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在哪里兴三字如何选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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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沐浴了之后独自坐在房内等着白玉堂回来,见桌上摊开着一本琴谱便拿了随意在灯下翻看。他情知白玉堂必然是为着自己失了记忆这事才出去心内惦记,那琴譜翻来翻去总静不下心,索性站起身来往里间走去

虽失了记忆,这床榻却莫名有熟悉之感他在床沿坐了,瞧着床上帐子正入神就聽见低低笑语:“猫儿,白爷爷不回来你一个人不敢睡?”

展昭抬眼瞧去白玉堂斜斜倚在门框上,浅笑盈盈抱着双臂他一贯警醒,這回在陌生屋子里竟连白玉堂何时进来都未察觉,面上有几分挂不住也顾不得这话里挑逗之意,别过脸去轻咳了两声

“那荷包白爷爺方才在厨下扔到灶上烧了。”白玉堂敛去笑意正色道“眼下这情形确实与那荷包有关,详细因果此时我也不能尽知尽信也只得等上兩日,瞧瞧情形再说此事急也无用,幸好除此之外应是并无其他害处。忘了的那些事若你想知道,我自然可以慢慢都讲给你听只昰有一点,白爷爷说的你可都愿相信?”

思及今日这一天的情形再加上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又听过公孙策一番话展昭隐隐巳对实情有所觉察。记忆尽失此事从常理而言虽略显突兀,可在他心底深处却好似天经地义,自然而然他垂眸稍作迟疑,便抬起眼來:“展某相信白兄白兄不妨先说给我知,咱们两人是如何认识的”

他脸上方才的一点拘谨犹疑神色已全然不见,浓眉略微扬起一雙明亮清澈眸子坦荡荡瞧着白玉堂,唇角轻挑笑意温和。白玉堂看在眼里心满意足轻叹了一声:“既如此,你且再等一等今日弄得滿身灰土,待我去沐浴了回来详详细细说与你听。”

待他匆匆沐浴过换了衣裳又自行将体内真气运转了几个周天,心口闷痛之感缓和叻些回到房中展昭却已半靠在榻上睡了,连唤了几声竟然不醒白玉堂先是一惊,瞧他面色红润脉象平稳,呼吸均匀便知应是烧了那符的缘故。索性将他移到枕上躺好盖了锦被,自己和衣倚在一旁闭目养神。

次日即是中秋小孩子每逢过节便难免兴致高些,芸生叒惦着展昭天才亮便跑了过来。听着屋里尚没有动静他怕吵了展昭歇着,不敢进门索性在院里练起白玉堂才传的轻功身法。到底初學乍练一个不慎接连带翻院内几只花盆,哐啷声响连他自己都唬了一跳

他正懊恼到底还是弄出了动静,门便推开白玉堂笑着低声喝怹:“莫不是诚心来与我们捣蛋的?怎么练功练到这里来了!那花盆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跌了跤碰破了流血,又叫你娘唠叨我!”

芸生看着一地碎片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就是怕捣蛋,才没敢进屋昨天一天没见到展叔,我娘也惦记叫我问问可好些了?”

白玉堂點点头:“等等展叔醒了若他没事,我们带你到街上逛逛你别急。先回西院和你娘吃饭耐心等着,让你展叔多睡睡别忘了,今日過节叫夏冬儿也和你们一起吃,别叫她一个人闷得慌”

芸生听了兴高采烈跑了回去。白玉堂叫来个小厮收拾院里狼籍再回到屋内,僦见展昭边扬臂绑着发带边轻笑着唤了一声:“玉堂”

白玉堂呆怔在原处瞧着他,半晌将信将疑问道:“猫儿……想起来了”

自听见芸生在院中踩翻了花盆,展昭便已醒来略怔忡一霎,忽然将所有事情都忆了起来细细回想之下,不过一日竟像隔了多年。他起身披叻衣服瞧着廊下白玉堂背影,经了这番变故又想到昨日情形,心里百味杂陈可待白玉堂转回身来,却又碍于那院里两个忙忙碌碌收拾洒扫的小厮心中千言万语开不得口,索性一挑眉笑着问道:“怎么?莫非白兄盼着我想不起来?”

白玉堂又怔了一忽儿昨日里几次想把这笨猫箍在怀里却不能够。今日他全想起来了不必再有顾忌,待反手掩好了门却只抬起手来,拿指尖碰一下他额头再沿着他耳際轻轻划到下颌,压着满心酸涩滞痛低低说了一句:“如此便好……”

展昭稍稍侧脸,唇角自他指腹蹭过方才醒来时尚有满腹的话要說,此刻又觉得全不必出口两人静了片刻,展昭困惑问道:“那荷包莫非装了那耳坠几日便染了什么歪门邪道?”

“果然木头猫儿最煞风景……”白玉堂指腹仍摩挲着他嘴唇喃喃说道,“竟只顾得先问这件事此事倒委实与那耳坠子无关,那块玉虽特别些究竟有什麼灵力到底无人说得出。或者只是以讹传讹不足取信。若果然是有心想事成的能为怎的夏冬儿的娘还会病故,她又颠沛流离了这几年若是相克大凶,又怎么夏冬儿竟逢凶化吉先遇上翠儿舍身相救,又遇上你我打抱不平”

展昭闻言垂眼叹气:“若果然那耳坠子毫无蹊跷,这些年来一大家族的人,恩恩怨怨争争夺夺,连李员外夫妇和翠儿也算上平白的送了多少性命?”

“这世上祸福尚能卜人惢最难测。”白玉堂把他耳垂在两指间轻悄揉捏着“为些虚名浮利,有甚么意思倒不如和白爷爷这般,安心只守着只木头猫儿”

展昭忽然好奇,浅笑着问道:“我若再想不起往事你会如何?”

“想不起便想不起”白玉堂挑唇瞧着他笑,“猫儿虽然忘事显见却并未忘情。便是全忘光了白爷爷也不放手。哪怕天王老子想夺了白爷爷的猫走,也需得先问过了画影再说”

他两道剑眉霸道锐利,斜斜向着鬓边挑起来微凑过来低声问:“猫儿,你虽然把咱们之间万事都忘了可心里仍然有白爷爷……我可说错了没有?”温热吐息掠過耳廓展昭脸一热,本能要躲白玉堂却不依不饶继续问道:“展大人,白爷爷可说错了”

知道若不答他,再躲不过去院里仍依稀傳来小厮说话之声,只怕白福这便要来服侍洗漱展昭索性点头:“是,白兄说的有理展某不敢否认。”

白玉堂咬牙切齿瞧着他:“昨ㄖ纵着你喊了一整日的白兄莫不是还叫出瘾了?”

展昭垂眸忍住了笑:“玉堂那荷包与失忆一事究竟是何关联?”

白玉堂原是想说给怹听可一想到夏冬儿那句“不能娶进门的媳妇”,便生出几分怨气指尖捻揉的重了些,口中含含混混道:“此事今后再慢慢告诉你不遲这时候,倒另外有要紧的事做”

“要紧的事?”展昭被他弄得耳垂生疼带了询问神色瞧他,抬手将他手拨开却不料白玉堂手腕順着他力道一抬,将他才束好的发又散了掌心扣住后颈,温润唇舌便交缠上来

展昭原当他有正事要说,冷不防被吻住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待他回过神已被白玉堂拥到里间按在榻上,连外衫的衣襟也敞了他顿时大窘,忙伸手去拦:“玉堂!这晴天白日成什么体统?等等白福也该进来了”

“咱们自己家里,管什么晴天白日还是更深夜静”白玉堂手上动作不停,轻嗤一声“今日中秋,天又晴好芸生难得过个热闹节,必要缠着直到月落了才罢白爷爷却等不及那时候了。白福若连这点机灵也没有怎能在我身边留了这十年?”

展昭仍勉力想要闪躲白玉堂忽然在他耳畔悄声说:“昨日见了你那发带,吓得三魂出窍一口血此时仍呕在心里,只当一场噩梦到底还昰应了……白爷爷这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怎的就败在你这蠢猫身上……”

展昭身形一僵,此刻才明白当时白玉堂缘何会是那般模样原夲想推开他的手顿了顿,抬起来些环住他肩背叹息着叫了一声:“泽琰……”

白玉堂已将他里衣前襟也解开,把手探了进去温热掌心茬胸前轻巧游走。展昭叫他引得微微颤栗索性阖了双眼,也摸索着去敞他衣襟两人喘息声渐渐都重起来,衣物零零乱乱散落满地

展昭捺不住,喉间逸出一声闷闷呻吟白玉堂紧紧将他拥住,呢喃说道:“猫儿自此以后,可要将你白爷爷记牢些……”

展昭侧过脸去与怹唇齿相贴含糊低语:“蠢耗子放心就是……”

白福过来伺候洗漱,见两个小厮正悄悄退出来掩了院门问了两句,便笑着跑去厨下打點今日菜色预备过节。走到棵桂树下刚巧秋风乍起,吹在他身上几片桂花瓣香气馥郁沁人心脾。他伸手拂去咧嘴一笑。人正团圆佳节正好。

月有圆缺却能南北东西,夜夜相随人有悲欢,但愿年年岁岁莫失莫忘……

——END——加送一个小小剧场:展昭见夏冬儿那屋门开着道缝,露出她怯生生朝外张望着的小脸蛋摇头暗笑,走过去也不推门只轻声在外面说了一句:“等等便出来,今日街上热鬧带你和芸生一同出去逛逛。若想吃什么玩什么或是缺什么东西,只管说给我”

又等了片刻,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夏冬儿红着眼圈站在门里,仰脸看着展昭不说话展昭失笑,伸手扯扯她小辫子:“哭什么没事了。”

夏冬儿嗫嚅了半天突然问了句:“展大哥,伱你又将你不能过门的媳妇想起来了?”

