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孩子网吧整夜上网,家长应做何整理,该打不该打?我家孩子自从七年级英语下册以来,经常跟同学上网,而且非

我家有男七年级_休闲阅读-牛bb文章网您的位置:&>&&>&我家有男七年级我家有男七年级(原作者:张雁萍)杨扬2003年的暑假是他自上小学以后最轻松的一个假期。因为小学已经毕业,学校没给他们发假期作业,就近入学的一家初中在他们放假那天给每个家长带了一张通知书,说在8月15日拿钱拿小学毕业证书去学校报到。在8月15日之前,这些小学毕业生就暂无归宿。杨扬那天从学校回来后,第一句话是:“我要回姥姥家。”姥姥家几乎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在幼儿园时,同巷的孩子常常相互打架,哭着回家告家长的事屡见不鲜,家长之间为此内心相互怨怼,致使平时交往都不自然。如今,家长的记忆底片里仍清晰地显现着当时的情景,而他们这些孩子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一下子出奇地友爱。杨扬上小学时离开故乡去北京呆了一段时间,因为没有北京户口,他初中需在老家上,所以他上五年级时,作为母亲的我决定把他送回老家,也好在小考时直升一所中学。2002年暑假,我因手头工作忙,暂时不能离京,就打电话让妈妈安排好学校,快开学时匆匆把他送上回老家的火车。他小学五年级的上半年时间,一直在姥姥村的小学里上学,我春节回来后他才回到市里念小学五年级的下学期。在市里读书的半年里,他每周都强烈要求回姥姥家,即使我很忙,他也要独自乘车回去。我虽不是次次同意,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嫌他烦,兼之想自己就是在大自然怀抱长大的,他如今与土地亲近与村子里那些朴实的孩子亲近,总比与街上的一些坏孩子亲近好得多,也就听之任之了。这个难得的没有暑假作业又没有我在身旁的假期,无疑是一次时间较长的又可以玩个痛快的机会,失去不会再有,他当然明白,自不会放过。故此,杨扬在我妈妈的村子里过了一段脱缰野马似的美好日子。在8月15日一日日逼近时,我却忽然有事要回北京一趟。因8月25日我所在的学校要开学,归期不能推迟,行期当然就显得十分紧迫起来。给杨扬打电话,告诉他报名那天自己去,然后把户口本、毕业证书与预交书款放在离学校较近的我的一个同学家,就匆匆起程了。8月15日那天夜晚,我在北京打电话询问,得知儿子已经在我同学的陪同下报了名,心中不由又放松又歉疚。我总是在儿子的成长里程中脱离开来,让他独自去完成一些同龄孩子不敢也不能做的事,比如,小学时他常常被托运着从老家到北京,再从北京托运回老家。漫长的十几个小时的路途,不知小小的人儿是怎样在孤独里度过。他在北京上学的那些日子,每次我下班,不论多晚,儿子总是在昏黄的路灯下独自对着墙踢皮球。在别人家的孩子享受着丰盛晚餐或与全家人团聚的欢乐时刻,他每天要从下午四点半等我到晚上七点。“家”对他来说是地下两层的一个不足20平米的无电视无电话无电脑无书看的、白天晚上都黑乎乎阴森森的陌生空间,他实在不愿在那里呆,宁愿在地面上忍受北方腊月天的寒风与冰冻。为了孩子,我又回到了故乡,重操教鞭,在三尺讲台上,谆谆教诲莘莘学子。虽然北京的电话在我重归故里后仍不断追踪而来,搅动着我不安的心,但一想儿子可以在放学回家后看到妈妈,吃到妈妈亲手做的可口饭菜,穿妈妈亲自洗得雪白的衣服,再想儿子即将面临青春期的困扰,就果断地斩断了一切狂念,心如止水地面对充满渴望的几十双眼睛洒下“甘露”。但儿子入初中的第一天,却是由别人代替我陪同他,心中不免又酸又苦。暗暗发誓,今后,无论多重大多重要的事,绝不能影响儿子的正常学习与生活。8月25日那天,儿子要上的西郊初中也新生入学,为了两边兼顾,我前一天就吩咐儿子,说要早早送他上学去。翌日一早,儿子一改在小学时屡叫不醒的习惯,在我刚一踏进客厅,还未进入他卧室时,已穿好衣服跑出来了,自觉而快速地完成了清晨的必修功课:洗漱。看他一脸兴奋与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对未来也一下子充满了憧憬:初中3年,高中3年,6年后我就可以离开这个闭塞的地方,回到北京去继续我的“北漂一族”的生活,尽管那时我已年过不惑。这是一所新建的学校,学校最早的一届学生刚升初三,为了迎接新一届的学生,学校在假期里肯定下了不少工夫。在假期前我走访过这所学校,那时这所建在我们学校对面荒地上的学校,才刚刚有一栋显得比较高大的教学楼和一栋较低的家属楼,从脚下的土地上,还可以看见原来荒地的面貌,凹凸不平,土垄清晰,草根随处可见。学校当时也没有校门,也没有围上围墙,只有两栋新楼孤零零地矗立在寒冷的荒野中,显得苍凉而悲壮。如今,学校不仅砌了墙头上插着玻璃碴子的围墙,还在大门上安了伸缩门,大门与教学楼之间的广场也平展如镜。在这个平展如镜的广场上,现如今聚集了至少有两三千人,大人嚷小孩叫,热闹非凡,的的确确给人以兴旺发达之感。广场的中央斜立了一排版面,上面张贴着按学生优劣搭配出来的分班情况。杨扬不是那种甘于寂寞的人,在我瞪大一双高度近视的小眼一排排一张张地搜索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已经一晃不见了。尽管他那套黑色带橙黄镶边的衣服在一群略显土气的人群中很惹眼,他那略高于同龄人的瘦高个头儿也让他如标尺一样容易辨认,但我只是潦草地冲人群扫了几眼,目光又粘在分班榜上。因每年各初、高中班容量过大(有的班级竟有100多人,教室里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脑袋),故今年全市的初、高中学校都接到省教委及区教育局的通知,上面硬性规定每班最多只能容64人。这样一控制,一个是班上人数有了控制,有利于老师学生精教精学;另一个是各乡镇的学生蜂拥进城,造成城市里学校校舍空前紧张,连这所没有名气、没有升学成绩可参考的新学校也人满为患,其他老牌学校可想而知了,而乡镇初中却门可罗雀。所以控制人数,也有利于乡镇基础教育的发展。话虽这样说,人们是任你上头一个文一个文地往下面发,开学这天,冒着毒日的家长与学生照样把整个学校塞了个满满当当。分班榜前更是挤成了一团。“妈妈,妈妈!”正当我焦急上火在群蚁排衙似的名单中寻找“杨扬”这个名字时,杨扬那特有的普通话从人群外传来。这个学校,像他这样讲普通话的人凤毛麟角,何况他有些变声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像一只初学啼鸣的小公鸡,嘶哑艰涩,我一听就知道是他。在我的耳边,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变成了这个样子,令我着实有点烦恼,我喜欢男性有一副磁性的嗓音,看来这个梦想在他身上有点难以实现了。“妈妈,妈妈!”杨扬挤进人群,拍拍我的肩膀,“我找到我的名字了。”果然是他,我们跑上教学楼,从平面图上找到了他们班。 “妈妈上中学的时候,也是32班。”“是吗,伙计?”他站在我的左边,右手搭在我的右肩上。我们俩真像是两个老伙计一样一边说着,一边找到了他的教室。缴费的人挤成了团,可能班主任老师刚从下面的乡镇调上来,一点应付能力也没有。四面围墙似的人把老师围在里面,头与头搭成一个小而圆的井口,老师在“井”里焦躁地喊着:“别挤了,别挤了!”但没有一个家长退缩,人围成的“井”仍然密不透风,我站在人群里,被久不刷牙的口臭与久不洗澡的体臭熏蒸得透不过气来。看来我得出马了。我在老师一筹莫展时,在人群内使劲拍了拍手:“大家静一静,都排队站到外面去,老师要去窗口办公。”然后拖起一张小课桌摆在一个窗口前,人群一阵骚动,有的出去了,在走廊里迅速占据了窗口的最佳位置,有的在教室里依依不舍地跟着课桌围在老师周围。我迅速关死了前后门与剩余的窗户,虽然还剩有十余人在教室里不出去,但教室里一下子清静了许多。老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开始手忙脚乱地数钱、对户口本,在报名单上核对已交钱并核查过户口本的学生名字,然后在名字后面打对勾。一只皮包此时醒目地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张讲桌上。我拿起包走向老师,老师感激地冲我笑笑,把皮包塞在桌肚里,然后拉着我的手说:“给你先办吧?!”(原作者:张雁萍)儿子见我早于很多人先出来,一副大爷的尊容:“办了吗?”我意气风发地说:“办了,肯定老师对你有印象,儿子。”“哦!”2003年秋季,从杨扬这一届开始,全市的初一全部使用新的试验教材,也就是从他们开始,初一不再叫初一,而叫做七年级。初入七年级的杨扬,在最初的几天里,每天一个好消息――“妈妈,我们班同学都很喜欢我。”“妈妈,我可能在这次班干部选举中当选班长。”对于这一切我都很积极地给予肯定。在新生军训的前一天,他们班里先确认临时班干部,老师第一个问题是:“谁当文体委员?”杨扬是唯一举手的学生,于是被确认为文体委员。当老师再问谁当班长时,一心想当班长的他有点后悔自己心急,但他还是再次举起了手。因他已被确认为文体委员,班长由另一个男生担任。“妈妈,我真的想当班长。”我说:“你为何不沉住气呢?”他说看到没一个人举手,他着急,“总得给老师一个面子嘛。”选班干部肯定有班长一职,因为性急与“给老师面子”,他错过了一次机会。第二天开始军训,从小想当兵,自从见过李本涛后就把李本涛当作自己偶像的杨扬,对军训充满了幻想,他显得激动万分,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最初他说出他的理想是当兵时,我差点晕过去,他没有说出我期望他从事的职业,却说了一个“不能成大器”的理想。我认为他只是一时冲动,过几天就算了,谁知他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坚持到上初中,仍不改初衷,并且呈现出愈演愈烈之势。做为教师,我知道,强迫他选择其他行业无疑会把他逼到我的对立面去。无奈之中,也渐渐接受了并按书上或有经验的教育者传授的那样,带他去三军仪仗队兵营玩,并让他结识了三军仪仗队的首席执行官李本涛。之后,他的理想更坚定了,即使在火车上,他也只和穿军装的人聊天,并且是主动、积极地凑上去,而且一凑上去就成了莫逆之交。让他与其他人聊,说可以接触更多的人,学到更多的社会知识或其他行业的专业知识,但他只一句:“对那些人我提不起兴趣。”现在学校军训,肯定的,教官又会成为他最肯亲近的人。不可否认的是,杨扬有一种天生的与人交往的能力,他能让一切他愿结交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喜欢上他。