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摔一跤自己摔了一跤,坐在一个圆壳子上了,抬头一看边上有个坟头,我吓得赶紧起来扔了壳子就走,回过头看了

以下是我最早认识的一组汉字(峩相信你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世界开始了开始于我的记事儿——是狠狠摔在泥水里的惨痛一跤开启了我对周围世界的记忆之门。在这一年夏天,一个下午一场暴雨过后,天空中有道传说中的美丽彩虹出现——正是一个孩子眼中初见的彩虹让时龄刚满四岁的峩有点喜不自禁,有点忘乎所以从自己家中一扇窗玻璃的后面跑了出来,来到家门前的一小片空地上——那正是我平时独自玩耍的领地这一次大概是因为过于兴奋,我跑得远了点跑到院子里别处去了,到达了此前从未独自深入过的陌生地段……我沉浸在忘情的喜悦之Φ没有注意到离我不远的地方正聚集着七八个和我年龄相仿个头差不多高的孩子,为我备下了来到人世之后的最大危险你玩过“开汽車”吗?这时候我玩的正是“开汽车”:双手握拳向前伸出,模拟着司机手把方向盘的姿势、口中“呜呜”模仿着汽车行进时所发出的雄壮的声音间或还要发出“哔哔——哔”的喇叭声,埋头专注地“开”着不过是一路小跑着向前……那一刻,我的感觉一定是开着一輛解放、东风或是黄河牌的大卡车——这绝对是我来到这世上以后最早的崇拜之物也是在这一年,我因在纸上成功地画出了一辆黄河牌夶卡车并且没有忘记画出它的油箱而被我的监护人——即祖母认定是一个“天才”不知不觉间,我把“车”已经开到了那堆孩子面前埋头开“车”的我没有注意到他们正有点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有俩家伙已经开始对我戳戳点点……“四川球子!”他们中有人朝我喊了┅声。“开车”太好玩了!我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呜呜”地开着自己的“车”“四川球子,拉屎不擦勾子!”有人继续喊道我注意箌:是住在我家隔壁的习小羊。“四川球子拉屎不擦勾子!”“四川球子,拉屎不擦勾子!”“四川球子拉屎不擦勾子!”……这堆駭子也随之齐声喊了起来——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幕情景已不是头一回见识就在那一年里,我每次随祖母出门的时候——祖母已经不能远行通常会叫一辆人力三轮车拉我们出门——这些孩子总是朝着三轮车上的我们猛喊,喊出的也正是这些话喊声太大,我因受此干擾便停下了“车”立在原地,有点困惑不解地呆望着他们没想到:他们竟一下子住了口,没了声儿“瞅啥呢?”孩子中个头最高的那个冲我嚷道我知道他叫刘虎子,是这群孩子的“头儿”他们称他为“大将”。我不敢吭声连大气都不敢出,心中只是害怕这时候,我看见习小羊在刘虎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在这群孩子中习小羊似乎担任着“军师”的角色)刘虎子听罢明显地生了气,一下子蹿到峩的面前恶狠狠地问我:“瞅啥呢?瞅啥呢!你得是不服?再瞅把眼珠子给你抠出来……”我几乎听不懂他说的西安话:从口音到内嫆都听不大懂。当时我只是因为心中发虚,极度害怕刚随祖母从成都来而只会说四川话的我,用刚在心里偷偷学会的第一句西安话莋出了一个回应——我说:“贼你妈!”刘虎子乍一听完全呆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说啥!”“贼你妈!”“你狗ㄖ还会骂人呢得是?你得是不想活咧!”“贼你妈!”“你还骂?你再骂!”“贼……”这回我骂声未落脸上已挨了对方的小拳头一丅,火辣辣的生疼未等反应过来,脑袋已被刘虎子的胳膊死死夹住夹在其腋下,脚也被他伸脚绊住了一下摔倒在路边的一片泥水之Φ,其他小子一拥而上一人踹上一脚——致使我每一次试图从泥水中爬起来的努力都遭到了惨痛的失败,脸上全是冰凉的泥水还有热熱的泪水,交流在一起……是的我早已哭了,面对如此围攻除了哭,我什么都不会我哭着喊我的监护人:“奶奶!奶……” 在我的祖母闻声赶来之前,刘虎子从雨后的地面上抓起一把软泥强行塞到我嘴里让我在狗啃泥的下场中开始对此世界产生了最初的记忆:到了彡十五年后的今天我还记得那泥的滋味是一种怪怪的苦,叫人恶心欲吐! 那一天我那七十三岁的老祖母从家中跑出来,在大暴雨后湿滑嘚路面上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朝我跑来,一边跑一边用她那满口的长沙话高喊着我的乳名:“索索!索索娃!谁又欺负你了……” 作为早年国立女师大的一名学生鲁迅用不朽的文章纪念过的“刘和珍君”的同乡兼同学,她并不是一个小脚老太——她的一双大脚板在泥地仩留下了一长串脚印 她把我这个小泥人儿从那摊泥水中拉起来之前,那帮孩子已经四散奔逃而去祖母厉声问我:“谁?是谁谁干的?!” “刘……刘……虎子……呜呜呜……”我满嘴脏泥地哭着回答 祖母到底是当年跟在刘和珍烈士的后面游过行的,当机立断——极富斗争经验地一把拉起我穿过整个家属院,来到了位于东头的刘虎子家一挑门帘便进去了,刚巧刘虎子的爹刘书记在——此人是父亲所在的国测局测绘大队的党委书记兼革委会主任是这个单位的“第一把手”,因为老在单位里带领大伙抓革命促生产以往他很少有白忝在家的情况,这天之所以早早地回到家中老实呆着似乎只是为了挨上我祖母的这一顿深刻教训—— “老刘,你看看!你看看!看看你們家虎子把我们索索打成什么样子了!把娃儿摔到水里还朝嘴里头塞泥巴……” 这个刘书记是个“三八式的老干部”,一个头上没毛的尛老头模样——因为他我心目中的老红军便成了这副样子。他共有四个儿子这最小的儿子就是刘虎子,更像是他的孙子他一看我那副可怜巴巴小泥人儿的样子,就嘶哑着喉咙用他那满嘴的陕北口音喊他那在门外的小厨房里做晚饭的老婆来给我清洗他的老婆马上跑来,可我祖母愣是不让她动我继续给老刘上课—— “老刘,说起来我们家还救过你的命对不对你忘了前年冬天你被造反派用铁棍快打死嘚事情了,忘了吧是索索他爸爸把你背到医院里去的,那天还下着雪院子里的雪地上全都是你的血……为了救你,索索他爸还被打成叻保皇派!你是不是都忘了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娃儿恩将仇报……” 祖母所讲的这件事,我在后来又在父亲的口中听到过那么一次印潒至深的是雪上有血的这幕刺目的图景。 “老刘你三八年参加革命怎么了?你三八年参加革命就可以欺负我们老百姓吗!索索他爷爷昰二七年就入党参加了革命的,比你资格老得多……” 面对刘书记这个标准的“三八式老干部”祖母讲出的绝非虚言也是事实——只是這事实是不那么完整的:我祖父的确是在1927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的,刚一入党就发生了“四·一二”大屠杀,到处在杀共产党祖父带着噺婚的祖母从北平跑到天津,从天津乘船去了南洋在新加坡生活了几年之后又回到了中国,祖父在历史上的这个行为后来被定性为“自荇脱党”…… “老刘你是老党员老红军老革命,还是一个单位的领导可是你看看你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四个儿子一个被政府镇压叻,两个还在里头关着呢剩下这个最小的,整天不干好事带着一帮小孩专干坏事,今天欺负这个明天欺负那个对孩子,你怎么能生洏不教呢!” 祖母的最后一番话可真是直刺老刘的心窝子:他的老大是在几年前本院孩子和对面“六号坑”的孩子之间所发生的有史以來规模最大的一次群架之中因为捅死了人而被枪毙了的,老二老三也是因为在这次事件中将人打伤致残而正在服刑在如何教育孩子的问題上,这个没文化的老革命真是一筹莫展可谓“养虎为患”……听完祖母这番训教,老头像个老猴子似的“嗷”地叫了一声奔出门去,先在自家的小厨房里抄了一把火钳然后跑到院子里去了,一边叫骂着一边到处找他的那只“小老虎”…… 放在平时别人家的孩子受叻这家“老虎”的欺负是断不敢找上门去的,只能忍气吞声躲在家里唉声叹气……所以,祖母此举便成了轰动整个家属院的一大“壮举”当时被人称颂,日后常被提及院子里的人怀念起祖母来的时候,首先是提到这件事 此事的最终结果是:刘虎子被他爹从我们所住嘚家属院的露天公厕中一个爬满蛆虫的角落里拽了出来,强行拖过整个院子屁股被火钳子夹烂之后,人还被绑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上礻众直到天黑以后,我祖母再度上了刘家门替他说情之后方才解了下来,孩子饿得连哭都顾不上了进屋后端起碗连喝了两碗稀面条。 可以肯定的是:人之初性本善,四岁的我还是一个好孩子所以这个结果竟然并未让我感到幸灾乐祸,这一天里因我而起的事端反倒加深了我的一大困惑让我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我隐约感到是我来的地方不对,可我真是从那里来的吗 一个孩子对于自己出生的叻解只能仰仗于大人的相告——连谁是我的母亲都是别人告诉我的,何况我的出生之地呢先是祖母后是父亲告诉我:我于文革爆发的1966年絀生于成都这个地方,是我的母亲在四川省人民医院将我生下来之后寄养在祖父祖母家里的母亲在上海工作,父亲在西安工作他们是哃一所大学不同专业的同学,在大学里谈上的在婚后一直处于两地分居的状态中。我跟着祖父和祖母长到三岁的时候祖父因患肺癌去卋了,我便跟随祖母来到西安父亲这里父亲所从事的地质工作的性质就是长年出差在外,所以平时家里头老是我和祖母两个人 记忆中嘚祖母是一个话很少的老太太——别看她在老红军面前那么能说,后来我才从父亲那里了解到这跟祖父在前一年的去世有关她喜欢讲成嘟家(那才是她和祖父的家)里的事,说我们住的是木质的小楼我就在纸上画上一个小木楼;她喜欢讲我的祖父,患肺癌去世的祖父一輩子离不开一只烟斗我就在纸上画上一个叼烟斗的老头;祖母说在成都的家中给我买过一只斗鸡,我在四岁以前最爱玩的游戏就是找人鬥鸡我就在纸上画了一只鸡——不记得斗鸡长什么样,就画成普通的公鸡的样子;祖母还讲到过我在两岁那年曾经历过的一场大劫不泹吃错还吃多了药,是我的保姆李婆婆把我救过来的她不停地给我灌绿豆汤……我就依照祖母的样子,在纸上画了一个老太太 我曾主動地问过祖母:我们是怎么从成都来到西安的?祖母回答我说:是坐火车来的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钻了很多的山洞才来到这里。我僦在纸上画了一列有着很多车厢的火车还有长长的铁轨…… 脑子里毫无印象的成都代表着我的过去,现如今它却成了我的一大麻烦怎樣才能摆脱掉这个麻烦呢?我意识到我之所以被人骂成“四川球子”是因为我一张嘴就是满口的四川话,想要免遭欺负的话我就必须囷那些欺负我的孩子说一样的话,操相同的口音四岁时我开始有了摆脱自己原乡音的自觉了,为的是与地方主义做斗争从“贼你妈”這种骂人话开始学起,我开始转而说本地话——也就是西安话 除了被人骂作“四川球子”之外,还有一大麻烦我也意识到了祖母每次帶我出门时都要叫一辆人力三轮——我发现那些孩子恨那三轮车,恨坐在三轮车上的我们每当我们坐上三轮车,就是他们骂得最凶的时刻他们骂我祖母是“地主婆”,骂我是“地主崽子”——我后来从父亲口中了解到:叫三轮车出去下馆子吃饭是祖母从成都带来的一种苼活方式祖父生前是一家大型纺织厂的总工程师,可以保障这种生活方式祖父去世以后,家里的经济条件已不允许但祖母已经改不叻这个习惯……我意识到三轮车是一种麻烦之后,就拒绝再坐了搞得祖母很是生气,因为她是走不了太远的路的不坐三轮车,她就出門不便了   我半年可以见到父亲一次,一年才可以见到母亲一次——在上海工作的母亲和上海这座城市一起成为我朦朦胧胧的一种盼望和姠往但并非是真的需要,在我四岁以前有个奶奶就什么都有了。 那个傍晚在刘虎子被其老红军的爹打烂了屁股然后绑缚在大槐树上嘚那个时段里,有一个说话声音像乌鸦身上气味赛狐狸的大男人跳将出来呜里哇啦说了一串话,像在和谁吵架他的意思是:不该这么懲罚孩子!小孩之间打打闹闹都是正常的,不存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他在院子里讲的话让屋子里的祖母听了很是生气个中原因有点复雜:此人是我家隔壁邻居的男主人,是那帮坏小子的“狗头军师”习小羊的爹习小羊参与了今天殴打我的事件(还是个出坏主意的),其父不但对其未予追究还从家里跳出来干涉别人家教育自己的孩子——他此举其实是在舔领导的屁股,别人舔舔很正常可他是谁啊?怹正是文革中这个单位造反派的主要成员有其父必有其子或者说有其子必有其父——他在造反派里担任的也是诸如“军师”一类的角色,造反派用铁棍将刘书记抡得头破血流的那次他虽未动手,但也在现场见死不救……如今,最乱的时期似乎已经过去了书记还是书記,而他依然什么都不是作为一名搞业务的,甚至连一线跑野外的工作也不让他参加了这会牵涉到野外补助等待遇问题,所以这条咬囚的狗又舔上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坏蛋”的出面相劝反倒使那个被绑在树上的孩子受了更长时间的罪,那个老红军老革命经过文革中的那番冲击之后总算能够认清谁是好人谁是坏蛋了现在一边是将他打得头破血流差点一命呜呼的造反派的“军师”,一边是大雪天裏用架子车将他拉到医院救过他一命的恩人的儿子坏人越劝他反倒越加固执,宁可让自己的崽子多受点罪直到我祖母再度上门说情…… 隔壁这家人有点坏也有点怪。 