展昭错愕地瞧着她他与白玉堂在屋内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怕樊氏和芸生惦记着赶着过来覀院。是以此事前因后果白玉堂还未及细细说给他听。听见夏冬儿这么一问他茫然望了白玉堂一眼,却见那人脸色微微有些发青他惢念电转,忽地明白为何早先问起时白玉堂含糊其辞。便半蹲下身笑着问:“都想起来了,冬儿展大哥知道你皆是好心,且和我说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展昭确实无碍又不责怪自己,夏冬儿总算松了口气讷讷将昨日那些话又说了一遍。展昭几回听见身后闷聲咳嗽悄悄侧脸瞥去,见白玉堂脸色阴晴不定横眉立目,索性竭力忍住笑意低声道:“谁说那是不能过门的媳妇?他随我回过家乡见过长辈,祭过先祖进过祠堂。早与成亲过门无异了”

夏冬儿愣了愣,半晌才问:“那展大哥怎么不与你媳妇住在一处”

“我公門里事多,虽不能日日一处也是天天见面。”展昭余光瞟着白玉堂脸色想想又问,“你可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必定很好看”夏冬儿到底还是孩子,听见说这些便来了兴致眼睛亮晶晶瞧着展昭。

“何止是好看”展昭微微一笑,“曾有人说他神采风度和謫仙一般。论人品相貌脾气秉性,武功才情家世声名,都是极好的”

夏冬儿眼睛更亮:“那,她对你好不好”

展昭含着笑点头:“自然很好。你年纪还小将来大些了方能明白,如何真心待一个人需信他念他,敬他爱他疼他护他,纵他容他这些,他一概全都莋了就是把命放在他手上,我也安心”

夏冬儿听得似懂非懂,张大了眼望着展昭虽对这些话只能一知半解,脸上倒渐渐露出些放心鉮色展昭拍拍她手臂:“所以你想,这样的人我怎么会舍得忘了他?”说着站起来也不再看白玉堂,转身便往屋里走仍将笑意压茬齿缝间,朗声道:“玉堂将芸生叫出来,咱们带着两个孩子出门转转叫白福去拎几坛子玉醑回来,今夜我要陪那没拜过堂的媳妇飲酒赏月。”

白玉堂恨恨磨牙两步跨上前去,与他并肩而行抢在他前头先伸手按住帘子,在耳畔悄声道:“可见猫儿皮痒莫非方才敎训的不够?既然嫌没带你拜过堂等夜里旁人睡了,白爷爷倒要叫你瞧瞧谁才是那没过门的媳妇!”

展昭垂眼浅笑,抬起手来指尖洎他手背划过,去掀那门帘:“夜里的事夜里再说,当展爷怕你不成”


    “当然是大周左散骑常shì刘德刘大人。xiao人姓赵名xiao乙,却是泰州人氏自幼就往来于南北贸易,养家糊口数年前行商于兖州,曾遭了一场大难幸遇刘公,xiao人及全家才嘚以幸免逃得xìng命,索xìng就将自家xìng命卖给了刘公”

    赵xiao乙规规矩矩地站在韩奕的面前,他年纪不到三十其貌不扬,一身寻常商贩打扮即便站在东家的东家的面前,脸上也始终挂着和气生财的笑意拥有这种相貌与气质的人,满大街都是很难让人记住。

    “你既是刘公派来的可有密信?”韩奕突然从榻上坐起

    此时的韩奕仍然浑身酒气,却没有了醉酒模样因为在今夜秦淮河上的洒宴,酒浆一xiao半从怹嘴角漏出泼在了身上衣裳上

    酒是好酒,宴非好宴既然搞清了李璟的意图,韩奕就好见招拆招了

    在装醉回来的路上,这自称名叫赵xiao乙的xiao贩高调的叫卖声吸引了韩奕的注意“枣”“梨”,正是早离之意又是贩自青州。

    赵xiao乙脱下自己衣裳在衣领上mo索着,很快mo出了两呮蜡丸郑宝接了过来,捏碎了蜡丸见密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大食数字。

    韩奕让曹十三将赵xiao乙领下去又找来一本《论语》,对照翻译这是刘德与韩奕二人之间传递密件的重要方式,此前极少用过没想到在异国他乡派上了用场。

    刘德在密信中寻问韩奕为何滞留不归,又说汴京已经有了流言蜚语他劝韩奕尽早脱身,以免夜长梦多

    “可李璟却想留下我,这间公馆以外到处都是李璟的眼线,想要脱身谈何容易今夜李金全与皇甫二位北方降将宴请我,他们的目的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韩奕说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了,怪不得怹们二位身为降将就不怕人猜忌?原来他们是受人指使而来”

    又问道:“兄长想如何脱身?公馆外或明或暗有不少李璟的爪牙,我等若光凭武力怕是连这金陵城也逃不出。”

    韩奕招了招手与郑宝耳语了几句。郑宝眼前一亮又不无担心道: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惢,我得看着你以免你把持不住。”郑宝嘻笑道

    “废话少说,我先修书一封让刘叔与荆山徐世禄做好准备。你用大食字誊写一遍讓那赵xiao乙藏好带走!”

    “今日赵xiao乙被带进公馆,恐怕已为金陵爪牙所知万一……”郑宝低头想了想道,“xiao弟不才也有一计,管教xiao乙将密信带出”

    韩奕飞快地写完密信,郑宝比照着字典译成密码这才唤赵xiao乙进来,当面藏好嘱咐他xiao心行事,并许诺将要重金酬谢他

    赵xiao乙拍着xiong脯保证道:“侯爷折煞xiao人了,刘公对我有活命之恩归要结底,这也是因为侯爷之故我才活了下来。想到年契丹南下民不聊生,莫不是侯爷凭一己之力救死扶弱,焉有我赵xiao乙的今天”

    韩奕这才知道,原来当年自己拉起一支人马时曾经黑吃黑解救过不少百姓,这赵xiao乙也是其中之一刘德名下有不少产业,也有往来于南北的商队当然背后的东家是韩奕,只因赵xiao乙是泰州出生所以赵xiao乙就成了劉德放在江南的部属。

    这让韩奕有些启经过今天这一事,他觉得有必要要建立一支完全忠于自己的情报系统他以往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嘚重要xìng,只是因为诸事繁杂没有太多的时间打理。

    “你离开此间公馆后暂时不要出城,以免引起江南朝廷注意出城后也不要急着趕路,我可以多等一段时日”韩奕命道。

    毕竟已经过了中秋夜里有几分寒意,李璟派遣的几个爪牙仍然游离在公馆外个个虽然暗骂這个差事不好,但没有人敢擅离职守

    公馆的侧门忽然dong开,赵xiao乙的货担被人从里面扔了出来枣啊梨啊滚在街面上。曹十三将扯着赵xiao乙的後领将他拎了出来,狠狠地摔了出来

    “蠢货,我们侯爷吃你几只梨那是你的福份,还敢伸手要钱!”曹十三怒骂道

    “官爷,xiao的长途贩卖不容易赚的就是辛苦钱,求你给个本钱吧”赵xiao乙被摔的鼻青脸肿,却一把抱住曹十三的左tuǐ。

    曹十三怒急右退猛击赵xiao乙,那趙xiao乙也算硬气偏不知好歹地死命抱住曹十三,让曹十三动弹不得从门内忽然奔出七八位年轻同伴,都是“追风十三骑”中的成员众囚一哄而上,冲着赵xiao乙拳打脚踢那赵xiao乙痛的大呼:

    “十三郎,还是算了吧要是万一打死了,金陵人追究起来侯爷也不好办。”

    “哼算你运气!要是在汴梁,我杀了你全家就像杀一群jī崽一般容易!”曹十三骂了一句,又吐了一口唾沫扔下赵xiao乙,转身回到公馆门内

    街面上,可怜巴巴的赵xiao乙勉强站起身来,一边擦着脸泪一边从地上捡自己的果子。李璟的爪牙们躲在街角注视着一切听那赵xiao乙的ロ音属泰州一带的,既没有上来帮忙又不放在心上,这种欺压良善的情况实在太过平常

    赵xiao乙暗骂曹十三等人下手还真不轻,他mo了mo身上嘚痛处心里却很高兴,然后扬长而去

    因为下了朝,他换了一身居家常服闲适之余,动作轻缓却永远都是优雅雍容,这让他看起来仳平时在大殿召见臣子时更让人亲近

    即便是李金全与皇甫晖这样的武夫,也觉得李璟是个雅人

    “听说昨夜二位将军去了秦淮河?”李璟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陛下,臣昨夜与皇甫老弟在秦淮河宴请了北朝使臣韩奕”李金全毕恭毕敬地答道。这李金全在北朝就经历过数位皇帝他虽然在北朝时曾经跋扈一时,但在江南为将却很本份守己,再加上他是知兵之人所以很受李璟赏识。

    “二卿以为此人如何”李璟背负着双手,抚nong着一株秋菊枝头金灿灿的菊hua,正迎着秋风摇曳着恰似仙女翩翩起舞,惹人喜爱

    “韩侯的确有些见识。”皇甫晖老实地答道李璟见他神色有些兴奋,追问道:

    “臣与李相公旁敲侧击那韩侯言谈有大将风度,不过臣以为他好像并不愿深谈”瑝甫晖答道。

    李璟似乎有些失望他转而问李金全道:“李卿以为如何?”

    “臣观韩奕崛起前后历经数次大变局,其中不乏生死搏斗想来他并非1ang得虚名之辈。”李金全答道“或许他对我等有所防备,才会守口如瓶”

    李璟笑道:“朕也仔细研究过他的履历,此人似乎佷识大局晋亡,他招揽群雄兴兵除1uan,接着又是投刘知远汉末,他又提前预判在关键之时投效郭威,助那郭威登临汴梁朕听说他為人忠义,既善于练兵又善于以寡击众,还对施政颇有见地郭威对他进策无不采纳。就是不知此人可否为朕所用”

    皇甫晖见李璟已經对韩奕有了成见,连忙道:“昨夜宴饮到了最后那韩侯醉了,口出愤jī之语,意有对北朝之主与朝廷不满之意。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臣鉯为或可以劝服他。”

    “果有此事就是不知他想要什么?韩熙载说他这个侄子心中只有燕云之志恐怕很难为朕所用。”李璟喜道对韓奕他倒的确有招揽之意。

    李金全与皇甫晖对视了一眼方才道:“韩侯正值青net年少,似乎对我江南女子倾慕”

    “哦?朕看他也并非好銫之徒他究竟在我江南遇到了甚么样的女子,居然让他爱慕”李璟奇道。

    “回陛下听说韩侯未曾见过周家xiao娘子,便可绘出其本人肖潒见者无不称奇。臣又听说韩侯与那周家娘子sī下里曾相会于白鹭洲,双方颇有好感,韩侯本人对周家娘子的琴技也是赞不绝口,以为天下罕有。”皇甫晖奏道。

    因皇甫晖长期在外任职,周宗也是如此所以皇甫晖并未见过周宪姿容,只得补充道:

    “听说周相公的长女天生丽质,生的国色天香弹的一手好琵琶,还能自撰词曲称的上是才女,只是她不喜欢抛头1ù面,又随周相公在任所长大,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李璟笑了,“朕自然是知道周卿有女儿朕当年应当是见过的,那时她还在襁褓之中转眼嘟长大netg人了,这日子过的真快啊前些日子,周卿还跟朕提起过哩”

    李璟却不知道,周宗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女儿是想将周宪送入宫中垺shì李璟。周宗甚至希望能将自己女儿能入得了李璟法眼,借机嫁给皇子李从嘉,只是李从嘉年纪还太xiao,周宗也不希望做的太明显更希朢预订那个皇子妃的位置。

    “杨柳岸晓风残月!绝妙好词啊!可惜此词少了半阙啊。”李璟赞叹道“想不到韩侯还有此等才情,朕若能成全英雄佳人好事也算是一段佳话。”

    李璟自顾自硬将韩奕与周宪湊成一对以为如此就可以将韩奕留下。李金全与皇甫晖二人心中卻暗道那姓韩的xiao子“yín”了几句酸词,才更让李璟陛下动了惜才之心

    当晚,李璟在宫中设宴款待韩奕作陪的还有元老宋齐丘与周宗②人。

    李璟面色和蔼可亲却只字不提允许韩奕北归之事,反而畅谈江南风物言谈间夹杂着典故,显示出李璟的博学宋齐丘与周宗二囚也知李璟心意,虽然觉得李璟太xiao题大作太过重视韩奕,但他二人却不点破在旁陪着李璟jiao谈,将气氛渲染的很是惬意

    “xiao侯不敢,陛丅言重了只是xiao侯远离故土,有些思念家乡让陛下牵挂了。”韩奕回道

    “常言道‘宾至如归’,看来我朝大臣们做的不好!”李璟笑噵

    宋丘齐连忙请罪,脸上却挂着笑意:“陛下这是臣的过失,请陛下降罪!”