如果有些人他不感兴趣,他会很客气很礼貌地问声好,然后敬而远之。所以,所有的人对他都有很好的印象,他喜欢的人说他健谈,容易接近;他不感兴趣的人说他很有礼貌,懂事,腼腆。我也从没听他议论过谁,排斥过谁,讨厌过谁。根据他的性格,我知道,他肯定会与教官交上朋友。果然,军训第一天回来,“我们教官”成为他每一句话的主语。他真的在别人认为很苦、很累的训练中,新鲜而激动地体验着别人畏如虎山的残酷,并且乐不思蜀。第二天,天下起雨来,我知道他没带雨伞,但我不着急。他一向是善于交际的,他自会带着别人借给他的雨伞回来。临近傍晚的时候,杨扬回来了。他没有像平时那样迈着弹跳步进家门,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在大门口就扯着嗓门大喊:“妈妈,我回来了!”他没有骑自行车,而是一步一步地走进院子,以前总显得宽而长的小学时的旧衣服,如今有点局促地绑着他。他浑身是水,发梢与衣襟直向下淌着小水流,刚在客厅门口站了一会儿,他脚下的一块地就全湿了。我大惊:“啊,怎么会这样?你看这一身水一身泥的。”边说边拿了毛巾去揩他的头,催他脱下湿衣服,他没有叫也没有嚷,只是接过毛巾自己擦,然后去衣橱里取了干衣,在卧室独自换。“啊,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别人欺负你了?老师教官骂了?好好地怎么不高兴?”像所有的母亲一样,我罗罗嗦嗦另外问了一大串,他的深沉可是罕见的。“吹”着水杯灌了一通水,他才说:“妈妈,今天太感人了。因为天下雨,今天我们七年级所有班的班主任都有点松懈,军训时的纪律有些乱,我们教官就让同学们与班主任同时站在雨里拔军姿。雨下得特大,水一直顺着我的头发梢往下流,弄得我脸挺痒痒的,可是我们的教官也站在雨里,一动不动。他们的军装帽子全湿了,我看他们不动我也不动,我们集体坚持了两个小时呢。后来我们教官为了给我们做示范,开始练前仆。操场上全是水,他们一个个地往下倒,扑起来的水溅了我一身一脸,真感人,我们都被他们这样的做法震住了。为了给我们做表率,他们竟然如此对待自己。”“是啊,做为军人,要吃很多苦的。”我趁火打劫,想吹一点点风进他的耳朵,好让他知难而退。“我长大了,也要像他们那样不怕吃苦。”谁知他滴水不进,反而愈发坚决了。“哦,来,我孩儿辛苦了,妈妈抱一下,安慰安慰。”这是我一向与他增进母子感情的方式,他每次受了委屈或值得我奖励时,我总这样抱他,他也总是靠在我的肩膀上,陶醉地享受母爱。今天,他反常地一扭身,显出极不屑的表情:“我已经是初中生了。”从电影、电视或朋友同事那里知道类似的成长故事,但想不到儿子这么快就脱离了我的怀抱,片刻间一种失落喷薄而来,真的从此我的儿子就开始离我越来越远了吗?只记得他像一只小老鼠一样软软地依偎在我怀里时,我曾无数次想象着我喊一声“儿子”,他脆脆地欢欢地答应着,然后蹦蹦跳跳地跟在我屁股后面嚷着要买好东西吃,不用人把尿,不用人喂奶,不必没黑没明地守着他,不必……可那些不把尿不喂奶他脆脆地应着跟在我屁股后面的日子,怎么一眨眼就过去了呢?望着“蹿”得比我还高的儿子,我浮想联翩。军训一共6天,在汇报表演那天,我抽空偷偷去了他的学校。单面的教学楼走廊里,站着一簇簇一伙伙的家长,想必都是因“心系孩子”才来这样苦苦地守着的。我没有上去,只是在楼前的广场上,听着一声声拚了命才会喊得如此响彻云霄的口号,想想儿子那正变声的嘶哑的嗓子。这几天,因拚命喊口号,正哑得发不出声呢,暗笑他这种只有孩子才有的热情与激动,慨叹岁月的流失,流走了自己全部的激情与对某一事物狂热追求的勇气。是的,在大人眼中变得越来越失去诱惑力的这个无奈的世界,在孩子眼里还是飞速旋转的美丽的万花筒。他们有点目不暇接地看着、接受着、对待着周围一切新鲜的事物。军训结束后,儿子开始叠被子,以前他叠被子总是显得极不整齐,如今,当早晨他说完“妈妈,我走了,再见”之后,我慵懒地拖着拖鞋走到他卧室准备为他收拾床铺时,看见被子方正,床单平展,一丝笑不由地扯上了我的嘴角。他极爱的部队生活,真的可以如此大幅度地改变他吗?如果因为热爱就会百分百地投入的话,我宁愿从此改变让他当医生或成为一名设计师的梦想,放手陪他走他的将军之路。日子一天天地往前移着,儿子的热情随着上初中时间的增长而渐减。当有一天,我顾得上与他谈心时,才发现他心情黯淡,对班级里的事情只有埋怨。“我已经不是班干部了。”“Why?”我大惊,才不到一个月,怎么就改班干部班子了?我们班的班干部两年也不换的,我已经习惯了遇事就直呼班长的名字,吩咐他布置一切该他布置的事情。我意识到这是对儿子热情与自尊伤害很大的一件事,但我只能吃惊地看着他,看他对此事的反应。“军训那几天,我的嗓子哑了,不能带班喊口号,我们班主任就说,你不要干了,让XXX干吧。”“就这样轻易把你换了?”“哦。”儿子的情绪极低,军训时的意气风发已荡然无存,他沮丧地坐在沙发上,双臂枕着双腿,头低低地垂着。我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漆黑的茂盛的头发在柔和的灯光下发着亮亮的光。他小时头发黄而稀少,长大了,却长出了如此好的头发,就如同他不能按我设计或设想的样子成长一样。我知道老师这样做确实太轻率,太伤他的自尊心了。(原作者:张雁萍)“儿子,老师这样做可能是因为你做得不够好,新的班干部肯定有他的优点,你要向他们学习,努力塑造自己,让自己更完美,知道吗?”“可是我们班的两个班长老打人,班上的同学没有不被打的,文体委员喊口号的声音一点声势也没有,他喊稍息立正的声音像蚊子在哼哼。”儿子忽然仰起脸,用两只瞪得圆溜溜的眼逼视着我。我看见不轻意流泪的他眼眶里蓄满了眼泪。“要不,我找你们老师谈谈?”“不,我不想让同学说我搞特殊。”因为我们两校是约定了的“联谊”学校,两校的子弟如在对方学校上学,均享受本校教师子弟待遇,加之我与他们学校的许多老师都是同学,我与校长也可以拉上点关系。听儿子这么说,我也确实不想让孩子从小就失去自己奋斗的机会。我不是张开双翼把孩子护在翅羽下的家长。谁知,我没找老师,却接到老师叫我去的通知。当时,正有两个犯错误的学生的家长在我办公室里痛心疾首。为了尽自己做家长的职责,我让他们稍候,匆匆去了儿子的学校。班主任老师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位手忙脚乱的女老师,(她已经忘记了我)刚一见面,她就喷火枪一样历数杨扬的恶行:上课爱说话,做小动作;下课后玩得太野,以至于上课铃响后才匆匆往教室里奔……当时,我们俩站在办公楼的走廊里,我只看见她的上下唇不停地翻动着,一时竟听不进她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有气从丹田而发,行到肺部时不再运行,它们一股一股全憋在那里,头有些发晕,眼有些发花。直到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时,我才缓缓地说:“ 我也是一位老师,但我从没把一个学生看得如此偏激。有一位教育家曾经说过,我们要允许年轻人犯错误,不犯错误他们就不能很好地成长。我有个建议,咱们用赏识的方法教育他好不好?从小到大,他在我眼里或者在我们学校老师的眼里,一向是一个比较优秀的孩子。他在北京上学时,一直是班里学生的小老师。他不能在刚上初中一个月里一下子变得一无是处了吧,你看呢?或者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发现表扬他的优点,会好很多。一个学生不会没有一点优点吧?给他自信。”我准备说出撤掉杨扬班干部职务让他受到很大伤害的事,但面对这样一位老师,我知道,说“伤害学生”一词打动不了她,学生受不受伤害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建议我去找语文老师,因为今天主要是语文老师要见家长。语文老师还没来,从七年级语文教研组墙上的通讯录上我找到了她家的电话,在电话里我说明身份与事由后,她让我等她。站在人来人往的楼道里,我一时有些气馁,我不知道语文老师又要说些什么,我不在乎她对我的伤害,我是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绝望,不是对儿子的绝望,而是对儿子受教育的环境绝望,儿子要与这样的老师朝夕相处三年,问题是她日日都在影响着儿子的情绪与性格。我怕三年之后,我的儿子已经面目皆非。想想仍在办公室等待的我的两位学生的家长,我就庆幸我始终与家长平等交流,我甚至在家长来时,在家长说出对自家孩子绝望的话时,我还会耐心地劝说安慰他们,不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担心。我宁愿自己在学校里辛辛苦苦地对经常调皮一下或偶尔出格的学生软硬兼施地说服教育,也要在家长那儿轻松地历数他们家孩子的优点。为什么我在耐心地赏识别人家的孩子时,我的孩子却不能得到同样的耐心,同样的赏识?心在此时抽搐起来,我在那一瞬间甚至想到离开这个教学方法古旧、教育方式落后、教学观念扭曲的偏僻的闭塞的地方,重新回到北京去。但北京就是天堂吗?没有户口,儿子要交高额的借读费。我要没黑没明地给资本家打工,能顾上儿子吗?我回来不就是因为这儿的生活节奏工作节奏缓慢,自己有时间照顾儿子吗?只是在当时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如今,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儿子每天早上5:30起床上学,直到晚上9:30才能见到他的面,这中间16个小时儿子一直在学校不能出来。他是走读生,如果是住校生,如果没有一张盖满章子的假条,他们一周内连校门也出不来。不是说减负吗?为何是“疲劳战”呢?我曾与儿子学校的校长谈及此事,这个年轻的校长无奈地摊开手说:“我知道要课改,要减负,要给孩子自由的空间,但是全市的初中尤其是其他几所老牌的初中都在打疲劳战,竞争得太激烈了,如果我们不这样做,那我们第一届的毕业生,成绩一出来,我们肯定没有生源了。一所新学校,老师呼啦啦调进了200多人,没有了生源,我的位子丢了不要紧,200多老师的饭碗丢了你让我怎么办?我知道,现在农村包围城市,农村的学生都往城里跑,但跑的都是老牌学校。我们今年的情况虽然喜人,但我仍面临着师资力量薄弱的问题,教师不够,从乡镇、从新分的大中专生中往里调,可以想象,新的教师班子肯定与人家老牌学校的班子相差甚远。有个别老师,素质确实差,但就是这差的,你要有也行呀。就目前来看,我校教师的数量还差一个大缺口呢。”校长难,想想新学校的老师也不容易,刚从乡镇调进来,在乡镇里懒散惯了,一下子紧张起来,肯定一时难以接受。再加上他们受的教育与接触外界的新生事物本来就少,让他们与市区内的教师相比都难为他们了,何况与北京、青岛、上海的教师相比。