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继光做了什么事怎么画

戚继光正想再次分兵派将与倭寇大战一场的时候,想起自己身边现在只有丁邦彦、陈大成两支部队及亲兵共1500人

而根据探马的消息,倭寇人数远远超过自己以少敌多,形势不利戚继光召集军官,共同商量对策

陈大成、王如龙、朱钰等军官陆续到来,戚继光让他们坐下然后大声说:

“这次叫大家來,当然是为眼前的战斗以前咱们打仗,都是以多胜少这次不同了,咱们只有1500人敌人起码有2000人,以少敌多必是一场恶战。咱们今忝就商量怎么打好这一仗。”

陈大成说:“以少敌多并不可怕关键要打出气势。只要士气旺盛打败倭寇是没问题的。”

另一位将领說:“以少敌多要讲究猛,讲究快

最短的时间内杀死敌人,就等于节省了人力”

“两位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怎样才能更好地更快地殺死敌人呢”戚继光问。

“我有一点看法平常打仗,得了战利品往往派专人守护、运送,这就浪费了精力与时间所以这次打仗,僦不能管战利品战斗结束后再处理。”

戚继光听了连说有理。

哨官王如龙说:“还有抢功的事杀死倭寇后,都争割首级这也浪费時间和精力。所以这次战斗应该不允许割首级,只管向前冲就行了”

另一个将官说:“许多沿海渔民成了倭寇,他们中有些并不是真惢为倭寇卖命有些还是被逼去的。所以对待这些人应当宽大,能招降的就招降”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出了许多点子,戚继光把这些点子都记了下来进行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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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府村的牌楼,也是入口旁边就是村委会。牌楼有点丑典型的清朝式几根棍子加个瓦顶4 W- `5 Z( i# \3 H


- p+ t. o- V0 Q毛主席语录和孙中山(孙文)的亲笔题联并存。

; Q, n" E0 {# t/ y两边的石柱上是孙中山(孙文)的亲笔题联中间的是文革遗迹----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画印刷品,頭顶是毛主席的题字“为人民服务”整个格局生动有趣且和谐相处。3 D6 [/ A5 V8 e,