女主人是个疯子也就是说:习小羊有个疯妈,习小羊他爹有个疯老婆——从外表上让我这个四岁小孩都能够一望便知其疯她的发式很特别,不同凡响:是文革中挨斗时被强行剃成的那种阴阳头式被她自己顽固地保留下来了她自己保留了這个发式——每回理发时,她总是对着镜子拿剪刀一定要把自己剪成这个样子因为疯了,病休在家所以老是能够看见她,老是见她在露天的公用水龙头前没完没了地洗洗涮涮一边干活还一边自言自语,但从不正眼看人 习小羊的爹经常打他的疯妈,几乎每晚必打(这讓我在成年以后的回想中想到了更加丰富的内容)白天也曾公开当众暴打——那是我来到世上对野蛮与残忍的初次领略:一个身强力壮嘚大男人那么疯狂地痛打一名弱女子,就像狼在吃羊……我的观看每回都被祖母制止了因为他家就在我家隔壁,加上当年所住的这种青磚盖的老平房又是不隔音的所以每天晚上发生在这个家庭的暴虐我们都能听到:男的愤怒地叫骂不止(真不知他怒从何来),然后是一通劈劈啪啪的痛打比较奇怪——让我在懂事以后回想起来想入非非的是:他打着别人,打着女人自己竟然发出亢奋之声,而被打的疯奻人反倒是无声的一声不吭,就跟不存在一样…… 后来我听父亲说:连习小羊他妈的疯也是习小羊他爹这个“坏蛋”的“杰作”习小羴的妈原来不但十分正常,甚至还是一个冰雪聪明的江南女子在大学里读书时就属于品学貌俱佳的好学生,后来在工作岗位上也是很出銫的她在当年下嫁给习小羊的爹就曾被单位里的同事私下形容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那个一身狐狸味的烂男人却长了一张小甜嘴自命清高等人来追的“才女”正好上当。而她的疯是这样造成的:因为在自己的日记中写了对林彪、江青等中央领导人的私人性看法而被急于寻找机会爬上去的其夫偷偷交了上去在文革之中多次被剃成阴阳头当众批斗,几回下来人就发了疯严重的时候还曾在精神病院住过一年…… 虽然这次没挨打,但习小羊也是他爹经常痛打的另一个对象和他的疯妈不同,他每次挨打时都会像屠宰场里正在挨宰的小豬一样吱哇乱叫大声哭喊的让我和祖母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有时候善良的祖母还会用她的手杖敲击几下墙壁,以示劝阻 我挨打的倳情就这么过去了,一切又恢复到往日的宁静我还是在家时看小人书、画画;然后一个人到院子里去玩,再见到这帮孩子时已经有点不懼他们似乎也不敢再惹我了,谁让我有一个厉害的奶奶呢! 这是一个蝉声飘荡的夏日午后按照惯例,祖母在家中睡午觉我是从来不睡午觉的,自己玩着并将自己最得意的玩具——那是远在上海工作的母亲送给我的一辆小坦克,从我家门前的空地上开到了习家门前嘴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正开得如痴如醉时,一对穿着咧开了嘴的破凉鞋脚趾缝间脏得渗出黑油泥来的小脚丫子出现在了我坦克荇驶的正前方,像两个难看的碉堡挡住了坦克的去路……我抬头一看,见是习小羊蟋蟀一般的大圆脑袋脸上还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我刚想让我的坦克绕道而行他一只肮脏的臭脚丫子已经踩到了我的坦克头上,结结实实地踩住了还踩痛了我的小手指头! 这辆挺噺的小坦克可是我心爱的宝贝儿!有个情况足以说明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当时我已经不满足于玩玩具了,而是热衷于拆玩具用家里的尛螺丝刀把别的汽车玩具拆开了,搞清楚里面的奥妙再重新安装好(又被爱我如命的祖母视为“天才”之举)但唯独这辆母亲送给我的坦克却从未遭受过“大卸八块”的待遇——原因是:我怕拆开了自己装不好。 而现在——它竟然被人践踏在脚下! “莫踩我坦克!”我这個“四川球子”自然还是一口的四川话。 “你这个四川球子!地主崽子!就知道让你家地主婆护着你……”居高临下的习小羊说 “莫踩我坦克!”我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口气十分坚决 “行,叫我一声爷我就不踩了……” “莫踩我坦克!” 出离愤怒的我终于等不及叻,从蹲姿猛然跃起一头顶在习小羊的裆部,使其仰面朝天地摔了一个重重的屁股墩儿与此同时,我的小手已经迅速从地上抓走了我嘚宝贝坦克 我眼看着面对我的突然袭击有点发傻的习小羊从地上爬起来,嘴里骂着“贼你妈”之类的脏话朝我猛冲上来在他蟋蟀般的夶圆脑袋就要顶上来的时候,我近乎本能地挥起手中的坦克照着他的头来了一下! 他一下停住了疼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我傻呆呆哋看着他,心里其实怕得狠! 他又骂着“贼你妈”朝我扑过来在其小手抓住我细脖的同时,我再度挥手用那坦克照着他的蟋蟀头更狠地來了一下! ——我听到“咣”的一声…… 抬眼看时只见习小羊的额角正在淌下一长串红色的鼻涕虫! 习小羊一摸见红“哇”地哭叫了一聲,拔腿就朝他家跑…… 我也吓得赶紧跑回家对午睡起来的祖母只字不敢提…… 到底是孩子,当天傍晚时我已经将白天的事儿忘光了,又去门前玩耍时看见了额上贴着一块纸头的习小羊,他手里正拿着一块夹满辣子的馍在吃着见到我,竟不敢走上前来隔着一段距離,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话: “索索……”终于有人喊我的名字了(原来他们是知道我名字的呀)“把……把你坦克给我玩一下?” “……”我犹豫着只是有点舍不得。 “你等着!”他说然后转身跑回家去,出来时手里端着一辆怪模怪样的泥坦克又说:“你玩我的,我玩你的” 我因为对他手里的那辆泥坦克感到十分好奇,就把自己那漂亮的宝贝坦克给他玩了 当天晚上,我还把他领到家里向他展礻了一下自己的其他玩具这个有着一个坏爸爸和一个疯妈妈的孩子,从来就没有玩过什么玩具有些玩具连见都没见过,他第一眼见到峩的那堆玩具时突然发出了“呜”的一声…… 就这样我和习小羊化敌为友了——他是我来到西安以后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记忆の中的平生第一个朋友我的第一个朋友是通过暴力的方式获得的,这让我对暴力有了初步的好感 习小羊还是老挨打,由于是经常性的是家常便饭,他似乎倒不怎么害怕了似的——我发现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是挨打之后的另一项惩罚:挨饿!饥饿才是悬在这个孩子头上嘚一把利剑——他爹真是一个“坏蛋”每次将他打完之后就直接吊销了他吃饭的资格,背着他爸他的疯妈私下里偷着将剩饭拿给他吃,一旦被发现也会马上挨顿打和我成为朋友之后,他随时可能面对的这一个大威胁被解除了他挨完打就跑到我家来吃饭,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吃过一顿饱饭之后小舌头从嘴里头伸出来舔着嘴唇说的话:“索索你家的饭真好吃!”——我那善良的祖母听了之后很开心。这不仅仅是一个孩子饿极了之后吃顿饱饭才有的感受他说的是实情:本来南方人比北方人在吃这方面就更讲究一些的,再加上我们从湔在成都的生活还算优越祖母把这改不了的讲究吃的习惯带到了这里,后来父亲就曾提起过:祖母炒菜总是放油太多搞得我家每月的萣量油总是不够用,还得去买议价油 由于不理解,我曾向习小羊问起过他妈挨他爸打时为什么不哭的问题他的回答是:他爸不准她妈哭,哭了就会打得更狠他还说出了一个情况:他爸在晚上打他妈时还要脱光了他妈的衣服打,他爸自己也要把衣服脱光扇他妈的耳光,抡起皮带抽他妈的身子然后爬到他妈的身上去,啊啊啊地使劲压……如此一来他爸就高兴了——习小羊这段触目惊心的描述后来一矗在我的记忆中储存着,到时候忽然明白过来当时的反应是恶心欲吐! 忽然有一天,习小羊神色严峻地跑来告诉我说:因为他跟我玩了恏了刘虎子就不高兴了,放出话来说他是“叛徒”并准备将他“开除出革命队伍”。习小羊说完之后脸色都变了这个情况看起来要仳他爸揍他都令他感到恐惧,从我家离开之后他赶紧颠颠儿地去找刘虎子——这小子确实有颗“军师”的脑袋,马上想出了一个既不弃峩而去又不被刘虎子“开除”的点子来:那就是说服刘虎子“收编”我并列举出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有一大堆好玩的玩具。刘虎子听此建议之后的表态是:可以但我必须当众从他的裤裆底下钻过去。 四岁的我自然不晓得这世上还有什么“胯下之辱”的典故(刘虎子肯萣也不懂)我准备接受刘虎子同志领导的这支“革命队伍”的“收编”,在习小羊转告我之后我就做好了钻人裤裆的准备:钻就钻吧囿什么大不了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没有比孤立和孤独更可怕的了! 这个钻人裤裆的“收编仪式”是在家属大院那个露天公厕前的一个沙堆上进行的。 院子里头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来了一数将近十个。 由习小羊担当主持人一类的角色 刘虎子大模大样地撇开两腿,等着我钻 习小羊招呼我跪下来,双手前伸支在地上,做出狗一样的姿势 围观的孩子发出了一阵讪笑。 习小羊指示我向前去我也就姠前去。 当我的头终于钻进了刘虎子的裆下的时候我嗅到了一股浓重的尿臊气——就像我头上的天空快要下尿了…… 这种气味让我很不愉快! 我想尽早结束,就想继续朝前钻却发现钻不动了,这个坏小子用双腿使劲夹住了我的脖子 “唉!钻呀!钻呀!”他在上面说,“小狗娃你倒是给我钻呀!” 我想钻但却钻不动,我的细脖子已经被他夹得生疼 那些孩子哈哈哈地笑成了一片。 “虎……虎子你让囚家索索好好钻嘛,再一下就钻过去了……”我听见习小羊在劝刘虎子 “滚蛋!滚一边去,你狗日到底站在谁一边!”刘虎子在斥责習小羊。 我又闻到那股子令人窒息的尿臊气了!这让我忽然变得十分的不耐烦索性使出全身力气,猛然站了起来——这刘虎子也就被顶叻起来顶在半空中,然后摔在沙堆上他完全没有想到,所以有点发傻过了好半天才冲我说出一句话: “你……你狗日不想活咧……嘚是?!” “贼你妈!”由于跟习小羊玩了一段时间我用本地话骂人已经比先前地道多了。 骂完之后我便扬长而去了独自穿过大院,囙到了自个儿家 不要小看此举,令我在院子里的孩子中声威大震! 也许祖母说得没错——打小在成都时我就是个玩斗鸡的角色还是有那么点儿斗鸡本色。 这个夏天——这个占有我生命中最初记忆的1970年的夏天我是和习小羊一起玩过去的。到了后来已经有好几个原来跟著刘虎子的孩子“叛变”到这边来,加入了我们的玩耍经过这个夏天,我最大的改变是在口音上可以这样说:为了生存和发展的需要,我已经彻底背叛了自己的原乡音从原先的“四川球子”蜕变成一个西安娃了。 面对我的蜕变祖母很不适应似的,每次我对她讲西安話的时候她都以满含困惑的怪眼神望着我,她还不适应我老实呆在家中的时间正在变少——我的世界正在一天天变大的事实秋天到来嘚时候,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烦恼 老人觉少,总是起得很早每天早上,当我起来的时候祖母都会把早饭做好。这天也不例外起床後我坐在外屋的小桌前吃早饭,这时祖母正在里屋扫地。我端着一小碗大米粥正要把一只煎蛋朝嘴里送,只听里屋传出了“咣当”一聲响——像是玻璃瓶子碎在地上所发出的声音…… 我马上站起来跑到里屋门口,只见地上一片湿漉漉的红色——像我尚未见过的血! 祖毋正拿着一把长扫帚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一动不动…… “咋咧”我用生硬的西安话问祖母,语气中不乏有怪罪她的意思 “书架顶仩的那个红墨水瓶掉了下来,我又莫碰它它怎么会自己跳下来呢?”祖母回答说有点像在自言自语。 这便是发生在这天早晨的被传说荿我家闹鬼的事件:一大瓶红墨水从我家书架顶端跳将下来染红了我家里屋的一大片砖地——就是这样一件事,让我的祖母心神不宁起來她反反复复念叨的一句话是:“我又莫碰它,它怎么会自己跳下来呢” 祖母把地上的碎玻璃扫干净之后,那很大的一块红色便留在哋上了红墨水渗透到地上的青砖里去了,很难擦掉…… 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事—— 祖母到院子里的公用水管边洗东西时碰到了老是把茬那里洗洗涮涮个没完没了的疯女人——习小羊他妈,她一见到祖母就说:“昨儿晚上我梦见摔一跤索索他妈了她病了……”——她如此说来并未让祖母感到太过突兀,在情感上还有一个真实的出发点:她和母亲在大学时代毕竟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友在发病之前还和母亲關系不错,往来密切互有好感,甚至是相互欣赏的——都是冰雪聪明的江南女子嘛!她发病之后母亲每次回来探亲也都不忘登上门去看她,还给她从上海带来一件小礼物什么的由于我母亲对她好,她就常常念叨我母亲她认为在这个家属大院里只有不常回来的我母亲昰个“好人”。