“苛求。”是的,我对这个小城市的一切要求都是苛求。“是你找我吗?”一个个子很小,年龄在30岁左右,说话有点走气的女教师站在我面前。她化着淡妆。唇上的色彩有点刺眼,给人一种敷衍地涂了两下,唇一动就要掉渣的感觉。我的心又一次一沉。“哦,我是杨扬的家长,听杨扬说你要见家长。”“哦,你们家杨扬,简直没法说,我真的不愿把他列入坏学生之列,听说你也是老师,不过他也太坏了。你看,他的字从没有好好写过,上课老说话,做小动作,下课以后就疯得更厉害了。从开学到现在,他没交过几次作业,问他,他说明天交,第二天问他,他又说明天交,――这不,昨天问他,他说忘在姥姥家了,一个作业,我催……”偌大的办公室,坐着大约八九名同教语文的老师,大家原本都在批作业或是在备课,如今大家头全抬起来看着我,我感到脸上由温到热,最后如同有火在烧炙我面上的皮肤一样。为了使自己在大家面前不至于太尴尬,我硬撑着脊梁,脸上保持着冷静与睿智的笑,这笑告诉她:“哦,你遇到了这样的一位学生,这样的学生就让你手足无措,找家长告状了?”“真的,这说明你的道行太浅,你如果再修炼几年,能做到我这样的处世不惊,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就行了。”果然她在我的笑中一下子住了嘴,迟迟疑疑地改口说:“其实,他还是一个很招人喜爱的孩子……”听她一改口,我一变在班主任老师那儿的缓慢与冷静,语气加重、声音高昂、语速超快:“是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们教的全是乳臭未干的孩子,作为老师,我,你,你们,都一样,有责任把孩子领进知识的大门,更有责任让孩子在我们的引导下变成有志气、有抱负、有道德、有文化的有用之才。小学时,孩子的思想纯洁无瑕,所思所想简单明白;高中三年,孩子已经略为懂事,所思所想渐已成熟;而初中生,正处在人生的懵懂阶段,他们对自己对世界似知而未知。所以说,初中三年,是人生中最关键的三年,是他们真正选择成长方式与选择成长方向的时候。因此,初中的老师,是孩子最重要的人生导师。对于杨扬,要不这样,你在学校里辛苦一点,发现发现他的优点,我回去以后再拧拧螺丝,咱们家校配合,好不好?”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最初冷漠后来纯粹为看热闹的老师们开始就当今的孩子议论起来,我谈笑自若地与她们(真的,我看见的全是女老师)聊起来,一早晨的不愉快渐渐褪去,淡了,消失了。(原作者:张雁萍)最后我叮咛语文老师,让她与班主任谈谈杨扬的事,我用诚恳的语气说了一些诸如我也有几十个学生日日缠绕,有时真的顾不上自己的孩子,让她们操心啦之类的话,语文老师的脸在我恳切的话语中笑成一朵白菊花,她鲜艳的唇彩也生动如花。之后的日子,杨扬在我的一再命令下,学习积极,作业认真。我又给他请了一个英语家教,幻想让他糟糕得一塌糊涂的英语好起来。如果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将来托他在美国的叔叔的门路去美国留学,也不枉我辛苦一生。但是,现实并不因人们有美好而善良的意愿就简单美好起来。杨扬升入初中不久,我与其他家长、其他老师就共同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改制问题。杨扬他们本来是按五年制普通教育上的小学,但升入初中后一改传统教材变成了实验教材。实验教材是人民教育出版社针对一些大城市的情况,新编的一套难度大、容量大、灵活性极强的九年制教材,小学学制六年,初中学制三年。初一不叫初一而叫七年级,然后是八年级九年级。实验教材在小学三年级里就有英语,所以升入七年级后英语课程与小学六年级紧紧连接。但普通的五年制教材,小学根本没有英语,这些学习普通五年制教材的学生,在升入初中后,很多连26个英文字母也认不全,上七年级后,第一节课就被那长长的一篇课文、近乎100多个单词吓住了,从此“谈英色变”。再者,实验教材没有传统的物理、化学课、生物课,这些课汇成了一门课:科学,是接着小学的科学课上的。读普通教材的他们,小学根本没有什么科学课,所以升初中后很多知识衔接不上。如果学生中仅仅存在着知识断层也就罢了,关键在于代课教师也存在着一个非常现实而棘手的问题:这些农村来的教师,多年代的都是传统课程,或者是单纯的物理课,或者是单纯的化学课,或者是单纯的生物课,现在让一个教师把物理化学生物全担起来,变成一门综合性极强的新课程,他们的知识一下变得十分短缺起来,有的物理教师遇上化学课题,遇上生物课题就害怕了。加之教材灵活性极强,许多语文教师拿起课本不会讲课了,因为传统的方法没有了,换来的是没有答案的一些发散性问题,抄抄抄,背背背的老套子不能用了,按抄抄抄、背背背的方式教出来的学生在以提问式为主的课堂上更是手足无措,他们的脑子已经习惯了灌输式教学了。教师不会教,学生不会学了。学生家长担心自家的孩子,初中的大多教师更是如履薄冰,他们可担不起误人子弟的责任,所以很多教师压力极大。“老师欲给学生一瓢水,自已先须有一桶水”,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学生在课堂上能接受到多少知识,能受到多少启发,能得到多少锻炼可想而知。教师“教授”课程已经不是“教”与“授”的问题,而是变成“启智”的问题,也就是唤醒孩子潜在的智能,让他们主动获取知识,自我消化知识。能做到这点,岂是一个观念转变问题?一句话,教育局只是从教材上体现了领导的改革意图,而与之配套的教学方式、管理理念、社会实践并没有与教材一起应运而生。改革是必须,但这样的改革,无疑是让一个常年吃红薯吃粗粮、以粮为主以吃饱为目的的庄稼汉,在劳动强度劳动环境劳动内容不改的情况下,忽然按城市贵妇的减肥食谱喝起了减脂靓汤。问题一出现,家长纷纷担心起来。他们不考虑那么多,那么深,那么专业,他们只有一个简单的思维:孩子的课程跟不上,教师的能力不够用,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一个学校里,一个年级有上千人,三个年级就是近4000人哪。一个市不多算,算上10所初中,就是40000初中生。这要毁,毁的可不是一两个孩子呵!杨扬他们学校的改革也是一样地流于形式,他们的作息也并不以他们使用的是实验教材而灵活调整,也并不以家长的揪心而改变多年来的传统管理模式。每天早晨,杨扬在我的百遍呼喊中,迷迷糊糊地洗漱完,然后道一声“妈妈,我走了,再见”,就冲进了黑暗中;每晚9点半,在“妈妈,我回来了”声中,日渐增高的儿子懒懒地坐在桌前吃我早早摆好了的夜宵,此时,英语家教肯定也在等他了。吃完夜宵,他们会一起主动地走进杨扬的卧室,随之,一声高一声低一声脆一声哑一声标准一声变味的读英语声会响半个小时。等家教走后,杨扬总是赖着我不想再洗涮。他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他确确实实疲于应付了。尤其是每天早晨,看着他酣睡的样子,我不停地问自己:“你要一个什么样的儿子?一个活泼的成绩不怎么好的儿子,还是一个老头似的成绩仍不怎么好的儿子?可是……可是……”半夜里,我常常被这个念头惊醒,起身踱到他卧室,看着他一睡一万年不肯醒的架势,我的眉头就再也舒展不开。我原想我的儿子成绩肯定会好的,就在我忙着给资本家打工,忙着办培训班,忙着上课上晚自习,忙着循循善诱别人家的孩子时,他却被忽略了。在孩子的教育过程中,难道我没有错吗?在他要上小学一年级的那个暑假,我把他送到母亲家。在一次玩耍中,他意外地被挤掉了右手无名指上的指甲盖。等我抽空回家看他时,才发现他右手正吊挂在脖子上。那次回去,正赶上是给他换药的日子,我看见一层层的纱布去掉后,留下的是一根半截有肉半截只有一点点细细白骨头的残指。儿子只说当时疼得滚在地上直喊“姥姥”,他说他当时哭了,以后每次换药他都没哭。他说的时候仿佛为自己那次的流泪而脸红。那次换药后我哭了,是儿子在安慰我:“妈妈,没事,不疼,姥姥说这个医生爷爷的药特好。不久就会长出新肉来的。”听着儿子普通话加方言熟练互换地说话,听着儿子少年老成的语气,我惊异这个6岁孩子的能量,很勇敢,没有一点娇骄之气。他善解人意,而且很善良。他很小时就一直尊敬上了年纪的老人,同情村里的单亲家庭的孩子。我一生不爱小动物,他却对母亲家养育的黑嘴(一条小狗)与小白(那是一只雪白的猫)及胡子(一只翘着一绺胡子吃草的奶羊)有一种近乎于亲情的感情。他欣喜于小白产崽,耐心地与黑嘴玩,每天三次从不间断地拉着“胡子”去吃草。平时,他会跑到很远的地方玩,但胡子吃草时,他只以胡子的缰绳为半径地绕圈玩……我知道,农村对他来说是一个天然的乐园,他在里面得到的乐趣与在里面无意中培养出来的意志是学校里不能给予的。我想,学校有时会残忍地剔除掉他身上已经具有的优秀品质,把他变成一个平庸而无趣的人。而我是不是也在做着帮凶呢?他是不是在我与老师的联手中变得更平庸更无趣味呢?比如,我在他那次不交语文作业后,强行禁止他回姥姥家,理由是姥姥家无人催促他做作业,他会玩疯的;比如,在老师批评了他之后,我会在听了老师的控诉后回来“怒其不争”地训斥他一顿。我的想法是,他作为一个教师的儿子,竟然没有许多农村来的孩子学习好。比如,在他要玩一会儿电脑时,我严词拒绝,还要再加上一条不准他再开机的死命令……他真的越来越消沉,每天回到家,不看电视,也不玩电脑,只是蔫不拉叽地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有一天……星期天中午吃饭时,我做了一桌子菜,平时杨扬从不挑食,何况那天我做的菜全是他爱吃的,但杨扬失魄落魂地坐在餐桌前,毫无胃口。“儿子,吃呀。”“我们老师怎么会那样说我呢?”“说你什么来?”“她怎么会那样说我呢?”“说你什么呀?”“她说我……说我……”他有些激动,又有些自弃地歪着脑袋,独自喘着粗气,不正眼看我。“慢慢说,告诉妈妈,咱们一起解决,好吗?”“她说我……说我……上课不听讲,只顾看漂亮女生,她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我懂得看女生吗?”看来他很生气了,抓起筷子狠命地扭着折着,最后,他把筷子狠狠地拍在桌子上,然后抱着双臂咚地一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两行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原作者:张雁萍)我一看,问题严重了,忙问:“这真的是你老师说的?”“嗯!”他气哼哼地歪着头,仍不看我,但等泪快到下巴颏时用袖子狠狠地一抹,我忙拿起毛巾弄得温湿一些,给他递过去。“好,还有什么事?妈妈找她谈谈。”“还有,我们班的两个班长老打人。