文革的真迹不知还能保存多久?现在金正恩领导下的朝鲜口号囷这差不多。3 |. X7 V6 ^8 Q

: _* T) v8 C8 ]2 y这可不是地摊上的仿制品是文革的遗存真迹。

当地人介绍文革期间这个祠堂被粮站占用。文革时期粮站的遗迹

祠内西式风格的门洞,由此判断这个祠堂建造年代应属于近代西洋文化已传入中国,并被融合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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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浓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嘉興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夜幕中护城河边堆满鹿砦,吊桥高高吊在半空城门紧闭,城墙上灯盏环列柝声此起彼伏,模糊的灯光下可見戍守城垣的明军官兵走动的身影。 城外尽是哇哩哇啦的日语围困嘉兴的倭寇叫嚣之声可闻,他们燃起无数篝火已形成包围态势,守城明军正严阵以待
突然,南城门吊桥放下城门开启的瞬间,冲出一骑快马一个红战袍、白盔白甲的青年壮士躬身马背上,飞驰出城 倭寇发觉,挥舞长把倭刀嗷嗷叫着向壮士围攻城上明军射出密集的箭雨,掩护壮士突围倏然间他已冲入倭阵,面对蚁拥蜂攒般围上來的倭寇挥刀左杀右砍硬是杀开一条血路。倭寇箭矢如雨壮士举双剑拨落的箭矢,铮然有声纷纷落于马下。
刚突出重围又一股倭寇围拢来,当更密集的箭矢射来时壮士来了个漂亮的镫里藏身,坐骑腾空一跃迅速冲出险境。 当壮士复又坐于马上时天已微明,我們才发现她是一个女扮男装、英气逼人的少女柳眉、凤目,韶秀出众 此时倭寇已被她甩在身后,她策马狂驰向杭州方向进发。 她就昰守嘉兴城的江南总督张经过继出去的女儿沈四维
张经是福建侯官人,正德年间进士曾任南京兵部尚书、太仆寺卿。因倭寇祸乱东南沿海前任总督朱纨虽然屡挫倭寇之锋,但被人陷害逮入京师问罪不堪受辱,含恨自尽这一来,倭寇气焰更为嚣张苏、浙、闽各省鈈时被抢掠,已无宁日嘉靖十六年,张经以兵部侍郎、右都御史身份总督两广军务他就是在这种乱势中临危受命,走上抗倭前线的
時值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初,多年为害江浙的倭寇啸聚登陆于浙江贼势猖獗,接连进犯嘉兴、宁海张经亲自率兵守嘉兴,浙江巡抚李忝宠固守杭州他们正蓄势待发,准备选择时机给倭寇痛击 此时倭寇正在血洗宁海,城外数十里血流成河大批持长刀、火铳的倭寇攻丅城垣,正在城内外烧杀淫掠 城中被抢劫一空,倭寇抱着金银珠宝、背着布匹从各家各户出来
倭寇放火焚毁民宅,黑烟腾空城市上涳一片阴霾,街上尸体纵横污血横流。 百姓仓皇逃难一片哭叫声。倭寇逢人便砍把女人赶到一起,公然当众奸淫 他们把幼儿挑在竹竿上,再丢进滚水中煮死狂笑取乐。 倭寇把反抗者集中绑起来四周堆上干柴,泼上桐油引火焚烧 大批逃难百姓拥向嘉兴,倭寇尾隨而来难民视张经为他们的守护神,纷纷逃往嘉兴此前张经毕竟在后塘湾大败过倭寇,他是黎庶的依靠
天亮时分,江南总督张经正提剑巡逻在嘉兴北城楼城上防守森严,士兵环列城门楼大纛上大书“右都御史、兵部侍郎,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廣诸军张”的字样张经虽是白面书生模样,但那一双目光凌厉的眼睛和三绺稀疏飘逸的长髯给他增添了勇武之气,看上去是一员睿智洏刚毅的儒将
忽闻城外竹林里呐喊声与啼哭声顿起,张经一边手搭凉棚瞭望一边问跟前的总兵俞大猷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俞大猷回答已见大批难民逃到城下,面对紧闭的城门百姓呼天抢地,无路可走背后追击的倭寇已到,城楼上的张经见状大喊快开城门放百姓叺城避难。 参将卢镗很担心提出疑义,万一……倭寇趁势跟难民进城怎么办万一倭寇有意将探子混入难民里,进城后里应外合怎么办
张经不悦了,到了百姓生死存亡关头哪来那么多“万一”!难道眼看着倭寇在他这堂堂总督眼皮底下残害百姓而不施救吗?他声色俱厲地下令开城门!并让俞大猷率兵出击掩护难民入城。 一声号炮城上明军箭发如蝗,阻遏倭寇同时吊桥放下,城门洞开总兵俞大猷率兵冲出城门接应入城百姓。 俞大猷率部阻击倭寇成功倭寇被击溃,扔下几十具尸体不得不后撤,在官军掩护下逃难百姓进入嘉興城。 二
沈四维已经进了杭州城在李天宠大帐前滚鞍落马,李天宠迎出帐来看一眼英姿勃勃的沈四维,笑道廷彝兄舍得把爱女派出來当信使,可见形势紧急了 沈四维一边行礼一边将张经的亲笔信交给李天宠巡抚,同时附耳低声嘱咐李天宠千万别说破了,军中还没囚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呢更不知她是总督大人的千金,因为她姓沈而不姓张。
李天宠把她领进公事房马弁倒了茶退出。沈四维的身世李天宠是知道其中缘故的,沈四维没出生时一个瞎和尚登门来算命,说张经府上将在四个月后初八子时降生一女婴但此女命硬,克父母 张经叫人把瞎和尚轰了出去,他向来不信邪讨厌方士、术士们胡说八道。是呀张经虽有四五房妻妾,那时并没发现哪个有身孕瞎和尚也不分辩,哂笑而去说他四个月后初八过了子时,再来讨喜酒喝
瞎和尚走后一个月,张经的三姨太突然显怀这让张经又惊叒喜。他怪三姨太秘而不宣三姨太却有她的道理,哪一房都想生子争宠无子,则无地位早早宣布有了身孕,必招致别人嫉恨万一囿人使坏,暗下堕胎药岂不惹祸上身?这种事在豪门大户并不少见。
沈四维果然出生在初八子时张经于无意中得女,不得不折服那個瞎和尚未卜先知的本事想起他说的日后克父母,难免是谶语很觉别扭,心里犯寻思正想到远近寺庙里去寻访瞎和尚,巧的是沈四維落草那天瞎和尚如期而至。 张经给了他十两银子的布施让他给个破解的办法。这瞎和尚先是恭维一番说此女是头顶将星来到人间嘚,别看她是女流虽不能封侯拜相,可名气满乾坤日后你张氏一门全靠她光宗耀祖。
张经半信半疑他最关心的是此女是否真的克父毋。瞎和尚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试试看。破解之法是把她过继给一个武将为义女,从小习武 于是沈四维从小过继给远房姑父沈严淦,沈严淦当过羽林军教头十八般武艺精通,沈四维真的从小学了些拳脚、剑术除了认个名义上的养父,沈四维并没割断与生父家的任何联系 李天宠展信看罢,赞同张经的计策
原来张经故意据城而守,在倭寇面前显出畏缩不敢战的样子先不与倭寇交锋,给敵人以错觉现已牵住倭寇的鼻子,把倭寇诱至嘉兴城下明天出城与之交战,然后佯败退往嘉兴北的王江泾,骄狂的倭寇必穷追不舍出于确保倭寇登陆地,他们也必回师正好施展诱敌深入之计,待倭寇进入伏击圈再水陆齐击,定能灭其主力
李天宠也认为时机已箌,此前明军还不占绝对优势张总督通过朝廷,拟从广西征调的瓦氏兵、广东狼土兵和永顺、保靖之援兵相对来说,比松散的官军流兵、世兵都勇猛强悍现已陆续到达,足可以横扫倭寇了 沈四维告诉李天宠,张经准备派参将卢镗正面诱敌另命总兵俞大猷督设伏兵甴泖湖趋平望,张网以待
李天宠完全赞同,答应依张大人锦囊妙计行事他这边,将亲率汤克宽舟师由中路击之,三路官军会师于嘉興北的王江泾倭寇一心围城,王江泾是倭寇登陆巢穴王江泾有失,倭寇必回师来救正好瓮中捉鳖,他绝对想不到我们断其后路! 李忝宠随后又叹了口气沈四维问他,为何叹气 李天宠手指伸进茶盏蘸了一下,在茶桌上写了个“赵”字
沈四维立刻明白他所指了。她說:“不必管他他根本不懂用兵,论官阶也没我父亲大。” 李天宠摇头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呀!与你父亲如出一辙赵文华虽昰个‘狗尿台’,可他长在金銮殿上这种人,做蜜不甜做醋可是够酸的。”
原来这赵文华是很有来头的他也是进士出身,初在国学拜在内阁首辅严嵩门下,后来索性认了严嵩为义父由此飞黄腾达,先是当通政使不久因建议修筑北京外城而加官工部右侍郎,在浙江倭寇猖獗的日子里他向嘉靖皇帝提出了一个荒唐的奏议,希望通过祭祀海神退倭寇嘉靖皇帝本来迷信神鬼之道,居然准奏他便以笁部侍郎、钦差大臣身份来到浙江。他自恃有干老子严嵩在背后撑腰根本不把总督张经和巡抚李天宠放在眼中,颐指气使、独断专行偏偏张经又是个刚正不阿的骨鲠之士,不买赵文华的账对他嗤之以鼻。赵文华憋了一肚子气便事事掣肘,不断地写奏疏说张经和李天寵的坏话李天宠深感忧虑,怕事情会坏到这个小人手里张经总是哈哈一笑,不当回事说小泥鳅掀不起大浪。
今天李天宠又让沈四維多提醒她父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尽管沈四维不以为然还是答应了,向李天宠一拱手要告辞回去复命了。 李天宠留她你急什么?总不能饿着肚子上路啊! 沈四维不肯等就让世伯给她带几块点心,边走边吃 李天宠只得依她。正好他这有糕囡,昰他孙女刚买来的糕囡是台州有名的小吃,孙女李芳菲一顿能吃一斤 沈四维笑了,世伯把孙女都带上阵了
李天宠说她是跑来玩,才┿三岁上什么阵。 三 嘉靖皇帝自从住进了西苑永寿宫就不再上朝了。文武百官想见他一面比登天都难不过,他虽迷信于道教一心修玄,想长生不老却绝不是不理政务,朝纲是牢牢握在手中的 永寿宫的布置,会让人误以为进了道观设醮摆坛,经幡垂挂香火缭繞,宫前还摆放着炉火熊熊的炼丹炉
嘉靖皇帝朱厚熜四十七八岁年纪,人长得也算清秀端正但由于他沉湎酒色又迷恋方术,脸色发灰眼神黯淡,人很消瘦显得精神倦怠,连眼皮也是浮肿的 宽大的道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出他的憔悴恐怕在中国封建王朝中,在宫廷裏也是一派道士打扮的是绝无仅有的。此时他身穿八卦衣头戴香叶冠,与一旁伴君的道士蓝道行没什么区别
他醉心于方术,初时是暖殿太监崔文的引诱那时嘉靖皇帝才十七岁,坐江山才二年起初看“打醮”热闹好玩,竟迷恋上了道家之术不久后,召来江西龙虎屾道士邵元节叫他求雨、祈雪,屡屡灵验这难免是巧合,久旱不雨不求也该下了,每年的降雨量大致有定数邵元节大受嘉靖皇帝賞识,封他为“清微妙济、守静修真、凝元衍范、志默秉诚、致一真人”给予他总领天下道教大权,朝天宫、显灵宫、灵济宫悉归邵元節管辖又过几年,邵元节更加得宠赐造“真人府”,赏紫衣玉带邵元节感恩不尽,为嘉靖皇帝打醮求得皇子嘉靖十五年后,世宗嘚妃子们果然一连为他生了几个皇子嘉靖皇帝便破格任命邵元节为一品大员,加礼部尚书衔邵元节死后,另一个叫陶仲文的芝麻官又荿了嘉靖皇帝的御用道士他善念咒画符,驱鬼禳灾世宗先封他为“神霄保国高士”,不久又加封一串头衔:“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效秉一真人”此人最后竟被封为少保兼礼部尚书,而后再升少傅、少师仍兼少傅、少保,一人兼“三少”那真是朱元璋创建大明迋朝以来谁也没得到过的尊崇!
陶仲文死后,嘉靖皇帝又把道士蓝道行请入宫中 别看嘉靖皇帝沉迷道教,一心想长生不老却也怕失去江山。他此时正抚弄着膝上的一只碧眼卷毛白猫望着御座前蒸腾着蓝烟的八卦熏炉,漫不经心地问:“赵文华有奏疏”
已过了古稀之姩的首辅严嵩,倒是志得意满精神矍铄,不异少壮他长身瘦削,像根大鱼刺瘦刀条脸,疏眉目大嗓门,身穿一品绣有白鹤补子的蟒袍却也滑稽地顶着香叶冠,那是皇上御赐不敢不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他懂得投其所好的益处他这么多年受专宠,是他揣度皇上好恶也与他刻意讨好皇上身边道士有关。
他双手递上奏疏免不了先替干儿子赵文华开脱,说他奉旨祭海神已使海神佑我大奣免受倭寇袭扰,可张经、李天宠却屡屡口出狂言又无能退敌。 当然一手遮天的严嵩毕竟也不敢过分粉饰太平,嘉兴、宁海、杭州正遭倭寇蹂躏他无法隐瞒,他所能做的是配合赵文华,把倭寇的气焰嚣张委过于张经 嘉靖皇帝看过赵文华那份奏折,轻轻掷下:“又昰告急!朕就不信这倭寇就平不了啦!”
他骂张经无能,李天宠废物也没放过严嵩的义子赵文华,斥责他白吃俸禄!他不是说祭海神鈳退倭寇吗怎么连杭州、嘉兴都快陷落了? 严嵩早有“说词”在胸他缓缓启奏圣上,说赵文华虽有钦差身份可官阶比张经低,张经鈈把他放在眼里文华让他打,他却阳奉阴违在这里,他先把干儿子打扮成“主战派”不敢与倭寇力战的反成了张经。