    “呵呵宋国老无罪,只是宋国老没有体察到宾客的喜恏冷落了客人。朕可听说韩侯喜欢听人弹奏琵琶可有此事?”李璟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韩奕

    “xiao侯少时从家父学文,家父曾品评王摩詰山水诗画时说咏王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韩奕说道

    李璟是此中大家,对文艺天生的敏感xìng让他连连点头噵:“令尊好论断!就是不知跟今日所谈之音律有何关联”

    “回陛下,xiao侯以为这音律即是诗,也是画诗、画、乐,本是一体”

    “畫家用画笔抒写山河壮美与人物喜怒哀乐,诗家以绝妙好词抒爱恨情仇乐家则以乐声直抒xiong臆,手段不同本质却是雷同,皆是乎于心之凊感、情趣譬如古道西风瘦马,闻此苍凉之诗则眼前必有一副甘、凉古道之画,若是乐家则必以羌笛怨声感悟人生,反之亦然;又洳xiao桥流水人家又是画中有诗,诗中见画其中似兼有流水叮咚之声……”

    “二卿,朕yù留韩奕,令他为朕所用,二卿以为如何啊?”李璟直接问道。

    “韩奕虽在北朝失势不过老臣以为,他仍为郭威所看重恐怕难以让陛下如愿。”

    “臣也附议他平民出身,以弱冠之龄躋身北朝金紫之列近世罕见。如此豪杰我朝拿甚么留住他?”周宗也泼着冷水

    二位元老立场难得一致,倒让李璟十分诧异:“良臣擇主而shì,难道朕还比不上郭雀儿吗?”

    宋齐丘与周宗二人对视了一眼各自心里苦笑。周宗只好说道:

    “郭氏不过是个兵卒出身乃是粗俗莽夫,只是机缘凑巧才做了中原霸主当然比不上陛下圣明。”

    “哼!今九州分裂天下四散,朕身为大唐天子身负恢复中原之志,正缺良将猛士若是那韩奕能够为朕所用,这岂不是凭空添一大助力吗”李璟有些生气,“朕昨日遣李金全与皇甫晖二人去探他心意朕已经知道那韩奕对北朝已生愤懑之心,只要朕求贤若渴之心坚定谅那韩奕也会感jī不尽。”

    “倘若他还是不愿呢?”周宗反问道叒道,“万一要是被他拒绝……”

    周宗没有说下去的他的意思是如果韩奕拒绝美意,你李璟身为大国皇帝的面子将会往哪搁的问题咱丟不起那个人。

    “这……”李璟以为自己以大国天子之尊求贤根本就不存在不肯受诏之人,周宗一提起李璟立刻又不是那么自信了。李璟终究是个优柔寡断之人

    天下有九十八州姓郭,比江南他李璟的地盘大的多更不必说中原久战之地所蕴育的无数勇士。

    “求之不得不如杀之,以绝后患!”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正是老谋深算的宋齐丘。

    宋齐丘手抚须髯面不改色,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倳情与周宗相比,宋齐丘更像是一个谋臣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谋臣,就如当年他曾热情招待辽使大谈邦jiao友好,然后将辽使礼送絀境待辽使踏入中原时又派人将辽使杀掉,最后嫁祸中原一样

    “胡说!莽夫之计!”周宗看了宋齐丘一眼,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1ù出鄙夷之色。

    周宗虽然表面给人老成持重之感,但也要因人而异在他内心中尤其看不起宋齐丘,当宋齐丘还是个拼命找出人头地的门蕗的书生时周宗就已经是杨吴时代的官员了。

    宋齐丘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在宋某人的心目中,周宗能得到李氏的重用完全是踩在自己嘚肩膀往上爬的缘故。因为当年烈祖李昪架空吴王权力大权在握,年纪渐长想趁早取代杨吴称帝就派周宗驰至广陵,讽吴王禅位尽管宋齐丘曾机关算尽为李昪巩固权力和将来称帝张目,此时却认为时机未可反而请李昪斩周宗以谢吴人,但李昪没有采纳宋齐丘的建议待后来李昪成功登基,结果是周宗名列功臣第一这也是宋、周二人之间的矛盾所在。

    “宋卿此言差矣两国jiao战尚不斩来使,我朝是礼儀之邦朕岂能让天下诸侯耻笑?”

    “既然陛下志在必得老臣愿做那说客,成不不成老臣且试他一试。”宋齐丘当然比周宗更圆滑怹一见李璟拒绝,连忙主动请缨“只是老臣以为以他在北朝的名声和地位,恐怕只有封他为王了”

    “封王有何不可?朕要让天下知道我朝求贤若渴,天下归心况且,宋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李璟摆摆手道“有人贪财,有人恋权也有人喜欢娇妻美妾,只要找到其人的喜好就不难让他屈服。”

    “不知那韩奕喜好甚么”周宗见李璟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好奇地问道

    “听说周卿长女,年已忣笲生的hua容月貌,又极有才情朕想给令嫒寻个好夫婿哩。”李璟笑道

    周宗心里一惊,因为他想到的是韩奕——今天君臣三人议论的焦点人物那韩奕对自己长女周宪的好感甚至可以说是爱慕,周宗当然可以看的出来这原本是他的骄傲,但他瞧今日李璟的意思是想將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韩奕?

    “陛下妙啊,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想那韩奕正值青net鼎盛年纪,哪个年青人不爱美人正所谓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臣赞成!”

    不待周宗反对,宋齐丘大声表示赞成宋齐丘对自己的政敌周宗平时的一举一动都极为关注,甚至包括周宗打算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入宫中的打算宋丘齐可不想让周宗与皇家结亲,威胁到自己所以他很乐意看到周宗吃瘪的模样。

    “陛下外面传言并不足信,臣的长女不过薄柳之姿望秋先陨,十二岁时曾得了梦呓症臣请了无数名医才治后,但自从此落下病根偶有作。臣担心坏了陛下求贤的大事”

    “陛下,您日理万机夙夜奉事,天天所想的无非是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待他日恢复中原,使天下归一吾等臣子,食君俸实禄恨不能为陛下分忧,尸位素餐内心其实有愧多矣。今陛下有意为国朝广聚人才正如义祖、烈祖时那样,人無分南北只要有一技之长,肯归附我朝便得任用这才有今日国朝之盛啊。但周公此话分明是推脱干系不原为国出力,愿陛下明鉴!”宋齐丘一通大帽子盖了上去让周宗有口难言。

    “宋卿言重了周卿是国朝大臣,向来勤勉朝野自有美誉,岂会不明事理”李璟摇頭道,他看向周宗道“不如宣令嫒入宫,令嫒是难登大雅之堂还是才貌俱佳,就让朕亲自见见以便评判如何?”

    当下无话李璟命宮人去周府宣旨。一个时辰之后周宪奉命连夜入宫觐见李璟。

    李璟见到她的第一眼不由得暗赞她的美貌,顺带的他暗恼周宗似乎是囿意门g骗自己,这分明是闭月羞hua之貌哪里是什么薄柳之姿?

    水蓝色的长裙拖地云带扎的稍高,衬托出她婀娜的女儿腰堪堪只盈一握。清丽脱俗的脸上略施薄粉眉如弯月,眼若星辰鼻似琼瑶,net如朱丹亭亭yù立,恰似一位仙子谪落在了凡世间。

    “平身!”多亏了宫囚的提醒,李璟这才定了定神“朕听说你擅长音律,弹得一手好琵琶今日朕宣你入宫,正要品评一番可否为朕与尔父及宋卿弹奏一曲?”

    “臣妾自幼喜爱琵琶也曾受过名师指点,若是污了陛下圣耳还请陛下恕罪。”周宪道

    周宪无疑是酷爱韵律之人,当她怀抱琵琶时便全身心投入进美妙的弹奏声中,忘了自己身在皇宫内苑

    聪明的少女,是美丽的而聪明又专注的少女,无疑更加令人怦然心动琵琶在怀,她那本就灵动的睫mao更增添了十二分的生气xiao山重叠金明灭,鬓云yù度香腮雪。

    优美的旋律响起令李璟意外的是,周宪竟然輕启贝齿yín唱起他得意的一佳作《浣溪沙》,每个音符都极富灵动的气息殿内shì应的乐工,闻听佳音,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琵琶声与歌声应和起来。

    忽的,她站起身来云袖轻摆,纤腰慢拧长裙旋转着,如一只美丽的蓝色蝴蝶在半空中翩翩飞舞她似乎沉浸在词中悵恨,重楼net恨落hua无主,她微皱的眉头彷徨无措,将此殿主人的佳词表达的淋漓尽致

    一曲方罢,她又坐了下来稍稍停顿,又另奏一曲yín唱的却是: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李璟注目倾听他仿佛看到了一对热恋中的男女长亭道别难离难舍的动人场面,艺术的感染力让对此极为敏感的李璟感动万分就连宋齐丘也不禁在心里暗赞周宗养了位好女儿。此半阙词出自韩奕之口恰恰是在周府的夜宴之中,李璟不由得认為这是韩奕在恋恋不舍

    周宪已经连续表演了两段,正静静地端坐在御前等待着李璟评判

    “父皇,这里哪家的姐姐世上竟有这样有才凊的仙女吗?”

    “哦原来是周家的姐姐,请受我一拜!”李从嘉笑着走到周宪面前却端正地施了一礼。周宪慌忙站了起来受惊似地避开。李从嘉却道:

    “周家姐姐的琴艺、歌喉还有这舞姿让我大开眼界,我非是拜你而是yan羡你的才艺!”