我不是怕他们,可是他们把全班的学生都打遍了,他们打人说是老师给的权利,如果我与他们打,他们肯定告老师,老师告学校,到时还不是我背着打架的名声?可是,不打他们,他们太张狂了。”“他们打你了?”“打了好几次了。今天,我与班长开了个玩笑,谁知他一扬手,啪地就给了我一耳光。”“给了你一耳光?!”“是!我给老师提过几次建议,也在他们打我之后告诉过老师,可是老师总轻描淡写地说,你们俩今后不要打人了。如果我再强行告教务处,他们在街上认识一帮地痞,到时,一帮地痞围着我打一顿,还怎么上学呀?”肺几乎要被气炸了,几百米之遥,我竟然不知道儿子忍受着如此大的精神与肉体折磨。当天,我再次出现在班主任面前。我的一位学生家长与班主任认识,她告诉我班主任以前一直教小学,在小学里就有点任人唯亲,而且管理学生的方法过分严格,谈这个老师时,她还讲了另一个老师的一个故事。那位老师班上有一个学生犯了点小错误,于是她责令学生叫家长,家长被叫来后,老师把家长一顿猛训,家长可能被训恼了,倔倔地说了一句:“孩子在家挺好的,怎么一到学校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那位老师大怒,说:“那是学校把你的孩子教坏了?你儿子那么好,我是不是不配教你儿子呀?那以后你的儿子我不教了。”此后,那位老师让班里所有的学生排挤这个学生。在学校,没有人也没有人敢与他说话,他的座位从前几排调到最后一排,而且是放垃圾筐的那一边。他的作业老师不批,总是怎么样交上去怎么样发下来,老师的理由是,他那么优秀,不用老师教。老师只能越教越坏,最终这个曾经班上的好学生一蹶不起,后来因受不了同学的冷落,疯了。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回想一下我见过的杨扬的两个老师,――哦,她们不会是那样的老师吧?她们只是方式方法上有些暂时扭不过来,但她们肯定不狭隘,不报复学生,做为老师,我敢这样为同为教师的她们保证。此次,我竟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见班主任的。许是有了两面之交(我不得不把那次帮她解围的事重提了一下),许是因为同是老师又有联谊学校裙带关系之故,她这次变得爽朗而热情,她听了我的陈述,有点诧异地张着嘴大笑:“啊,这孩子,怎么会这么理解?看来今后在孩子们面前不能随便说话了。事情是这样的,杨扬性格活泼,幽默风趣,嘴又特别甜,他在课间操时对英语老师说了一句‘老师,你今天特别漂亮’。语文老师听见了,回来后就说了一句‘杨扬上学来好像不是为了学知识,而是看漂亮女孩的,怪不得上课不好好听讲呢’,我就重复给杨扬,谁想他理解错了,太敏感了,太细腻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爽朗地仰天大笑,笑得身体无所顾忌地扭成弱风摆柳的婀娜之姿。我发现她其实是一个胸无城府的人,又趁机说了班长打人的事。她表示有很多同学反映这个问题,她早想换班干部了,只是一时顾不上。那天,又见了语文、英语老师,我甚至当着杨扬这几个代课老师的面,与迎面走来的校长故作熟络地打了个招呼,并说与校长有要事相谈,匆匆与她们辞别。那天以后,杨扬的班长换了一个学习认真、成绩好、性格又柔和的女生,尽管杨扬说她由于不会骂人、打人而有点威信不高,管不住学生,但毕竟杨扬班上的同学不再被打。我感觉我在换班长之事上,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可见班主任积极地采纳了我的意见,被人重视也是一种满足,于是内心极是受用了一个小时。之后,杨扬慢慢变得轻松与活泼了,尽管我问他一些书本上极其简单的问题,他仍是干瞪眼,显现出基础很不扎实的特点。但《科学》老师渊博的知识与新式的课程教法,却完全征服了杨扬,本来就对自然科学极感兴趣的他更是兴趣大增。今天他拿回来一张光盘说是借《科学》老师的,然后自己在电脑里拷贝一番;明天又拿回来什么软件,说是借同学的,再一个人鼓捣着拷贝上去。每个星期天都早早地约了人,不是给谁谁谁家电脑上装软件,就是帮别人整程序,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极具权威的电脑专家,忙得不可开交。我看着他很高兴。虽然心中有英语这个烦结,但自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烦恼与忧愁都是白白折腾自己,于事无补,不如心平气和地让他慢慢来。想通了,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领同学来家了,我就开明热情地招待,冲奶,削水果,做饭,并限时让他们在电脑上玩一会儿。当别人让他帮着参谋买衣服时,我在心里权衡一下,也答应了。心里想想,自己小时候不就是这么疯吗?那时,家里孩子多,家长顾不上管,我天天不回家,这不管不顾不正让我养成了开朗自立自强的性格吗?不过,杨扬毕竟不是具有传统观念的我,我忘记了他是一个在我羽翼下呵护了很久的一个无菌舱里长大的孩子,我一松手,他一下子全放开了,有时甚至出去玩大半天也不回家也不打电话。有一个星期天中午,竟然趁我不在时,在茶几留下一张纸条走了,说不在家吃饭了。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子不教,父之过;生不学,师之惰。”他爸爸常年不在他身边,这父亲之职我已经兼了十余年了,儿子如此顽劣,岂不是我的教育强度不够?我细细地看着留言条:“妈妈,我同学(喝药了)住院了,他点名要我去医院看他,我中午不在家吃饭了。”纸条上,“喝药了”三个字被他抹了几笔,但仍能看清楚,我想“喝药”是急事,肯定是最近的一家医院,最近的一家医院是北郊医院,我去看看。果然,我看见杨扬的自行车随便扔在医院楼前的花坛边,他没放到自行车车棚下,肯定是因为着急;再一看,车子的锁子也没锁,可想见他当时是如何匆忙。我替他锁了车,一路询问着到了住院部的一间病房门口。里面有一群男孩,围着病床上的一个苍白瘦男孩。苍白瘦男孩坐着,正与床前的男孩子们说话,肯定是没事,我心先松了一下,再一看儿子也在,隐在一片天蓝色的校服中。杨扬已经看见了我,忙跑了出来。他肯定知道我又起疑心了,因为他确实没有干什么坏事,所以他很坦然,没有做任何解释,可能因为同学的事对他有点刺激吧,他闷闷不乐地说:“我吃过饭了,我同学的姐姐请的我们。”我说:“跟妈妈回去吧,不是说好的回姥姥家吗?他看起来好像没事了。”“是没事了,但……好吧,我去跟他们说一下再走。”他很快出来了。我们各自推着车子默默地出了医院。当写这段文字时,我脸上一阵发热,我忽然意识到当时自己是多么的狭隘与世俗。儿子的爱心与对同学的责任就这样被我剥夺了,而习惯被我管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他情绪稍有回升时,还与我边骑车边聊这件事的原因。原来,这个孩子与他并不是一个班的。他原来英语不好,后来发奋背单词,英语成绩在周考时一下子上去了,可老师不信,问他考试时是不是打小抄了?是否考试时看别人的卷子了?他不承认,只说是自己写的,谁知老师特负责,一直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让他承认自己是抄同学的,并一再给他讲考试作弊不但于己不利,还是一种坏行为,对自己今后做人也不利。总之,说得这个学生的自信全无,自尊殆尽,又不能死犟下去,自己承认又违事实,于是,一时想不开……面对心理承受能力如此脆弱的学生,我既不能怪老师也不能怪学生。那天,在回我妈妈家的路上,我面对着道路两旁满目收获的庄稼,就生命的价值给儿子讲了一番大道理,看他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婆婆妈妈的一面又暴露出来:“你听没听见呀,你要认真听呀。”(原作者:张雁萍)“嗯,是,听进去了,一直认真听着呢。”看他这样子,我又郑重其事地叮嘱,“儿子,你今后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一定要与妈妈商量,一定不能像这位同学一样,闷在心里,闷久了就想不开了。”“不会,我才不会死呢。况且他的情况与我的情况不一样,我妈妈一直关心我,理解我,他的父母亲管也不管他。他们家的钱海了去了,可是他没有温暖,我有妈妈,我妈妈很爱我,我怎么会丢下妈妈呢?”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进了我妈妈家的门。军训时那个一时像个男子汉的男孩子不见了,刚进初中就被种种事情搅得有些困惑的杨扬,一下子扑到姥姥的怀里,紧紧地搂着姥姥的腰。他高高大大的身躯在我母亲的怀里显得那样单薄,他的神情像一只迷途的小羔羊。后来,杨扬班里又发生了15个孩子不约而同在同一天自杀的事情。杨扬气愤地告诉我,他们班主任老师并不过问学生自杀的原因,而是从宿舍里把这十几个自杀未遂的学生集体叫到教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每人给了十几棍子,并威逼他们保证,不再有此举动,并告诉同学,此事不得外扬,谁外扬处分谁。我再一次被震惊了,在杨扬已经变得有点磁性的嗓音中,我气噎难言,为不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老师,为小小年纪却不知珍惜生命的孩子。那天晚上,我在电脑上写了很久,我想写一封致教育局长的公开信,想让他号召全市的教师一起行动起来,关心、理解、解救如今已经变得不堪一击的学生。联想自己小时被代课的年轻老师打得满头疙瘩,许多同学也因不堪体罚纷纷退学,成了新一代文盲的事;联想自己被年轻老师起了难听的外号并当众叫出来后,自己被逼退学时的矛盾、痛苦的心情;联想自己当时因为作文写得好,却被教师误解为抄袭,在自己不承认的情况下被老师当众呵斥着,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游行时的情景,我悲从心中来,怒从胆边生。 一代又一代,想不到30年来,我们与我们的孩子就这样扭曲地成长着,你能说他们长得不高大不挺拔不伟岸吗?他们有什么高大挺拔伟岸的理由呢?如今,在素质教育、课程改革、学业减负的呼声中,在“为了孩子的一切,为了一切孩子,一切为了孩子”的口号中,我们的孩子却在卧轨,在喝农药,甚至有的被殴毙。我敲着键盘的手在猛烈的敲击中颤抖,胸膛里积着一股火,它烧着我的嗓子,焚着我的肺,我难以自抑地拿起鼠标向电脑桌靠着的那面墙狠狠地掼去……在熟睡中的儿子听到这一声大响,迷迷糊糊地走出来:“妈妈,你还没睡呀?!”看着他少不更事、胸无城府的样子,我连忙压压火说:“妈妈为你班那件事睡不着,你先睡吧。”