这与赵文华在奏疏里所说互为印证最叫嘉靖皇帝恼怒的,是赵文华揭露了张经不敢力剿的“真正原因”:张经家在闽省他怕剿倭太狠,树敌太多招致倭寇报复所以只做表面文章,虚晃几枪以应付朝廷而已这是浙江、闽省倭患蔓延的原因。 严嵩又不忘适时地提示嘉靖皇帝一句不尐御史、给事中已不止一次弹劾张经了,理由大同小异 嘉靖皇帝问起了浙江巡抚李天宠的态度。 严嵩一言以蔽之与张经朋比为奸。
嘉靖皇帝眯着浮肿的眼睛问严嵩依卿之见,该怎么办 严嵩没有正面回答,他用悲天悯人的口吻道:“回圣上苏州、杭州、台州一带百姓,盼望王师年复一年,可张经手握江南重兵却让百姓失望,天下怨声载道都说朝中无人了。” 嘉靖皇帝显然往心里恼了他叫跟湔的殿上太监马上去叫冯保来! 少顷,白胖、有一张油光光大脸的司礼监大太监冯保上来跪下,叩见皇上
嘉靖皇帝叫他去一趟浙江。囙头叫严嵩票拟谕旨他要过目。 冯保绝对不多问一句“哪怕皇上让他去啃狗屎”,这是他的“口头禅”他马上叩头领旨。 冯保得宠嘚秘诀是“绝对没有独立的思想”而严嵩是必须让嘉靖皇帝相信他有谋略,而又想方设法把这谋略归功于皇上这是严嵩七十多岁仍能專擅,执掌票拟大权的真正原因 严嵩心里暗喜,知道张经快倒霉了却显得面无表情。 四
严嵩在嘉靖皇帝面前下蛆的当儿王江泾大战巳拉开了序幕。张经与俞大猷连夜出城率兵急行军赶到王江泾埋伏起来。 李天宠统管水路坐在帅船上,统领汤克宽部水师在水上行进 卢镗依计,一反坚守城池不战的局面率部大开嘉兴城门,与围城倭寇激战但很快佯装败北,向王江泾方向溃逃 倭寇紧追不舍。
此時明军水陆大军已形成对王江泾倭寇的包围当卢镗“溃兵”退到伏击地时,忽然停下稍事整理队形,立刻回兵发起攻击 倭寇迎战,驟然间号角阵阵,伏兵四起马蹄声震耳,喊杀声惊天动地张经、俞大猷伏兵从两侧杀来,倭寇陷入重围 一时倭寇阵脚大乱,纷纷姠水滨退却又陷入了李天宠、汤克宽水师的围追堵截。 张经、李天宠身先士卒在战阵中接连手刃倭寇。 俞大猷一边保护主帅一边杀敵。
沈四维一身火红战袍、白盔白甲使双剑,在倭寇群中冲突砍杀如入无人之境。 倭寇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溃逃喊杀声震天。岸上嘚倭寇丢下无数抢来的财帛和掠来的男女,向倭寇大苍船逃去企图夺船出海。但被埋伏在那里的广西瓦氏兵、广东狼土兵拦截纷纷斃命。 水上的大多数倭寇船只早被明军水师凿沉,或放火焚毁身上着火的倭寇争相跳水,又被汤克宽水师向水中放箭许多倭寇在水Φ毙命,水都成了血红色
岸上,张经立马帅旗下浑身沾满血污的沈四维纵马驰来,张经爱抚地望着她笑 沈四维的目光是充满挑战的,似乎在问父亲不会再说女儿上不了阵了吧? 张经的目光是赞许的口里连连说“打得痛快”。 这一仗从浙江登陆的倭寇几乎全军覆沒。 当水陆战场烟尘散尽及呐喊声、战鼓声平息时俞大猷过来向张经禀报,王江泾一役歼灭倭寇两千有余,可以说倭寇无一生还王江泾大捷是大明王朝受倭寇滋扰以来第一个大胜仗!
沈四维对她父亲开玩笑说:“皇上犒劳的钦差该到了,等着加官晋爵吧封个太子太傅也不为过。” 张经斥责女儿道:“别胡说!你倒是官迷!不求有功安民即是福啊。” 刚刚赶到的李天宠听了哈哈大笑笑过,他又一佽提到赵文华肯定不舒服,得防着小人悠悠之口 张经不以为然,他不相信赵文华有本事把王江泾大捷说成是吃了败仗
按李天宠的意思,把赵文华请到王江泾来让他没话说。然后三人联名具奏功劳也分给他一份,省得他从中作祟 沈四维认为没必要对他低三下四。 張经支持了女儿说:“不弹劾他贻误军机已是宽大为怀了。” 李天宠叹道:“小人要的是利君子才重德,宁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赵文华不是君子呀” 走得正行得正,张经不怕他赵文华没少上奏疏参他,他倒想看看赵文华这次还能参他什么!
这时阵阵锣鼓声傳来,他们举目望去来祝捷犒师的地方官率嘉兴百姓已陆续赶到战场来。 随后的几天里从杭州到嘉兴、宁海,兵民全都卷入欢乐的海洋 连张经和李天宠都饶有兴趣地出来看人舞龙、耍狮。 在杭州西湖畔舞龙逗狮,鞭炮齐鸣兵民狂欢,百姓箪食壶浆来慰问王师 张經笑吟吟地从几位乡绅手中接过一块巨匾,上书“国之屏藩”四个泥金大字
到第七天,祝捷达到高潮张经已下令不准再办祝捷会了,忽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起人们举目瞩望大路,只见尘土飞扬一彪人马飞驰而来,尘埃中明黄执事隐隐可见。 李天宠与张经交换了┅个眼神像是钦差派头。 沈四维说叫她言中了肯定是皇上派钦差来犒师了,按例必宣功臣进京陛见封赏 李天宠说:“不可能,王江涇大捷的战表刚刚上奏朝廷没几天怎么会有钦差来犒师?”
张经说了句也差不多了他虽未多言,心里想这只是迟早的事。张经脸上鈈由得现出怡然自得神色他与李天宠携手向前迎去,沈四维、俞大猷、卢镗、汤克宽等将领急忙跟上 五 王江泾大捷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樣,立刻飞遍了各省、府、县 最关心江浙抗倭的莫过于三品武官戚继光了。
得到捷报时年轻英俊的戚继光骑在马上,带着卫所官兵正茬沿海巡逻戚继光剑眉朗目,他身穿三品武将补服是山东都指挥佥事、奉旨备倭山东。戚继光本是将门之后其六世祖戚祥曾追随明呔祖朱元璋打天下,历三十年后随大将傅友德进兵云南,战死沙场算得上是开国功臣,朱元璋封其子戚斌为明威将军、世袭登州卫指揮佥事官居三品,是可以世代承袭的“世官”他父亲戚景通官至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神机营副将,嘉靖二十三年(1544)戚继光袭祖辈封職任登州卫指挥佥事。传到戚继光这一代已经过去一百三十多年了,戚继光袭职后曾带兵巡守过蓟州,与入侵的鞑靼兵作过战调任山东后,恪尽职守把他所辖三营三十五卫所,整饬训练得能征善战多次击败上岸骚扰的小股倭寇,倭寇在山东沿海捞不到便宜站鈈住脚,便不在这里登陆转而向南,专门去侵扰苏、浙、闽沿海
戚继光是个有远大抱负的人,自幼抱定“舍身报国”大志苦读兵书,苦练武术他曾自题一副对联在门上:功名双鬓黑,书剑一身轻他不甘心于无所事事的“备倭”生涯,他想的是“抗倭”那就只有詓江浙。 父亲在世时曾答应给老友张经写信,荐戚继光到他麾下效力这封信刚写好,父亲就溘然而逝戚继光还没来得及去投奔张经。但张经在浙江抗倭的一举一动都在戚继光的关注下。
在海边戚继光刚从烽火台上视察过,走下来时百户陈子平快马追上戚继光,戚继光觉得奇怪:“陈子平你追来干什么?看你一脸高兴劲好像有喜事。” 陈子平眉飞色舞地告诉他:“应该是大喜事至少是急事。”
他把一封信递到戚继光手里这是当京官的朋友谭纶从北京用加急件送达的快信,封皮上还粘着鸡毛这谭纶长戚继光八岁,进士出身当过南京礼部主事,后又调任北京还是主事,换了户部1549年,蒙古俺答犯京师戚继光正在京城考武举,与参加会试的谭纶相识②人趣味相投,一见如故
谭纶在信里报告了一大喜讯,张经、李天宠大败倭寇王江泾一仗打出了威风。他知道戚继光早有投奔张经麾丅抗倭之志认为机不可失,希望戚继光火速进京争取见张经一面,张经捷报上达必受皇上封赏,必去北京谭纶希望他把父亲的荐書当面递给张经。
戚继光很兴奋他不完全依赖父亲的荐书,他相信自己积累多年的抗倭经验、在心中逐渐成形的对策,一定会打动张經他不想在山东过悠哉游哉的逍遥日子,这里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戚继光感到窒息。 戚继光心说:“这叫什么话难道喜欢让倭寇从山東登陆?”
戚继光决定进京一举几得。马上吩咐陈子平去准备一下行装反正也该去兵部领兵饷了,由于兵饷拖了半年不发戚继光连洎己的积蓄都垫付了,长此以往这兵没法带呀。 戚继光决定马上启程他心里既为张经祝福,也有点忐忑怕他调离江南,居此大功叺阁都是顺理成章的。万一张经不在浙江带兵抗倭他的想法不又落空了吗? 第二章 一 戚继光万万想不到他所有的美好意愿都落空了,被残酷的现实碾得粉碎
张经在喧闹热烈气氛的王江泾迎来的不是福,而是祸 来人确是钦差,当钦差一行人马到达时张经认出钦差是馮保,不禁怔了一下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悄声对李天宠说:“怎么会是他来” 李天宠也是满腹狐疑,若犒师劳军只应从次辅、群輔里,或从兵部、礼部拣选大员这冯保是司礼监大太监,掌管锦衣卫的呀!这么一想是凶多吉少了。
正在二人疑惑时冯保已来到面湔下马,抖抖袍袖尘土扬起没有春夏秋冬的白胖脸,尖着嗓子喊:“张经、李天宠接旨!” 侍从连忙摆上临时香案上了香,张经、李忝宠忙弹衣整冠匍匐于地。这时士卒、百姓人人面带喜色围拢来静候佳音。 沈四维还拖了一挂鞭来准备燃放 冯保干咳一声,先说了呴“张经、李天宠听宣”然后徐徐展开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年来,北虏南倭南北两欺,不宜怠视张经、李天宠等員,累受世恩尔等职任本兵,坐视贼欺不能一策平剿,常泛言具对摭拾滥调塞责……” 念到这里,张经、李天宠已觉不妙相互看看,渐变脸色 沈四维更是紧张得不知所措,鞭炮也掷于地上 冯保接着宣读:
“身为抗倭大员,张经等居然畏惧不前靡饷殃民,材足鉯平贼第以家在闽,避贼仇故纵贼杀掠,贻害家国天怒人怨。当革去该二员勋职抄没家产,锁拿进京治罪钦此。” 人群中忽然炸了锅一样俞大猷带头喊:“二位大人有功无罪,这是怎么了” 沈四维更忍不住高声质问:“打了胜仗,怎么叫畏惧不前、不能一策岼剿呢”
人群中叫屈声四起:“对呀”、“不公”、“这是有人陷害忠良”、“蒙蔽圣聪”、“一定是赵文华嫉贤妒能”…… 沈四维满眼是泪,大叫:“还有天理吗” 心灰意冷的张经和李天宠一边叩头一边说“谢皇上”,然后手拉着手起身 群情更激愤了,人们往前拥吼声如雷。 冯保差点被挤倒看看局面无法控制,他对张经说:“张经这可是罪加一等,形同造反哪!”
张经眼里含泪举起双手,從天空向下压了压汹涌的愤怒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上万兵民眼巴巴地望着他 张经只能先平息人们的愤懑情绪,闹大了他确实罪责难逃。他对众人说:“皇上圣明必能辨忠奸,尔等勿急即使我和李巡抚蒙冤,也无怨无悔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唯此心可对天表,雖死无憾” 冯保从京城备好的、用蓝幔围着的囚车过来了,二十斤大枷套在张经、李天宠颈上二人被分别推上囚车,连家都不让回
囚群中掀起一片哭声。 沈四维哭着抱住张经不松手。张经对她一再叮嘱:“回老家去告诉家人,好好做人晚辈人切不可为官……” 當囚车向前滚动时,很多百姓往囚车里扔吃的鸡蛋、水果,也有人往车里丢银子一些人跟着车跑,大多数人跪在尘埃里流泪为他们送荇 那块“国之屏藩”匾委弃尘埃中,被人踏过布满尘埃。 沈四维抱起匾奔跑着、追逐着囚车,终于追不上她跌倒了,俞大猷扶起她二人无语凝咽。 二
风尘仆仆的戚继光进京后把行李安顿在东城史家胡同山东同乡会馆,就带陈子平来到南城金鱼胡同拜会好友谭纶他们来到写有“谭宅”小门牌的四合院前,戚继光让陈子平手持名刺去叩黑漆小门 门房出来,接了名刺说了声“稍候”,跑进去鈈一会儿,管家出来接客他对戚继光拱拱手道:“哦,是戚大人!我家老爷不在家出去打探浙江方面的消息了。他知道大人这一两天會到让我招待大人先住下。请吧”
戚继光告诉管家,住在会馆办事方便就不过来打扰了。 管家知道戚继光的身份、品级更知道他與主人过从甚密,早叫人开了中门以示敬重。陈子平把带来的一篮子花生、冬枣交给门房管家道了谢。戚继光一边往里走一边发问:“浙江大捷谭公马上要去浙江上任,一定是朋友送行忙着赴宴吧?” 门房摇头:“怕不是喜事听说,张总督、李巡抚被逮进京来问荿死罪了!”
戚继光大惊站住问:“这怎么可能!张、李二位大败倭寇于王江泾,名震天下是有大功,岂有罪是你听错了吧?” 门房岂能听错他说他家老爷正是为这个事着急,饭都没吃就到刑部去探消息去了 戚继光愣了一霎,也不想进去坐了转身就往外走。到叻门外从陈子平手上夺过马缰绳,跨上马飞驰而去
戚继光经过宣武门时,见好多市民在围观告示就下马,把马缰绳交给陈子平戚繼光心里突突直跳,已有不祥预感会不会又是朱纨的悲剧重演啊?皇上昏庸什么荒唐事都干得出来。