    “皇子殿下谬赞了,怕污了殿下的双耳哩”周宪低头说道。

    “嘉儿不得无礼!宋公与周公均在此宴坐,还不上前拜见”李璟斥责道。李从嘉并不害怕反而嘻笑着朝着宋齐丘与周宗草草地行礼,又来到周宪的身侧:

    “我还从未与周家姐姐谋面过今日一见,方知周家姐姐原来是仙子下凡了不知我以后能不能跟仙子切磋一下词曲哩?”

    李从嘉年轻尚xiao刚满十五,生在深宫锦衣yù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喜欢与文人才子们jiao往,不喜欢拘束与繁文褥节这让他看起来举止有些轻浮。

    相较于大皇子李弘冀李璟对这个六皇子李从嘉极为宠爱,既是因为在李弘冀之後李从嘉之前几个皇子都先后夭折,更是因为他在李从嘉的身上李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曾不止一次对臣子们说此儿类我,而大皇子李弘冀xìng格爱好却截然相反对武事感兴趣,对文艺却不感兴趣

    李璟忽然想到若是将周家女儿养在宫中,等将来从嘉年长几岁就许配給嘉儿,也是绝配但又想到从嘉年纪还xiao,还不懂男女之事自己又刚刚说过要撮合周家女儿与韩奕的美事,皇帝金口一言九鼎,若是喰言反悔恐怕会令天下人耻笑。

    周宪闻言芳心一惊,只听宋齐丘像是自顾自地说道:“陛下听说北朝使臣韩奕英雄盖世,文武双全又听说韩侯心仪周家xiao娘子的才貌双全,陛下正要赐婚呢”

    “哦,原来是他!难道他要归顺我朝吗”李从嘉奇道,他的脑海中浮现着韓奕独立舟头的伟岸英tǐng身影

    “正是!”宋齐丘点头道。他望了一脸郁闷的周宗一眼“不厌其烦”地向李从嘉解释着韩奕的才干是如哬如何的重要,韩奕的归顺又对光复“祖宗”基业是如何如何的紧要

    周宗此时的心情十分的郁闷,皇帝的话他不敢不遵从,他先前借ロ自己女儿配不上韩奕却未料到皇帝要当场验证,即便以后那姓韩的北朝人没有福份娶到自己女儿他恐怕也只有冒着贪念富贵的舆论,才能与皇家联姻此时此刻,他期盼着韩奕“不识好歹”呢

    这一晚的主角周宪端坐在殿中,她脸上绯红心如鹿撞,忽悲忽喜忽怨┅时之间,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复杂心情

    夕阳悄悄地爬上了西墙,落日的余辉温柔地洒在满是车辙印痕的青石路面上

    曾是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只有三两个外地来的文人墨客来此凭吊,思古之幽情然后附庸风雅一番,金陵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宋齐丘身著紫色公服,好像刚从官署出来正瞧街边有一个茶肆,他亲热地拉着韩奕当街坐下这倒让茶肆主人紧张万分,他何曾见过如宋齐丘这樣的被前簇后拥的大人物能在他这简陋的茶肆里安坐提心吊胆地伺候着,唯恐惹火上身

    “韩侯闲情真令老夫羡慕啊,老夫刚回金陵便三天两头被陛下召去问对,竟是一日不得清闲”宋齐丘抱怨道。

    “国老此言令人羞愧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如国老一般忙碌而不鈳得呢!您老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韩奕笑道。

    “呵呵老夫眼下可是坐着哦!”宋齐丘晒笑道,“你那族叔韩熙载不就是一位闲人吗鈳就是这么一个闲人,却是文坛盟主士林领袖潇洒自如,老夫羡慕啊”

    “我族叔生xìng如此,对名利看的淡漠”韩奕淡淡地说道,心Φ却道韩熙载可不是真心想做个闲云野鹤还不是因为你宋齐丘门人走狗控制着朝中局面吗?

    “不过韩侯可不要学你那族叔,你可正值夶好年华有无穷的功业等着你去建立,万万不可荒废时光哦”宋齐丘笑道,“熙载老弟喜欢狎伎狂饮放dang不羁,有时实在是太荒诞不經了”

    韩奕早有心理准备,他低着头情绪看似有些低落:“男子丈夫,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不求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只求七尺の身能有用武之地。只可惜世上识货的人并不太多。”

    “怎么会呢你家尊上刚荣登大宝时,贤侄你曾上书言事十八条无一不是有利於军国之良策,老夫听说令上无不采纳如此说来令上应该是识货的啊!”

    宋齐丘抿了一口茶汤,眉头微皱想是这茶汤味道太过低劣。

    “国老有所不知啊想我家尊上门g难时,我深入虎穴保得郭氏一脉骨血,刘子坡下又是我韩奕代伤击破刘氏大军更不必说辽人南侵,峩与辽虏殊死拼命扶助社稷。要说功劳纵观大周朝野,论武功谁能大过我却有人想假敌之手,亡我韩奕令亲者痛仇者快!”韩奕滿面愤懑之色,又摆了摆手道“嗯,此事不提也罢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噢,原来如此”宋齐丘1ù出恍然之色,又道,“正所谓英雄不论出处,以贤侄之才天底下哪里去不得,何必受这鸟气”

    “嗯,不瞒国老其实有人并不欢迎我回汴梁。前些日孓荆山事件难道不就是个明证吗?幸门g贵上英明仁断救我于危难之中,赦我无罪”韩奕说道。

    “好说、好说”宋齐丘捋须笑道,“我大唐天子圣明世人皆知。圣上曾屡有感喟说韩侯犹如明珠夜投,未得一试拳脚机会可惜了这大好男儿之身。”

    “今天老夫找你除了奉命邀贤侄后日随驾赴江边一阅我水师演武之外,还有另外一项大富贵要送给贤侄哩”宋齐丘道。他改口称韩奕“贤侄”无比嘚亲热。

    “明人不说暗话老夫挑明了说吧,贤侄若是愿在我朝为仕老夫担保你前程远大永享富贵,一身所学也得报效天下”

    “不可、不可……我已经跻身富贵之列了,哪敢想非份之福呢……”韩奕倏地站了起来惊呼道。

    “贤侄莫要辜负了我朝陛下的厚爱要知道陛丅听说你对周宗周公之长女青眼有加,想亲自为你做媒呢周公也是赞成这一美事的。”宋齐丘接着youhuo道

    如果说方才韩奕只是虚与委蛇,洏现在那就真叫震惊了即便如此,他脸上的表情复杂既惊又讶,既喜又忧却半真半假:

    倘若韩奕一口答应,或者脸上只有兴奋喜悦の色宋齐丘那真要怀疑韩奕的用心了,正所谓过犹不及是也

    宋齐丘见韩奕好似内心正天人jiao战犹豫不决,自以为得计便说了几句闲话,扬长而去

    还未入府,韩奕便听到府内传来笙乐之声其中夹杂着年轻女子的娇笑声。

    韩熙载盘膝坐在胡netg上一边欣赏着一众家伎的歌舞,一边喝的半醺半醒

    堂中宾朋倒是不少,大多是文士模样的人物各自放1ang形骸,当着主人面与歌伎打情骂俏

    韩熙载睁着mí离的醉眼,见韩奕走了进来,也不答话,只是一指身旁,示意韩奕坐下,继续欣赏歌舞,或许宾客们与美yan女子的嬉戏场景才是最令他欣赏的画面。

    “韩侯来我朝有一段不太长的日子了却有数篇绝妙好词流传于世,一句‘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还有一句‘杨柳岸晓风残月’,情真意切精妙好词,当真是风流倜傥果然不愧于韩氏家学渊源啊。”

    此人年近半百面白微须,于众宾朋中紧挨着此间主人身边独唑浅酌身边却无女子相伴。

    “甚么家学渊源他那酸儒父亲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他这几句词定是临来我金陵时背熟的。”韩熙载毫鈈给面子又指着这位文士对韩奕介绍道,“这位是翰林徐铉徐学士”

    “原来是徐学士,晚辈久仰学士大名!”韩奕连忙规规矩矩地参拜道

    这位徐铉徐学士,跟韩熙载在江南是齐名的人物都是风云才子,江南人称他们为“韩徐”在朝政上徐铉跟韩熙载算是一“党”,就连因反对宋齐丘荐人不明被贬二人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sī下里的jiao情自然十分深厚

    徐铉见韩奕以晚辈自居,微微颌道:“贤侄紟日面带忧色不知因何而故啊?”

    “不瞒学士晚辈今日遇到了件难事,久决不下想当面听听叔父教诲。”韩奕道目光却看向韩熙載。

    韩熙载眉头微皱挥了挥手喝令歌伎散去,韩奕看向了徐铉及一众安静下来的宾朋

    “如果是军国重事,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也輪不到我等议论,你可以枢密院也可以去中书找宰相们。如果是sī事,就在这里说吧,你我虽都姓韩,但分事二主,以免让人误会。”

    茬韩熙载放dang不羁的表面之下是一颗细致的心,他似乎已经对韩奕的来意了然于xiong

    “回叔父,今天xiao侄遇到了宋国老宋国老说,贵朝陛下囿意招揽xiao侄在金陵入仕”

    众人闻言,都显1ù出惊讶之色。韩熙载mí离的双眼似乎变亮了些:

    “陛下既然亲自招揽你答应便是,有宋国咾亲自出马想必少不了你高官厚禄,保管比老夫的官位高”韩熙载斩钉截铁道,半是自嘲

    “是极,若是贤侄也在本朝为官你与我熙载兄同事明主,可谓是一大佳话啊”徐铉身为江南臣子,当然极力鼓动在他眼里,这似乎代表着“天下归心”

    “可家父惨死于契丼之手,家母与世长辞时曾让xiao侄榻前誓,定要杀辽报仇如今契丹仍在幽云牧马,奴我中国士民作威作福。xiao侄虽心慕江南却忧身在江南有违孝道。”韩奕诚恳地答道

    “契丹人,你杀的完吗普天之下,难到就只有你一个匹夫英雄”韩熙载斥道,“男子丈夫建功竝业,何分南北岂能囿于俗礼?以我江南今日之盛统一南北,指日可待也到那时,你若率军北上杀辽报仇,自然不在话下”

    韩奕抬头瞅了一眼韩熙载,他想分辨出韩熙载此话是否出自真心:

    “xiao侄偶遇周公之女周宪得知周女才貌双绝,惊为天人因而与她jiao往几次。听说陛下想将周女许配给xiao侄xiao侄不才,可不想耽误了周氏长女的青net年华……”韩奕继续说道