“妈妈,其实,我们班我们学校还有很多好老师的,比如我就特别喜欢我们科学老师,其他班的同学也说他们有的老师特别理解他们,就像你们学校一样,你和许多老师不是都被许多学生喜欢吗?再说,教育局不是天天在培训老师吗?”是的,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城市,虽然用蜗牛一样的速度在爬行,但她毕竟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怎么就忘记了要看老师的优点,要理解老师的难处呢?这又是一组矛盾的问题呀。我无力绝望地删掉了半夜的敲击,拖着疲惫的身子,怀着迷茫的心睡了。对于网络,我向来认为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海洋,它给我带来很大的便利,比如,我写的稿子,可以E-mail到与我文风相似的报刊杂志;我与弟弟共用一个信箱,在里面我们双方都会粘贴一些文章以便相互修改;我会在自己信任的网站里搜索我想要的资料;我的爱人在网上做贸易;我们与亲朋好友还可以在网上随时进行交流。我的婆婆在儿子去美国时,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何时才能见面呀?现在她每天可以在电脑上看见远在地球另一面的儿子儿媳,看见儿子在异国他乡新筑的爱巢,与儿子在视频里面对面地说话。网络让地球成了一个小村子,让相隔千万里的人近若比邻……但是,“网络”这个词在我故乡的这个小城市却是可怕的,几乎让所有孩子的家长谈网色变。当杨扬还在小学时,我对我们那条街上的四五家网吧没有丝毫的感觉,我甚至在自己还没有电脑时去过两次网吧,虽然最终没能把我要写的文字粘在我与弟弟共用的信箱里,但我知道,那是这个城市了解外界,与外界沟通的一个小窗口。虽然网吧在这个城市并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知道网吧在这个小城市有限的作用是第一次去网吧。那次,急于查询一个资料,又正好是星期天,于是与一个同事约定一同去网吧上网。去第一家网吧时,一推门,满眼全是未成年的少男少女,他们戴着耳机,有的还在别人听不见的旋律中微微晃动着身体,手上忙着打一种叫“半条命”的游戏,一个个屏幕上全是大致相似的画面,他们连QQ聊天都懒得聊,他们就这样用一支手枪寻找着不知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敌人。我们的出现惊动了老板,他匆忙走出来,拦住我们说:“没空位了,没空位了。”明明看见有两台电脑空着,他们却死活不让我们踏进那扇推拉门。看看门口竖的那个牌子:未成年人禁止入内!同事见怪不怪地说:“咱们这小地方,就是这样!”骑车要走的时候,一个老太太忽然从网吧隔壁的房子里出来,急急忙忙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拽着我的衣服,低低地叮嘱说:“这家找不见,到下一家吧。找到了可别打孩子,还小呢,不懂事,是世道变了,世道坏了!”我疑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认为我是来找自家上网孩子的,一阵哑然失笑,但又未笑出来,而后,性格中那股倔劲又冒了出来。我不信,今天就找不到一家有座位的网吧。事实证明,我找了9家网吧,的的确确没有空位,即使真的有一两个空位,也的的确确是“成年人禁止入内”。自此,对这个城市的网吧,有了新的理解。虽然在北京时也听说有人在网吧上黄色网站,在网上网恋的人更是比比皆是,在网上自杀、结婚的事也屡见不鲜,但那是“大”学生的事,儿子还是一个中学生,他还不到去网吧上网的年龄。第一次听到儿子去网吧的消息是从母亲那儿听来的。总之有相识的人看见了不便给我说,辗辗转转告诉了母亲,母亲郑重其事地转告给我。话一入耳,真是气噎难言,一年的初一生活才过了一半,我已经被折腾得半死了。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这么不让人省心呢?问他,知道我禁止他上网,就死硬说没去。气急之下,一顿暴打,直把他从卧室打到客厅,从客厅打到院子,最后他不避了,只是站着不动,任我打得精疲力竭,发散声嘶。第一次与他关于上网吧的争战,是以我痛说革命家史时涕泗横流了,他才说他一共去过三次,玩过一个小时的“半条命”游戏。看着寄予了我全部希望,在小学里一直很优秀的让我骄傲的儿子,我再次绝望。他为什么不是我心目中想要的那个儿子呢?!打过哭过之后,我气着不理他,他偏偏倒了水,双手捧了放在我面前,说:“妈,您别生气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气您了。” 仍不理他,他便乖巧地洗漱了,独自去睡。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课也不想备,稿子也不想写,电视想都不想打开,书更是懒得翻,直直地坐着,呆呆地想着。他的种种“不轨”行为,他挨打时毫不怯弱的眼神,时时闪现,心中一时就恨得牙根咬得咯咯响。他的种种乖巧,他小时因我不在身边而受的种种委屈与痛苦,我每次赴京时他在车窗外泪眼婆娑的样子,又让我愧疚得心肝俱痛。不由去卧室里看他,他仍是呼呼地酣甜地睡着,没有一丝愁苦,没有一点抱怨。白皙的一张脸,如天使一样纯净。儿子,你长大后会干什么呢?你会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你会幸福地过自己愿过的生活吗?不管我内心如何冷热交替,儿子上网吧的消息再次辗转经几个人之口到我的耳中。由于这座小城市的学校都集中在西北部郊区,私人网络一时半会儿不会扯过来,故我家的电脑一时未联网。为了儿子,我不得不与在市中心位置住的同学联系,她一听立马热情邀请,让我与儿子随时去她家上网。(原作者:张雁萍)我要让儿子真正明白网络,真正看清网络的真面目。不料不上则已,一上倒惹得他一发不可收。以后,他几乎每天都要说:“妈妈,咱们礼拜天再去阿姨家上网吧,我要查有关太阳系的资料。”“妈妈,我要查关于火山的资料。”“妈妈,我要查大白鲨的资料。”他一下子成为他们班里一个知识最渊博的人。我给他买的《中华上下五千年》、《十万个为什么》、《中国孩子的疑问》等书,以及给他订阅的《我们爱科学》等杂志已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他对自然科学与历史甚至地质学方面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乐此不疲。为了他,我买书从来都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为了他,从不求人的我宁愿每周拎着礼物去同学家 “蹭网”。只要他能安安静静地度过青春期,我再苦再累也值得。就这样,2003年在我的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忐忐忑忑、诚惶诚恐中走完了。我们仍是回北京的婆家过年。整个寒假,杨扬一直窝在家里。因为在北京过年的人本来就少,也因为他在京上学的时间不长,认识的同学并不多,再加之又走了一年,小小的孩子在失去联系后是很少再联系的。所以他一直在家看电视。大年初二初三,该来的两三家亲戚都一一招待过了,与往年一样,一到初四,我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憋得快要爆炸的杨扬去西单图书大厦看书,去王府井工艺美术大厦看工艺品,去画廊展厅看画展,去大栅栏琉璃厂看古董。一个假期就这样平平安安地过去了。临离京时,鉴于他英语基础极差,我给他买了英汉词典,买了李阳疯狂英语磁带,还在西单图书大厦软件销售区推销员反反复复的推销与演练中,买了《英语900句》等学习软件。电子词典在弟弟的劝说下先行舍弃了。他说,一般大学生英语过级才买电子词典,杨扬初学英语,买了没用,我想想,也就罢了,以后他过级时再给他买吧。回来后,为了给杨扬营造一个学英语的语言环境,每天早晨和晚上,只要他醒时,家里总是放着英语磁带,如果不是后来那个偶然的发现,我会以为他已经完成了从小学到初中的过渡,会顺顺利利地在暑假过后成为一名八年级学生。那天,我出去有事,留儿子一个人在家。新买的《我们爱科学》他还没有来得及翻呢,何况这几天他又在整理有关地震的资料,准备上科学课时上讲台给同学讲解,再说,我也不能把他拴在裤腰带上,他不是囚犯,我也不是狱警。其实,虽然我们是母子,虽然我们表面保持着相亲相爱的关系,虽然他还是在高兴时搂着我的肩膀叫我伙计,或者在我穿拖鞋时把我拉到落地镜前,让我看看他比我高出多少。虽然每次我换了衣服与他上街时,他总会调皮地说“不要这样漂亮嘛,不认识的人会以为我小小年纪就谈女朋友了呢”。实际上,我半年来一直亦步亦趋监视着他,跟踪着他,侧面调查着他,他回家晚时怀疑他,在他上课时从教室外面趴在玻璃窗上窥视他。我是不知道,我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学校。总之,我心中充满了不信任。那天,我却是十分放心地走的,在我临走时,来了一个他的小学同学,我马上给他们每人拿了一袋鲜奶,并洗好苹果,把水果刀摆放在水果盘的边上,看着他们一人拿一本《我们爱科学》,一人拿一本《十万个为什么》那么专注地看,我放心地叮嘱:“看一会儿自己上学去,把门锁好啊。”小城市的中学一般是周日下午去学校的,晚上还要上四节晚自习。他脆脆地答应着,我放心地走了。晚上回到家 ,已经是20:30,家里仍是走时的样子,水果没吃,茶几上是两个空的鲜奶袋。我去他的卧室准备为他拉上窗帘,一张纸却赫然放在窗前他的写字台中间。写字台只在左上角整齐地放了一叠杨扬平常喜欢看的课外书,所以这张纸在大大的桌子上显得非常醒目。我爱整洁,不喜欢桌上有多余的东西,就拿起那张纸准备扔了。扔之前,我习惯性地想看一眼上面的内容,以防上面记有重要的东西。这一看,我大惊,上面竟然写着一些不堪入目的话!不是杨扬的笔迹,一定是他的那位同学写的,这些大人看了都不能再从口里说出来的污秽的话,是出自那个只有13岁的孩子之手吗?当时,杨扬在干吗?他看了吗?同学把这句话说出口时杨扬听了吗?哦,不,究竟这些话是在一种什么情况下写到纸上的?我拿起电话,拨通了北京弟弟的电话,一时,我不知道给这个还没有结婚的男孩说什么。最后,我问:“你12岁时在想些什么?”“你那时的性知识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我如何对杨扬进行性教育呢?”是的,他还小,才12岁,在弟弟的提醒下,我回想每次我给他洗的裤头,我肯定他还没有遗精。他对自身的发育只限于自己嗓音变粗了,自己个子长得比我高了。