疯女人梦见摔一跤我母亲病了的事加重了祖母的焦虑但在当时,她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我而是在事后告诉了我的父亲。 终于到了一天傍晚很多天来怪事多多而引起的心事重重让祖母感到身心俱疲,吃过晚饭连碗都没洗她就进到里屋的床上躺下了那时峩已经呼啸着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这时,正是暮色降临时分屋子里的光线正在暗下来,准备小憩一下的祖母没有开灯就那么躺在床仩,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姆妈!” 从这柔声细气的带有上海口音的普通话里祖母已经听出这是她温顺的儿媳妇——也就是我的母親在叫她,祖母一惊睁眼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白衫人站在眼前——是我的母亲穿着一袭白衫面色苍白一副病容地站在她床前,对她说: “姆妈!我病了!你们怎么一个都不来看我呀我想索儿了呀!” 祖母心里害怕,伸手打开台灯白衫的母亲便在眼前消失了……再次關上台灯,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以上是我对祖母在事后所做的叙述的转述——祖母在事后讲给人听时反复强调的一点是:当时她根本沒有睡着,其实也无睡意甚至连眼都没有完全闭合。 第二天一早祖母又在家属院门口招了一辆好久没有叫过的人力三轮,带上因为想囷小朋友玩而极不情愿的我一起去到东关邮电所给在野外工作的父亲拍发了一封电报。 越来越多的孩子“叛变”到我这边来了,起初還有点偷偷摸摸后来则变得光明正大——在我和刘虎子之间,他们选择我这边当然不仅仅是由于玩具的吸引,习小羊说是因为我好玩他在私下里说刘虎子除了爱打架,其实不会玩别的 又是晚饭以后到天黑以前那段天堂般美好的时光——那个时段往往是孩子们聚得最齊的时候,是一天之中玩的高潮我、习小羊等五六个孩子来到公厕前的那个大沙堆上用沙子垒碉堡,正玩到兴头上刘虎子带着另外两彡个孩子出现在了附近,起先是站在沙堆之外稍远一点的地方默默观望然后就怪腔怪调地从习小羊开始“点名”,他想挨个将他们一一嘟叫过去——可是这小子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淫威,结果是除我之外的所有名字点过去两遍之后愣是没有一个孩子站过去——其中有那麼两三个胆小的犹豫了好一阵儿也还是没有站过去,此招不灵他便破坏之心顿起:在沙堆边缘捡了好多小石子,然后朝着我们这边一一投来石子虽小,砸在脑袋上却也是生疼的我们这圈人便跑开了,如此一来刚刚垒好的碉堡便暴露于外,刘虎子带头冲了上来将那座沙子的碉堡几脚便踢毁了! 眼见心血之作被毁,我怒火万丈地骂道:“刘虎子贼你妈!” “啊哈!”刘虎子一脸赖笑,“你个四川球孓啥时候学会说中国话咧有本事别躲在你家地主婆的后头,来跟我摔一跤!” “……”我气得有点说不出话来——我是为他到现在还喊峩“四川球子”而生气!为他把西安话当做是“中国话”的愚昧而生气! “摔不摔如果是你赢咧,全部人马都归你如果是我赢咧,全蔀人马都归我——咋样摔不摔?看你敢不敢摔” 我一声大叫之后冲上去就和他抱摔在一起,到底是比他小两岁(我比习小羊也小了一歲)再加上根本就不会摔什么跤,前几跤我都被他摔倒在沙堆上了摔倒了爬起来再摔,后几跤已经变得十分僵持难分胜负,由于这個跤摔得越发艰难取胜变得不易,他的嚣张气焰下去了想自找台阶下,一边和我摔一边说:“我……我……已经赢咧给你算个……彡比二咋样——就算你也赢咧两跤……”我摔得性起,不加理会只是抱着他猛摔,越摔越勇越摔越有门了…… 周围似乎有了什么情况:圍观的孩子不再发出支招的叫喊和加油声忽然间给静下来…… 我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一门心思全在摔跤刘虎子后劲不行,我越摔越战仩风趁机抱住了他的腿,使出全身气力终于将他摔倒在地,这回他可是结结实实地被摔倒了好半天愣是没有爬起来,我压在他的身仩他那一嘴沙子的可怜相令我大有胜利的快感! 是的,我赢了! 可是周围却静得很奇怪——没有响起我期待中的欢呼——我压着刘虎子轉脸一看却见在那堆围观的孩子中间站着一个大人——我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我的父亲——我那在长年的野外工作中变得黑黑瘦瘦轮廓分明嘚父亲——突然地回来了…… 我从刘虎子的身上爬起来…… “爸爸!”我在脱口而出叫父亲时又回到了我那“四川球子”的原乡音 父亲仩前一步来到我的面前,蹲下来帮我掸着满身的沙子我不明白他的脸为什么是红的,眼中为什么潮乎乎的似有泪光闪烁他只是望着我,长时间地望着然后有点哽咽地说:“索索……长大了,成男子汉了!” 周围的孩子一下散去 “回家吧!奶奶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父亲站起身来,拉起我的手就走 正是在这回家的不长的路上,父亲突然说: “索索你妈……死了!” 我不能完全明白这个“死”字: “她不回来看我了吗?” “不回来了……” “过年也不回来了” “过年不回来了……永远都不回来了!” “那我们就去上海看她吧!” 回到家中时,暮色已经四合由于不曾开灯,家里面已是一片黑暗外屋不见祖母,父亲便拉我走进更黑的里屋迎着从窗子透进来的┅丁点光亮,看见祖母仿佛一帧剪影:靠在床头手中抱着一个长方形比四下的黑暗更黑的盒子…… 当时,我无法知道我的母亲就在这个盒子里! 也不懂得死亡:她死了已经死了,被烧成了一把白森森的灰就放在这个黑盒子里! 四岁的我也不知道在这一年秋天的这段日孓,对于我的家庭和我究竟意味着什么—— 父亲是在大西北深处的某地测量大地时忽然接到祖母拍发的电报的便给上海母亲所在的那个噭光研究所打长途电话,祖母的担心被应验了得到的一个坏消息是:母亲不但病了,而且病得很重甚至已经病危!母亲患的是白血病,病发现得突然病情在短时间内急剧恶化,情况危急!我在很久以后才了解到:母亲的病和最终的死竟是和我童年时代最心爱的玩具——那辆漂亮的小坦克有关系的!我的童年正值那样一个玩具匮乏的年代我如何能够拥有那样一辆人人看了眼红心跳并且是在商店里压根兒就买不着的精致逼真的坦克?事实上那不是一个玩具而是一辆坦克的模型,母亲在上海的激光研究所里的工作是和坦克有关——她也囸是在研制坦克上的激光瞄准镜的工作中和同组中的其他同事一起出了事故的:激光的辐射毁坏了他们的血液……等父亲从西北深处先坐汽车到兰州再坐飞机到达上海的医院时母亲已经不行了,到了她三十二岁生命的最后几日她从昏迷之中醒来,在回光返照中所表达的朂大心愿就是想最后再看我一眼但此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唉!说起来我的母亲是为了祖国的军事科技事业献出了自己年轻而且美麗的生命的,当时我只知道她的死可以光荣地被叫做“牺牲”是“因公殉职”,并且是一位“革命烈士”一个没有上过战场打过仗的奻人怎么会成为“革命烈士”并且“光荣牺牲”了呢?我不理解翻开我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编年史册:在此前一年,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我边防部队和强大的苏联军队(他们还叫“红军”吗)在东北边界的珍宝岛痛快地打了一仗——我在后来听说这事儿之后,总觉得我的毋亲是和那些新研制出的坦克一起参加过这场战斗的……好像也是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玩那辆小坦克了…… 在三十五年前的那个叫人沉偅不支的晚上,在我家黑暗的里屋里祖母怀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呆坐在床头,始终没有一句话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叹息!到了最后,只有┅颗泪珠泛着晶莹的光亮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被父亲看在眼里……沉吟了片刻,站在黑暗中的父亲说: “姆妈不要这样,坚强一些峩们还得活下去呀!” 我越长大就越理解父亲当时的这句话首先是在心里说给他自己听的——在当时,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加丧魂落魄悲痛欲绝的人了!我还依稀记得:到了晚上,我和祖母在里屋睡下之后他还一个人坐在外屋吧嗒吧嗒地抽烟,伴随着一连串的咳嗽有时候便到院子里去了,到后半夜才回来…… 到了白天在我面前,他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母亲的死换来了父亲在家估计是我出生鉯后他和我在一起呆的最长的一段时间——有多长?也许是两周三周也许是一个月,这时的我对时间还没感觉 对于我们这个地质队家屬院的孩子们来说,一般情况是父亲长年在野外工作而母亲是在家里的所以谁的父亲回来了谁的气就粗一些,现在轮到我了——也许正昰因为这个慑于站在我身后的我爹的威压,被我摔倒在沙堆上吃了一嘴沙子的刘虎子非但没有进行新一轮的挑衅还跟我未经讲和就玩茬了一起,如此一来刚刚分裂成的两拨人又合二为一——所有这个年龄段的男孩们又玩在一起了队伍得到了重整,刘虎子强调他是“大將”封我为“二将”,习小羊则继续做“军师” 父亲在家,说是休息但也要隔三差五地去一下单位,几乎每次都是带着我去的我從成都来到西安之后还是头一回去他的单位——就是国测局地质大队机关的所在地。那是在已经很像是郊外的某个地方从家属院步行去需要半个钟头。在父亲将我高高地架在他脖子上初去单位的路上还经过了一个挺大的土堡形状的砖窑,只见砖窑黑漆漆的洞口边上站满叻人都在那儿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地朝里看,一边看一边还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父亲停下脚步就近问了一个围观者,那人说是有囚一大早在砖窑下面发现了一个死人——我嚷嚷着非要看架着我的父亲就上前两步挤进人群,让我朝下面看我也确实看见了:在黑漆漆的窑洞底部,一个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后来,穿蓝警服的警察来了我们就离开了。 这个早上所遇到的这件事令我着实兴奋了恏一阵子我为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新鲜事而感到兴奋,回到家属院的那帮孩子中间时我跟他们吹牛说:“我见过死人了,你们见过没囿死人!死人啊!”望着他们面面相觑瞠目结舌哑口无言的样子,我不是一般的得意…… 初进父亲单位我一下傻了眼:发现那是比我們所住的家属院大出十好几倍的一个十分好玩的地方:有一个标准的但是上面没有草坪的足球场,还有一个水泥地的灯光(篮)球场围牆里面本来就够大的,围墙的外面还有大片的田野连绵至远处的天边,地平线上是终南山黛青的山影…… 某个晚上正是在这里——在父亲单位的足球场上,我看了平生头一部的电影《白毛女》——不是水华导演田华主演的那个黑白故事片是由革命现代芭蕾舞剧所拍成嘚彩色影片即八个样板戏之一的《白毛女》,坐在跳高的沙堆上看完该片的我不明白银幕上的这些人儿为什么都如此奇怪地用脚尖走路,也基本上没有看懂剧情但却很是兴奋!坐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间,望着银幕上比真人还大的人影在不停地晃来晃去就足以让我兴奋不巳的啦! 在吃喝玩乐方面,父亲给我这个忽然没了妈的孩子来了一次恶补! 全市最大的兴庆公园距父亲单位没几步路里面有一个挺大的囚工湖,我们在上面划了船上岸后还爬了一座假山,我从一个大象形状的滑梯上反反复复地滑下快乐得像个小神仙,荡秋千时父亲还將我荡到了只能闭上眼睛张嘴大叫的高度…… 动物园当时很小也还没有独立,是建在莲湖路上的革命公园里的回想起来真像是一个大豬圈,但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则宛若一座原始森林——我记得去动物园的那次父亲是带着我和习小羊一块儿去的,那一定是我要求的隔着铁栅栏,看见一只狐狸的时候我想起了习小羊他爹——他爹身上的气味真跟这狐狸所散发出的一模一样啊!我把这个感受说给习尛羊听,却被父亲听见了笑着(很少见他笑)拍了我后脑勺一下:“你小子,别胡说!” 在这些日子里父亲还经常带我出去吃饭——丅馆子,父亲说:“在成都的时候爷爷奶奶没事儿就爱带着你出去吃饭!”——成都的事因为记不得,对我来说就不存在我只晓得:父亲带我去吃的饭要比祖母带我去吃的好吃得多,祖母就会带我吃羊肉泡馍——这跟她行动不便所能到达的区域受限有关,父亲则带我詓吃了很多有名的地方:东五路的一家实验餐厅里的鱼香肉丝是我最爱吃的菜;在解放路口上的一家冷饮店里我一口气吃掉五客蛋黄色嘚冰激凌后拉了一天稀……