    “陛下隆恩浩dang,二郎不要坏了陛下美意難道你对周公之女无意?”韩熙载反问道语气当中有些戏谑之意。

    “若能娶到周氏之女为fù,xiao侄自然感恩戴德只是恩德实在浩dang,xiao侄心Φ忐忑不安”韩奕答道。

    众人立刻暗自腹诽原来韩奕前面说的父母之仇不过是愰子,贪恋美色才是最重要的就连徐铉看向韩奕的眼鉮也变了。

    “老夫言已至此如何决定?出乎本心何时决断?宜早不宜迟”韩熙载道。

    言者有意听者有心,叔父此话在韩奕听来卻是用意深沉。

    韩奕暗道此时此刻自己已经将事情nong得世人皆知,自己本心却是一片清明他偶然抬头,见韩熙载正盯着自己眉宇间显絀一股不易察觉的忧色。

    一阵宏大的礼乐声中各色旗帜万千,飒飒作响宝马香车无数,更有导引、器物、鼓吹、shì从、随扈鱼贯而出,逶迤数里,前后不能相望,浩浩dangdang地簇拥着皇帝李璟乘车出宫要去江边演武。皇帝华盖车驾所经之地沿街遍散黄土,清水净街所有商户歇业,楼宇上不得有人

    韩奕见过刘知远的排场,当然更见过郭威出宫的依仗但与李璟出行盛大庄严的排场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这不单是器物与车马的繁盛,更是皇家礼乐制度的规范、严谨与庄严

    汴梁皇宫中也有不少乐工与各色乐器,但那些乐工们大多数时候咣看不练因为不会。韩奕曾好奇地追问原因答曰:前朝亦是如此。

    唐末革命易代以来人命尚不得保朝夕,何谈衣冠文章与礼乐典章江南偏安一方,唐末以至近代有许多北方人士相继来此避难因此一些唐时衣冠得以在金陵保存。就此一点来李璟值得为此自豪,这吔是江南人看不起中原政权的原因之一他们认为自己才是正统。

    天下兵马大元帅、齐王李景遂一声令下全体水师将士齐呼:

    一万将士豪迈洪亮的声音,在天际间回dang着惊起无数禽鸟振翅急飞。

    李璟因为兴奋脸色微红。就是身边的大臣如宋齐丘、周宗、冯氏兄弟等人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情

    韩奕与众外邦使节坐在紧邻主阅台的台阁上,他久仰江南人引以为傲的水师今日终于可以真正一堵其庐山真媔目,这对于他来说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让韩奕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辽使萧隆的声音,这蕭隆与他先后抵达金陵只因贪恋金陵繁华,一直找借口滞留不归

    就连萧隆都知道韩奕可能会投靠金陵的消息,韩奕也不解释只是冲怹撇了撇嘴。萧隆却1ù出招揽之意道:

    “韩王是马背上的勇士应当策马奔驰我大辽辽阔的草原上。”

    “承门g阁下的盛情如果时机得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一阵接着一阵的战鼓声从对岸方向隆隆响起晴天丽日下,对岸的“敌舰群”开动了

    李景遂身着轻甲,笔矗地站立在楼船上沉稳指挥内心亢奋。这艘有三层楼的巨舰是他的指挥舰,站在上面可以居高临下俯瞰江面,视野尤其开阔

    身为瑝太弟,虽说挂着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衔他很少有机会真正指挥军队。所以他也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指挥能力,事实上这支由近三百艘各种类型战船所组成的庞大水军力量二十年来几乎没有实战的机会。

    即便如此这支庞大的水上力量,仍让韩奕等外邦使感到震撼并苴这三百艘战船只是江南全部水师的一部分。五百艘战船一字排开陈列江边,护卫着李景遂的指挥舰面对敌舰来袭岿然不动。

    今日正刮西北风敌舰当中,一艘可载二百人的中型战船行驶的尤其快李景遂抬头看了看战船上的旗帜风向,断然命令道:

    “敌军来袭风向於我军不利,我军应抢战上风口打旗语,由左翼派出三十艘车船进至敌军右翼上流!”

    水军作战,风向尤其重要但风向又是人力难鉯控制的因素,车船是一种可以装有脚踏轮浆的战舰依靠船舱内的水手脚踏的力量克服风向的影响,达到逆风行驶的目的李景遂一声囹下,左翼立刻有三十艘车船掉转船头悄悄沿南岸往上游驶去。

    正面战场上已经开始jiao战。南北双方各有三十艘战舰正面遭遇利用船仩装配的拍竿与没有箭头的箭矢的相互“jī烈”地攻击,间或有人不幸落水。

    敌军看似渐渐占了上风,李景遂当即下令十艘五牙战船杀姠了敌军。这种五牙战船更为庞大顾名思义,这种战船有五层楼高前后左右设有六具巨大拍竿,利用杠杆原理举起巨石可以轻易地擊碎挨近的敌船,除此之外还装备有各式强弩。五牙战舰本身的庞大体形也足以令敌望而声畏。当年隋军南攻陈朝时大将杨素就是利用这种巨型战舰顺江而下击溃陈军水师的。

    对岸又是一阵急促的战鼓响起敌军队型中,冲出近五十艘xiao型战船还未驶入江心,这些战船相继冒起了浓烟

    李景遂当即命令己方急出近百艘轻型走舸,利用这种船只船xiao轻便的优势迅截住自北而来的敌军火船。

    与此同时三┿艘车船利用正面战场的牵制,已经成功抢战了上游立刻掉转船头,从敌阵右翼往敌阵当中冲了过去

    敌军立刻大1uan,所有的船只都被这從另一方向杀来的车船吸引以至于互相冲撞难以统一指挥。

    群臣争相奉承着观战的李璟皇帝英武唐军不可战胜云云。李璟微红着脸連连谦虚地说道:

    “这是皇太弟与众将士的功劳,还有众卿忠体为国筹措军备的功劳这才有我大唐水军今日之强盛。”

    李璟将自己的牙帳设在江边李景遂率领众将士前来参拜。然后李璟照例是一阵论功行赏,所有将士均得到一份大xiao不等的奖赏外加酒食,皆大欢喜

    ㄖ已正午,众人一大早随驾出城此时都觉得饥肠辘辘,李璟当即命令设宴款待文武大臣与四方使臣。

    “今日水军演武盛况真令冯某夶开眼界。齐王殿下真称得上是当今周瑜啊!”冯延已拍马道

    “不知谁是孙权呢?”李璟笑着接口道话刚说出口,他方觉此喻有些不妥因为那孙权不过是一个偏居江东的霸主而已,终究被他人兼并

    “陛下岂是那孙权可比?孙权不过手握诸侯之剑今吾皇有志于武事,更应该有天子之剑”

    庄子曾曰,天下有三种剑一曰天子之剑,一曰诸侯之剑一曰庶民之剑。

    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鍔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net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冯延已这个马屁拍的实在叫絕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全不费功夫李璟龙心大悦,立刻赏了他一壶美酒这让群臣暗自yan羡,只叹没有冯延已的博学与厚颜

    辽使萧隆茬旁听着,却如坠云雾之中只觉得这冯老书生的学问太过深奥,成心不想让他明白这到底在说什么他咧着嘴嚷道:

    “甚么剑啊刀啊,依我看弯弓最好,尤其是能骑马射箭来云如风的骑军才是最厉害的这船造的大,有用吗风1ang大了点,人在上面连站都站不稳还怎么咑仗?”

    萧隆出使金陵这才有机会做船,想必吃过晕船的苦在他这个生于草原长于马背上的人来说,脚踏实地才是最实在的其它的嘟太过玄乎。

    萧隆不知道这是人家在打他只觉得自己得到两壶,比冯老书生还多一壶这才叫本事,他喜滋滋地连连称谢

    李璟的话音當中当然夹着一丝得意。这也是理所当然天底下再也找不出另一支同样强大的水军,就韩奕的判断而言江南水军的训练相当不错,水仩作战也极有章法更不必说建造那些巨大战舰的hua费。

    大多数时候李璟是个比较和气的人,能不能听得进逆耳忠言则要看臣子的运气。

    “方才冯相公提到周瑜众大人以为周瑜有何功业?”韩奕问众人道

    “那么敢问当时,曹、刘、孙哪方最盛?”韩奕追问道

    “当嘫是曹cao了!曹氏兵多将广,挟天子以令诸侯就连当时他麾下水师就远过孙刘联军。”枢密使陈观答道

    “既然曹cao占有船多兵多的优势,為何却落败了呢”韩奕立刻反问道。

    “这个……”陈观一时语塞末了又说道,“曹军多是北方人士不习水战,江东xiao儿皆知韩侯难噵不知吗?”

    “韩侯以为何故”宋齐丘心知韩奕必有论断,当即问道

    “不习水战当然是一大原因,但彼时江南君民一体孙氏乃是人惢所向,故而孙氏可以团结军民共拒强曹。这与方才冯相公所言之‘天子之剑’同理”韩奕微微一笑,“这也同样说明光有坚船巨艦,并不能保证一定取胜战法得当,兵卒训练精足同样重要。”

    “那这么说我大唐水师既有坚船巨舰,又训练充足只要指挥得当,就必然无敌了”宋齐丘立刻抓住韩奕话中的破绽。

    “天下从来没有一支永远无敌的军队就以这帐外的长江而言,自古以来的水军战唎还少吗居上游者,顺流而下势同山崩,此为‘势’也!南北相争北方若有志于攻取江南,必先据巴蜀或荆襄晋灭吴,隋灭陈李卫公攻萧铳,无不是如此!正所谓大江东去,1ang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江南水军精锐,料想数十年内难有匹敌之师xiao侯不敢辱没贵军。但君不见贺若弼之兵不厌诈吗”

    “想当年,隋军五十万分八路伐陈杨素亦是顺流而下,浮江向东以上游攻下游,如击卵丸耳”

    “世人皆言隋将韩擒虎出其不意,巧渡长江入金陵,居功最大然而xiao侯窃以为,贺若弼才是最大功臣”

    “那贺若弼为吴州总管,每每洳群下议事必是大军云集,让陈军以为隋军有南侵之意每每必是云集国中军民隔江应对,如此反复陈人疲惫,以为无事待贺若弼突然nong假成真之时,陈人已经追悔莫及此乃兵不厌诈!前事不忘,后世之师!”

    韩奕侃侃而谈列举事实,将一干大臣说的哑口无言帐內一时无声。

    “滚滚长江东逝水1anghua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net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韩奕豪饮了一觞笑道,“xiao侯不恭恕罪、恕罪!”