在北京过年那段时间,每当他表哥自豪而喜悦地自我炫耀自己喉头上凸起的结,用手兴奋地捏着自己唇上初长的软汗毛向上斜拉时,他也只是事不关已地笑一下,好似那些第二性发育特征离他还很遥远或与他完全无关似的。可现在,这么不堪入目的文字竟然出现在他的书桌上,他仍然会像往常一样佯装不知吗?与弟弟谈了一个小时,直到杨扬的自行车在院子里无所顾忌地响起来,我才匆忙地挂断了线。我把原本要扔在他脸上的东西隐秘地收了起来。我不想让他再次看到那些文字,不管他看过还是没看过。我把原本要发的火压了又压,揿了又揿。大禹的父亲鲧一直用堵的方法治水,9年未果。而大禹却用疏导的方法使黄河水顺着他们挖的渠道乖乖地流去。这是一个人人皆知的故事,其中的道理也是无人不懂的。这个不灭的故事,就发生在我脚下的这块土地上。况且,性教育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国家的一个试验性话题,许多人主张打开来说,许多人又主张能捂着就捂着,顺其自然吧,到他情窦打开的时候自然就自学去了。如今,书店里的这类书又不是“禁书”,它们堂而皇之地高居书架的重要位置,那坦荡招摇的架式,仿佛在告诉人们:“这儿不是雷区!”再说,网络上的两性话题,更是如万花筒一样地丰富多彩,如百宝箱一样无所不含。如果我生个女儿,我做为妈妈,我会向她谈起她的身体的奥妙,但我生的是儿子,他爸爸也不能在电话里或者写信给他讲这些,再说讲这些内容时需要一个契机,一种环境。如今,契机来了,他爸爸却不在身边,如果由我面对面地与他交谈,我如何开口呢?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美国妇女写的一篇文章,作者的名字与文章标题是什么我都忘记了,文章的内容也记不清了,只大致记得当她的孩子问他自己是如何钻进妈妈的肚子又如何从妈妈的肚子里钻出来时,她没有像中国的父母那样逃瘟神一样地说:“孩子,你是妈妈从游泳池里捞出来的。”也没有随口说:“孩子,你是从垃圾箱里扒拉出来的。”也不想说:“孩子,你是我的天使,有一天你长着翅膀从窗户里飞到了咱们家。”或者说:“你在我的肚子里消融了你无所不能的翅膀,然后变成了我的孩子。”她好像是这样说的:“妈妈的生殖器里有卵子,你爸爸的生殖器里有精子。当爸爸妈妈相爱时,爸爸会把生殖器插入妈妈的生殖器,然后就把精子留在了妈妈的生殖器里。精子和卵子一相遇,就变成了孩子。像种子除了需要水和空气,也同样需要土地一样,孩子也需要一个成长的空间,妈妈的子宫正是孩子舒舒服服成长的地方。妈妈子宫里有很多养分,是孩子成长的丰沃土壤,这样孩子就像种子在土地里一样,在子宫里孕育成长。10个月后,完全成熟的孩子就由妈妈生出来了。不过,‘种植孩子’的事是一件非常神圣而伟大的事情,是爸爸妈妈做了充分的物质准备与思想准备以后才做的一件事。另外,做这件事情还需要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那就是必须有一个法律的认可――结婚证。这种‘种植孩子’的神圣之事,不是未成年的孩子能模仿的一种游戏。因为孩子的到来意味着责任与义务,付出与艰辛。 虽然伴随着这些而来的也有幸福与希望,但这仍是大人们才能做的一件事情。”(原作者:张雁萍)读这篇文章时,我还小,我记不起自己多大了,也许上初中也许刚上高中,我肯定我当时还小。但我清楚地记得我当时想:我将来有了孩子,就对他这样说。但现在我不能像这位美国母亲一样对12岁的儿子说出以上的话语,虽然时间已过了20多年。事实上,20多年前的美国与20年后的中国仍不一样,更何况这里还只是中国的一个小小的县级市。儿子的周围是一伙刚从农村来的传统家庭里的孩子,对他们用美国式的性教育方式肯定行不通。“对儿子如何进行性教育”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我,我问了老公,问了同校的女老师,上网搜查有关资料,从有关书上寻找答案,均不得法。与弟弟电话讨论时,他认为还是“捂”着吧,这个尴尬的话题在母子之间如果谈开,就不会再有无拘无束的母子关系了。真的,尽管儿子长得比我还高出一头,但他还是没心没肺地在有点清冷的凌晨起床时,钻进我的被窝,让我抱一下他,他洗澡时我要给他搓背,他也是全然无心事地自自然然地让我帮他往背上撩水,我胳肢他时他仍是无所顾忌地扭着身子大笑,没有丝毫害羞与躲避。这种无拘无束、零距离的母子关系,会因我对他进行性教育之后而变得疏离与尴尬吗?对未来不可预知的担心让此事一直悬而未决,时间在我的优柔寡断中推移到2004年的暮春。3月底,接到一个有关文学创作会议的通知,让去省城开会,会期约10天,我不放心杨扬,却不能不去,只得打电话给母亲,让母亲来家照管杨扬,母亲回话说:“现在正是村里挖芦笋的好时候,家家户户忙得没有一个闲人,你哥还雇了几个人呢,我得给他们做饭呀,怎么去得了呀?”“那我爸呢?我爸爸做不成饭,我给他们留点钱行不行?让他们天天在外面吃,学校食堂的饭菜也挺不错的。主要是杨扬每天回家,家里得有人。”等年已花甲的老父一到,我就匆匆赶赴省城去了,10天里我天天打电话,杨扬总是一副天下无事的乐观态度,我也就毫无心理压力地如期而归。老父离开母亲10天,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我还在车上时电话就一个接一个地来催。等我风尘仆仆、风风火火地赶回家时,他眺望我的身影都快站成一块“望女石”了。送走父亲,我忙着收拾已乱得像动物窝的房子,洗杨扬换了一堆的脏衣服,先把所有外套扔到洗衣机里转着,然后坐下来准备洗小内衣。自从那次与弟弟通了话,我洗他内裤时总是不由地刻意看看,每次都没有什么痕迹,这一次,他的内裤上却赫然有一大块乳白色的污迹。这个13岁的孩子遗精了。这是意料之中又在预想之外的事。我不能想象,我不在的这10天里,每晚他是如何度过的。我在的每天,他下晚自习后,我总是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陪他吃完夜宵。他在浴室洗脸刷牙洗脚时,我总是尽可能地在一边陪着他说话。在他上床后,我会坐在他的床沿上看着他吃完钙片,喝完鲜奶。一天里,我与他共同相处的时间太短,如果连他放学回家后这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抓不住,那我们母子真的是老妈子与少爷的关系了。只要是我在家的晚上,我总要看着他盖好被子,关了灯,然后相互道了晚安我才离开。也许是我的这短短一个小时的陪伴让他无暇它想吧,一直以来,他没有什么异样。我离开后,沉默寡言、每晚又要早早入睡的老父,肯定不会像我这样细致周到,这可能是杨扬有时间心猿意马的原因。放下刚泡到水里的衣服,我再次拨通了北京的“求救热线”。对青春期的性知识与性心理教育,弟弟与老公仍是一再建议我捂着。尤其是弟弟,他刚度过青春期,回首十二三岁时的距离对他而言并不遥远,他尽力地回忆着他当时的心理变化与情绪波动。他说:“杨扬肯定是懂的,他虽然不说,但肯定有渠道让他知道有关自己身体的知识。让他自己探索自己身体的奥秘吧,不必太过认真,也不必太过敏感。我们的父母对我们并没有进行性教育,我们不是一样过来了吗?”我知道,我们是过来了。但是,当我还是一个女孩子的时候,我经历过的种种困惑及无助是不为人所知的。我不知道别的女孩子是怎样度过青春期的。我只记得初潮来临时我的手足无措与茫然无助。每月的那几天,对我而言是灾难,是耻辱。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身体上的变化,以及那几天我疼得死去活来的生理上的病痛。我的第二次退学风波就是因为没有能力处理这些问题无心上学而引起的。尽管男孩子不如女孩子那么复杂与琐碎,但我知道,男孩子也有自己的无奈与尴尬。记得我看过一篇小文章,是一个青春期男孩子的自述,说他某天在大街上,忽然生理上有勃起的现象,身体的变化把他的裤子撑得异常明显,他惊慌地看着周围的人群,人们纷纷讪笑着侧目从他面前走过。他不能走路,也不能控制自己的生理,他只能蹲下身子,蹲在阳光下,成为人们眼中的一副不和谐的风景,一个饭后开心的谈资。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郁郁寡欢,有种要与人交流的欲望,见到平时要好的朋友,却如李清照词里说的那样:“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一日,我又是那样“身在学校,魂兮何处”地在校园马路上游荡,猛一抬头,看见一个平时只是挂面打招呼的女教师对我浅浅地笑,我也忙凑了几丝笑堆在脸上,“天冷天热”地寒暄起来。虽然我心不在焉,但我更看出了她心不在焉,她好像也是一肚子的心事说不出来的样子,在盐不咸醋不酸的闲扯中,她最终没有憋住:“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谈谈行吗?”一脸的肃穆,一脸的焦急,不让外人知晓的隐秘气息从她的眼球里辐射出来。我忙把她带到一个不常用的模拟练习室里。在大大的练习室里,两面墙装的大镜子照着我们两个心事难宣的人。“昨天晚上,我与我女儿回家的时候,你们家杨扬正等在我家门口,看见我们俩后,他没说什么,飞快地跑了。回到家,我们家琪琪就莫名地哭起来,后来就一直烦躁地在床上扔靠垫。我问她什么原因,她说他与杨扬吵架了。以前我记得她与杨扬的关系挺好的,她还一直叫他杨扬哥呢。 杨扬生日时她还去你们家了呢,怎么一转眼两人就这样了呢?”她不说则已,一说我倒记起了刚过去不久的杨扬的生日,杨扬12岁生日正是非典肆虐的2003年。当时,全市学生除了高三以外,全部放假,他当然地回了姥姥家,当时连婚嫁丧葬都一切从简,何况一个小孩子的12岁生日。作为母亲,别人家的孩子12岁时大操大办,我儿子的这个重要生日也不能无声无息吧?可是人人谈吃色变,户户家门紧闭,街街断绝交通,我敢于请人,可谁敢来吃呀?当时,我只能赴死一样大着胆子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回到村子里,与爸爸妈妈哥哥嫂嫂侄女们一起给杨扬过了一个小型的生日Party。其他知道他生日的人,只能通过手机给他发来图片生日蛋糕或祝福。杨扬13岁生日时,仿佛弥补式地,我先是请一群大人在饭店里大吃了一顿,然后又让他叫上他们班的同学在家里闹了一天。记得为了他的生日聚会,我提前几天就开始买东西,做准备,但杨扬却在他们孩子聚会前一天的晚上,给我下最后通牒一样地说:“妈妈,明天我的生日聚会你不能在场,我要与我的同学们单独过。你事先做好饭,放在桌子上,然后上街玩去吧。我回来后自己招呼他们。”心想,他长大了,就给他们充分的自由空间吧 ,于是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同意了。谁知第二天一早,事多得如天上的星星,等忙完事才赶着给他们做生日盛宴。