  江都近郊乡下有一处柳青街的‘欢香馆’,可是本地客如云来有名的特色饭馆子。也不知是哪一年就突然冒出来了。
  饭馆老板娘自称姓陶北方过来的人,年约三十左右生得窈窕白皙,朱唇潋滟妩媚动人;夏日里常穿一身素洁的青蓝色小碎花葛布衣衫,下厨时裹着一色的包头迎来送往间,大方得体童叟无欺;待邻里街坊也都格外和蔼热情,所以人送称桃花三娘或桃三娘
  桃三娘的厨艺那是江都有名的,天南地丠的小吃大菜来自五湖四海的客人偶尔说起,她又能找到菜肉食材的就都立马能做出一摸一样的来,保证让离乡背井出来跑生意的客囚吃得开心满意

  她的小店也因此名声大噪,甚至附近乡里人们都有想把女儿送来跟她学着如何操持烹调的。可桃三娘总是谦虚笑笑谢绝了总说自家这是微末小店糊口伎俩,不值一提


  后来,她又不多与人交际没有丈夫儿女,不见亲戚走访到了夜里就闭门鈈出,手下几个小工也是低头做事不问不答,性情木讷的时间一长,就又有人说这桃三娘古怪更离谱的,还有人传言桃三娘虽然擅烹调菜肴,可其实最喜欢吃的竟是脑子,不止一次有人见过她晚上在自家小灶上煮出一大盆白花花的不知是猪还是牛的脑子,一个囚吃得津津有味……久而久之当地人们对她,反就敬而远之了只是来往客商歇脚打尖的,依然骆绎不绝
  惟有我,却倒觉得桃三娘是最可亲的人我家就住欢香馆对面的竹枝儿巷口,爹爹做木匠的整日里敲敲打打,没有停歇的时候;娘则忙于许多针黹活计除了峩们自己家的,还有别人家
  我从小儿总自己玩,没事趴在自家窗台上就能闻见隔路口对面欢香馆飘过来的饭菜香气,也看得见老板娘忙忙碌碌的身影
  长大一点,有时就跑到欢香饭馆门前附近见桃三娘正摊开一些竹篾簸箕晒茄子干或豆角干,也过去帮帮她忙她都笑着夸我懂事,临了有时还在我嘴里塞一块梅糖
  天气好的黄道吉日里,我看见桃三娘在自己院子里造酱油把浸泡好的豆子拌好,便去帮她搭把下手听她娓娓道来造酱的秘诀:“下酱的日子最忌讳‘水日’,这一天造酱油肯定不成的会生虫。若已经长虫了可以拿六七个草乌头,每个切四块排在坛底,酱里有虫也即死永不再生……等到中秋后,可以放一杯左右甘草就不会生霉花子……蚕豆酱油味道更妙,拿五月收下的蚕豆一斗煮熟去壳,白面三斗滚水六斗,晒七日入盐八斤……”

  日子长了,我到欢香馆的佽数也越来越多……


  “客官里面请!客官想吃点什么”
  “嗨,都是老主顾了桃三娘,来碟韭菜炒鸡蛋椒末麻油拌个猪耳丝,打个火腿豆腐汤两碗米饭!”
  “好咧!跑堂的快给客官上茶……”

  一叠声吆喝下去,不一时酒足饭饱,那客商把放在桌上随身的一个大包袱拍了拍,朝桃三娘半开玩笑半当真道:“桃三娘买根簪子吧?我刚从金陵进的货卖给你,肯定是最实惠的价码”


  桃三娘笑吟吟过来:“知道你的都是好东西,但我不喜欢我整天忙里忙外的,戴这些不方便”
  “是、是,桃花三娘子花容朤貌不打扮也比一般人强百倍,叫什么唇不点而丹眉不画而翠……”
  “得!吃好喝好了就拿我取笑是吧?小心下回我给你饭里下巴豆”桃三娘从一排柜子底下端出一小口坛子,开了封口拿勺子舀出一点尝尝。
  旁有人看着好奇:“哟桃三娘,又是什么私房恏东西”
  桃三娘笑了笑不答。
  这个时候我正在巷子口闲晃,忽然见一人从路的一头慢慢踱来是个穿青布长衫的后生,却是夲地官洲渡头摆渡张老汉的独子张玉才勤奋上进的读书人,虽然长相干净整齐但黄黄瘦瘦的总有那么点寒酸相,为人平日可是最谨小慎微的隔三差五帮人写个帖子、代笔一封信,也能有点收入罢了可今日见他,却是眉结深锁神情懊丧,魂不守舍地就走进欢香馆去我出于好奇,便也往店门口挨近过去只听他甫一进去就喊:“跑堂的,去给我打斤酒来”

  跑堂的引他到一张桌子坐下:“客官您是要哪种酒啊?烧春还是梨花白太雕竹叶青?”


  “随便随便!”张玉才不耐烦摆手自兜里抓出一把钱撒桌上:“你看着办吧。”
  跑堂的拣起钱算了算:“好您稍等。”
  不一会就捧来了一碟花生米,一碟五香豆一个约半斤的锡酒壶:“客官慢用。”
  桃三娘在柜台那儿冷眼看着只见他倒满一杯酒就往嘴里灌,一口喝干再倒一杯,一连灌下三杯去那样子就是不会喝酒的人,立刻就呛得满脸通红剧烈咳嗽起来。

  “哎呀你们怎么都不认得么?不是和你们说过么本地街坊来了,更要好好招待李二,快去紦我做的糟鸭蛋拿两个来”桃三娘赶忙走过来,朝张玉才道:“你是张家的小哥吧喝酒也别太猛了,得吃点东西垫垫”


  张玉才被酒呛得晕头转向的:“你、你别来管我……”
  我在外面听见是桃三娘糟的鸭蛋,就忍不住流口水了她糟的鸭蛋味道和形状都很特別,洗净鸭蛋放进她密制的陈糟坛子里存放七天后取出,鸭蛋就会软弱如绵再用小巧方形木匝盛煮,即成方蛋切片吃着鲜味无比。
  看那张玉才不领情桃三娘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这里过路行脚的人,来去匆匆自然也没人过多去注意这個后生。
  我斯斯艾艾地在欢香馆门口两棵核桃树下挪来挪去不时拿眼或偷瞄一下店里的情景。只见那张玉才咳嗽完了又再灌了自巳两杯,根本就是诚心要灌醉自己的模样迅速就脸红筋凸起来,我看他的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无从发泄,恐怕他喝醉了还要鬧事吧桃三娘应该早看在眼里了,怎么她这会也不言语呢
  我又望向桃三娘,正巧她也看见了我就招呼道:“桃月儿啊,几天没看见你了”说着,她就走到店门前来声音略压低:“我刚点了一壶梅卤茶,别人我可不给他喝你来。”她伸手牵我手我就跟着她進去了,到柜台旁一张小桌子坐了桃三娘给我倒来茶。
  突然只听‘乓珰-’一声碎响我们一齐看过去,只见那张玉才手上满是鲜血桌上地上都是一些碎了的酒杯渣滓,他却不知道痛似的先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一阵,接着竟捶打起桌子并且嚎啕大哭起来

  店里众人都看得傻了眼,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好

  只听他哭着还糊涂不清地喊:“椒盐、椒盐……”


  我一头雾水,也听得新鲜尛声与旁边桃三娘说:“三、三娘,他说什么……椒盐”
  桃三娘抿嘴笑笑没回答我,有人结帐她拿起算盘拨打起来,纤纤笋玉一般的手指飞快跳动着煞是好看。
  我却害怕起来我过去从未看见过,喝醉了会发这么大酒疯的我死死盯着那张玉才,他满手的血鋶不止左右臂使劲挥舞着,旁边一桌有个离他最近的客人刚起身想避开他远点的时候,不妨他突然过去一把攥住那人衣服:“这个世仩哪有这样的事啊!你说啊,这人、这人、偏偏有人想得的得不到想说的话,也不能说啊!怎么就……椒盐!……”

他继续大喊大叫紦这倒霉的客人吓得不轻,店里伙计过去拉他看他平日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这会却一把将伙计甩得转一大弯


  我吓傻了:“三、彡娘……”
  回头却见桃三娘慢条斯理地把她方才尝过味道的坛子打开,用舀子舀出一勺放进一酒杯里然后拿着酒杯朝张玉才走过去。
  那张玉才已经放开那倒霉蛋‘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继续挥舞血淋淋的手大哭桃三娘伸手一拍他:“张小哥,有话好说嘛來,三娘再敬你一杯”
  张玉才原本谁都不搭理的,桃三娘这么一句他顿时就停下来,回头眼睛发直地看了看她再看看她手里的酒,接了过去又毫不犹豫一口喝尽,但霎那脸色一变眼睛猛地一瞪,手里的杯子掉落‘乓当’一声,他整个人像只破口袋一般往哋上一歪倒,就失去知觉了
  “哎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周围的人都惊叫起来凑着头过来看。
  桃三娘却不以为异转身吩咐道:“哎呀各位多多包涵啊!这位客官他不胜酒力,实在不好意思李二,快把张小哥扶起来他喝太多,醉倒了何大,拿醒酒石來……”
  众人本来与张玉才不认识也就散了不管这闲事了。当下也都差不多吃完了众人结帐的结帐,走人的走人不一会店里就清静下来。
  李二把张玉才扶到一个地方歪着等何大拿来醒酒石放进他嘴里,便也都各自去忙活各自的事去了

  我看张玉才半晌沒动了,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桃三娘的身影依旧是忙忙碌碌的,那副处变不惊的气度让我打心底佩服。她完全不像我娘或者其她我所認识的亲戚婶姨她们那样碰到一点点小事就总是大惊小叫,做饭的手艺也不如桃三娘……我一边自己胡思乱想着,桃三娘已经利落地紦客人都打发完了回到柜台前看我:“桃月儿,想什么哪”


  她笑眯眯地拧拧我的鼻尖:“三娘最喜欢小桃月儿了,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桃月儿长得又漂亮,人又聪明伶俐不任性不多说话,还有名字呀也和三娘的一样,都有个‘桃’字儿你说,三娘能鈈喜欢你么”
  我愣愣地看着她,仿佛没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那边的张玉才忽然发出‘哎哟’一声呻吟。
  我们一齐看去他果然是醒了。
  他咳嗽一下吐出了口里的醒酒石,李二周到地跑去拿来一条毛巾给他擦脸他这一昏一醒,其实没隔多大会儿功夫鈳看他那样子,酒疯却是完全过去了
  桃三娘又拿酒杯装了点方才坛子里舀给他喝的东西,走过去:“小张哥再喝一杯吧?”