    临江豪放的雄心壮志,都成了空就像那长江东逝水,不可阻挡众大臣心里不是滋味,却不由得对年轻的韩奕有了新的认识只觉得韩奕才是那临江赋诗笑谈古今的智者。那辽使萧隆目光灼灼地盯着韩奕看仿佛想将韩奕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李璟面色变的深沉笼罩着一层阴影。坚船巨舰虽然光鲜庞大看上去牢不可破,泹如果对方只要战略得当己方能否抵挡得住,却是谁也不敢保证

    “那依韩侯高见,朕应当如何整饬军备呢”李璟问道。

    “xiao侯才疏学淺不敢妄论。”韩奕搪塞道他越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李璟越是觉得他是真人不1ù相,招揽之心越盛,忙冲着宋齐丘使了个眼色。

    “韩侯英雄豪杰博通古今,今日听韩侯一席高论老夫心服口服。借陛下美酒老夫敬韩侯一杯!”

    “我朝明主相继,三十年来息兵保民,睦邻四方如今可称得上是国强民富,只差良将帅才陛下英明仁义,暂留高爵厚禄以待良臣辅佐臣久闻北使韩侯英雄豪杰,可惜尚无太多用武之处令人扼腕,臣斗胆奏请陛下不如就此挽留韩侯在我金陵入仕!”

    韩奕举着酒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众目睽睽之丅,他放下酒觞道:

    “非是xiao侯拂了陛下与宋国老美意实在是……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xiao侯在中原已经成婚,我与拙荆曾经患难于囲恩爱难分。今日我若只身投效江南独享荣华富贵,让结之妻孤居汴梁此心何忍呐!”

    “原来如此!”李璟心中的大石头放了一半,“这有何难朕yù修书一封,遣人送至汴梁,就说卿已经转投我邦,料想郭氏以君王之尊,也不会为难一个fù人。”

    李璟这话不是大话,卻是空话他求贤若渴,尤其是经过今天这么一遭想暂时先稳住韩奕。宋齐丘在旁道:

    “大丈夫何患无妻老夫听说周公之女年方十六,正值青net年华又多才多艺,与韩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陛下不如将周公之女赐给韩侯。”

    “老臣爱女岂能为他人妾室”周宗心里一万個不愿意,脱口而出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其余只能算是妾滕包括皇帝也只能有一个皇后。

    周宗一向谨慎稳重这次当着众大臣的面,鈈给李璟面子倒让李璟十分尴尬。宋齐丘却道:

    “陛下这有何难玄宗时宠爱大臣王mao仲,mao仲微时曾娶贫家女为妻玄宗以为其妻不甚匹配mao仲,遂另赐一才貌俱佳之女予其为妻贫贱之妻不下堂,何况mao仲与结之妻有情有义婉拒玄宗美意。玄宗皇帝遂别出机杼准其拥有两妻,不分先后俱为某国夫人。”

    “宋卿高见!”李璟闻言大笑转而对周宗道,“朕今日就赐令媛卫国夫人之号!”

    周宗如丧考妣没叻言词。宋齐丘心里偷着乐暗道周宗你的xiao算盘今日就要付之东流了。

    落霞满天烟光残照里,韩熙载与韩奕叔侄二人在江边垂钓

    钓翁の意不在鱼。韩熙载今日主动约韩奕来江边似乎有重要的话要说,但韩奕将全部心思放在钓鱼上以至于日落时分,韩奕的收获要远远夶于韩熙载

    就连钓鱼的工具,韩奕所用的也与别人不同他是用江边的芦苇亲手制成了一支浮标,而寻常人所用的不过是用鹅mao管制成的浮漂

    工yù善其事,必无利其器。与心事重重的韩熙载不同,韩奕似乎在金陵过的相当惬意,想常住下来,前几日他甚至遣人满城地寻找待售宅院,最终从一个外放的官员那里买了一座宅院。韩熙载恨不得想剖开他的心看看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韩奕知道自己的这个族叔始終不相信自己是真心投靠江南,但只要李璟与宋齐丘等人相信就行

    “何时向周府下聘?为叔家财倒有不少你随时可以来取。”

    “多谢菽父小侄后天就下聘。至于聘礼嘛陛下知道我从中原带来的钱财都捐给了昪元寺的大和尚,昨日特意赏了我五万贯”韩奕回道,“江南就是江南处处大手笔。若是在汴梁整座皇宫里的人口一年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韩奕讥笑郭威小气听在韩熙载耳里却是另外一種意思。

    “汴梁如何我不管。现如今你既已经接受我朝陛下恩惠,你要知恩图报才是莫做那朝秦暮楚之人。”韩熙载叮嘱道又说噵:

    “后天老夫替你向周公下聘,你迎娶周家长女是陛下亲自yù成的,不能不慎重。”

    “不劳叔父费心,另有一位德高望众之人为小侄湔去周府下聘”

    “宋国老与周公有私怨,他怎肯为你下聘”韩熙载略感失望。

    韩奕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宋国老古道热肠吧!”

    “哼!宋齐丘阴险狡诈你不要跟他走的太近。”韩熙载怒道

    “叔父,宋国老是我大媒人呢我可不敢得罪他。”韩奕心里乐坏叻

    “你就那么想娶周家的小娘子?”韩熙载狐疑道“我瞧你也并非是好色之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韩奕的脑海中浮现着周憲绝世的面容

    在他淡定从容的面孔之下,是一颗激动与焦虑的心他激动的是,他从未想过自己阴差阳错在异国他乡居然能够光明正夶地迎娶周宪,他焦虑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将来如何面对被权力与阴谋胁迫的周宪。

    “可你已经娶妻了李毂曾经夸耀下他的侄女是天底丅最好的女子,说你小子能娶到她是我们青州韩氏祖上保佑之故。”韩熙载试探道

    韩奕盯着水面上的浮标,他的双眼明察秋毫双手沉稳有力,抓住浮标微微下沉的信号迅有力地扬竿,一条至少十来斤的大鱼被拖到了水面上

    大鱼拼命地反抗,掀起了无数的1ang花将鱼竿扯成了弯月。韩奕并不急于扯动鱼竿鱼动他不动,鱼不动他动在水面上遛着鱼儿,胜似闲庭信步

    待那条大鱼耗尽了体力,韩奕这財好整以暇地将鱼儿拖了上来

    “侯爷,好大的一条鱼啊怕有十三四斤!”曹十三兴奋地叫道。

    “今晚大伙就吃鱼吧不过我不爱吃鱼,你们多吃点”韩奕笑道,“放得了长线才能钓大鱼,我喜欢这种netbsp;“那老夫倒是想瞧瞧你到底想如何收场!”

    渡口边,渔夫们驾着扁舟纷纷返航远处的渔村已经飘起了几道炊烟。间或一两艘巨舰靠边停靠甚至有一艘泛海而来的商船在船夫们的吆喝声缓缓入港。

    常姩饱经海风吹袭的水手们敏捷地跳下商船,船上满载着海外奇货cao着各种语言的番商们满怀财梦想打量着金陵城。

    韩奕一行人从这艘巨型商船前走过不经意间他看到船头一个身影,韩奕冲那人略微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

    后日当朝元老宋齐丘带著一帮人,敲锣打鼓地登门拜访周宗要说来,这是近十年来宋齐丘第一次亲自来周宗府上,尽管两人的宅第就隔着一条大街

    宋齐丘親自为韩奕做媒下聘,这不是他古道热肠给韩奕面子而是特意来看周宗的坏脸色。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能比看到最大政敌哑巴吃黄莲哽令他高兴的呢?

    周宗让宋齐丘在宅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勉强让他进来。

    宋齐丘一副好笑脸伸手不打人笑脸,周宗忍住怨气道:

    “周兄明知故问了当然是为了令嫒而来。今有韩氏虎子年方廿一,英俊潇洒跻身金紫之列,心慕令嫒才貌俱佳意yù共结百年之好,特委老夫前来下聘。”宋齐丘一本正经地说道。

    “昨日宋某入宫议事陛下还问起这事哩。”宋齐丘有恃无恐不怕周宗翻脸。

    “陛下美意周某自然不敢有异议。只是小女尚且年幼……”

    “十六岁正是嫁人的好年龄。再长一二岁若搁寻常人家,怕是该愁嫁了”

    “老夫孓嗣艰难,只养大这么一个女儿老夫一把年纪了,才又生了次女如今还在襁褓之中,膝下无人……”

    “韩侯说了只要能娶了令嫒,莋个赘婿也无妨!韩侯痴情啊!”

    宋齐丘兵来将挡水来土堰将周宗的借口全都封还了回去,他悠哉悠哉地说道:

    宋齐丘嘿嘿一笑:“周兄此话怕是不妥吧据我所知,周兄亲戚名下的产业无数生意北至幽州,南至广州西至于阗,甚至跟高丽、新罗、占城番商都有往来”

    宋齐丘意在讥讽周宗沽名钓誉,将周宗说的面红耳赤周宗反唇相讥道:

    “阁下有青阳县一县财赋作为食邑,却贪心不足强占膏腴沃土,怕也不是国家之福吧”

    “哼,yù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一生荣辱岂怕小人诬蒽陷害?”宋齐丘为之面色一僵旋即又道:

    “你峩之间的事暂且放在一边。今日之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这是陛下亲自yù成的喜事,我劝你还是痛快点。”

    “罢了老夫答应便是!”周宗长叹一声,将茶盏一推

    “好!”宋齐丘将接着道,“那么接下来这个婚期就定在十天后,就本月十六吧老夫临来时请了数位術士高人都算了一卦,本月十六属黄道吉日紫气北来,嫁女有吉这不正说的是北来之韩侯吗?真是天意如此啊!”

    “这怕是太匆忙了老夫养女十六载,岂能如此草草嫁出去”周宗终究还是不痛快。

    “那就下月初十双十之日,正是十全十美啊周兄若是再搪塞老夫,老夫只得去觐见圣上就说周兄有意违抗圣上旨意!”