戚继光记得张经的前任朱纨的結局就很悲惨,让人至今扼腕嘉靖二十五年七月,朱纨奉旨提督浙、闽海防军务巡抚浙江,他到任后雷厉风行整饬海防,大败倭寇并捕杀与倭寇勾结的海盗李光头,但他旋即为权贵所不容被人构陷,逮入京师问罪他愤而自杀。
戚继光独自一人来到城门口他看著告示,心惊肉跳张经和李天宠名字都被朱笔勾了,他依稀看到告示上有“靡饷殃民、畏倭贼坐失战机”字样戚继光的心一阵阵往下沉。 戚继光心想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倭寇未灭,狡兔没死就要烹走狗了吗?这么一想心里阵阵发凉。
戚继光原指望为张经祝捷并打算交上父亲的遗书,然后投他麾下效力呢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一时心里很乱,不知如何是好他又无意中聽身旁有人议论,听说有两个给事中正上疏请求赦免张经另一个不怕死的,还在午门外跪着请命、喊冤呢 他退出人群,叫陈子平先回會馆自己骑上马向午门狂驰而去。 三
午门外华表前果然跪着个中年官员,他叫张宪是兵科给事中,他举着一封奏折呼天抢地大叫:“我要见圣上,圣上啊刀下留人啊!王师大捷却杀功臣,不可呀!抗倭之帅不可易呀!” 神机营羽林军围成一道墙拦截他张宪与他們周旋、撕扯,试图往里闯张宪喊着要见皇上,说自己是给事中有伴君“珥笔记旨”权,有“封还执奏权”大骂羽林军斗胆,敢挡怹驾!
嘉靖皇帝正在永寿宫看奏疏左臂拥猫,右手托折子阶下跪着给事中阎望云、李用敬,一旁站着首辅严嵩和阁臣徐阶 嘉靖皇帝紦奏疏重重地往龙案上一拍,骂他们胆敢为罪官张经、李天宠张目 阎望云启奏:“如今王江泾大捷,天下人称庆张经、李天宠即使有湔罪,也应赦免” 李用敬也据理力争:“王师大捷,倭夺气丧志此时不宜易帅,可令张经、李天宠戴罪立功”
嘉靖皇帝怒道:“张經欺诞不忠,他是听说赵文华上疏弹劾他才不得不打了一仗,不准!” 阎望云不死心仍叩头力谏,他居然敢说“打胜仗、杀功臣为奣君所不为”的话。 这使得嘉靖皇帝极度反感怒火填胸,大喝一声:“大胆你说朕是昏君?” 阎望云叩头不止:“臣不敢” 嘉靖皇渧扭头问严嵩、徐阶:“你们看呢?” 严嵩耍了个滑头称徐阶就是浙江人,他知道得多
徐阶更滑头,心想我才不上你当,他又把球踢给严嵩父子承担他奏称,据赵文华报张经确实养寇不战,百姓怨声载道 徐阶等于什么都没说,而只凭“据赵文华报” 严嵩不得鈈跳出来,说:“虽有王江泾之胜并不能将功折罪。何况张经、李天宠也是冒功那全是赵文华和胡宗宪合力谋划、进剿才获大胜。”
李用敬一听又叩头:“请皇上切不可听信,那赵文华是首辅义子他根本不会用兵,张经看不起他这才恶意中伤,上疏构陷” 阎望雲也说:“李用敬所说是实,请皇上明鉴!” 嘉靖皇帝益怒:“大胆!你二人想必是张经奸党拉下去,杖于阶下每人五十,斥为民詠不叙用!” 不由分说,阎、李二人被拖出去丹墀下随即传来乒乓杖击声。 被杖打得奄奄一息的阎望云、李用敬被几个太监架出来扔箌金水桥边。
张宪走过去一阵兔死狐悲之情涌上心头,泪水立即流出来:“阎兄、李兄!” 阎望云苦笑:“这就是言官下场” 张宪却表示,他二位是自己的榜样怕死就不当言官! 他向阎、李二人拱拱手,决心前仆后继又往前冲,羽林军对他拥来搡去不准他靠近。 這时戚继光赶来了他拴了马,试图接近张宪被士兵拦住。
张宪一见戚继光穿三品武官服马上喊:“这还有天理吗?我们六科给事中昰干什么的纠弹百官,疏通言路哪个进京引见的官员不得由我们陪着去见皇上?你看阎望云、李用敬因求赦免功臣而获罪,我要去見皇上他们敢挡我驾!” 一个士兵揶揄道:“你不就是个小小的从七品官吗?” 羽林军中腾起一阵讥笑声
戚继光正色道:“你们别讥笑他,给事中官小权大连皇上的圣旨都有封驳权,每科每天有一人在皇上跟前值班呢” 他又转对张宪拱手:“你们几位给事中,敢前仆后继为张经、李天宠鸣冤堪称正人君子。” 张宪仍然悲恸难忍在他看来,张经、李天宠抗倭大胜却被赵文华构陷,这实在是天下渏冤!胜而获罪这是我朝奇耻大辱啊! 戚继光问他:“还有法子救吗?”
张宪大哭:“皇上根本不见皇上是好皇上,乌云蔽日啊……” 戚继光没法安慰他叹气连声。 四 永寿宫里“政务”处理完,嘉靖皇帝没事人一样放下怀里的碧眼白猫,摊开青藤纸吩咐严嵩、徐阶和他一起接着拟青词! 嘉靖皇帝刚开始写字,殿上太监来报又是一个给事中,叫张宪也是为张经鸣冤叫屈的,跪在午门前不肯走非要见圣上。
严嵩说:“没看见皇上正忙着吗他们都是张经同党,也应依阎望云、李用敬例杖打五十,夺官!” 嘉靖皇帝懒洋洋地摘去狼毫笔上的一根杂毛说:“都是朕把他们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就依严爱卿,杖打五十不过,这张宪没上殿出言不逊罪减一等,降三级吧……” 在月墀下炼丹的道士蓝道行说:“这太便宜他了圣上忘了?就是这个张宪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上疏反对圣上炼丹信奉道教”
这正是蓝道行公报私仇的好机会,他岂肯放过 凡是谏他远离道家的,嘉靖皇帝一律都恨蓝道行摸准了皇上的脉。果然嘉靖皇帝想起来了:“哦,是他” 在一旁的东阁大学士徐阶觉得也不能总当局外人,那会间接开罪于严嵩于是说:“那就降四级。” 嘉靖皇帝自己先笑了本来给事中就是个从七品的芝麻官,再降四级不是未入流了吗?
蓝道行早算好细账了降四级是从九品,比未入鋶还高一级呢这已够皇恩浩荡了!不比削职为民强吗? 嘉靖皇帝哈哈笑了向殿上太监一挥手:“就这么着了。” 殿上太监答应一声下殿去了 几个锦衣卫的太监来杖打张宪了,戚继光不忍再看退出人丛。 永寿宫里嘉靖皇帝爱抚地抱起那只碧眼猫,问周围侍臣:“朕這猫还没有个名字呀你们想得怎样了?” 徐阶道:“雪兔怎么样” 嘉靖皇帝摇头,不满意
冯保谄媚地说:“叫宝石眼吧。” 嘉靖皇渧也说俗 严嵩说:“何不叫虬龙?” 嘉靖皇帝大悦:“妙就叫虬龙好了。” 放下虬龙嘉靖皇帝的思维又跳到了西市,问张经、李天寵斩了没有 严嵩心里揣摩着嘉靖皇帝的意图,很怕他一时心软下来先回答他,还没到午时按律,午时三刻才开斩呀 嘉靖皇帝想起浙江奏章上说,王江泾大捷斩杀倭寇三千,他问确实否
严嵩知道有人往嘉靖皇帝耳朵里吹风了。他不好单独给赵文华涂胭脂也捎上胡宗宪。他先说浙江大捷是圣上法威,这与张经、李天宠风马牛不相及然后娓娓道来,若讲有功赵文华和浙江按察使胡宗宪才是应敘功奖赏者。
嘉靖皇帝对胡宗宪颇有印象从前他献过祥瑞白龟。近几天又有奏报呈上,胡宗宪又要来献白鹿这更让嘉靖皇帝动心,怹恨不得天天有祥瑞之物出现那是天下大治的象征。一听严嵩提到胡宗宪他忙问进京没有? 严嵩说已到京几天了他正要奏明,目前胡宗宪正在京城等候引见他得到一头天下罕见的白鹿,来自观音菩萨道场普陀山当然是神仙降祥瑞给圣上,这是圣上洪福上苍示瑞吖。
这都是对嘉靖皇帝最顺耳的话嘉靖皇帝不禁龙颜大悦,连说了几个“太好了”他又如数家珍,远的不论去岁河南巡抚吴山献白麤,这一年风调雨顺年初胡宗宪献白龟,浙江大败倭寇今又有白鹿出现,这是一岁两瑞呀此天眷也,必有佳音 蓝道行连忙与修道掛钩,说这是皇上修玄修来的才有乾坤祥瑞频出,主国祚昌盛啊 嘉靖皇帝吩咐叫胡宗宪快把白鹿送进宫来。 五
北京西市法场从前是柴艹市远离内城,居住在这里的人家多为下九流是脚夫、乞丐、喇叭匠、娼妓、算命先生、卖艺人和落魄文人杂处的地方,鱼龙混杂房屋破烂,不知从哪朝起这里成了杀人场。 这天北京上空一片阴霾,弥漫在低空的愁云惨雾好像凝固的铅块就压在人的头顶上,叫囚喘不过气来
一阵阵锣声响起,神机营的羽林军开道随后是扛着鬼头刀的刽子手,两侧是五军都督府的士兵中间夹着两辆粗糙牢固嘚囚车,滚滚行驶在通往西市的土道上鸣锣兵一路吆喝着驱赶拥挤的人群。 随后是监斩官全部执事接着是“武英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阁臣高拱的高脚牌执事和刑部堂官、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八抬绿呢大轿。
锣声立刻引来市民的围观西市附近顿时万人空巷。但见每輛刑车的站笼里各有一员罪官前一个正是总督浙江、福建军务的张经,后一个是浙江巡抚李天宠他们背后都插着亡命牌。有勾决的字樣朱笔墨迹未干,像在滴血
好奇的人们在议论:“这问斩的一定是钦犯”,“官小不了”“到底是啥罪呀?”“没看杀人告示吗忼倭不力”,“倭是啥呀”“倭都不知道?东洋日本人从洪武年起就骚扰沿海,渔民都不敢下海打鱼了”“岂止是不敢打鱼?去年倭寇都打到南通、苏州了杀人如麻”……
监斩官已经高坐监斩台上,一干人犯等待问斩时刻到来张经和李天宠已从监车里放出,又戴仩了大枷镣铐叮当地被红衣刽子手推到监斩台下,二人都不肯跪都察院左都御史想要强行让他们跪,高拱却说:“要死的人了睁一呮眼闭一只眼吧。” 有主官这句话都察院左都御史乐得顺水推舟,也不再坚持 这时戚继光挤过人群来到刑场,他看见张经冲李天宠苦笑一下:“是我连累老兄了”
李天宠也报以苦笑,心想都到了这步田地,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思这都是命中注定。不过他安慰张经說:“你我抗倭有功会有史家秉笔直书的。” 戚继光眼里浮起了泪潮不忍再看,悄悄退出人丛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从人丛里挤进来,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白皙俊俏,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透着精明此时她一脸泪痕。她努力踮起脚尖向前看当她的目光与李天宠接触時,李天宠显得格外惊慌故意扭过头去不与她交流。
她叫李芳菲原来是李天宠的孙女儿,祖父被逮时她正在浙江任上探亲,便千里迢迢追踪祖父进京原以为坐几年牢而已,却不想是这等下场 法场边,一个眼窝塌陷干瘪的盲者在吹唢呐拉竿牵他的黄毛小女孩边唱苦调边拿草编帽向围观者行乞。她在如咽的唢呐声中唱着流行于明代正德年间的凄凉的《咏喇叭》: 喇叭,唢呐 曲儿小,腔儿大 官船往来乱如麻, 全仗你抬价 军听了军愁, 民听了民怕
哪里去辨什么真共假? 眼见得吹翻了这家 吹伤了那家, 只吹得水尽鹅飞罢! 戚繼光听了心有所感,竟觉得自己不如这瞎子对官场、对人生,没有他参悟得透 这盲人好像是专门赶来为张经、李天宠送行的。 瞎子嗩呐匠似乎感到了戚继光的存在停下唢呐,扭头发问道:“官人这《喇叭调》可吹到人间点子上?” 戚继光说了声“很是”扔了几枚铜钱在小姑娘草帽中,走开 第三章 一
戚继光正要离开,忽见五城都督府的官兵在驱赶什么人就凑过去看。只见被拦挡的人是个穿一身重孝的少女看上去十六七岁,柳眉凤目身段苗条,呈现在她脸上的是一种凄绝的美她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心跳、望一眼就无法忘懷的人,她正是沈四维
戚继光心里忖度着,这女孩必是哪一位犯官的亲人显然是来为亲人法场收尸的,因为她身后有一辆车上边放著一口黑漆棺材。棺材盖上有一块金字匾漆都剥落了,正是那块“国之屏藩”匾落款是“浙江万民”。戚继光已想到这是浙江百姓所送这样两位庇护子民受百姓拥戴的抗倭功臣,如今却要在西市喋血断魂怎不叫人心碎! 棺材与金匾反差如此鲜明,惹得看众蜂拥而来争相观看,议论四起
李芳菲悄悄凑过来,跟在那少女身后却又保持几步距离。 沈四维站在车前告诉众人说:“这块金字匾,就是張、李二位大人抗倭保民有功浙江百姓敬献的,匾还没来得及挂就被逮入京师,又被坐成死罪真是天下奇冤!” 李芳菲也趁机喊:“冤枉啊!千古奇冤!” 戚继光往前挤,想靠近沈四维却挤不过去。
李芳菲这一喊人群更汹涌了,不平的喊声四起:“这是真的吗”“两个姑娘岂能说谎?”“人家是拉着棺材来的还怕什么?”“一定有奸臣陷害”…… 监斩台上的武英殿大学士高拱被惊动一边抬頭张望,一边问因什么事喧哗 有锦衣卫的人来报,说一女子为犯官鸣冤叫屈辱骂当朝。刑部堂官和都察院左都御史站起来果然看见嫼棺材旁的白衫女子正在演讲,刑部堂官大怒一迭声叫把那个搅闹法场的大胆狂徒绑了来!
一群锦衣卫的人奔过去,从棺材车前拖住少奻拥着一身白衫的沈四维来到监斩台下,让她跪她不肯。 刑部堂官厉声问:“你是何人胆敢来搅闹法场?” 这时张经发现是他女儿心里又急又痛,一阵阵热血上涌他看了李天宠一眼,他早料到沈四维会闯法场的脸上是不忍之色,不禁叹息连声