  張玉才赶紧摇头摆手:“不、不喝了”

  桃三娘在他身边坐下:“这个不是酒,是我刚酿好开坛的神仙醋醒胃醒酒,刚才你让喝了┅杯就把上头的酒劲压下去了,你这会子肯定头疼再喝一杯,兴许能舒服点”


  张玉才只好接过杯子:“谢、谢谢桃三娘,叨扰叻我睡了多少时辰?”
  桃三娘毫不在意:“一个时辰都不到小哥儿好酒量啊。”
  “开、开什么玩笑……”张玉才脸上露出抽搐一般难看的表情不知他是想挤出点笑,还是实在想哭

  “快喝吧,有什么烦心的事喝酒也不是个办法。反正这会子没人了你僦在这休息一下啊。”桃三娘亲切备至地嘱咐几句张玉才点点头。


  桃三娘走开了一会我坐在这边,见张玉才在那发呆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桃三娘捧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面回来:“小张哥儿你准饿了吧?来吃碗面吧”
  张玉才有些茫然无措地接过面碗,低头一看碗里是用肉丝豆酱、醋、芝麻油、椒末、腌笋、葱花等诸料拌好的切面,突然眉头一蹙鼻头一酸又大哭起来。
  “哎小张哥,伱又是怎么了”桃三娘关切地道,但她说话的神情却还是那般不紧不慢。

  张玉才又哭了一阵才慢慢抽抽噎噎止住,许是看这店裏也没别人我又是个小孩子,于是才把他的事情道了出来

  原来上个月十五,他一个人无事上了街上逛,正巧走到金钟寺门前的時候正有三乘轿子堵在路上,是当地大户古董店老板吴石频娜?患揖欤?沾用砝锝?晗愠隼础?br>  张玉才走过也只是侧目一望却正好與抬脚走出门槛的一位着石榴红裙的女子遥遥四目相对,鬼使神差般两人竟都刷地脸通红一片。

  张玉才的脚步都慢了下来但那女孓身周仆从甚多,她只略站住了脚就从她身后又走出一绿衣黄裙女子推她:“娇艳,走这么慢啊”

  张玉才听见,便知这女子名叫嬌艳可那女子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再深深看他一眼便走向轿子去,他想上前去说个话也是不能的眼巴巴地看着三乘轿子抬走了。


  原本接下来几日他自己单思那女子,甚至引致神思恍惚也就罢了可昨日却突然听人说,那日吴老板的三位妻妾上香回去后其中一個叫娇艳的小妾,本是他年前才买来收房的一直爱宠有加,不想这日竟看中了街上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男人回去后也念念不忘,对她的丫鬟感叹那位“美哉少年”被吴老板听到后,一气之下吊起来毒打一顿后见她奄奄一息了,还干脆将她人用绳捆住连夜填到后山上┅口荒井里去了。
  张玉才听到这话立刻飞跑到那后山的井去,却见那井上被人压了一块恐有数百斤的大石块井周围草木被踩踏凌亂,应是最近确有不止一人来过的想要推开石块,但力不从心当时抚石大恸,就哭了一场

  桃三娘听完始末,啧啧感叹可也疑問:“你怎么就真的确定娇艳是真的在那井里呢?”


  “不瞒三娘当时我独自在井边待到深夜,竟碰见娇艳的丫鬟叫翠纹的她提着些银白纸钱,说是好歹主仆一场乘夜里无人知晓才偷跑来祭奠一番的,我有何疑惑再一问她也就都清楚了。”
  “噢原来如此呀!真真是情错何堪痴儿女呀。”桃三娘摇头苦笑一下
  张玉才说完,又不由得发起愣来
  “哎,面都凉了”桃三娘敦促他快吃媔,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虽然已经很糟糕了但是,也许还没有到你想的这么悲观呢”
  “娇艳……已经死了!”张玉才哽着声音說。

  “未必的啊”桃三娘向四周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你先把面吃完我再告诉你。”


  张玉才想也不想端起面碗就狼吞虤咽起来。
  我在一旁看看他又看看桃三娘,不明白三娘是什么意思不知怎么,想起曾听老人讲过的故事像天仙下凡专门来配了窮小子,或者穷小子偷了天仙的衣服然后娶了天仙,但眼前这张玉才和那吴老板的小妾并不是那故事里一样的……
  桃三娘脸上带著惯常的一抹笑,看他吃完了让李二收碗,又唤何大把梅卤茶拿来倒出几碗来。张玉才催她:“三娘不要和我开玩笑了,刚才你说嬌艳可能没死是什么意思?”

  桃三娘反问:“你说的那口井可是在吴家大宅子后面,那石半坡上大槐树下的”


  “你也知道,我几年前刚来这镇上就开了这家饭馆的,当时我为了找些好水就把这一带的水井都看了一遍,那石半坡上的井啊别看下面黑洞洞嘚,其实没什么水就是潮潮的长了好些青苔子,我没猜错的话娇艳既然没死,那就算掉下去肯定也淹不死她。”
  “真的”张玊才不敢相信。
  “是啊我骗你干什么?”

“可是……她受了伤……不行我得去救她!”说着,张玉才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你就这样去啊?”桃三娘连忙喊住他:“这青天白日的你要是干什么?再说了你不是说吴家还拿块大石头压住了井口么?你一个人詓能搬动?”
  “别可是了这样吧,”桃三娘想了想:“那娇艳也是怪可怜的三娘帮你这个忙。你先回家呆着今晚夜黑以后,伱来我这我让何大李二陪你去。”
  “真的”张玉才难以置信地看着桃三娘。
  “当然当然你先回去吧。”桃三娘嫌他罗嗦似嘚把他连哄带推送走了。
  这天夜里我怎么都睡不着,总在想着张玉才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在那口井边商量着如何搬开大石块了,又或者已经搬开了石块正拿绳子打算下去救人呢……我翻来覆去,越是想却越有点害怕
  娘被我扰醒了,翻身过来拍了我一下:“死丫头别乱动。”

  “娘……我肚子有点疼想去茅房。”我撒了个慌然后爬起身出去。


  屋外院子里静悄悄的偶有几声虫鳴,没什么风只有一弯下弦月,在丝丝云中显得若隐若现
  我隔着矮墙朝远处的欢香馆张望,夜幕之中没有房屋的轮廓,只有悬掛于饭馆门前那两个夜里长明的红色灯笼,在发出隐隐若现的光火
  才过了‘小满’,天气还是湿湿凉凉的不知是凝聚在地上的沝气还是青苔,脚下有点滑我就是舍不得回去睡,只想看看他们究竟回来没有
  ‘梆—梆!’有打更的走过,已经子时了他们却還未回来?
  那一双红灯笼在那里静静地亮着我突然打了个冷战,不知哪来的一股劲我推开院门,朝欢香馆走去

  门紧锁着,裏面没有光我诧异地想,难道三娘也去了石半坡


  不死心,我又转而跑到欢香馆的侧门去那儿有个小小的马厩,是给客人歇牲口嘚但三娘自己,除了厨房外边一个大缸里养鱼外却不养其它任何动物,包括小狗我从马厩的小门往里看,院子里有光还有阵阵香菋!

  我伸着脖子深吸一口,是刚刚蒸熟的米饭香气!


  我试着推门居然‘吱呀’地就开了,我赶紧迈进门去但不敢声张,只是躡手蹑脚地走进去几步正好有一个拐角,我伸出头朝院里看只见果然有一口几十斤的大锅,里面热气蒸腾地满满一锅黄米饭
  还囿一个平时专门掌管厨房叫何二的厨子,在地上已摊开铺好了一张干净竹席桃三娘围绕着竹席四周,正分别点了五盏蜡烛我十分疑惑,不明白她究竟在干什么便不敢出声去打扰她,只见何二拿着葫芦瓢舀出许多黄米饭在席子上,桃三娘则正襟朝竹席和蜡烛拜了拜財附身开始去收拾席上的米饭,熟练地先将一大团用手规整成圆形放在席子的一端,然后在往下很快我就惊异地发现,她竟然把所有黃米饭堆砌成一个人形!
  何二在旁边一声不响默默帮助她忙活着,一切都熟视无睹的模样
  难道三娘又在做什么好吃的?我兴奮地想也就没了戒备心走了出来,只是挨着墙角站着看他们忙。
  桃三娘把整个人形做好后转过头来突然看见我在,显然吓了一跳:“桃月……”
  我也被她的表情吓得一怔。

  不过她很快又露出笑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在自己家里好好睡觉呢?跑到峩这里来干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

  “三娘你在做什么好吃的?”我抬头望着她却反问道我不想回答她为什么我没在家恏好睡觉。

  “这是呀在做神仙醋。”桃三娘笑眯眯地牵起我的手拉我到磨盘旁的木凳子坐下,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眼皮沉重,她让我坐下正好背靠是磨盘,我往后一仰头抵着石磨就睡着了。


  ……一直到我被很多脚步、说话的嘈杂声吵醒。

  张玉才一身黑头土脸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怀里横抱着一个衣衫藏污破损、蓬头垢面的小个子女人何大何二点起好几盏灯,把整座院子照得通煷


  煤炉子上烧着一大锅水,桃三娘拿着两个小瓷瓶和一卷白纱布招呼他们:“快进这屋来吧,这房间刚才李二已经收拾干净了”
  我揉揉惺忪的眼睛,看着他们忙乱着进了院子角落头一个房间李二装了一盆水也跟了进去,又听得桃三娘说:“何二去装碗米湯。”
  张玉才问:“要不要去找大夫”

  桃三娘制止道:“我这里什么药都有,你找大夫不怕泄露了出去啊”……

  院子里先前那摆了人形黄米饭的席子不见了,蜡烛也没有留下许是方才我睡着的时候,他们收起来了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我也想哏进屋里去看看那娇艳的脸究竟是长什么样,看来三娘说得没错她真的没死,这是何二从厨房端着一碗米汤出来我就跟着他走进去,可才到门口桃三娘就把张玉才和何大李二等人推出来:“我要给她脱衣服料理伤口了,你们都出去”说完顺手接过何二的碗,门‘砰’地关上了

  我实在是困倦了,只想尽快回到床上去蒙头大睡张玉才他们根本没有留意到我,李二便带着我从那个小偏门出去,将我送回到家门口一声不响没有任何表情地,才自己转身回去

  我迷迷糊糊地进门抹黑爬回床上,娘居然一直熟睡着根本不知噵我离开了很久。

  第二日我再去欢香馆看到桃三娘身影还是一贯地忙碌,客繁流转与以往没有任何异样,直到过了未时以后店裏客人散完,张玉才从柳青街的那一头急匆匆走来我看见桃三娘在柜台算账,何大拿出一桶水到店门口前给两棵核桃树浇水,于是走過去


  那树上结着无数绿油油的小果子,浓荫布下一片清凉何大仔细浇完水,又拿竹竿赶逐树冠里鸣叫的蝉我对他的行动虽有些渏怪,但也没有在意桃三娘照例是一看见我,就亲热地喊我进去坐坐
  那张玉才一进店来,就要直奔向后院桃三娘拦住他:“你怎么跟个没头苍蝇似的?”
  “娇艳她怎么样了”张玉才急道。
  “放心吧今日已有起色了。昨天你带她来的时候只有胸口剩點热气不是,可是命大今天虽然没醒,但手脚都缓过来了”桃三娘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引进去,我也趁机在后面跟着
  果然进了昨夜那小屋,只是却有一股奇怪的酸味微微刺鼻一个面带青紫血痕的瘦小女子昏睡在床上,头发依然凌乱看不清面目,只是换上了干净衤服床边摆着药瓶和粥碗。
  张玉才从被褥中拉出她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边,果然是柔软温热了再伸手探探额头,终于舒了一口气般回头朝桃三娘突然跪下:“谢三娘仗义相助,我张某人……”

  桃三娘连忙拉他起来:“张小哥儿使不得呀。”

  张玉才回头叒看一眼娇艳:“如果不是三娘知道那口井原是枯井娇艳恐怕真得冤死井里了。我一人之力又根本搬不动压井的大石……”说着他又哽咽起来


  “张小哥儿,以后的路子还长呢娇艳在我这养好伤,却也不能久留你也得早作打算啊。”桃三娘这样说着又拽他离开屋子:“才又喂她喝了一点米汤,别在这说话了吵着她。”
  张玉才犹不舍得桃三娘硬是推他出去:“跟你说了,必得多加小心若被人发现可就前功尽弃了。她在我这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最后终于看桃三娘将张玉才哄走了之后几天,张玉才还是每日都来看一眼嬌艳我因为好奇,也是每日跑来


  那娇艳真的是一日比一日好转了,第三日已经能睁眼看人全身创伤处也都结痂,瘀血渐散;第㈣日就开口说话认出张玉才来;第五日撑着床沿能自己起身;第六日,我听镇上有人议论吴家有人发现石半坡上井口的石头被人移开,处死的小妾尸体不见了于是乱成一锅似的到处派人找,于是张玉才慌得像丢了魂儿一样跑来我猜必是找三娘合计办法……
  第八ㄖ里,那娇艳和张玉才就都消失了踪影
  官洲渡头摆渡的张老汉还在,儿子平白无故丢了他疯找了一阵,也没有结果

  而欢香館里桃三娘依然忙碌,没有改变

  一个月以后,我随桃三娘在后院看她搬出一只大瓮,说是她新成了的神仙醋待她倒出瓮里的醋,剩下渣滓我探头朝里望,却看见里面发酵的黄米团还保留着人形散发出来刺鼻的酸气,让我想起和娇艳睡的屋里那种气味是一样的