做到一半时,他带来一群孩子回来了,一看我在家,他的大爷脸一下子拉得长过平时的两倍:“你怎么没出去,还在家呀?”一句话噎得我当场差点背过气去。但因是他的生日,故压着火说:“饭刚做到一半,等菜上全了我再走。”客厅桌子上已经一盘一盘地摆好了事先从超市买回来的小零食,算做餐前小点心,各种饮料也拿出来分放在桌子四周。再拿出预订的鲜奶蛋糕,让他们先吃着,我就一头扎进厨房,在烟熏火燎中,一通煎炒烹炸。为了尊重他们,不致他们害羞尴尬,菜是我一盘一盘地顺着窗户递进去的。等做完这一切,全然没有胃口的我无限失落地坐在厨房椅子上。13年前的今天,我忍着剧痛生下了他,那种痛现在回想起来,只能说是痛,但用具体的几个词语把那种痛形容出来,我却找不到一个。因为真的是过去了就忘记了。但此刻,一种痛却锥心刻骨一般痛入肺腑,痛得我心脏要爆炸,痛得我欲哭无泪。母难日呀,我这母亲,却被儿子用无形的一把锁锁在厨房里。正值“人间四月天”,外面烤得下了火一样,我不能如昨晚答应他的那样,在中午12点别人都吃饭时流浪街头,又不能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在自己家里行走,我只能躲在仍余有油烟味的厨房里,听着客厅里传来的打闹嬉笑声。(原作者:张雁萍)那天,等他的同学一一走了以后,我把杨扬叫到厨房,一二三四地狠狠说了一通。当道理讲完,回想自己太过自私的行为,他当场就向我道了歉,我的气也就消解了,心理的失落感也随之淡了,散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给他过生日的人中,是有两个女孩子一起来的,想不到有一个竟然是我同事的女儿,小名叫琪琪的。我更想不到琪琪妈妈早就认识杨扬,而对琪琪这个孩子,我却是脑中一片空白。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这个老师家的孩子是男孩子是女孩子,如今,她一说我才如梦惊醒一样地问:“你与我谈这个事的意思是什么?”“你回去与杨扬说一下,让他不要再找琪琪玩了,两个人从此以后权作不认识,好不好?”同是母亲,这个老师对女儿的看重我岂能不知?“这对两个只是吵了一架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我们大人干涉他们的友谊是不是有点专制了?”“反正我劝琪琪不要再找杨扬玩了,你也劝劝杨扬不要再找琪琪玩了,具体的事你回去问问杨扬吧。”话谈得极不投机,以前还算和气的两个人,因各自内心的块垒,有点口是心非。当晚我问杨扬他与琪琪的事,他只说是找琪琪同一条巷子的另一位男生,恰巧遇上了琪琪与她妈。因为两个人刚吵过架,有点怕琪琪说他,所以就跑了。若不是后来从他口袋中无意间掏出一封信,我还一直相信他与琪琪只是普通朋友。那封信明明白白地向另一个女孩子诉说了他对初恋女友琪琪的思念与两个人分手后自己内心的痛苦。但因当时脑中正纠缠性教育的问题,忽略了琪琪妈妈话中有话的提醒,也忽略了他去琪琪家门口等琪琪的动机与目的,更忽略了他与琪琪分手后却在琪琪家门口徘徊时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作为妈妈,我竟然不知道儿子早恋了,也竟然不知道儿子失恋后为了转移痛苦而草草与另一个女孩子建立了恋爱关系。总之,我对与我日日轻松交流的儿子一无所知,他用一种假象迷惑了我,用一种假象掩饰了真实的自己。我看到的是一个外表温顺的绵羊,他内心的狂澜与暗流只存在于平静的水面下,不轻意示人,最起码他不想向我坦白。我是一个多么失职的母亲!我是一个多么失败的母亲!我是一个多么失望的母亲!我不知道,更大的打击并不因我的几欲崩溃而停止它逼近我的步伐。在我犹豫对他是否进行性教育的过程中,我矛盾地放开了这个问题,最终决定以“捂”的方式躲过这个话题,并“逃”开他感情的问题。我对此事佯装不知,掩耳盗铃地认为此事从未存在过。不想了就释然了,琪琪妈妈的谈话也在他解释的“巧遇”的理由下一抹而过,本来一直期望他平安地度过初一后半学期的我,就这样自欺欺人地再次认为他会消停一阵子。于是,我一厢情愿地在5月份学生毕业就业时,放心地把他留在家里,再一次极不负责地在他的成长里程中离去,护送着一群学生北上了。依然是一天一个电话,他平静如常我也就乐得在外面放松几天。某一日,离预定回校的日期还有三四天,忽然心急如焚地想回家,谁也拦不住,约好要见的朋友还没见完,约好的饯行宴根本等不及举行,甚至来不及与他们电话辞行,来不及去车站预订车票就直接踏上了回家的列车。等补了车票坐下来,我才顾得上喘口气,然后就是不停地看时间,硬等着杨扬下晚自习的点儿,以便给他打电话,通知我明早就到家了。下晚自习的时间到了,家里电话却没人接。为了方便,我走时把我的小灵通让他拿着。一直打,却一直关机。从晚上9点一直拨,直到他早上起床的点儿都过了,还是打不通。一堆不祥之云沉沉地向我压了过来,我感到事态的严重,但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打我邻居家的电话,因为是周末(杨扬学校周末不放假,只在每周六放一下午,晚上接着上晚自习,我邻居却要正常在周末回村里老家),没有人接,手机也关机了。火车在那一晚像蜗牛一样慢得让我深恶痛绝。座位旁边有一老太太带了一个可爱的四五岁的小女孩,因我对她一直是爱怜有加,小女孩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来的热络到最后的绕膝不去。刚开始我对杨扬没有过多的担心,所以耐心极佳,后来电话成了一个摆设,它怎么也不能帮我找见杨扬时,我一下子没有了那些闲情逸致,一任小女孩动我的眼镜,玩我的手机,听我的MP3。火车的终点离我所在的县级市还有60多公里。因为事先约好了几个朋友,所以我一下火车她们就把我拽走了,逛街、吃饭、唱歌、闲聊,一个节目接着一个节目,等她们放我走时,我救火一样冲到长途汽车站乘上了最快开出的那班车。回到家中,已经是天黑多时了。家,仍是走时的样子,整齐而干净,杨扬十多天的生活并没有留下太大的痕迹。地好像是曾经拖过的,院子也有扫过的痕迹。他的床与我的床都铺得很平展。他的房间与我的房间也都一丝不乱。茶几、书桌、电脑桌上也没有任何污迹乱物。我一夜一天的担心,在这井然有序中如火化雪,瞬间消融。看看时间,离他下晚自习还有一个小时,给他做饭还来得及。顾不得满身的疲惫,我洗手和面,拿出家中仅有的几个胡萝卜与鸡蛋,边猜想他昨晚关机的原因,边给他做了他爱吃的胡萝卜馅饺子。当时针指向21:30分时,热腾腾白生生的饺子准时放在了桌子上。我怀着满满一腔的等待,等待他开门后的惊喜与惊喜过后那一声“妈妈!”心很是激动,毕竟十几天不见儿子,毕竟他独自生活十几天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独立生活。分针在一格一格地移动,22:00,23:00,仍不见杨扬的面,我的心就在那秒针的脚步声中,凉了、沉了、急了、火了!杨扬去了哪里?我一遍遍地拨小灵通,一直是关机,一直是关机。我用剩余的一点理智打开电脑,上了QQ。我期望他的QQ头像是彩色的,那说明他在线,我还可以与他对话,可是他的头像是令人绝望的黑色。我无奈地点击了他黑色的QQ头像,一遍一遍地给他发消息:“扬子,你在哪里呢?妈妈回来了,你快回家,快打开手机。” 我甚至进了他的QQ个人空间,在他的留言栏里留下了同样的话。当时我知道是无用的,但发消息时,我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渴望,渴望他能上网。但我知道,他要上网,在家里岂不是最好的环境,他何用上网吧呢?家里的电脑不就是为了防止他上网吧才安装上宽带的吗?可是,等他回消息的时间是那么难熬,我宁愿把这种煎熬换成一个个希望。我开着电脑,挂着QQ,设置了自动回复:“杨扬,妈妈找你了,你快点回来。”然后就冲进了无边的暗夜中。夜,在我的周围尽情地黑着;路灯,在我的焦急中麻木地吐着昏黄的光;风,在我的耳边幸灾乐祸地戏弄着我的耳朵;雨,也在我一次次希望变成失望时代替了我的眼泪。我没有打伞,也不想回去取,一任风与雨对我的身体抽打。跑遍了我能找见的所有网吧,我绝望地在凌晨1时回到了家。远远地,我希望院子里有人影在动。但最后的一丝幻想,也在家中一屋子的冷寂中化成了泡沫,散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夜不能寐时,我打电话给北京的一个从事过教育的朋友,让他上线陪陪我。他曾经任过初中教师,我们对中国的基础教育发出了自己的慨叹。我们一致认为,经济犯罪、官员腐败、豆腐渣工程问题等事相比教育弊端而言,似乎还人道一些。要想毁国,教育的毁人是毁一个国家的最快捷最直接的途径。当他说出“我一直认为卖假药、八股文、贞洁牌坊,是最害人的事”时,我气冲冲地打下了:“没有教育害人呀!鲁迅在100年前就提出过‘救救孩子’,可我们这里的一些老师,却用自己的手在杀害给予了他们最高信任的纯真的孩子!”后来,我们针对韩寒事例与另一些孩子休学在家自学的现象做了一些评论,最后针对我儿子的现状,他全心全意地帮我想了许多办法,最后他建议:“现在有很多对基础教育失望的家长把孩子带回家自己辅导,你没有想着自己试试吗?”(原作者:张雁萍)晨6时,铁做的大门“咯噔”响了一下,接着是一声一反平常欢快清脆而显得胆怯消沉的叫声:“妈妈……”是杨扬,我拖鞋也顾不上穿,赤着脚打开了大门。出现在我眼前的杨扬萎靡、颓废而消瘦,平时干净整齐的头发乱而肮脏,身上的衣服皱巴巴脏兮兮的,我走时红润光洁的脸此刻黯淡而灰白,两颊深深地陷了下去。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如一潭没有源头的水,没有了以前的流光溢彩,只有深深的孤寂与无助的迷茫在里面。这是我的儿子吗?他怎么了? 这十几天他经历了怎么样的生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他沉默而冷漠地进了客厅,木然地坐在沙发中间,疲惫的双眼无力张开,只得一直半眯着。我问一句他说一句,我沉默着努力平静自己内心的狂澜时,他又一动不动地半躺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怎样不怎样与我无关的无所谓态度。我的心再次被两个字深深包围:绝望!我觉得连一棵救命的稻草也抓不住了。杨扬被停课了!因为打架!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他挚爱的科学老师秦柳菊因个人综合素质极高,正好在我走的那天,被市最好的一所高中康杰中学挖走了。心爱老师的忽然调走,对崇拜她的杨扬来说是一个致命打击,再加上老师走时没有来得及向学生们道别,杨扬以为,秦老师至少会与他个别辞行。他一直认为自己在科学老师的心目中超过了任何一个同学。