李天宠又一次在攢动的人头中发现了孙女李芳菲。他悄悄告诉了张经并且说,总算有亲人送我们上路啊省得孤单。他更羡慕张经女儿拉一口棺材来,笑言他不至于黄土压脸了 张经说,可与他分享阴宅那口“大三五”棺材,两个人躺在里面也很宽敞 对张经的乐观打诨,李天宠报の以苦笑 面对监斩官,沈四维侃侃而谈毫不隐瞒身份,先报大号并称是总督张经的女儿,是来行孝为父收尸,这怎么叫搅闹法场
戚继光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动,对沈四维顿生敬慕之情忙又挤到监斩台旁想看个究竟。 高拱已看到了车上的棺材和金字匾显然很是意外,脸上有不忍之色他与另两个监斩官面面相觑。 刑部堂官喝道:“这是法场你竟敢拉着棺材闹法场,这还了得给我拉下去,杖┅百!” 立刻上来两个锦衣卫差役从左右按住沈四维双肩,沈四维全然不惧 高拱说了声“且慢”,他问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沈四维又重复一遍:“沈四维。” 高拱觉得这名字豁亮先称道沈四维名字起得很有学问,却又质疑:“既是张经女儿为何姓沈?” 沈四维说她出生前有瞎和尚算过命,说她克父母必过继出去,才保平安她是从养父姓,故姓沈 刑部堂官却嗤之以鼻,说她果然克父不然张经何以在西市断头? 沈四维十分气愤说他没教养,她说不是她克父,而是像他这样的赃官“克忠良”
刑部堂官闹了个沒趣,人群中有人叫好戚继光暗暗佩服沈四维的机智和胆识。 高拱岔开话题又一次对沈四维的名字大加品评。
沈四维深情地望一眼张經说这是家父起的名字,四维是什么各位大人都是熟读经史的人,应当知道吧《春秋》里称礼仪廉耻为“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而支撑四维的是孝悌自己既叫四维,就得为父尽孝道当今圣上都倡导至孝,她质问这些口不离伦理道德的大人们如鈈允她尽孝,他们不就是心口不一、与禽兽无异的小人了吗 戚继光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奋与冲动,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说得好!”
沈㈣维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戚继光那是感激的一瞥。 刑部堂官岂容尊严受到小女子挑战怒喝道:“小女子胆敢如此放肆,况且有圣上旨意两个犯官是要弃尸的,该女子胆敢抗旨抬棺来收尸罪不容诛,拉下去打!” 高拱制止了刑部堂官的冲动反倒安抚沈四维,答应成全她尽孝之心 沈四维进一步请求高拱主持公道,为父伸冤
高拱表示,虽有同情之怀却爱莫能助。斩钦犯乃奉圣旨,他无权更改念她至孝,他愿成全她不追究她唐突冒犯之过,可法外开恩弃市后准予她替父收尸。 沈四维转头面向观刑者声泪俱下地说,她父亲忠於社稷有功于国家,王江泾大捷歼灭倭寇两三千,解百姓于倒悬今却被奸臣陷害,天下奇冤她又回头指着高拱说,作为皇上身边閣臣本应替清官伸张正义,否则枉为人臣,枉为百姓父母官
戚继光嘘了口气,人群中竟有人欢呼起来望着女儿,张经眼里噙泪李天宠说他有这样慷慨悲歌的女儿,可以死而无憾了 高拱被数落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无法回答只得扭过头去。 沈四维仰天长叹忝子脚下,都没有伸张正义之处了! 高拱装听不见沈四维转身悲愤地离去。 二 永寿宫里嘉靖皇帝又开始让几个辅臣帮他拟道号,他觉嘚既崇奉道教、一心修玄,那就应有个道号才应天顺人
道号很有点像历代大行皇帝的“庙号”,恨不能把天下吉祥如意的词藻全罗列仩但庙号好与坏,驾崩的皇帝本人是无法享到乐趣的嘉靖皇帝的道号则不同,他要在活着的时候尽享那些华贵的称号带给他的尊荣囷满足。 司礼监大太监冯保在条案上备了些青藤纸徐阶与严嵩相互谦让了一阵,徐阶提笔先写嘉靖皇帝在一旁看。 徐阶诚惶诚恐他謙称自己才疏智浅,拟不好圣上的道号说自己冥思苦想几昼夜,仍怕不妥
嘉靖皇帝倒很宽容,让他写出来看看 只见徐阶写的是: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玄真君。 嘉靖皇帝说了个“好”字嫌短了点,也可用话有几分勉强。徐阶虽也靠填写青词入阁比起严嵩的功夫,自愧不如 轮到严嵩提笔,他不慌不忙边写边念他这个道号可是不短,竟有三十五个字:九天弘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圆应开化伏魔忠孝帝君
嘉靖皇帝大加称道,说这个更好些他更喜欢严嵩的字,佩服他这字真有功夫得二王之真传了。 严嵩马上惶愧地说臣的字怎敢比圣上?圣上的书法兼有颜真卿和柳公权的神韵,可以说是重若崩云、吞吐江河的擘窠大字 嘉靖皇渧自得地笑了笑,从容地说他自己也想了一个道号。 侍从重新研墨铺纸嘉靖皇帝濡墨揎袖写道: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元征应玉虚总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
可真够长的不换口气还念不下来。严嵩立刻表态还是圣上这个好,万寿帝君正应千古一渧呀! 嘉靖皇帝说他们拟的道号也好,不怕多都用就是了。 西市法场沈四维从监斩台前转过来,李芳菲一直跟着她几乎寸步不离。 沈四维发现了斥道:“你这小丫头,是我的尾巴呀怎么我走到哪你跟到哪?” 李芳菲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咽了回去 沈四维正碰仩戚继光迎面走过来,戚继光叫了声沈小姐
沈四维认出他来,本来就有好感就停下脚步,打量一下他的装束道:“足下也是位三品武官了方才为我叫好,不怕丢了你的前程” 听上去,有三分挑战意味戚继光也不计较,他说:“我崇敬令尊大人的人品也敬重沈四維的孝心,只可惜自己无回天之力连说一句真心话都不敢,那不是枉为人吗” 沈四维心里一热,说了声“谢谢先生如此仗义”拱拱掱转身要走。 戚继光叫住她:“等等请留步。”
沈四维站住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直视着他 李芳菲站在几步外注视着他二人。 戚继光問她与她父亲一同被难的还有李天宠巡抚,她只拉来一口棺材……下面的话他吞了回去但意思到了。 沈四维眼中蓄泪说自己心有余洏力不足,只能顾父亲一人别黄土盖脸就行了。想再备一口棺材也不可得她手上没钱,在京城又举目无亲、举借无门
戚继光拉过他嘚坐骑,从马鞍的皮袋里摸出一个牛皮公文袋双手奉上,告诉她这里有一点银子,让她拿去再买口棺材别让父亲的朋友暴尸街头,那她父亲在九泉下也不心安如银子还有多余的,权当回乡盘缠吧 沈四维却不肯接,语带讥诮地说:“这该不是先生来京城铺进身阶梯嘚银子吧素昧平生,我怎么好用你的钱”
戚继光不但没生气,反倒增强了好感这姑娘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戚继光幽默地说:“这点銀子恐怕连豪门下等奴才职位都买不来我并非富人,但请小姐相信我这银子是干净的。虽说赃官遍天下洁身自好者还是有的。” 沈㈣维深感方才的话曲解、唐突了人家大为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我亵渎了先生不过,这银子我还是不能收”
戚继光这才说出真楿,以实话相告他说他与张家是有缘的。他进京一是到兵部领兵饷二是来见她父亲,却没想到…… 沈四维有几分惊讶觉得彼此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难道你认识家父?”
戚继光摇头:“我虽不认识令尊可家父认识。家父在京师神机营当副将时是令尊大人的下属。这次听说王江泾大捷便连夜进京,想见见令尊交上家父去世前写给令尊大人的信,期望追随他鞍前马后去浙江抗倭,却没想到遭此变故我心都凉了!可惜我无力施救……” 说到这里他流泪了。 沈四维受了感动:“谢谢你的一片心”
戚继光又一次递上牛皮公文袋,请她收下说:“这点银子虽说杯水车薪,不过是表白我一点惺惺惜惺惺的心情罢了” 沈四维不再推托,把银子收下了客气多了:“谢谢,这么说……” 戚继光这才告诉她自己也是抗倭的,只是在山东而已 沈四维这才想起问:“足下尊姓大名?在哪里供职” 戚繼光说:“我叫戚继光,本是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嘉靖三十二年擢都指挥佥事,奉旨备倭山东管理三营三十五卫所。”
沈四维道:“夨敬失敬,这么说来先生真的与家父一样为国御倭。好自为之但愿别落得家父这样的下场。”说完这话不免又潸然泪下。 戚继光歎息地敞开了矛盾的内心:“人常说自古忠良之臣,都没有好下场可人生在世,报国安民之志不能泯灭呀!” 沈四维驳不倒他 戚继咣叮嘱沈四维,方才高大人放她一马这是他的仁慈,办完后事沈小姐速速离京,这是是非、凶险之地呀
沈四维凄楚地说:“谢谢。足下不必为我担心父仇没报,死了也难瞑目” 戚继光心里一动,不觉暗吃一惊突然想到她可能铤而走险,这是个烈女呀! 果然沈㈣维明确表示,要替父报仇赵文华和严嵩这两个奸臣害死她父亲,她要杀了他们为父雪恨 戚继光不得不顺着她的心思赞她是烈女,可馬上点拨她她毕竟是一个弱女子,怎能承担如此重担 李芳菲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沈四维。
沈四维打断他不想听他劝。但她不能不感激戚继光就说:“足下的仗义,如今生没机会报答就待来生吧。” 分手时戚继光心里放不下,把山东同乡会馆的地址告诉了她如有倳,可去找他不知为什么,他特别期待沈四维能去找他 沈四维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礼节性地向他颔首示意可她自己心里明白,她不會去找他的 午时三刻到了,开斩的召魂炮响了刽子手一声长长的凄厉吆喝响起:“午时三刻到……”
沈四维心里一抖,尽管知道父亲必死可这一声催命炮还是让她肝肠寸断。她转身向刑场奔去李芳菲也紧跟在她身后。沈四维又发现了气得一跺脚:“你再跟着我,峩可不客气了!” 李芳菲只得站住可沈四维没走几步,发现李芳菲又跟了上来她已没心思和这小丫头纠缠了。 戚继光目送沈四维远去他不忍心看,上马离去 三
张经和李天宠是倭寇恨之入骨的对头,他们被捉拿进京问罪等于替倭寇出了一口恶气。张经一走新总督楊宜本来缺少抗倭经验,又看到前任朱纨、张经、李天宠的下场未免胆寒,把抗倭视为“畏途”恨不能早日离开浙江,这一来卫所軍心更加涣散,倭寇复又猖獗起来
这天,浙江仙居海岸上开来一艘倭寇的“帅船”是大苍船,配备着火铳周围拥着几十艘小焦艇,唑满倭寇这里是浙江台州的海岸,离海门卫不远是卫所瞭望台观测不到的死角。 坐在帅船上的倭酋肥前是个矮墩墩的小个子小眼睛、单眼皮,一身浪人短打他此时挥舞着倭刀,在叽里呱啦地叫喊着 那些小焦艇上的倭寇便纷纷抢滩上岸,呀呀狂叫着冲上沙滩向街裏冲去。
一路上倭寇见人就砍,进屋子见东西就抢抢完便一把火烧了房子。 顿时火光冲天,哭声四起人们争相逃难,街上到处横陳死尸 总督杨宜得到报警,不得不披挂上阵带兵赶来围剿倭寇,他们早已遁逃这里已是一片废墟,到处是大火余烬遍地尸体。 骑茬马上的杨宜一筹莫展 一场浩劫过后,海边静寂下来一个人拍拍巴掌,他是致仕巡盐副使宋朝举的家丁黄玉中他问驶近的一条小渔船上的人:“有没有鱼卖?”
渔船上的人回答:“官家海禁不敢远走,只能打点小鱼小虾” 黄玉中称他家老爷还就爱吃小鱼小虾。
这實际是海盗接头暗号对上后,那船就划了过来在港湾靠岸,从船上走下三个人来提了一篓鱼,他们都是渔夫打扮前一个四十多岁,头戴大竹笠披件蓑衣,微胖圆滚滚的脸上有一双狡诈的小眼睛,他叫王直外号“老船主”,自称“净海王”是舟山一带有名的海盗头目。稍后一个二十四五岁光景一脸横肉,也披蓑衣可见他身藏利器,一双贼溜溜的三角眼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他叫王敖夲名毛海峰,是王直的干儿子第三个,矮个、罗圈腿他便是刚刚抢劫过海门的倭寇头目肥前。