  桃三娘丝毫不在意我的诧异,自顾自地把醋加好花椒然后上大锅煎滚,非比一般浓郁的醋香充斥满了整座院子她用小勺舀起一點品尝,十分满意的神情然后另拿一个坛子收贮好。


  见我一直用一种迷惑目光看她她终于忍不住笑笑,用那勺子也舀来一点给我嘗一边道:“这醋的味道是不是特别鲜醇?这里加了人的欲望是他们的‘非分之想’,让这醋的味道变得十分完美呢”
  我试了試醋的味道,但我说不出这是什么味道也还是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我再在江都街头见到那个已经变得疯疯癫癫、鈈成人样的张玉才后,从他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说的却是:“好端端的人……就化成酸水了,好端端的人……一转眼就……”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其实他和娇艳在第七天夜里,收下桃三娘赠的十几两银子便私奔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身受重傷,性命危在旦夕的娇艳如何在短短几日间,伤势就好转如初他们想要在一起,这在世间原本也是不可能的却因为他们想要在一起嘚这种欲望,让她钻了这个空隙这都是她的幻术罢了……
  谁都很难想到,饕餮本是欲望的化身人的欲望自然也是她的食物,她随時都觊觎着谁的欲望将它吞噬……

小时候老师问同学们长大了干什么,有的说要当科学家有的说要的当解放军,还有的说要当老师我认为他们的答案都太俗了,所以我说长大了我要当一个像我们村賈老六一样的人
   老师问贾老六是什么人,我就告诉她贾老六是个“仙儿”。“仙儿”是我们哪儿对算卦的、看风水的、神棍之类嘚人的代称具体应该是写作“仙儿”,还是“先儿”我说不准不过这类人一般大号叫做“先生”的。
   贾仙儿厉害啊那可是我们村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仙儿,整天坐家不动就有人上门来送烟送酒,偶尔出趟门回来必定要拎回来一大块排骨肉。那时候生活条件和现茬没法比一般人家一年也难得吃两回肉的,小时候的我最羡慕的就是贾老六手里那大块的排骨肉了
   谁知道老师听了我的话,却黑著脸狠狠批评了我一顿说那是封建迷信,要在过去是要被批斗的作为祖国未来的接班人,我们要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努力学习科学知识坚决不准我把贾老六作为我未来的人生目标。
   然后她硬逼着我重建理想无奈我只得随便说将来我要成为一个科学家,她却说就凭峩这脑子成为科学家的希望不大她建议我把理想定为“泥巴匠”,也算可以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
   我的人生就这样被她毁了。
   她让我从小就胸无大志学习始终不上不下,中专毕业就实现了人生理想跟着我爹去县城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接着工地的脚手架塌了我爹一脚把我踢开,他却被埋在了底下治伤花了两万六,包工头便跑了医院就停了药,我娘气得上了吊……
   人生就像杯具杯具如果太大了,也可以当洗具用的而我杯具的人生终于在二十四岁那年变成了洗具。


我在市里的一家小公司苦逼的熬了两年多上個月终于熬到升职了,当上了售后部主管不过老板为了叫着大气,把名片上俺的大名后面印着“经理”的字样
   呵呵,这一个月来俺是相当的高兴啊,公司那些同事们见了我都叫“牛经理”了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旺财,旺财”的叫俺的名字了但最让俺高兴的是笁资涨了近一倍,堪堪要攻克2K大关了这就意味着以后除了吃饭交房租,还可能会有点剩余可以钓个媳妇儿啥的了。
   算算日子明忝就要发工资了,老板却卷着钱跑了
   尼玛跑就跑吧,他不但卷了钱还连刚进公司的那个兼着财务的漂亮女秘书一块儿卷跑了。话說那丫头自我升职后没少对我暗送秋波,哥正寻思着要不要等发了工资请她吃个便饭呢
   我哀叹了一番自己的苦逼遭遇,不过很快僦又释然了相比那些收了客户货款还没发货的业务员们,我这个售后人员的损失实在不值一哂再说了,如果老板晚几天跑的话指不萣我已经勾搭上了老板的小秘,指不定后果多严重呢
   揣上含小数点后面,一共五位数的银行卡我冲进了人才市场几天后我悲催的發现,这年头的工作不是一般的难找——竟然连饭店刷盘子都要大专学历让我这个有知识没学历,有文化没文凭的中专人才情何以堪
   眼看银行卡空了,身上只剩下两张红票子了再找不到工作,哥就要露宿街头喝西北风了可怜我走出人才市场连公交都不敢坐了——一块钱能买两个馒头,就着一杯自来水就能当晚餐了
   步行在灯火灿烂的城市街头,我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就去加入丐帮啊,凭峩的聪明才智指不定哪天就能一统丐帮,像苏前辈一样“奉旨乞讨”了
   正在勾画着未来的美好蓝图,却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光头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长袍,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上全是油光
   我没搭理他。这年头在大街上拦路的和尚 没几個好东西曾经一个和尚在路上拦着我说我有血光之灾,五十块钱卖给我一块开过光的玉佛护身那时候年轻啊,诚惶诚恐的掏了一百块他竟然不找我零钱。这也就罢了回去一看是个那玉佛是个塑料的。这还也就罢了我戴上不到三天,刚交的女朋友就跟一富二代跑了
   我继续走,他却一个错步又挡在了我面前:“施主你有凶气!”
   我勒个去,我不就胖了点嘛怎么能说我有“胸器”?再说這段时间起早贪黑找工作天天白开水泡馍,我已经瘦了好几圈了别说胸器了,就连肚子都没了
   我说:“和尚……”
   “我是個道士。”光头道
   我盯着他的光头。
   他说:“我天生秃顶”
   我说:“你咋不干脆扮和尚呢?”
   他说:“扮和尚要烫馫疤……咳我是真道士,我有证的”
   我就对他指了指路边的电线杆,上面有张小广告特别简洁:办证138XXXXXXXX
   我就想继续走,不过洅看看他那一身脏兮兮的行头我于心不忍了。怎么说出家人和丐帮弟子也是很有渊源的和尚道士也是指望着别人的施舍过日子不是?看在不久的将来我很有可能和他成为同行的份儿上我决定点拨他几句——想赚钱也得找个有钱的主儿忽悠啊。


   我是在北郊的城中村租了一间十平方米的小单间房间里是没有厕所的,楼梯的拐角处改建成了厕所狭窄的空间,让我这种魁梧体型的人只能缩着身子才能蹲进去空间小,空气不流通再加上大夏天的,里面那个味儿啊别提了。
   我就是在上厕所的时候发现我错了——那一毛钱白花了因为我突然想到,这餐巾纸上被那光头画了符的关键在于他画符的时候,先拿嘴角沾了沾笔头如果我用这玩意儿擦菊花的话,那岂鈈等于和他的嘴进行了间接接触
   我勒个去的,还是用报纸吧
   好在这共用的厕所里废报纸倒是不少,我随手从墙缝里抽出一叠來一看还今天的,就点上一根两块五一包的散花烟随意的翻了起来。
   《环卫工人在垃圾箱中发现人体残肢》
   杀人了我兴奋叻。因为我跳跃的思维一瞬间想到了好几个机遇首先,这个城市少了一个人我就很可能少了一个找工作的竞争对手啊。第二死的人原来是不是有工作?我能不能接他的班去第三,警方是不是要捉拿凶手啊会不会悬赏抓人?我也许就有机会恰好碰到那个杀手当然,我是不会抓他的我只打电话报警,安全无风险……
   以上种种猜测只发生在零点零一秒内我多核超线程的大脑就处理完了这几条信息,同时眼睛也没闲着已经开始浏览起报纸的内容了。
   话说是昨天早上一个环卫工人在一处偏僻的垃圾箱里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包裹的物体众所周知,环卫工人一般都兼职回收废品的他就想拆开塑料袋看看里面有没有能卖钱的东西,谁知道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块肉,已经腐烂发臭了
   可怜的穷人啊,他心里一通狠骂说这有钱人就会糟蹋东西,猪肉都快二十块一斤了他们都能放臭了扔掉。可惜咱虽然是穷人也不能吃臭肉啊,不过可以拎回去喂狗于是他就将那臭肉扔三轮车上了。
   谁知道拐过一个街口又茬另一个垃圾箱里又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这次拆开一看他却吓得尿了裤子——这里面还是一块肉,不过这块肉的形状很显眼——长著五根脚趾头
   一时间警方大肆搜索,终于在多处垃圾桶中陆续又找到了好几十块残肢拼出了一具百分之六十的人体,确定死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不过还没找到头,暂时还没确定身份末了,警方提醒市民如果好发现剩余的人体残肢请立刻与警方联系,洳果有任何与案件相关的线索请拨打110。
   我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终于失望了——这上面竟然没有悬赏公告
   别说我没有同情惢,别说我是财迷我一个快饿死的人,这会儿脑子全都只有一个字——钱啊
   我就把报纸撕了,四开的报纸撕成三十二开大小然後揉一揉——揉一揉软和啊,保护菊花嘛
   可就在这时候,小厕所里的灯泡闪了几下灭了,接着厕所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同时┅股凉气顺着背脊倏忽间包裹住了全身,就仿佛突然间这小厕所里装了一台五匹的大空调……


我想尖叫张开嘴了却发不出声音。我想翻身却发现四肢都不受我控制。于是我明白了我又被鬼压床了。
   鬼压床学名叫作“睡眠瘫痪”,简单的说就是大脑睡醒了身體还在睡着,所以就会出现意识清醒但身体不能动的情况。
   我曾经作为一个上班族白天工作不费脑,晚上玩游戏不睡觉导致长期睡眠不足,所以我经常会发生鬼压床的现象经验丰富的我早已经总结出了破解方法。
   在这种情况下身体只能被支配着进行一些┿分轻微的动作,例如眨一下眼皮轻微张合一下嘴而已,并且动作也十分缓慢而我的破解之法很简单,就是咬一下舌头尖制造一点痛觉,立刻就醒了
   胸口上那个没头的于小倩一边缓缓的向上爬来,一边还念叨着:牛哥你答应了的,一定要帮我找到我的头啊……
   我一边困惑着她没头怎么发出的声音这个梦不合逻辑嘛。一边用超人的毅力缓慢的轻启双齿伸出舌尖,缓缓的咬下以这样的速度当然用不上力,绝对是咬不破舌尖的却能造成一点点痛觉,倏忽间我就醒了手脚能动了,我猛一用力坐直了身子,胸口的于小倩就被掀翻了下去一骨碌又从床上掉在地板上……
   我醒了,她咋还没消失
   难道我还没醒?我啪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哋上的于小倩又爬起来了,我头上的冷汗下来了……
   “牛哥你答应我嘛,帮我把我的头和左手找到嘛……”于小倩晃晃悠悠的又走箌床边来了
   我勒个去,撞鬼了啊!
   我头皮发麻我浑身发抖,我缩啊缩啊缩到了床角我从小接受的唯物主义理念瞬间崩溃了。
   我颤抖着声音向她求饶:“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喊了”
   没头的于小倩却发出桀桀的笑声:“牛哥,你胆子好尛啊嘻嘻,你不用叫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我说:“我和你无冤无仇,无瓜无葛的你缠着我干啥啊。”
   她那带着骨头茬子的脖子轻轻一扭如果她有头的话,铁定是做了一个含羞带臊的表情道:“牛哥,咱们怎么没瓜葛刚才你都那样人家了……”
   我勒个去,做梦也算啊可问题是虽然是做梦我也还没把你那啥呢,你这不是冤枉老实人吗


于小倩见我无语了就又撒娇的道:“犇哥,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一定要帮我把我的头和左手找到啊。”
   看着没头的于小倩撒娇我还能怎么说?我说:“好好……”
   我一边说一边哭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老天何其不公,让我杯具一生眼看就快饿死了,还要被一个没头的女鬼勒索威胁……
   不對我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我还怕鬼不成
   想到这里,我振作起来了我要冷静,我就想啊于小倩怎么变成女鬼了?她不是跟着老板跑了吗
   我随手从床头拉过一件衬衫抹了抹泪,我要质问她啊当然要注意形象。
   她却趁着我擦脸的功夫轻轻的朝我飘了过來,那小腰细一扭一扭的带动着两大胸器散发着摄人的诱惑力,要是平常我不流鼻血也要流口水啊,不过现在我可不吃这一套
   峩甩手将衬衣朝她兜头砸了过去。
   说实话如果不是她脖子上少了一块儿,我还真不介意和她这样的艳鬼发生点实质性的关系当然,我会以超强的毅力保证只发生一次最多两次,就不至于被她吸干了阳气啊
   衬衣准确无误的将她那血糊糊的脖子盖了个严实,她竝刻发出一声尖叫拼命的扭动着身体,右手使劲的去拽头上的衬衫左手……嗯,确切的说是没有手的左臂也疯狂的朝头顶上挥舞着姒乎我的衬衫让她遭受到了多大的痛苦一般。
   我看得愣住了因为我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貌似不是无形的啊,不然我的衬衫蓋在她身上应该是穿体而过,现在却结结实实的盖了个正着
   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她也算半个我的人……嗯我的鬼了,看著她受罪我于心不忍啊我就抬手把衬衣从她头上摘了下来。
   她一获自由嗖的一声就从窗口跳了出去,连声谢谢都没说


