠火锅鱼?好吧,我们这就去。”侯海洋听到肥肠火锅鱼的名字,不禁有些感慨。
这大半年来,侯海洋经常思考自己从中师毕业以来是如何从市级三好学生的高峰坠人新乡牛背陀村小,其间有许多曲折,追其起点,实质上是从这家肥肠火锅鱼开始的.在这家火锅鱼馆,他和父亲遇到了教育局常务副局长彭家振,从此命运就发生了转折,他留在东城小学的梦想被无情击碎。经过半年的思考,他基本上认定了那一顿肥肠火锅鱼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肥肠火锅鱼餐馆依然如旧,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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