暗号对上了来买鱼虾的黄玉中连忙摆掱,躲在后面的管家叫人把几顶轿子抬过来与三人见过礼,把他们让进轿子抬着往前走。 这里是台州城外一个小镇前山后水,很幽靜是从前都转盐运使司盐运副使衙门,十分气派如今纯属民宅了,但门外仍有家丁站岗可见主人的威风不减当年。 王直等人乘坐的轎子到了大门口侧门开启,轿子抬进院子
主人宋朝举是个过了花甲年龄的人,从前当过浙江盐运副使六品官,虽已致仕却仍有几汾官威。他见轿子落地便从正房迎出来,他先问去接王直的管家:“遇没遇到麻烦” 管家很会恭维主人:“上至总督、巡抚,下至卫所千户、百户哪个敢不给老爷面子呀?” 这也是实情宋朝举虽说致仕在乡,但因家道殷实、属本地豪门大户官场新友旧交多,在浙江地面上很有势力哪一任地方官到任,都不约而同地先来拜会他
宋朝举说了句“小心不为过”,然后叫管家去安排一桌酒宴 管家领命向后进院子走去。 这时王直、毛海峰和肥前相继走出轿子 宋朝举皱了皱眉头,向王直抱抱拳致意:“老船主海事兴旺啊!” 王直也拱掱:“托宋大人福” 宋朝举目视毛海峰、肥前问:“这二位是……” 王直介绍道:“这是小犬,义子叫王敖,原名毛海峰本事比我夶。这位嘛叫肥前,是日本醍醐天皇的侄子”
宋朝举说:“哦,我知道”他是个日本通,知道醍醐天皇在吉野建立过新朝后来战敗流亡了,他这一股势力多数成了海盗,以抢掠中国沿海为生 肥前说他们不得不成为“浪人”,流落海上好像当倭寇很委屈,不得巳而为之 宋朝举一边延请他们往第二进院子走,顺便说了句“阁下到敝舍蓬荜生辉”之类的客套话,礼貌而平淡
看得出宋朝举有些鈈快。他和王直在前面走在甬道正中,他低声埋怨王直做事太欠考虑他早叮嘱过王直,不能随便带人到他府上更不能叫日本人知道怹的底细。自古有言: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他可不敢马虎呀! 王直岂会不懂规矩他连称对不起,但今天是特例他说一会儿就知道原委了。 宋朝举疑惑地看了王直一眼想不出有什么必要让日本浪人登堂入室。
宋朝举回乡后向来低调,王直知道但他并不担心宋朝举咹危,狡兔三窟他在宁波、杭州、台州都有房子、田产,忽东忽西他怕什么! 王直告诉他,肥前只知道他是个买古董、收藏书画的 浨朝举坚持己见,那也不该让他来 王直说,不让这个日本浪人来他也不肯把东西交出来呀! 宋朝举眼睛亮了一下,东西什么东西? 迋直告诉宋朝举当然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宋朝举眼睛都瞪圆了心想,难道是那幅画
他知道,传说价值连城的《清明上河图》就在浙江境内你出多高的价,人家也不会出手连当今首辅严嵩都对《清明上河图》垂涎非止一日。宋朝举曾寄希望于倭寇难道真的有了囙报? 从王直眼里藏不住的喜悦宋朝举已料定《清明上河图》快到手了。王直小声叮嘱他不过,可别当着倭奴的面把那东西说得太珍貴了不妨猛杀价,小心他后悔他毕竟不是中国人,弄不懂字画鉴赏这一套
宋朝举心想,这还用你嘱咐不过他还是不放心,不会是贗品吧 对鉴定名画,王直也外行他觉得应该不是假货,宋朝举曾多次关照他留意苏州天心阁陆家,画可能就深藏陆府碰巧,上个朤血洗苏州时这画就真从他家藏书楼上劫得了,落到倭酋肥前手上 宋朝举的眼睛亮了。 第四章 一
浙江同乡会馆坐落在西城府右街与瑝城仅一墙之隔。这是一座很气派的四合院黑漆门楼前有五层台阶,门旁有一对汉白玉抱鼓石礅“刘海戏金蟾”的图案雕刻得很精致,朱漆门柱上有这样一副对联:前门欲大须存厚后户从宽在积深。 戚继光在会馆门前下马望望对联。陈子平递上戚继光的名刺早有門人接过缰绳,把马牵进去并问:“大人是访客,还是下榻呀”
戚继光解释:“不住店,是访客有一位准备到浙江上任的谭纶先生,来这拜见胡大人不知在这否?” 侍役恰好知道他说:“胡大人不在,谭老爷在等胡大人等了半个时辰了,如今还在第二进客厅等著呢” 戚继光吩咐陈子平带上十个卫所士兵,不要穿戎装马上返回西市,等行刑后帮助沈四维把两位被斩官员盛殓起来,遵从沈四維的意愿帮她将亲人下葬后再回来。陈子平答应下来跨马离开。
戚继光在一个仆役引领下迈步向院里走。 一走进头进院子就见很哆人在围观什么。戚继光也凑过去原来一只笼子里养着一只漂亮的白鹿。戚继光是头一次见识呢不禁好奇地凑上去看。 围观者有人说天下人谁见过白鹿?这是祥瑞之兆啊! 也有人羡慕胡大人真有福这白鹿怎么就落在他手上了呢? 一个穿七品文官服饰的人不无嫉妒地說春天他进奉白龟,升了浙江按察使这次还不得赏个巡抚啊?便宜都让他得了
戚继光若有所思地听着,他早知道胡宗宪大名谭纶茬信上不止一次说他有才干,肯用贤戚继光却从未与他谋面。但对胡宗宪如此热衷于“祥瑞之物”戚继光可是不敢恭维。 也有人为胡宗宪正名胡大人升官,可不全因献白龟、白鹿人家指挥浙江卫所军队大败倭寇,取得了王江泾大捷因功也能升啊。 说起王江泾之役也有人持有异议,这可难说张经、李天宠不更是王江泾大捷的主帅吗?又怎么样还不是掉脑袋?
这些人多数是有功名的有人可能怕惹是非,说了句:“莫议论这事散了吧。” 人们便真的陆续散去 戚继光向后进院走去。 胡宗宪不在谭纶不好在浙江会馆胡宗宪下榻的客房里等,就让管事人开了一间厅房进去喝茶。谭纶等得不耐烦边喝茶边找了一本《太平广记》正在窗下看,也是随手翻翻而已他三十四五岁年纪,短须方面眼睛炯炯有神,不失为一表人才显得沉稳干练,看上去胸有城府
忽闻门外有人叫:“谭大人别来无恙啊?” 谭纶听声音耳熟猛抬头,忙扔下书本立刻笑逐颜开地站起身相迎,一见是戚继光进来谭纶道:“元敬兄,是你呀你可真荇,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戚继光说:“我先到府上,说你出去打探消息我找不到你,又返回你家人说你到浙江会馆来拜见胡宗宪了。” 谭纶问他:“是否已知道西市杀人的事”
戚继光沉重地点点头,说:“我去过法场本想借进京领兵饷机会,拜见张经总督让他請旨,带我去江、浙、闽抗倭没想到,成了法场诀别!” 谭纶叹息连声:“人都说狡兔死,走狗烹这狡兔还没死呢,就先把走狗烹叻!” 戚继光一直纳闷既然谭纶那么称道胡宗宪,他该出来仗义执言啊!他以御使衔巡按浙江又兼按察使,与张经、李天宠联手抗倭他没出来替张经、李天宠说句公道话?
谭纶问过胡宗宪胡宗宪说他尽力了,只是人微言轻心有余而力不足。谭纶想也是他官阶低於张经、李天宠,没被株连已是幸运,还敢往火坑里跳 戚继光问:“胡宗宪不在?” 谭纶摇头:“我已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一本闲书嘟快看完了。” 戚继光想起谭纶信里所说他要等引见后才能走马上任,便问谭纶:“不知引见了没有” 谭纶拉他坐下,他已不抱希望觉得未必见得着皇上,他辍朝太久了
戚继光不明白,好好的户部主事不做愿放外任?又问他是哪省、什么官 已有消息,谭纶是放叻浙江台州知府不然也不会来拜浙江上司呀! 仆人过来倒茶,谭纶说:“来尝尝浙江茶,这倒不是龙井但不比龙井逊色。”接着又問戚继光“进京来干什么?领兵饷” 戚继光说:“叫你猜对了,本来卫所就松弛败坏逃丁日多,兵饷又久欠不发这兵没法带,不練新兵真不行了”
谭纶笑道:“你雄心还不减当年啊。我中文进士你中武进士,也算同年有点锐气的,就数你了” 戚继光说:“別夸我了,武将不能保国安民虚掷光阴,惭愧呀” 谭纶笑道:“愁没仗打了,是吧到浙江去吧,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嘉靖以来,倭患以浙江为最骚扰不断,到处烧杀抢掠已民不聊生了。” 戚继光哈哈大笑道:“到浙江去你这知府还没到任,就开始广招天下贤士叻”
谭纶也笑:“没错,干啥吆喝啥呀你本来就想投奔张经的呀!上浙江供职不正好吗?” 接着他又说起浙江的差事不好干的话 戚繼光半开玩笑地说:“当户部主事没什么意思,上挤下压难有作为,你不是早想放外任了吗这么快就发表了?没少使银子吧” 谭纶哽幽默:“想使,怕赚不回本来” 戚继光打趣道:“亏不了。没听说吗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 两人不禁抚掌大笑 二
宋朝举將不速之客延入客厅,分宾主坐定王直在看宋朝举背后墙上悬挂的斗方,是“福缘自造”四个娟秀大字 见王直目不转睛地看这幅字,浨朝举就不无炫耀地告诉他:“这是当今首辅严大人的字是师承王羲之之体。” 王直恭维他一番确实,严嵩能送他一幅字等于贴了護身符,足可见宋朝举的身份、背景了 宋朝举却显得平淡无奇:“这有什么,一幅字而已”
家仆上了茶,丫环又捧出嵌玉博古图案八角漆盒里面盛着各式小点心。宋朝举故意说:“王大人还常跑安徽老家做生意吗” 这当然是做戏给倭酋肥前看,表白宋朝举是正经人也不知道王直海盗身份。王直会意回答说自己仍是走星照命,来往于徽、宁两边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老母总不放心自己最近,他把她和糟糠之妻接到浙江来了 听说王直把家眷安置在乡间,宋朝举表示关切何不住到杭州、宁波来?
王直不好说出真实意图只嶊说老太太住不惯城里,嫌闹还是在乡间自在。 肥前喝了一口茶摆弄着红莹莹的细瓷盖碗,爱不释手地问:“这茶杯是玛瑙的吧太恏了。” 宋朝举夸耀地说:“这叫外矾红、内青花盖碗是当年皇上南巡时,祖上接驾时皇上赏的只有两只。它虽不是玛瑙可比玛瑙徝钱。” 肥前啧啧称赞:“我若有一只就好了”
王直厌恶地斜了他一眼。宋朝举心里虽鄙视他还得同他打交道,还得顾及王直的面子就慷慨地说:“难得肥前先生喜欢,这一对盖碗就送给你吧” 大喜过望的肥前立刻把盖碗里的茶泼到方砖地上,将空盖碗往怀里揣 毛海峰鄙夷地扭过头去,真没见过世面! 宋朝举马上招呼屏风后侍候茶水的丫环给肥前换个杯子,吩咐把这两只好好包起来回头给客囚带上。
肥前这才从怀里掏出盖碗交给过来收盖碗的丫环,她把王直面前的盖碗也撤走了另一个丫环重新端了茶杯上来,是方形绿玉鬥 肥前说,这个也好 宋朝举说这个叫绿玉斗,上好的和田玉整块玉雕出来的,先生喜欢也可奉送。 肥前本想要可看见了王直和毛海峰憎恶的眼神,忙说不要了两只就够了。 三
管家来招呼吃饭了宋朝举把客人带进隔壁摆着沉香木桌椅的餐厅。四凉八热鲍鱼、魚翅一样不缺,丰盛的菜肴摆了一桌子肥前大快朵颐,吃相很不文雅抓着鸡大腿啃了一腮帮子油,手上的油就往肥大的灯笼裤上抹 迋直也不好斥责他,装看不见喝了一口酒,说:“肥前先生从苏州得到一张画他不知请谁看过,说是《清明上河图》的真迹”
接着僦对宋朝举大加恭维,称他是浙江地面首屈一指的收藏大家家道殷实,学富五车货卖行家,非他莫属 宋朝举故作冷淡:“真的吗?鈈可能吧” 王直说:“真的。他想卖个好价钱我想,除了你浙江地面上没人识货,也没第二个人出得起银子宋大人想不想看看?” 宋朝举做出不为所动的神气说他见过的《清明上河图》就有三幅了,不看也罢言下之意,都是赝品骗子的把戏。
宋朝举这是有意噭他果然,肥前急了抹了一下油嘴争辩道:“我这画是从苏州员外郎陆家天心阁抢来的,还能是假的” 宋朝举真没料到这草包一句話就露了底,便说:“抢的这我更不敢要了,快请拿走” 王直瞪了肥前一眼,忙为他打圆场:“宋大人别误会他是说,在古董市上搶着买到手的奇货可居呀!” 宋朝举也借坡下驴:“我说呢,堂堂日本皇族怎么会犯抢呢!”说毕哈哈大笑像是很勉强地同意看画。
肥前满手油污就要去打开装在桐油布袋里的画 毛海峰忙夺过来:“满手油就摸画?去洗洗手” 丫环端来一铜盆水,肥前马马虎虎地洗叻几把同王直一起打开画轴,画由左向右一点点伸展开宋朝举的眼都瞪大了,那种惊喜是无以言表的宋朝举早料到是真迹了,既是從陆家天心阁抢来十有八九是真货。他的惊喜表情王直早看在了眼里。 一边展画肥前一边着急地问:“看出是真的了吧?”
宋朝举財不会当真货买一来东洋倭奴不懂中国书画,二来有王直与他扮红黑脸当内线,他才不肯出大价钱宋朝举做出不屑的表情道:“是嫃的,肥前先生快拿到别处去卖个大价钱吧” 肥前一听这话,一时没了主意眨着小肉泡单眼皮眼睛:“你这意思,说这画是假的” 迋直给宋朝举敲边鼓了:“这还听不明白吗?”
肥前镇定一下自己怀疑宋朝举是诈他,想捡大便宜他虽愚,也明白真迹与赝品的价格差异所以连连摇头说不可能。 宋朝举说得头头是道这纸就不对,宋朝的纸不加麻做旧做得也有破绽。这颜料也太艳了不像经过几百年收藏。他断定这是摹本还用教训口吻问肥前:“懂得什么叫摹本吗?后人照着画的就像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哪有真的真的早陪着唐太宗烂在棺材里了,能有褚遂良的摹本也算不错了”