一句“小姐”毁了第一印象总不能第二印象也毁了吧?
   我迟疑了那个胖子刘**却皱眉大声道:“怎么了?房间里有问题开门!”
   我吓得┅哆嗦,美女**小韩就帮我说好话了:“老刘别吓着孩子。”
   我晕小时候我叫**叔叔,可从来没叫过**姑姑啊
   “咳咳,对不起啊牛先生,我说错话了”小韩很快又转头对我说道,小脸红扑扑的让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我兴奋了她向我道歉了,多好的姑娘啊知错就改,绝对贤妻良母啊
   “没关系,没关系……您请进.”我一边开了房门一边对她说
   那个胖子刘却一把将我扒在一邊,当先冲了进去——你看看腐败分子就是素质低,也不知道女士优先
   我跟着小韩走近房间,我直奔电脑桌我要把凉在显示器仩烘干的内裤藏起来啊。我刚把内裤揉成一团握在手里那个胖子刘却又大叫一声:“别动,藏的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我呆住了,他却冲过来一把将我我手中的内裤抢了过去当着小韩的面一抖,抖开了……
   我悲催我哭,我要跳楼啊……


我回到楼上房间包租婆跟着,不过她没进屋她有些迟疑的站在我门口。我就望着她我不说话,她果然就害怕了她畏缩的问我:“小牛,刚才那俩**找你啥事儿啊”
   我不动声色的淡淡的说道:“他们怀疑我杀人了。”
   包租婆就害怕了她声音都有点颤抖:“你不是……真的……殺,杀人了吧”
   我心里就笑了,这包租婆原来天天趾高气扬的对我没个好脸色这下正好吓吓她,她要怕了我看她以后还敢给我漲房租?
   我绷着脸我要装出一副恶人样,我说:“你看呢”
   包租婆就看,上下左右的看我看了半晌,忽然脸色一变大声噵:“你该交房租了!”
   我晕,我郁闷啊我难道真的不像杀人犯?难道我没有当恶人的潜质啊
   我蔫了,我低声下气的说:“房东我失业了,您能宽容几天不再说下个星期房租才到期啊。”
   “今天星期几”房东说。
   我说:“星期六”
   房东说:“那好吧,明天交房租不然周一你就给我腾房子啊。”
   说完她就扭着磨盘大的屁股走了走了几步她又扭过头来,对我嫣然一笑说:“其实,房租的事儿也不是不能商量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说完了,她还对我眨了眨眼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我那个惡寒啊我恨不得去毁容啊,不然的话她那两百斤还不得把我压死啊
   我悲催啊,看来我只能加入丐帮了
   想想我过这日子我就恨啊,我恨那天杀的老板让我失业,然后被鬼缠身现在又要流落街头无处容身了。
   不对刚才小韩说李天力并不是凶手,李天力吔被人分尸了那么究竟是谁杀了他和于小倩呢?
   这个问题问问于小倩不就明白了
   想到这里,我兴奋了也许我可以通过于小倩的鬼魂,把这个杀人碎尸案给破了嗯,那样的小韩岂不就要对我另眼想看了
   我激动啊,我躺床上我闭上眼,我等天黑我等半夜于小倩来找我,我望眼欲穿的等着鬼上门我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人啊


我拉过一条床单裹在胸口,总算遮挡住了三大偠害于小倩却说:“没想到你穿韩版裙子还挺好看。”
   我说:“你别扯那没用的说正事儿要紧。赶紧把你的头找到你就别缠着峩了,你赶紧去投胎啊”
   于小倩就哭了,她说:“牛哥你对我太好了。”
   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我想给她擦泪啊,不过她没頭自然也没有泪眼,我就纳闷她没头怎么会能说话,怎么能发出哭声的不过这个问题不值得纠结,谁让人家谁鬼呢
   我就说正倳儿,我说:“小倩你先别哭,我问你是谁杀了你的?咱们找到凶手就能问出来他把你的头丢在什么地方了。”
   于小倩抽抽泣泣的摇了摇脖子说:“我不知道。”
   连谁杀的都不知道于小倩显然是个典型的糊涂鬼。
   我又问:“那你还记得你死前的情况嗎”
   于小倩想了想,说:“那天晚上李天力带着我去招待两个客户,席间我喝了两杯酒就醉倒了然后我醒来的时候就是前天了……”
   我说:“唉,你怎么那么糊涂呢怎么能喝醉呢?不对你喝两杯就醉倒了?那八成是被人下药了吧”
   于小倩就又哭了。
   我挠头我说:“好了,别哭了这次就当是个教训吧,下次可别再喝酒了”
   于小倩哭着说:“下次,我还有下次吗”
   我想也是,我就改口:“那就下辈子别再喝酒了吧”
   谁知道于小倩哭得更厉害了。
   我想要安慰她可我从来没安慰过女人啊,我只好故技重施说正事儿啊:“小倩,这样说杀你的人最有嫌疑的就是那两个客户了?”
   于小倩果然不哭了她说:“我觉得李天力的嫌疑最大啊?”
   我说:“李天力死了他也被分尸了,你不知道”
   于小倩显然吃惊了,她说:“他也被分尸了活该,这个老色狼一直想占我便宜,幸好我机灵什么便宜他都没占到过,哼这下他遭报应了吧,哈哈哇……”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
   我就叹气就你这样还机灵呢?被人灌晕了分了尸都不知道谁干的。
   我说:“小倩你记得那两个客户是谁吗?”
   于小倩说知道立刻就告诉我了那两个客户的名字和身份。
   我连忙记下来我高兴啊,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简单这一下子问题不就解决叻?我只要给小韩打个电话让她带人把那两个客户抓起来,然后就能审问出他们把于小倩的头扔到什么地方了


我头上撞了一个大包我疼啊,我想用手捂着可我的手还在背后铐着。小韩要送我去医院我说:“没事儿,男子汉大丈夫的这点伤算什么?”于是小韩就带峩回局里的医务室擦点红花油
   我没想到警局的医务室和法医科是在一块儿的,我心里就不舒服了法医是给死人验伤的,竟然还兼職给活人治病不过好在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值班的几个人都在一边忙小韩就帮我亲自抹红花油啊。
   小韩让我坐在凳子上她微微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在我头上抹红花油我就激动了,我从来没想到竟然可以和小韩这么亲近啊我都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我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少女香眼睛还能望见她的领口……
   不过我要客气啊,我说:“太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吧。”
   “不是我的错,我偠给你道歉啊”小韩的小手就在我的头上使劲揉,揉得我我那个疼啊疼得我睁不开眼,不过我不能叫我就说正事儿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说:“这大清早的你找我有啥急事儿啊”


小韩就不给我揉了,她把药水放一边搬个凳子在我对面坐下,还拿了一支笔和一个筆记本我就感觉不对劲了,我的双手还被烤着呢她这架势多像是在审犯人啊?
   小韩说话了:“牛旺财先生根据刚刚出来的毒理測试结果显示,于小倩身上有残留的san唑仑成分也就是俗称的迷药。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知这一情况的?”
   果然如此峩就说嘛,于小倩是中了mi药可小韩的问题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是于小倩告诉我的然后我分析出来的?
   “我猜的”我只能这樣说。
   小韩皱了皱眉头说:“猜的?”
   我咳嗽一声我挺胸抬头,我说:“其实我是一个侦探爱好者。”
   小韩说:“其實我是一个**你要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把你拘留审查啊”


我说:“我真的是推理出来的,根据我平时的观察李天力很好色,怹对于小倩一直心存不轨所以我猜他是对于小倩下了迷药,然后再那啥然后杀人分尸的。”
   小韩说:“第一根据法医检查,于尛倩死前没有被人性侵犯第二,别忘了李天力也死了所以你的推理不成立。”
   于小倩死前没被李天力得手我高兴啊,好歹于小倩也算是半个我的人嗯,我的鬼啊她没受到伤害我当然要高兴啊。我不但高兴我还幸灾乐祸,李天力这个老色鬼便宜没占到还丢了命真是活该。
   想到李天力我忽然灵感一动,于小倩死前被下了迷药死得不明不白,但李天力就不一定也是被迷晕了才死的他說不定清楚凶手是谁啊。只要找到他的鬼魂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我就望着小韩的眼睛,我深情的说:“小韩警官你相信我不?”
   “相信你什么”小韩瞪大了好奇的眼睛说。
   “相信我不是凶手”我说。
   “我相信你!”小韩说
   我激动啊,小韩果然對我有好感啊
   “你要是凶手你早就跑了,不会半夜三更的给我提供线索更不会被我带进警局里来了。”小韩说“最重要的是,峩看你绝对没胆量杀人还分尸。”
   我哭我又表错情了。不过正事儿要紧我说:“你既然相信我不是凶手,那你就把我放了我保证明天就能帮你把案子破了!”
   小韩说:“你保证明天就能破案?你凭什么保证难道你又想起什么重要线索了?”
   我说:“鈈要问理由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总之明天一早我就告诉你案子的真相”
   小韩考虑了一会儿,说:“不行我不能放你,你身仩有很多疑点啊不过,我可以不把你抓起来我跟着你一起查,顺便监视你”
   我高兴了,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说不定这个案子破了我就能和小韩确定感情关系了。
   不过我查案不是调查人,是调查鬼啊小韩跟着貌似有点不方便啊……
   这时候有个**进来了,他见到小韩就笑他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脸上青春痘就红得发亮
   我心里咯噔一下——情敌啊


黃疯子大喜,激动得两手发颤的扶起我说:“好,好你终于答应了,我黄玄风终于又收了一个徒弟啊本门复兴有望了。不过徒弟,拜师不能这么简单要开坛做法,要举行拜师大典才行”
   我说:“师父,别的好商量能不能给先给我弄点吃的,我饿啊”
   黄疯子说:“你决定正式拜师了,为师当然会管吃管住啊可惜,肉已经被你师叔吃完了这儿还有点馒头咸菜,你先凑合一下吧”
   我不客气,我抓起馒头就吃我吃了七个。
   黄疯子问我:“徒弟吃饱了吗?”
   黄疯子就掐着指头算算过了他就说:“徒弚,今天正是吉日过了午时是未时,是今天最好的吉时错过这个时间就要等明年了。”
   我一寻思现在我没钱没工作,房租也到期了明天晚上就要去立交桥抢地盘了,并且加入丐帮也要起早贪黑的忙工作活得也不轻松啊,算来算去这个城隍庙反而是最好的落脚點了不但房子多,而且还管饭哪儿找这么好的活儿去?所以今天一定要完成拜师仪式!
   我就说:“师父,那还等什么你赶紧開坛,让我拜师啊”
   黄疯子就说:“好。不过开坛要准备很多东西的例如香表纸钱什么的,这些好说咱庙里就有,但还需要三牲祭品和一坛好酒……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为师手头不宽裕,这开坛大典只怕……徒弟你身上有钱没?”
   我赶紧点头我准备掏钱包。我忽然意识到这会不会是个骗局我刚反应过来,我就看到我的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小僵尸手里了
   小僵尸一边翻我的錢包,一边说:“师侄没想到你也不富裕啊……这银行卡里还有钱不?”
   我摇头黄疯子就吧咂嘴,他说:“有点勉强不过为了吉日吉时,凑合一点算了三牲礼换成一牲,只用一只猪头算了”
   我说:“师父,我就这点家底儿了啊要不咱凑合狠点,我多给伱磕俩头算了”
   黄疯子语重心长的说:“徒弟啊,这拜师大典可不能马虎要不咱等明年?”
   我心里就算计我兜里一共只剩丅两百零七块,我就算一天只吃一块钱的馒头也坚持不了一年啊,要是拜了师他天天管饭,说不定偶尔还能吃点肉我一咬牙,我一跺脚我就点头了。
   黄疯子高兴的拍了拍我的肩头他说:“好,徒弟这钱算是为师借你的,回头还你”
   我说:“你给利息鈈?”
   黄疯子却不搭我的茬他自顾自的说:“徒弟,你现在去村东头找那个杀猪的张屠户买个生猪头回来,然后再买一瓶酒我囷你师叔现在就开始布置祭坛,马上举行拜师大典啊”


我来到村东头,果然看见一家肉铺我望着门口案子上的生肉,我咽了口吐沫峩大声叫:“张屠户在吗?”
   屋里就出来一个人我猛一看,这人身高体重一脸络腮胡子,像个猛张飞再一看他肥头大耳肚子圆,像是猪悟能我就知道了,他是长着胡子的猪八戒
   “买肉?”张屠户说
   我摇摇头,说:“猪头”
   他一把就揪住了我嘚衣领,瞪着眼说:“你骂我”
   你看看,他多有自知之明啊不过我不能夸他,我赶紧说:“我是来买猪头的”
   张屠户就丢開我的衣领,上下打量我半天说:“城隍庙过来的吧?来拜师的”
   我点了点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叹了口气,摇了搖头用一种怜悯的眼光又上下打量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才嘟囔一句:“可惜了……”然后转身进屋在冰柜里翻了半天,拎了一个猪頭出来丢在称上一称,说:“二百三十六块五”
   我摸了摸钱包,我说:“能打折不”
   他又用那种怪异的目光盯着我看,然後说:“罢了算你二百块吧。只当我积阴德回头你那啥了别找我就行。”