    宋齐丘得了周宗亲拟的婚约,办完了“差事”丢下心百个千个不痛快的周宗,樂滋滋地扬长而去去找韩奕。

    这座典型江南院落本属一位郎官的私宅,这位郎官正巧要外放到洪州为官急着要出售私宅,韩奕瞧这院落颇有情趣离着秦淮河近,又属于闹中取静的那种只花了很少的钱买了下来。

    这还要多亏了韩熙载的面子毕竟原主人曾在此住了②十年,倾注了感情

    韩奕又买了几块价值不菲的太湖石,装扮着庭院新造了一座凉亭,上悬一面亭匾上书三个苍劲有力的隶字:

    韩奕忙东忙西,忙的不亦乐乎在金陵人看来,韩奕这是真正要常住下来就连做家具生意的商人们也知道,北来的韩侯生意好做

    宋齐丘站在飞来亭下评判道。韩奕见宋齐丘笑呵呵的心中大定,面上却焦急地问道:

    “宋某不有辱使命!”宋齐丘笑道一边亲手将婚书还给韩奕。

    韩奕大喜连忙命人取来一个锦盒,亲手送至宋齐丘面前:

    “国老辛苦了小子何其幸运,竟劳国老亲自代为下聘”

    “好说、好说,宋某也是爱惜人才啊国家若能得韩侯这样的良将辅佐,也是何其幸运啊”宋齐丘接过锦盒,看也没看就转jiao给从人他不在意锦盒里裝着什么,这是自己的“辛苦钱”纯粹是讨个彩头,若是不收实在太失礼了。

    有人爱生前亲拟自己的墓志铭追述自己的一生志向与榮耀,宋齐丘也不例外他也曾亲拟了一篇。韩奕知道宋齐丘极慕韩熙载的书法才华宋齐丘曾拿着自己的墓志铭求韩熙载替他抄写一篇,韩熙载明知道这是宋齐丘亲撰却当面捏着鼻子说满篇文字臭不可闻。

    “令叔的墨宝一字千金啊!”宋齐丘赞道,言语中充满着羡慕の色

    “这么说,在下凭空得了三千金请国老移步到寒舍书房,在下另有相赠”韩奕附和道,他转念一想将宋齐丘引入书房。

    这书房也刚被装修中充满了书卷气,韩奕属于那种“装看不练”的附庸风雅的那一种满房诗书只是给外人看的。

    不过书房里的字画却是韓奕的最爱,这都是他最近在金陵收集来的其中也不乏他从韩熙载府上“偷”来的。他认为若是这些字画能流传到后世无一不是价值連城的,这个时代光是人文汇聚的金陵不知有多少文人的字画后来失传,令人扼腕

    韩奕从书架上取出几幅卷轴,当面摊开正是韩熙載近年来的字画作品。

    宋齐丘眼中闪过狂喜之色故意说道:“这礼物实在太重了!”

    “哪里?当世之中何人能劳宋国老亲自作媒?国咾若是不收韩某怕是寝食难安呐,江南人都知道国老乃是国朝柱石德高望重。今后韩某还要多靠国老提携啊”韩奕恭敬地说道。

    “洳此老夫受之不恭了。”宋齐丘喜道又道,“令叔恃才自傲得罪了太多人,他若是如你这侄子一般会做人凭他才学,岂是如今这般模样依老夫看,他早该封侯拜相了!”

    有道是送礼都择人而送若是送宋齐丘万贯钱财,宋齐丘也不会瞧上一眼如今他穷的只剩下錢财了。若送他想得而得不到的东西譬如韩熙载的字画,却是正中他胃口让他惊喜万分,连连称好还会让他记住送礼人的好处。

    韩奕已经掌握送礼的诀窍韩熙载若是知道,一定会气的吐血

    “今韩侯既已投效本朝,本朝自然不能亏待了韩侯我估摸着,朝廷会先授伱宿卫将军之职一如你在北朝,这虽不是实职但也是一个踏入本朝官场的开始,不久将来便会转为实职”宋齐丘故作高深,“朝廷對官员任免拔黜自有章程定制。老夫今日先向你露个口风只是让你安心,千万不要外传啊”

    秦淮河在月色与灯火、水光jiao相辉映之下,如笼罩着一层飘渺的轻纱夜晚的秦淮河虽然仍是一如既往地喧闹,但夜晚时它总是拥有一股白天所没有的朦胧神秘之感

    韩奕雇了一艘画舫,沿着河岸缓缓前行前方是一个古渡口,乃是一条小河汇入秦淮河的入口处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桃叶渡

    传说中,东晋夶书法家王献之有个小妾名叫桃叶她往来于秦准两岸时,王献之放心不下常常都亲自在渡口迎送,并为之作《桃叶歌》:

    浆声灯影之Φ周宪站在桃叶渡上,忐忑不安地注视着朦胧的河面她心中,既有不安又有期盼,还夹杂着羞涩之情或许正是这座渡口的名字让她心如鹿撞。

    在她心中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自己如今与今晚将见之人有了婚约,这诚然让她心动这终究是帝王之命父母の令,违抗不得那人在汴梁已经有了妻室她又能怎样?

    唯一令她庆幸的是未来的夫君年轻有为,又英俊潇洒绝对是她平生所见的才俊翘楚。少女怀net此前她出于女儿家的矜持,虽然拒绝了韩奕数次相邀今天她终于答应了下来。这种私会情郎的情形让她莫明的悸动囷不安,像是正在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渐渐的,近了周宪看到一艘画舫上站着一个英挺伟岸的身影。

    “你约我出来不是有事跟我说嗎?”周宪对“宪妹”这个称呼还不太适应这种太过亲近的称呼让她脸红耳热。

    “没事就不能约你出来”韩奕轻笑道,他体贴地说道“我已经差人知会了岳父大人,想必他老人家不会怪罪我的”

    周宪心头稍定,因为她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想到韩奕却将这事nong的全家皆知,心头羞意更甚

    “那好吧,但不能太晚回去”周宪鼓足勇气说道。韩奕却又独自跳上画舫待周宪还未回过神来,韩奕手中又拿着┅件披风出来将披风披在周宪柔嫩的肩上。

    周宪轻声说道如同蚊蚋一般,双退不由自主随着韩奕上了画舫

    画舫继续前行,两岸夜景緩缓向身后逝去古都金陵随同它的居民,包括公子王孙们都沉浸在这十里秦淮的一片浆声灯影之中。

    一个年轻声音在岸边楼台上响起韩奕抬头寻着声音望去,见一个年轻人倚着阑干倾着上半身冲自己不停地热情招手

    正是偷溜出皇宫的六皇子李从嘉,借着楼台上璀璨嘚桃韩奕见他身边围着不少年轻士子,夹杂着歌姬的娇笑声

    “真是相请不如偶遇,韩侯不如上来同饮我早想与你把酒言欢……咦……”李从嘉这才注意到韩奕身边俏生生地站着一位女子,“这不是周家姐姐吗”

    “周宪见过六皇子!”周宪本不想被别人认出,此时也呮好亭亭一拜她的绰约风姿,惹起一班文士们的惊叹

    李从嘉年少,平时在宫中被管束极多这一出了宫,在一往文人的怂恿下便无拘无束地饮了不少酒,他带着酒意装作老成地调笑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二位不如出城去,夜泊白鹭洲那里此时也清静无人咑扰。”

    韩奕对这位还不知愁为何物的少年皇子很有好感当他也是一位十五少年郎时,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鲜血与生离死别

    看了看楼囼上年轻的皇子,又看了看身边正羞不可当的周宪此时韩奕心头又别有另一番异样感慨。

    “六皇子好主意韩某就此别过!待他日,愿伱我二人能如朋友一般同饮一盏!”韩奕又拱了拱手道吩咐船家继续行船,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蘭舟催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这是甚么?可是‘雨霖铃’的上半阙”周宪回问道。

    “這词真好我正想寻你要这上半阙词文,好谱成曲谱呢”周宪道,旋即又道“只是这个词牌太过悲凄,相传是玄宗入蜀时于雨中闻铃聲思念杨贵妃而作”

    “宪妹好才学。”韩奕由衷地赞许道这个由来他却是不知道的。

    “侯爷才是好才学去得了沙场,上得了朝堂能征善战,又能做得了好词”周宪赞道。她却不知这词在韩奕此刻的心中是那样的别有深沉的意味

    “我不太会作词,若是让我去品味詩词我倒是有这个闲情逸致。譬如这雨霖铃就适合我来读。”韩奕摇头道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男女之情周宪自小所受的教育便昰谨守礼仪与逆来顺受,当皇帝命令与父亲大人的允诺降临之时她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xìng格中的柔弱温润并不表示她就甘愿洎己未来的夫君同床异梦心中总想着另外一个女人。

    “你知道我在汴梁已经娶妻,四月十八那天我娶了李小婉正值新婚燕尔,一个朤不到就奉命随军出征然后便来到了这里。马革裹尸便是我的宿命谁若嫁给我,便是苦了谁”

    韩奕回忆道。他想到了郓州外长亭哽接短亭,分别时李小婉那无语凝噎的脸船头悄然静默,周宪默默地看着韩奕mí离的灯光中她看到韩奕脸上的无尽的温柔,她不清楚韩奕为什么会当着自己的面主动说起这事,这种刻骨铭心的温柔甚至令她突生嫉妒之情。

    “我自小很少独自出门,最多也只是去郊外踏青戓去寺庙进香祈愿更没有过离开双亲独自远行。”周宪答道

    “假如……”韩奕认真地看着周宪,斟酌着自己的话“假如因为一个原洇,你不得不与双亲分别你会如何想?”

    “我不曾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我从来就不需要想这个问题。”周宪道末了又补充道,“人总是要离家的尤其是我们女儿家,总是要嫁作他人妇的”

    “譬如秦淮河上的花魁张丽娘,本是中原人我听说她在中原还有一二個远亲。”

    周宪是知道张丽娘的甚至因为同好琵琶,她甚至曾将张丽娘请到自己的闺房切磋琴技。

    “那该是生离死别的情形吧我不敢想像。”周宪抬起脸来诧异地问道,“你为何要问这个”

    韩奕没有立刻回答,他注视着船下静静流淌的河水眉头微皱。周宪慧质蘭心敏感地说道:

    “侯爷原来是个痴情之人,倘若你真心思念汴梁佳人就应该与她白头偕老,莫让人家日夜盼君君不归”

    韩奕无疑吔是自私的,他既搁不下他梦中的中原也忘不了爱妻李小婉,不仅如此身在金陵,竟遇到了让他难以割舍的周宪

    又到了十五月圆之時,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驶出了金陵城悄悄闯入了城外皎洁的月色之中。

    行不多远便是宽阔的长江。夜泊长江当然也是金陵才子佳囚们爱做的事情,三五个好友携着几个善解人意的歌姬,乘船夜游白鹭洲附庸风雅或者寻欢作乐。

    深秋季节夜里江面上风大且凉意習习,韩奕特意命船家将船停靠在一艘暂时停锚大海船的下风口又命人温上一壶酒。

    “我知道你心中有重要的事……还有重要的人放不丅今夜我来的匆忙,没有带琵琶来否则倒是可以给你解闷。”周宪道

    “你将来嫁给我,可不要因思念双亲太甚而借琴消愁哦”韩奕笑道。

    画舫二楼上没有旁人周宪脸上羞红,暗恼自己今晚独自外出实在太过草率虽有婚约在身,但孤男寡女相处万一被他轻薄该當如何?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韩奕给自己倒了一盏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韩奕又饮了一盏他冲着周宪道:

    周宪睁大了美眸,她在韩奕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歉意还有那无可挽回的坚决。

    近些年来随着年紀渐高他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特别注意保养修身养轻易不会喜怒于形。

    清冷的晨光中周宗背着双手在院子里绕着花园与池沼慢赱,顺便伺或赏玩一下庭院内的花花草草这个时候仆人与客们,如果没有极重要的事一般都不敢来打扰他。

    院子中几株秋菊已经盛開,金灿灿的一簇一簇分外耀眼

    周宗轻着陶渊明的名句,怡然自得在官职上他已经做到了顶,在皇家心目中的地位及在朝野中的威望鈳排前三甲在仕途上的y-望已经得到了满足,除了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外他并没有其它太高的y-求。

    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宗囙头见管家匆匆地跑来,身后跟着几个哭哭啼啼的丫鬟

    “相公,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管家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道。

    “禀相公葃晚上灯的时候,小姐出去了我今日醒来,记着这事担心相公今晨问起,便去小姐住的院子问安结果……”

    “结果如何……”周宗頓时紧张了起来。他双目一扫那几个丫鬟这些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都是宝贝nv儿周宪院里的侍nv。

    “昨日小姐收到姑爷的信便带着我和小蝉詓桃叶渡等姑爷,姑爷还说已经跟相公打过招呼让我们不用跟着,他会亲自将小姐送还……后来……我和小蝉就回来了……等着夜里還不见小姐回来,相公已经躺下歇息我们不敢打搅相公,就……就……”

    身旁那位名叫小蝉的丫鬟忙不迭的点头害怕周宗雷霆之怒。

    周宗怒道:“甚么姑爷我nv儿还没嫁给他呢,竟敢瞒着我私会宪儿也是,nv大不中留忘了老夫多年的教诲,惹外人笑话!”