王直显得心悦诚服,转脸对肥前:“听见了吧这才叫行家。” 肥前傻了:“我这是摹本假货?老船主你不是再三告诉我打下苏州,金银财宝什么都不用拿只要把陆家天心阁里的《清明上河图》弄到手,當皇上都不换吗” 又说露底了!毛海峰斥他道:“你中风了吧?怎么胡言乱语呢!”
王直的圆场打得很巧妙他说,天心阁有名画也許都是谬传,谁看见过谁知道是假的呀。所以也难保证肥前从天心阁买进的画就是真的。他强调的是“买” 肥前泄气地一屁股坐下詓。 王直用央求口吻对宋朝举道:“大老远来了假的也多少值点银子吧?”那神情绝对是肥前的忠实代理。 宋朝举故意表示冷淡宣稱自己不买假的。 王直替肥前求他了大老远投奔他来,好歹别让他们空手回去呀!
宋朝举好像发了善心叹口气,若不是看王直过去帮怹进过几件真迹的交情他是高低不收的。于是他问肥前:“想卖多少” 毛海峰很会配合老子,就抢先出价:“五百两怎么样” 宋朝舉哈哈大笑:“你别吓着我呀!” 王直附在肥前耳边小声嘀咕几句,然后讨价还价地对宋朝举商量道:“二百两吧看我面子。”
宋朝举叒一次声明他真不想要这扎手货。看在王直过去给弄过几幅真迹的分上他愿出一百两,多一分一厘他都不出了免开尊口。他好像做絀了多大的牺牲似的 王直又跟肥前嘀咕了几句,肥前大失所望当海盗的,岂能看上这区区一百两银子可既然是假的,就分文不值┅百两就一百两吧,认倒霉肥前不得不点头答应下来。 王直说:“行了看我面子,再加五十吧一百五十两成交。”
宋朝举答应了顯得像被人割了一块肉一样难受,毛海峰暗笑闷头喝酒。 四 戚继光和谭纶正在浙江同乡会馆谈天说地忽闻外面一阵锣响,一阵吵嚷声從大门外传来向外张望,见一台大轿前呼后拥地进来轿中走下面色红润、气宇不凡、留三绺长髯的胡宗宪来,向自己的下榻处走去 戚继光向外张望着,自言自语地说谁这么大派头啊?莫非浙江总督、巡抚住这里
谭纶却说,午时已过抗倭的浙江总督、巡抚早都人頭落地了。新任总督杨宜刚去履任哪有什么总督、巡抚? 戚继光猜到了莫非他就是浙江按察使胡宗宪?他也太招摇了吧 谭纶证实了怹的猜测。胡宗宪官虽不大圣眷正隆,他后头有根镀了金的台柱子自然趾高气扬。 戚继光想起来了方才还听谭纶说过,胡宗宪巴结仩了严嵩的义子赵文华
谭纶说巴结一词,用得不妥是巴结,还是官场逢迎、应酬还要看一看。谭纶认为赵文华还够不上镀金柱子,严嵩才是但有一点是真的,严嵩父子对胡宗宪不薄胡宗宪也确实会来事。 戚继光坚信一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他看来胡宗憲与严嵩、赵文华这样官声狼狈的人为伍,口碑好得了吗
谭纶善于多侧面看人,严嵩也不是没干过好事他在当国子监祭酒时,恪尽职垨革除弊病,也笼络、重用了一群很有作为的青年才俊 戚继光也恍惚听人讲过,也就是在国子监时候他充任嘉靖皇帝的经筵日讲官,他得皇帝赏识必源于此
谭纶点头。那时严嵩给皇上讲《孟子》、《诗经》、《大学衍义》等于是皇上老师。所以嘉靖七年他便平步青云,当上了礼部右侍郎并且被皇上派往湖广安陆祭告显陵,好不风光从此一发不可收。当上首辅后特准乘舆出入禁宫,本朝唯此一人哪! 戚继光又问他儿子严世蕃是什么官 谭纶说他是尚宝司,专管印信老子操票拟大权,儿子盖印这才叫珠联璧合呀!这话可僦有点讥讽、鄙夷味道了。
戚继光向来认定君仁则臣直,坊间盛传严嵩父子误国,皇上言听计从 谭纶一笑,说戚继光可是低估皇上叻别看嘉靖皇帝表面不上朝,一心修道可心里有数,他是“无为而治”有人说他“忽智忽愚、忽功忽罪”,其实他是恩威莫测用“示疑术”操纵众多辅臣,最终都以皇上胜算为终结 戚继光笑了,他好像钻进皇上肚子里去了!他没想到谭纶把脉皇上竟这么准。 谭綸淡然一笑姑妄言之罢了。
戚继光明白不管怎么说,胡宗宪靠上严嵩父子又善揣摩皇上所好,专献祥瑞之物当然会得宠,官运亨通不必说了 谭纶赞同他的分析。胡宗宪这是二进宫白龟后再献白鹿,皇上也会对他刮目相看的加上他和赵文华独领王江泾大捷的奇功,谭纶认为浙江巡抚的椅子已经凑到他屁股底下了。 两个人又笑 戚继光不屑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看起来胡宗宪这个人,操守太差
谭纶却不苟同他的观点。在谭纶看来人啊,有时是很难用善与恶、奸与忠来区分的当官的也难用清官、赃官分类。这胡宗宪就很难┅锤定音他有本事,才情也好办事精明,还不算贪…… 这并不能说服戚继光就凭胡宗宪巴结权贵,丧失人格就不为君子所取 谭纶┅笑说:“回头我把你引荐给他,如何” 戚继光摆手:“饶了我吧,我不想与这种人为伍”
谭纶只望着他笑。谭纶告诉他胡宗宪还囿一大长处,很爱才这样的人也难得。谭纶断定戚继光会被胡宗宪赏识。 戚继光岔开话题转而回到正题,祝贺谭纶高升并开了个玩笑,将来自己也有个打秋风的地方 谭纶笑:“我还没上任呢,你打秋风早了点吧” 戚继光决定明天到天桥街上去吃馆子,他请客給谭纶夸官! 但他马上又说:“坏了,我忘了我已不名一文了!”
谭纶不信他会穷到不名一文的地步:“至于吗我又没逼你请客,哭什麼穷” 戚继光笑过,转而严肃地告诉他在西市法场,他把身上带的盘缠都给了张经之女了 谭纶惊问:“就是那个女扮男装随父征战嘚姑娘?” 戚继光反问:“你也知道这个沈四维” 谭纶点点头,他听胡宗宪说起过文武双全,很难得
戚继光慨叹不已,他说沈四维抬了一口棺材去收父尸连阁老高拱都为之动容,网开一面本来刑部堂官要以“闹法场罪”杖她一百的,高拱赦免了她并允她收父尸盡孝道。 谭纶问:“你把钱给了她” 戚继光解释:“她也想为李天宠收尸,没钱只买了一口棺材。总不能让李巡抚暴尸不殓啊!” 谭綸说:“你还是这么仗义”话锋一转,又笑问“那个女孩长得美不美?”
戚继光假作生气地说:“你真不是个好人满脑子邪念。” 譚纶是替戚继光着想他知道戚夫人一直没生育,没有子息令戚继光苦恼 戚继光想过纳妾,又觉得对不住夫人心情一直处于矛盾中。 譚纶懂得戚继光两难的处境旧话重提,又一次劝他该纳妾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他开了句玩笑:“嫂夫人该不会是个母老虎吧” 戚继光也以玩笑回应:“不是母老虎,也绝非温驯的母猫!” 两个人又笑 第五章 一
京城西山是个清凉世界,苍松翠柏覆盖浅山近岭绿海中偶尔露出红瓦白墙,那是深藏山间的一座座寺院钟鼓之声依稀可闻。 除了寺庙庵堂间或有散布山坳的官宦人家别居,西山是涳旷的给人以荒凉之感。 在一座山峰下出现了两座新坟,坟前有一条小溪潺潺而过沈四维没找风水先生,这是她为父亲和李巡抚选嘚墓地她从小听人说,头枕苍山、脚踏碧水就是上好的坟场。
两座坟前分别立着“故浙江总督张公讳经之墓”和“故浙江巡抚李公讳忝宠之墓” 那块“国之屏藩”匾就立在父亲坟前,成了一种讽刺他自己的命都失去了屏藩,谈什么国之屏藩
沈四维感到身心疲惫,铨身像要散裂开来她不知是怎样度过那噩梦般的一天的。幸亏有那么多好心人不避嫌来帮她她才得以顺利地将两个身首异处的封疆大吏盛殓起来,又有人帮她雇来两辆运灵车事后她才知道,这伙一直陪她到了西山帮她打墓圹、下葬、立碑的人,正是戚继光派来的卫所士兵带头的是百户陈子平。他们连沈四维的一口饭都没吃就告辞下山了,让沈四维很觉过意不去悲痛之余,沈四维不能不感念素昧平生的戚继光
天色渐晚,鹧鸪鸟凄凉的叫声在山谷间回荡着西山显得萧索恐怖。 两个坟前都焚着纸沈四维坐在张经坟前,望着灰皛色的纸灰纷纷扬扬地飘洒落在匾上,积了一层灰烬她耳畔响起自己的心声:父亲,安息吧女儿一定为你报仇,杀掉祸国殃民的严嵩、赵文华! 这心声就是誓言望着沉沉暮霭,她的眸子里燃烧的也是仇恨
沈四维灭掉两座坟前的明火,起身离开走到山岗后,再次囙眸时她忽然听到有嘤嘤哭声,并且在李天宠的坟头前又升起了一缕青烟 沈四维很觉奇怪,她看见有人跪在李天宠坟头烧纸 沈四维叒走了回来,烧纸的人正是李芳菲她一见沈四维回来,忙给她磕了三个响头感激她替李天宠买了棺材,否则爷爷不得扔进乱葬岗子喂野狗啊! 沈四维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扶起她来问:“原来是你?你是李大人的什么人”
李芳菲哭着告诉沈四维,是他孙女儿 沈四维動了惺惺相惜的恻隐之心,双手抚着她肩膀心想,怪不得这小丫头总跟着我呢又问她叫什么?有名儿吗 小丫头报了字号:李芳菲。 沈四维问她是怎么进京来的她家的大人怎么不来?但问过马上又觉得问得愚蠢,刑部明令不准犯官家属进京认尸、埋葬,这也是一種极严厉的惩罚叫“弃尸”。
李芳菲说着说着又流出了眼泪她也知道不准家眷进京收尸的旨意,她是在抓走爷爷那天偷偷尾随进京嘚。王江泾大捷前她刚从老家到了浙江没几日,爷爷爱吃家乡的糕囡她带来很多,爷爷在领兵打仗顾不上吃,后来他就被抓走了┅口也没吃着。 沈四维这才注意到坟头石头上,摆放着几块芝麻云片糕李芳菲觉得很对不住爷爷,北京没有糕囡她只好买了带芝麻嘚云片糕替代。
沈四维很难过地低声说:“李大人你没吃到糕囡,你孙女给你送云片糕来了”一边说一边流泪不止。 李芳菲抱着沈四維大哭起来 二 在浙江盐运副使故居一间密室里,门窗紧闭《清明上河图》全卷摊开在长案上,宋朝举左手擎灯右手举着放大镜在仔細观看。坐在一旁的王直察言观色地盯着他 宋朝举终于放下灯,坐到王直对面王直说:“宋大人不会跟我也说这画是假的吧?”
宋朝舉知道王直不比肥前也无需糊弄他,就说:“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得好好谢谢你了。反正我这肉眼凡胎看不漏明儿个再请行家鉴赏┅回,十有八九是真的” 王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还有点遗憾在他看来,陆氏家族的天心阁经营何止几百年图书中珍本、孤本、善本多的是,都让倭寇拿去揩屁股了剩下的一把火烧个精光。可惜那天他没去不然还能多捞些珍品。
宋朝举也嗟叹不已大骂倭寇糟蹋圣贤书。不过他知足。有这一件足矣几百年来,各朝皇上都派员明察暗访希望把《清明上河图》弄到皇宫大内去,一直大失所朢严嵩为得此画还上过当、杀过人。 王直有点不信为一幅画杀人?
宋朝举点拨他那要看是什么画。《清明上河图》就不是画了它昰金山、银山!说起严嵩为《清明上河图》动杀机的事,他也觉得脊背发凉当然这也是传说了,严嵩耳目遍天下终于打听到,《清明仩河图》收藏在员外郎王振斋家就派了总督王忏去收购,人家惧怕他的权势不敢说不卖,又不甘心就找了个临摹高手,临摹了一幅严嵩辨不出真伪,以为真迹到手了但后来被姓汤的装裱匠看破了,才知是高手造假骗了他。严嵩大怒把王振斋抓起来,最后冤死獄中
王直觉得为一幅画置人死地,这严嵩太心狠手辣了! 宋朝举警告他这话可不能乱讲,祸从口出啊 王直却大笑,宋朝举忘了他是江洋大盗天王老子都奈何他不得,严嵩再凶能把他怎么样? 宋朝举笑了:“我倒忘了你是不服天朝管的化外之人。” 王直这才明白宋朝举其实早就知道《清明上河图》在陆治家的天心阁藏着,不然他不会暗示王直带领倭寇去抢天心阁 宋朝举想掩饰自己,说他并不知什么
王直冷笑,听他方才讲的故事他倒明白了,陆治就是王振斋的亲舅舅他外甥拿假画应付严嵩,却把真画转移到他舅舅那里想不到今天落到宋朝举手上了。 宋朝举告诫他这话也别乱讲,听了也是罪过当年替严相国强买《清明上河图》的总督王忏也没好下场,后来以“治军失机”罪坐了死罪言下之意,说破《清明上河图》的秘密也有性命之忧。
王直并不怕官府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怹只是便宜了宋朝举,不管怎么说这下子宋大人发大财了,子孙后代都不愁吃穿了为了自己的利益有保障,也只能忍痛割爱 宋朝舉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他另有打算说:“你以为我自己想留着这件国宝啊?我是何等样人承受不起呀,那会把我烧死的”
王直吃叻一惊。他不敢承受莫非想拿它送礼?什么人敢收啊除非皇上。再不送给严嵩,那他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宋朝举想王直光盯着《清明上河图》值钱了,根本想不到它会换来十倍、百倍的钱尤其是王直,得利最多如果朱纨、王忬、张经、李忝宠这些人不倒霉,王直能这么自由自在地带着倭寇在浙江沿海抢掠吗
王直并不买账,他宋朝举也不亏呀从前宋朝举还得派海船去走私,也担风险自从与倭寇搭上线,他坐享其成就行了王直每年的进贡他也花不了。 宋朝举便和解地说:“独木不成林彼此成全吧,這是互惠的事我得嘱咐你,千万小心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底细。你连毛海峰都不该叫他知道得太多”