但是没有,一个生命中最喜欢最崇拜最重要的老师就这样走了,加上我也不在身边,他的无助与失落无以形容。他对科学老师的感情有一件事情可以一窥其全,记得2003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杨扬回家来拿了一叠资料,让我帮着写篇论文。我平时最烦的就是代人写论文。学校老师多了,人人评职称都要论文,有的人进修本科需要写毕业论文也拿来资料让我代笔。我接之不行,那么一大堆资料我先要一一阅读,再归纳再拟提纲,所花费的心力不是常人所能想到的。不接吧不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除了写稿还能帮别人什么忙呀?所以,每次接了稿后我都对自己的这个特长深恶痛绝。今天,杨扬竟然不经我同意就一厢情愿地帮我接了一个差事,我听后立马火冒三丈:“求我写的人我都拒绝了,你明明知道我烦写这些人情稿。”杨扬一听,脖子一梗:“我们科学老师没有求我,是我主动要帮她写的。她这几天病了,却带病坚持给我们上课。那么多的课,却还在赶这个论文,所以科学老师一说她很忙,我就说我妈妈是作家,主动要求让你帮她写。不过,她也没让你写,只是说要请教你,让你给她一些合理化的建议。”“好吧。不过下次你可不能再帮别人给我揽这些活了。”我妥协了。谁知这小子一听我这话,倒不依不饶了:“她不是别人,她是我们的科学老师呀,是我们科学老师秦老师呀!你受累,帮她一下嘛,你看她都病了。”给科学老师的稿子终没写成,因为她告诉杨扬,自己的论文还是自己写,她不愿找人替写。杨扬又以最快的速度拿走了全部资料。但他对科学老师的感情由此可以看出,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谁知就是因为这份他看得太过重的师生感情酿成了一场复杂的大战。我北上的第二天,秦老师就走了,杨扬的心情糟到了极点。一个平时有点玩世不恭的男孩看见杨扬这样,就开玩笑地戏谑他:“什么呀?又不是你老婆。”我不知道男孩子之间平时说话时用什么词语,开玩笑的程度能到什么程度,平时杨扬听到这样的玩笑会有什么反应。但那天,这一句对他崇拜的秦老师有明显亵渎的话,惹怒了杨扬。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所崇拜的老师有一句微辞,哪怕是一小点不恭。杨扬是一个没有打过架的孩子,听了这句话时却以谁也想不到的速度一拳打在那男孩的脸上,那男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想也没想地一拳回了过来。这时幸亏有人喊了一句:“班主任来了。”大家四处逃散,战斗这才没有爆发。但那个男孩并不是一个善辈,在他看来,杨扬给了他一拳,伤了他的面子,伤了他们的和气,他一定要把杨扬打个腿瘸胳膊残才能扳回这一局。那天晚上,因离家近而一直走读的杨扬与另一个走读生边走边聊地走出了学校大门。忽然,他被同行的同学一把扯进路旁的树阴里。他被这一拉,有点恼火,正准备冲人家发牢骚,同学忙捂住了他的嘴。与此同时,校门前那个用来跑操的大操场中间有一道刺目的灯光扯破夜幕,扫亮了他们刚走过的路。在朦胧的灯光中,他们隐约看见有七八辆出租车停在那里,车里影影绰绰坐满了人。杨扬这所学校,是新建在一片荒地上的新学校,相对而言,是郊区这几所学校中地理位置最偏僻的,尤其是一到晚上,四周黑黢黢的,远处的灯光如鬼火一样似有似无。尤其是在操场边上,有一条美其名曰“涑水河”的河流。听老辈人说,河里以前水清见底,游鱼历历可数,现在的这条河,已经成为一条专排工业污水的臭水河了,河畔错杂地长满了各种灌木,因水奇臭,又有灌木相绕,所以,形成了一个死角。学校新建后,也没有大动干戈,只是在灌木的边缘又栽了两排低矮的风景塔松,这些松与灌木,在深深的暗夜里,让这个地方更显得有似狐仙出没一样的诡异。此刻,杨扬他们就隐在塔松的影子里。显而易见,那个被杨扬打了一拳的同学叫了人在学校门口等着。幸亏下晚自习的时候人多,熙熙攘攘的,大家都穿一样的校服,那些人不会一眼从学生中发现杨扬,而杨扬摘下眼镜视力就极差,他根本没发现隐藏在黑暗处的车群,倒是与杨扬同行的同学,在看到那个同学站在那儿东张西望的身影后,一下子想到他定是在寻找杨扬,于是把他拉到了黑暗处。两人躲在树阴里,眼看着离校的学生群由稠到疏,如果学生走光了,他们连走出树阴的机会都没有了,怎么办?杨扬在火急中说:“这会儿班主任肯定在查住宿生的情况,不行的话,我们只能告诉老师了,要不今晚我非叫他们打死不可。” 那个同学见杨杨让他出去叫老师,有点心怵,他觉得这样贸然从树阴中忽然现身不妥,弄不好不但他走不了,还暴露了杨扬的藏身之处。万般无奈之下,那个同学说:“你不是有电话吗?我们打110吧。”杨扬拨了110,准备接通时,却改变了主意:“不行,110来了,肯定把他们抓走,这样我们的积怨会越深,他出来还会找我打架的。就算我挨了打再找人打他一顿,他还会找我的,这样打来打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要解决只能今晚解决,不能叫班主任,也不能叫110。”杨扬拨通了我姐姐家的电话,直接把这事告诉了我姐夫。我姐夫是一个仁厚而善良的人,很多人愿意与他共事。为婿20余年,他为我们家与我们家的人做出很多奉献,时间、金钱,包括感情、爱心,如一头老黄牛一样。接到杨扬的救急电话,他用最快的速度召集了几个朋友,开车前往现场,我姐姐也跟着来了。我不在家,她不放心杨扬。看着他姨爸下了车,杨扬从树阴里冲出来,对那位闹事的同学说:“今天我们把这事了了,要不,今晚势必是一场血战,冤冤相报何时了?”正当大人们准备与孩子们交涉时,一个像那群打群架孩子的首领模样的男孩冲着杨扬喊了一句:“扬子,是你呀。”杨扬冲那个男孩一看:“嗨,王哲,是你呀。”王哲是杨扬小学时的同学,虽然杨扬在老家的小学里只呆了半年时间,但也有几个十分要好的小朋友。王哲是其中之一。那时,他们一到周末就来我家玩,我很喜欢这个腼腆而有礼貌的孩子。为了让他上市里最好的学校,他家在他上初中的前一个月搬了家,搬到了逸夫中学的隔壁。想不到,一个父母做出了最大努力、付出了全部心血的品学兼优的学生,竟成了这群打手的首领。杨扬心中的疑惑如黄山上的云一样层层叠叠地涌上来,因为逸夫在市东南,我们一直住市区西北角,所以两人少有来往。王哲究竟怎么了,变成了这样子?(原作者:张雁萍)但王哲没多说什么,他冲叫他来闹事的那个同学一挥手,说:“下次再有谁惹了你,我再来帮忙。杨扬我是不会动一指头的,你今后也不要动他一指头。”然后坐进了一辆车,其余的人也纷纷坐进车里。杨扬眼看着要爆发的一场战争,就这样转瞬平息了,如怀抱着一大桶爆炸力极强的TNT,在眼看就要凑近点燃时,忽然它们在他怀里自行散成了一堆粉末,只留下那个闹事的同学愣怔在那里,如梦一样。事情一下子变得简单多了,我姐夫也一一给同来的人散了香烟,客气地让他们先回去,然后,他带上两个孩子(那个与杨扬同行的孩子见没事了,就说他爸爸妈妈在家等着他放学呢,急急地回去了)到了我家,掰开了揉碎了地给两个人讲了很多道理,最后两人冰释前嫌,握手言和。送走我姐夫后,两人一起在我家煮了一锅方便面,饱餐一顿后,双方竟然在友好融洽的气氛中称兄道弟,然后各自沉沉地睡去。第二天早上,可能因前一晚睡得太迟,两人都没有听到闹钟响,等我们学校的喇叭呜里哇拉地响起时,早过了起床时间。两个人慌乱地套上衣服,草草地抹了一把脸,冲过两校之间相隔的那条马路直朝他们学校扑去。但是已迟了,他们学校的校门早关了。两人只有在校门外边等,直到下了早读,学生纷纷下楼吃饭时,校门才打开。两个人同时旷了一个早读,班主任肯定得问原因。两人就在老师严密得如福尔摩斯一样的推断下,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前一晚发生的事情。这一说不打紧,班主任当时就火了,每人给了无数个嘴巴子。班主任发火的原因有二:第一,他们班的学生竟然发展到打群架,这对她年终评奖是一个极为不利的因素;再一个是打架时学生竟然没有打电话让她解决,而是叫了亲戚,一个班主任竟然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被孩子忽略了。(据我一个与她一起任教的同学说,可能最重要的是第三个原因,她一直嫉恨科学老师秦柳菊,说她是一班之主任,学生却与秦贴心贴肺,现在这个已经调走的老师余威尚在,竟然有学生为了她而发生火拚。)听完二人的一番交代,班主任二话没说,以打架斗殴为由把两人上报到年级教务处,并一一列举了二人在此以前的种种劣迹,教务处当场决定:二人同时停课一周在家反省,一周后,由家长带着来校,届时再决定如何处分。这么大的事,杨扬不敢打电话告诉我,怕我生气怕我着急,更怕我事情办不完赶回来。如果我给他打电话,他更是难以自圆其说。两难中,他索性关了手机。在停课的一周里,他天天在家睡醒了上网玩游戏,玩累了就再睡,后来实在无聊了,就去网吧上网。“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太孤独了,网吧怎么说也还有那么多人陪着我,尽管都不认识,但总比家里好多了。”听完他的一番陈述,再看他那一副憔悴颓废的样儿,闻着他身上散发的久未洗澡的酸腐味儿,我心中的酸咸苦辣一起涌上来,久未见儿子的思念与一夜风雨中奔波的怒气,竟然全憋在喉咙,只字吐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泪如发狂的洪水一样肆意奔流。那天早上,给杨扬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看他索然无味地吃着,我从心底里发急:那个饕餮大吃的儿子呢?那个刚入初中时生机勃勃准备大干一场的儿子呢?那个双眸如星,热情如火的儿子呢?那个一心要做将军的儿子呢?我是在他吃完饭后把他送到学校,还是如朋友说的那样让儿子退学,由我辅导着自修完初中的全部课程呢?最后,我决定:期末考试将至,还是让他先上完七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再说吧。那天,在又一次被年轻的年级教务处主任批了个狗血喷头后,杨扬入班了,看着他懒洋洋地搬着被撤走了一周的课桌踟蹰走进教室的背影,面对学生们看我时那种怪怪的眼神,我逃跑似的离开了那个让我心有余悸的办公室。重新站在那个广场时,我忽然停住了,然后慢慢地回转身子,望着这栋在我的眼前仍然有点巍峨的、让我有威压感的教学楼,久久无言。在这栋楼里,有我的儿子,他在上七年级。欢迎您转载分享:热门休闲阅读好评休闲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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