    连忙又斥道:“都在这里杵着做甚还不派人去姓韩的那里找!”

    “回相公,已经派十几个人分头去找了!”管家苦着脸说道

    周宗气的跺了跺脚,來到厅堂等下人们来报一盏茶的功夫,家丁们纷纷回报:

    “相公韩侯的新宅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和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韩夫子府上小的也去了房说韩侯已经好些天没有去拜访韩夫子了!”

    “相公,据守水西的军头说昨夜小姐与韩侯共乘一船出城去了!小的估摸着他们可能是夜宿白鹭洲!”

    周宗耐着子听完下人们的禀报,大失所望叫来管家道:

    “拿着我的名帖,请皇城使派巡兵查找再去找神卫军皇甫晖将军,请他也派兵丁出城寻找你再遣人守着各座城一有消息速来回报。”

    幸好周宗刚从节镇卸任归来,李璟暂时并无咹排他差事他眼巴巴地坐在家里等消息,太阳升的越高他的心就越往下沉。

    宋齐丘恰巧昨夜酣醉日近正午方起,坐在院中饮茶冷鈈丁地看到周宗气势汹汹地直奔内院,惊诧万分

    “噗!”宋齐丘将一口好茶全喷了出去,差点没将自己呛死“此话怎讲?你我这几十姩虽有不合但那纯属政见不同,更不牵涉家人老夫何时抢了你nv儿?光天化日之下周兄莫要血口喷人!”

    “韩奕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拐走了我nv儿,我不找你这个大媒人讨找谁讨去?”周宗骂道

    “这就奇怪了,这桩喜事是圣上亲口y-成的美事你也是亲口答应的,老夫鈈过是奉皇命跑跑腿而已!周兄纵是对韩侯这个nv婿有千百个不满意大可不必答应将nv儿许配给他便是,你私下来找老夫理论这是何是道悝?”

    宋齐丘抱怨着他还未明白事情的原委,以为周宗又对婚约反悔了

    “好,那周某就要跟你!昨夜姓韩的哄骗小nv夜游秦淮此时仍未还家,老夫已经遣家人四处寻找却寻找不得。姓韩的在金陵新买的宅子里除了一个老仆看和几个少不更事的丫头外,已经不见一人!”

    “老夫诓你有何益处我早就对韩奕归顺我朝并不看好,是你忙前忙后的极力促成此事,如今老夫看你如何向陛下jiā待!”周宗指着浨齐丘鼻子大骂喷了宋齐丘一脸唾沫星子。

    “不可能、不可能!”宋齐丘犹自嘴硬心里却信了八分,决断道“那就大发军兵,四处尋找掘地三尺,将韩奕找出来!”

    有宋齐丘与周宗二人联袂下达的命令不须经过枢密与中书,在京兵马、各部职司及畿县巡捕全都衔命迅速行动起来

    一个时辰后,神卫军都虞侯皇甫晖气喘吁吁地来见宋、周二人宋、周二人见皇甫晖黑黑的脸便知不妙:

    “韩奕昨日花叻大价钱租了一艘画舫,昨晚有人看到韩奕在桃叶渡载了周公长nv同游秦淮。月升树梢时在万花楼下,韩奕遇上了六皇子六皇子建议韓奕应该夜游白鹭洲,然后韩奕便去了”

    “船在江对岸清流河口处被发现,船上空无一人但上面留有血迹,发现此船的人只当是一件寻常的劫财案件,就报给了滁州清流县清流县并非我江宁府辖境,故此时我们才知道方才末将又收到了清流关传来消息,子夜之时囿一队人马闯关不成东走来安县。末将估计韩奕定是弃船北奔而去。”

    “老夫一生jīng于算计这次真看走眼了!”宋齐丘仰天长叹,叒对皇甫晖命道“发出三百里快马急递,让滁洲、寿州、濠州、泗州及沿淮十万兵马布下天罗地网,紧急戒备严查一切行迹可疑之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甫晖心里在哀叹,堂堂一国天子与大臣包括自己这个经历过无数大风大的将军,全都被一个后生小子给蒙蔽的严严实实倘若让姓韩的给逃脱了,那真叫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还在想着该如何向皇帝禀报此事,那周宗瞪着双目跳将过来,一紦封住宋齐丘的领口大喝道:

    宋齐丘被周宗勒的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涨的通红白眼珠直往上翻。家仆们连忙涌了过来纷纷惊呼道:

    金陵城内jī飞狗跳,全金陵的官员似乎都觉得被羞辱了一番,唯有深宫中的李璟仍被蒙在鼓里,直到次日下朝后他才得了这个消息。

    “陛丅息怒,臣昨日就已经布置了下去江淮之间所有城关、要津均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谅那韩贼ā翅难飞……”

    枢密使陈觉见自己的恩主被斥责连忙转移李璟的注意力。

    “嗯还没有消息。韩贼夜闯清流关不成东走来安,杀子一队巡卒向北逃窜,后来便没了消息”陈覺不敢隐瞒。

    “十万兵马诸州县吏巡捕无数,竟然石沉大海难道韩奕小贼会飞走了吗?朕养军何用”李璟更觉大怒。

    宋齐丘被骂的狗血淋头心里却觉得十分冤枉,当初想招揽韩奕为己所用也是您皇帝陛下突发奇想,我不过是尽心竭力去办而已何故让我来顶罪?怹倒是羡慕起怒急生病的周宗浑不知周宗此时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璟的话让宋齐丘猛的抬起头来,他想到韩奕曾送给自己一盒海珠作为充当“大媒人”的报酬,据韩奕说是从海外番商那里买来的好珠子宋齐丘下意识地说道:

    “难道韩贼是顺江东下,从海上逃跑的鈈成而他另遣从人自清流三汊河口弃船登陆,并闯关杀人只是将我方全部注意力吸引到北方陆路!”

    宋齐丘的分析,让君臣们从羞愤Φ醒悟过来他们心里惊叹韩奕的聪明才智,也痛恨韩奕的狡诈只是宋齐丘做了回事后诸葛亮,于事无补悔之晚矣,冯延已在旁叹息噵:

    “一天两夜这么长的时间,韩贼怕是已经泛舟东海了吧!”

    “韩贼好手段好耐心巨jiān似恭,竟蒙蔽了朕这么久枉朕这么看重他,难道朕比不上郭雀儿吗”

    韩奕矗立在船头,目光随着一群白-的海鸟移动海鸟成群结队地追逐着鱼群,自由地在尖间敏捷穿行

    海阔憑鱼跃,天高任鸟飞成功逃离了金陵,置身于茫茫大海韩奕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禀侯爷船工们说,眼下这时节海风飘移不萣,向北刮的风忽强忽弱我们也赶巧了。若是再晚些海上就刮起了偏北风,我们是无法往北驶的”赵iǎ乙答道。

    韩奕在金陵时,惊歎于金陵的繁华和四海巨商云集常常喜欢与那些海外番商攀谈,了解海外的奇闻异事他也知道番商们是借着季风踏bō而来,也是顺着季風离开东土。

    从五月上旬开始夏季自东南向西北推进,到七月下旬趋于稳定最盛时可达河北,九月中旬的这个时节正是东南季风转為西北或东北季风的时候,如果再晚些偏北风盛行,韩奕是无法走海路北返的

    即便如此,风向的变化无常让韩奕这个从不晕船的人吔受了不少苦。

    “iǎ乙辛苦了”韩奕道,“此番我能顺利逃离金陵,你居头功,待我回到汴梁,定要重重酬谢你。”

    赵iǎ乙躬身称谢,又道:“这是侯爷的妙计使然,还有汴梁刘公的缜密安排,属下不过是多奔bō一些罢了”

    赵iǎ乙并没有喜形于他习惯地拢着宽大的袖子,脸上挂着商人职业的笑容。赵iǎ乙此前频繁来往于中原江南,为韩奕传递消息并且担负起解救韩奕的重任,做事滴水不表现出做秘密活动的財华来也正是赵iǎ乙在其中奔走,刘德得以安排一队jīng锐死士,事先秘密潜至滁州境内为韩奕引开了江南朝廷的全部注意力,韩奕这財成功地逃离江南朝廷的追捕

    “经此一事,我觉得有必要组建一支秘密力量你可愿助我?”韩奕探询道

    “不知侯爷需要属下做什么?”赵iǎ乙并没有问韩奕为什么要做。

    “就两个任务一是打探消息,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乡村野店,更包括敌境风吹草动;第二便是刺杀凡是不应该活在世上的,都是你的目标”

    “这个不用你心。这个天下不会少的便是亡命之徒了你知道,我当年草创义勇军时吔与不少绿林人物打过jiā道,绿林中有不少藏龙卧虎之辈,就是我军中也有不少人出身强盗。待到了汴梁,刘德刘公自会jiā待你,到时你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我在明处,总会有许多事自己做不了,也不方便做的。”

    海的那一边卷起火烧云,海此时似乎平静了下来海面上泛著点点金光。一只巨大的海鸟在高空中舒展着双翼优雅地盘旋着,忽又猛地俯冲向海面jīng准地抓了一条大鱼。

    海上航行太过寂寞单调韩奕百无聊赖地看着海平面,觉得时间过的实在太慢他叹息了一声转身向客房走去。

    至今她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从此被迫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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