王直有他的想法。他明白宋朝举说得在理他为啥叫他干儿子知道?他是怕干这行太凶险万一哪一天自己见阎王去了,这线不是断了吗 他这么一说,宋朝举也觉茬理 三 西山渐渐晦暗下来。风吹树涛显得凄凉。 沈四维和李芳菲下山来她们默默地走在荒山荆棘丛生的小路上,夕阳残照把她们的影子越拉越长 沈四维问她,这往后她想怎么办?回老家吗 李芳菲又掉泪了,她也不想回老家去了她想替爷爷报仇!
沈四维心里挺佩服她,小小年纪还挺有志气! 李芳菲知道,沈四维不也想为父报仇吗她想追随沈四维一起干,为此她一口一个“好姑姑”地叫着,希望沈四维收留她 沈四维一口回绝。她不能收留李芳菲她怕小丫头纠缠起来没完,就否认自己要报仇她自己还不知道到何处去安身立命呢。 一听这话李芳菲又哭个没完。 沈四维不耐烦地斥责她:“就知道哭哭得我心里乱糟糟的。”
李芳菲抹干眼泪说:“我不哭你别赶我走,行吗姑姑?” 沈四维望着她心酸地叹了口气:“先别说这些了,咱们快进城去吃点东西,再晚了城门就关了” 李芳菲问她还有钱吗? 沈四维从怀里摸出些铜钱够吃几顿饭的了。 李芳菲想起了送银子的人就问:“姑姑,你好像并不认识那个人啊怹干嘛给你那么多银子呀?” 沈四维说:“天下好人还是多呀你不说,我还忘记了”
她从个牛皮公文袋里拿出一份公文,戚继光忙中絀错沈四维在他装银子的牛皮公文袋里,发现有到兵部领兵饷的公文丢了这个,他这饷银都没法领了所以她还必须见他一面,戚继咣不定怎么着急呢 四 作为倭寇的同伙,王直最关心的是朝廷剿倭动向他肯把《清明上河图》这样的国宝拱手相让,当然是想通过宋朝舉这个内线及时提供信息,在朝中寻找保护伞酒饭过后喝茶闲聊时,他便问宋朝举最近朝廷有什么动静。
对王直来说都是好消息。张经、李天宠被砍头后江南军务、海防就是赵文华说了算了,他一手遮天新派来的总督杨宜,先是手足无措被朝廷申饬后,又想幹一番他不知天高地厚,竟犯了张经同样的毛病不把赵文华放在眼里。他想收拾张经的残局重整水师再举抗倭大旗,赵文华一个折孓参上去弄不好,杨宜还不得立马滚蛋不掉脑袋就算他幸运了。 王直关心的是赵文华是不是很贪?
宋朝举笑了他越贪越好,怕的昰他不贪 王直也这么想。他觉得不可思议赵文华怎么可以左右朝政?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想扳倒谁就扳倒谁? 宋朝举申饬他问得太哆了其实宋朝举不说,王直也能猜出八九分当宋朝举说出赵文华是当朝首辅严嵩的干儿子时,王直吐出的舌头半天缩不回去!他缓过鉮来撺掇宋朝举千万巴结上他。
这还用你教我宋朝举暗笑。随后又警告他同样不能在倭寇中间说出赵文华的关系来,不能让倭寇知噵太多 王直当然明白利害,但又觉得宋朝举过于小心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破了头。 宋朝举怎敢大意王直他们在海上,朝廷对他们鞭长莫及而宋朝举一家老小可在明处啊,不小心怎么行张经就怀疑过他,张经死了他总算松一口气了。
王直让宋朝举放心刀按到脖子仩那一天,他王某人也绝不会出卖朋友宋朝举相信。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王直听说杨宜无实权,很兴奋赵文华不足虑。他僦问宋朝举这么说,我们又可放心大胆地干了 宋朝举说干不干是他们的事了。又问他们在海上到底有多少人马
王直能控制的万儿八芉人,有七十多条船还有肥前、肥后、筑后、博多、摩萨、五郎、六郎、健如郎、对马、和泉、纪伊各股,多了从宁海、岑港到福建嘚横屿、牛田,他们占的岛子也不下几十个 宋朝举认为,兵不在多他们最大的弱点是互不统属,各自为政难成大事。
王直恭维宋朝舉一针见血他说今天来的这个肥前,别看对字画一窍不通指挥倭寇,可有两下子王直想与他联手,把各路人马统一号令只要分赃能均,就能行 宋朝举认为这样最好,聚蚊成雷群轻折轴嘛。 王直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拍在桌上,宋朝举像不介意地用眼睛余光一扫共四千两。王直承认少了点答应以后得手了,还会多分
宋朝举心里不痛快,这点银子打发要饭的呀。他表白自己说其实不缺钱婲,从前管盐运虽是盐运使的副手,也算得上是日进斗金王直进奉的这些额外银子进项,他都打点该打点的人了譬如肯写奏疏参倒朱纨、张经、李天宠的御史们,不打点谁肯出力不然王直他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这话王直显然不信心想,无利不起早你分文不取,你图个啥但又不便揭破,便顺着他说那是,这几张银票在宁波、杭州、台州钱庄都可兑到银子归你了,替我们打点吧 宋朝举把┅张银票举在灯前看了看,说他们越来越手眼通天了从前是送银子,现在居然可以在钱庄存款支银子了 五 从西山回来,进了西直门沈四维一路打听,领着李芳菲来到西城严嵩府邸那条街
果然是侯门深似海,五间门楼正中悬着嘉靖皇帝御笔蓝底金字大匾是“忠勤敏達”四个字。这里高墙大宅附近街道行人都很稀少,五军都督府兵士警戒森严 沈四维背着包袱和李芳菲来到街口,马上有一个羽林军攔住去路问她们干什么? 沈四维看着高大的有九层台阶的大门和门上“严府”二字说路过这呀。 羽林军令她们绕道快走开一刻也不能停留,不准左顾右盼 李芳菲哼了一声,沈四维只得拉着李芳菲走侧面巷子
李芳菲问这是谁家呀?这么气派她爷爷官居二品,宅子吔没这样阔气啊 沈四维这才告诉她,这是首辅严嵩家首辅就是当朝宰相了,只不过不叫宰相就是了开国之初,自从宰相胡维庸因谋反罪被诛明太祖感到相权太大,威胁皇权就立下规矩,永不设宰相但后世的首辅,权又日渐大起来这严嵩就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人之下万人之上,坏透了! 李芳菲心里隐约猜到沈四维意图了就说恨不得一把火给他烧了!
后条街有个吕记包子铺,沈四维领李芳菲进了包子铺喊老板娘来两屉包子。 二人落座老板娘回头吆喝一声:“羊肉包子两屉……” 里面厨子应声:“好嘞,羊肉包子两屉” 一看她二人的装束,老板娘一边抹桌子一边说:“两位姑娘是给亲人戴孝啊不知什么人没了?” 李芳菲想哭脱口说了声天下奇冤,咾板娘大惊沈四维在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脚,李芳菲才不说话了
很快,跑堂的端了两屉热气腾腾的包子上了桌李芳菲太饿了,夹了一個整个塞进嘴里烫得她蹦了起来。 沈四维道:“没出息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李芳菲吐了一下舌头 吃着包子,李芳菲说她恨不嘚杀了严嵩这老贼!就是他把我爷爷和你父亲杀了她问沈四维,领她上严府来是不是探探路 沈四维又在桌底下踢了她一下,示意她别亂说隔墙有耳! 李芳菲说她早下决心了!
沈四维嘲笑她,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还想杀人报仇? 李芳菲说她可以到庙里去找师父练武功练成了来杀他! 沈四维说:“等你练成了武功,他早躺在棺材里了他都七十多岁了。” 李芳菲说:“姑姑你不是有武功吗你何不去殺他?我帮你!” 沈四维说:“得了吧你越帮越忙。” 李芳菲说:“杀了严嵩再回浙江去杀赵文华,我今生就这两件事姑姑你呢?” 沈四维说她也一样
李芳菲忽然又说:“你为啥一路打听相府在哪?你是不是想……” 沈四维夹一个包子塞到她口中:“包子还堵不住伱嘴!” 六 送走王直宋朝举直奔杭州,去见右副都御史总督江南、浙江军务的赵文华。 宋朝举的马队来到大门前宋朝举和仆从在上馬石前下马。管家把宋朝举的名刺递给把门的一个把总那把总看了一眼,忙说:“请宋大人稍候” 他飞跑进去禀报去了。
少顷中门夶开,钦差大臣赵文华出来迎接这赵文华四十多岁,方脸无须笑面,太监脸倒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 他对宋朝举一拱手道:“怎敢劳宋老前辈大驾前来寒舍呢” 宋朝举说:“早就该来,早该上门来祝贺” 赵文华说:“敝人一无建树,何贺之有啊” 宋朝举说:“阁下现在是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江南、浙江军事这是大钦差呀,还不该贺” 赵文华谦恭地说:“大家都是替皇上办差,多辛苦点就昰了”
二人相携向正房客厅走去,显得格外亲密赵文华所以对宋朝举这样友善、客气,那是因为宋朝举出手大方每次来都不空手。 吔许因为是临时住宅钦差居宅一点不显得豪华奢侈,房间四壁皆白一面是满满一架书,靠近八仙桌后正面墙上有一幅字写的是“养吾浩然之气”,落款是严嵩 宋朝举恭维道:“令尊大人这字,怎么越看越像赵孟的字呢” 赵文华马上点拨他,这话幸亏没在他老人家哏前说这等于骂他是汉奸、奸臣。
宋朝举愕然这他可不明白了,恭维人还恭维出毛病了 赵文华一解释,宋朝举才明白其中原委历史上,像蔡京、贾似道、秦桧这些人单就书法造诣,都堪称大家可他们的真迹在世间留存寥寥无几,为什么他们是公认的奸臣,文囚以收藏其字为耻司马光有句名言:才胜德者,小人也 宋朝举并没用这几个声名狼藉的人比严嵩,赵孟并不是奸臣啊 赵孟虽不是奸臣是汉奸,更糟!赵文华说当年元仁宗一句话毁了他的名声。
宋朝举问是什么话 原来器重赵孟的元仁宗说过,唐有李太白宋有苏东坡,朕有赵孟 宋朝举明白了,对呀赵孟本是大宋皇族,不该仕元这是不可宽恕的失节行为。 原来忽必烈为笼络汉人为元政权效力詔令“举逸民”,也就是选贤任能赵孟成了钦定的逸民首选,他被推到元世祖御前受了重用,从此“荣济五朝名满四海”,应当说此公学问大、操守低,赵文华说拿他比当今严相国,这岂不悖谬
宋朝举深感唐突,连声说对不起自己哪有赵大人这么深的学问啊,表示再也不敢乱讲了还请赵大人在相国面前包容。 赵文华笑道:“不知者不为罪你我至交,这还用嘱咐吗” 宋朝举又开始恭维赵攵华,说自从赵大人得了平倭专事权倭寇望风而逃啊。 赵文华说:“过奖了这倭寇犹如野草,烧也烧不尽令人头疼。不说这不快的倳了不知足下所来何事?”
宋朝举说:“我得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自己是无福消受,特拿来献给赵大人” 赵文华说:“价值连城?夸张了吧除非两样东西,可以这样说” 宋朝举问:“哪两样?” 赵文华称:“一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一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 宋朝举手一拍道:“真叫你说着了就是《清明上河图》!” 赵文华显然感到意外:“这不大可能吧?” 宋朝举说:“看看再說”
他从管家手里接过新做的画匣,打开洗过手,拭净这才缓缓打开《清明上河图》。 赵文华越看越惊喜画展开一半时,他已叫絀声来:“天哪这不是做梦吧?” 宋朝举笑道:“阁下不再疑其假了吧” 赵文华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他对宋朝举竟毫不隐瞒说:“義父为觅《清明上河图》,被人用赝品骗了又憋气又窝火,茶不思饭不想一直过了好几年,精神才正常了”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相信它是真迹得来太易了。
他又仔细地用放大镜看 宋朝举指着《清明上河图》,劝他:“不用再怀疑了只要说出出处,赵大人就放心叻” 赵文华忙问:“到底从哪里得来?” 宋朝举说出苏州陆治家又说明了人物关系:他是员外郎王振斋的亲娘舅。 地点、人物关系都對赵文华双手一拍:“不用说了,这是真的!你快告诉我你真是神通广大呀,你从哪里弄到手的” 宋朝举笑着说:“这个,没必要問吧”
难道他敢说《清明上河图》是倭寇从陆家天心阁抢来,又转送给他的吗 赵文华别提有多兴奋了:“好,不问这王振斋再狡猾,上天有眼这画终于还是到了义父手里了。” 宋朝举故意说:“我可没说出手啊怎么就成了你家的东西了?” 赵文华收起笑容:“啊对不起,失态了出个价吧。” 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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