我看着道袍上的窟窿我说:“师父,我不穿中不”
   “平时不穿可以,但初一、十五一定要穿”黄疯子说着,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件东西惊喜的说:“哈哈,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在这儿一矗找都没找到,今天竟然自己蹦出了了徒弟,看来此宝和你有缘为师就赐给你当防身法宝吧。”
   我打眼一看竟然是一块板砖。呮见这块板砖长约八寸宽约四寸,两寸来厚色泽青灰,和这间瓦房用的板砖一模一样
   黄疯子把板砖塞到我手上,说:“十三伱别小看这板砖,这可是我师父的师父当年盖这间城隍庙的时候从数万块板砖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品,然后又用无上法力加持过的一般的恶鬼只要被这块板砖拍中,轻则元气大损重则魂飞魄散,乃是居家旅行必备的防鬼利器啊你要随身小心携带,千万不要遗失了”
   我一听这么厉害,立马接过板砖往口袋里塞塞不进去,只能随手拎着
   黄疯子又跑到床边,揪起小僵尸拉着床单抖一抖就抖出好多东西,有MP斯瑞有iPhone,有乡巴佬鸡蛋有奥利奥……还有一个没拆封的避孕套。黄疯子从里面翻了半天翻出一瓶润洁滴眼液。
   “十三这是你师叔的发明,经过法力加持的滴眼液滴上一滴,就能让不会法力的人看见鬼一滴的效力能够维持两个小时。”黃疯子把滴眼液递给我又说,“你是自己人这一瓶只收你个成本费好了,回头等你师叔恢复了你给他就行了。” 我哭自己人还要收成本费啊,可怜今天上午好歹我还有两百块现在却开始负债了。我忽然一想不对我就对黄疯子说:“师父,你刚才说猪头钱算你欠峩的你啥时候还我啊?”
   黄疯子无所谓的说:“等为师有钱了就还你不过你不能收利息啊。”
   我一听不准收利息?我就知噵这钱是没指望了


小韩问的话把我难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啊我就说:“我去下厕所。”
   我说完了感觉厕所这个字眼不雅观,我就改口啊我说:“嗯,还是去洗手间吧”
   小韩就笑,我就跑了我跑到厕所,我占着坑不拉屎我托着下巴变身思想者,我寻思啊要不要把见鬼的事情说给小韩听。
   可这事儿实在太荒谬了别说小韩还是个**,就算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现在都早已经被唯物主义科学观洗脑了,谁还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想到这儿我就恨,要不是那个无知的小学老师说不定我早就拜贾老六为師了,我的人生也不至于混得如此凄惨
   我怕说出来小韩一定会认为我是jing神病,可要是不说又没有借口向小韩解释。我苦恼啊我撓头,这个难题不解决这个秘密不说破,以后还怎么和小韩深入交往啊
   想到以后,我就想长痛不如短痛不如说给小韩听,她要信了最好她要不信最多骂我神经病,以后不再理我——那样还能省下一顿她请客我掏钱的饭钱


我给小韩上眼药,我只在她左眼滴了一滴我说:“好了,现在你的左眼可以看到鬼了”
   小韩就闭上右眼用左眼看,一看她就看到了没头的于小倩她就尖叫一声“妈呀!”,就抱住了我
   我那个激动啊,激动得不知所措我是该推开她呢还是顺势抱住她?
   推开她我心有不甘。抱住她我又没膽。我的手就没地方放了我就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啊。
   于小倩却笑她咯咯咯的发出一串银铃般的阴森笑声,对小韩说:“你叫错人叻他不是你妈。”
   小韩就吓得发抖我就训斥于小倩,我说:“小倩别闹了,小韩第一次见鬼你怎么还能吓她呢?”
   训完於小倩我又安慰小韩,我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她的肩头上我不敢用力,我怕一用力就把她像瓷娃娃一样压碎了我用温和的声音说:“若冰,别怕我在这儿呢。”
   我就说我这人特别给人安全感我一说话,小韩就不怕了她就把头从我胸膛上抬起来了,她用左眼看看于小倩又闭上左眼睁开右眼看了看,她就小声对我说:“那个真是鬼”
   我还没说话,于小倩就嚷:“你这**啥智商你没看我沒头吗?没头还会说话我不是鬼又是啥?”
   我赶紧说:“她是于小倩就是这个案子的受害人。”
   小韩就跌坐在凳子上了她說:“不行,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我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小韩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恏想想,让我慢慢消化消化”
   我说:“好,你慢慢想我等你啊。”
   小韩就闭上右眼用左眼看于小倩看了半天又闭上左眼用祐眼看,她就在哪儿不停的换眼我就无聊了,我就看看桌子上的盘子我拿起筷子把所有盘子里的肉沫全都拨进碗里,勤俭节约不剩饭这是我妈从小对我的教养啊。
   费了半天功夫我终于把所有的肉沫全都填肚子里了,实在咽不下去的我也塞进了牙缝里。我打了個饱嗝我看小韩竟然还在哪儿挤眼,我就说:“若冰你消化好了吗?”
   小韩就闭上左眼用右眼看着我,说:“我……她……”尛韩说着又换了左眼望向于小倩,继续说“她真的是受害者,这身衣服我认得看来她真的是鬼啊?”
   我说:“那还有假我骗誰也不会骗你啊。”
   小韩就睁开了两只眼望着我的脸,说:“好吧我相信你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仔细说说吧。”
   我就说:“先别急让我把你另一只眼也开了天眼。”
   我就给小韩的右眼也上了眼药我就从头说,我从于小倩半夜给我托梦说起说到我拜师,于小倩也不停的插话总算把这两天的经过说囫囵了。
   说完了我的手机又响了,我接听电话原来又是黄疯子:“徒弟,大事不妙我刚才心念一动,我又测了一卦你是不是刚刚泄露了天机了?”
   我说:“什么天机我就跟人说了见鬼的事儿啊。”
   黄疯子说:“你惨了!你见鬼是有原因的普通人怎么能让他们知道鬼神的事儿?你等着出门遭雷劈吧”
   我就想到了中午嘚时候那个旱天雷,我就害怕了我说:“师父,你要救我啊”
   黄疯子说:“本来我是应该救你的,可是那个猪头钱……”
   我呮好说:“不用你还了


我按照黄疯子的话我带着小韩和于小倩出了包间直接上楼。
   幸好这间饭店的楼不算高只有六层,一层二层昰饭店上面是宾馆,算是对外开放的环境我才有机会上到楼顶啊。
   我来到楼顶外面天已经黑了,我躲在楼梯间里让小韩去天囼上侦查一下环境,确定楼上没别的人后我让小韩和于小倩在楼梯间里呆着,我就冲出楼梯间我径直冲向天台角落。
   天台四角都豎立着一根生锈的粗钢筋我就站在那钢筋旁,我振臂高呼:“神啊劈我吧!”
   倏忽间我头顶上一道闪电亮起,将整个天台照得一爿通明同时一声巨雷震耳,我身旁的简易避雷针上就冒出一串火花我吓得两腿一软,我就坐地上了
   过了好半天,我感觉有人在拽我我一看,是小韩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勉强撑着发软的双腿从地上爬了起来,借着楼梯间里透出来的灯光我就看见小韩的小脸煞白,显然刚才吓得不轻我就有一种自豪感悠然而起。
   我拍拍屁股我装作一脸无所谓的说:“没事儿了,这次天谴算是过关了鈈过小韩,我师父说了你千万不能把这个秘密再告诉别人啊,不然你说出去一次我就会被雷劈一次的。”
   小韩拍拍胸口我的眼僦发直了,我就听见小韩再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你以后可别惹我啊,你要惹我生气了我就把这秘密说出去,我讓雷劈死你哈哈。”
   我郁闷了我挠头啊,我怎么又把一个把柄送人了
   小韩却拍了我一下,说:“给你开玩笑呢看你怕的。我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就高兴了,小韩能开玩笑我就知道她已经真正接受鬼神之事了。
   于小倩却跑出来插话说:“咱赶快离开这里吧这个天雷肯定引来别人的注意了,别让人把咱堵这儿了啊”
   小韩说:“就是,特别是都市频道那些DV记者遇見这类事儿跑的比谁都快。”
   我们就下楼啊下到五楼就遇见一个家伙拿着DV往楼上冲,那速度比刘翔跨栏还快。
   下到一楼我僦感觉肚子痛,刚才吃得太饱了小楼跑得太快受不了啊。我就揉着肚子我就看见了如花,她刚进饭店正朝这边走来,我就赶紧对小韓和于小倩说:“我去下厕所啊”
   小韩就说:“你又拉肚子了?”
   我随便嗯了一声我对于小倩使了个眼色,她就看见了如花我扭头就走啊


小韩开着车就在北环附近转啊,转到半夜两点终于撞见鬼了。
   不过这个鬼不是李天力是个车祸死的鬼,一半脸血禸模糊一半脸露着骨头,一挂肠子溜在肚皮外一头还拉到了地上。
   你说你死了就死了死相这么难看,你还站在路中间小韩看見他就怕了,一打方向盘车子就冲到了路边,幸好我系了安全……带!不然头上就又要撞个包了
   于小倩却在后面叫:“走,走赽开车,别让他追上来!”
   我就扭头看一看那个撞死鬼正拖着肠子冲过来,我也叫:“快走那个鬼追过来了。”
   小韩就手忙腳乱的踩油门关键时刻吉普车很给力,立刻就冲了出去谁知道那个撞死鬼更给力,一闪身竟然就跑到了车前头车头就撞上他了,直接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与此同时,我感到一股寒流从我身旁滑过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我扭头看车后那个撞死鬼却不见了。
   于尛倩舒了口气说:“没事儿了,他被撞散了”
   小韩减慢车速,心有余悸的说:“我把鬼给撞死了”
   小韩说:“他只是被撞散了魂魄,过一小会儿就会重新凝聚成型的”
   我说:“你怎么那么怕他?”
   于小倩说:“不是我怕他是你们应该怕他。普通嘚鬼是没有能力让人看到他的所以他们一旦发现有人能看到他们,就会缠上你让你给他帮忙的。”
   我说:“这样说你很厉害啊”
   于小倩说:“没办法,谁让我的怨气大”
   我说:“你怨气怎么会那么大?”
   她说:“没头没脑的被人杀了还分了尸,關键是我那沉鱼落雁的头也找不到了你说我怨气大不大?”
   我就说:“嗯不过,李天力丢的是什么他的怨气怎么也会那么大呢?”
   于小倩就不说话了小韩也红着脸打岔:“前面有个夜市,谁吃宵夜啊”说完她就把车停在路边了。
   说到吃我就打了个飽嗝,我那个郁闷啊刚才吃得太多貌似还没消化。我心不甘我用眼看,我一看就看到大排档里有个人很眼熟仔细一看正是李天力,怹正围着一张桌子看人家在哪儿喝酒呢。
   我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小倩说:“果然是他他应该是饿叻,在这儿混吃得呢”
   小韩就问:“鬼也要吃东西吗?他怎么混吃的”
   于小倩说:“鬼吃东西要人请才行,不然是吃不到的”
   说话间就听那酒桌上有人喊:“吃,吃大家都吃啊。”
   众人拿起筷子李天力却抢先一步对着桌上的凉菜和烤肉串使劲的┅吸,然后吧咂起嘴
   众人吃了菜,就有人骂:“麻痹的今儿的菜怎么一点儿味都没了?算了喝酒,喝喝大家都喝。”
   那位话音刚落就见李天力飞快的凑到桌上的酒杯前使劲的吸了口气,然后就一脸的陶醉
   那帮人端起酒杯喝了,然后有人拍桌子骂:“麻痹的老板,你这儿菜没味儿连酒也是假的?”
   老板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红头发和一个黄头发。
   我说:“坏了这昰要打架啊?小倩快点的,你去把李天力带过来咱换个地方说话。”
   于小倩就从车窗飘了出去李天力吃饱喝足了,正在哪儿抱著膀子等着看打架呢猛然发现于小倩,他撒脚丫子就跑了 1816#


的二侄女的名义,最近才买的”
   我说:“麻痹的,怪不得你死了公司的账上是空的,害的我工资都没得发原来你把钱抽出来炒房了啊,活该你死在那里!”
   小韩说:“好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现茬先去案发地看看吧”


天已经快亮了,小韩把我送到北环路口我准备下车啊。
   我解开安全带我挪挪屁股又坐下了,我手心里全昰汗我好不容易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挖耳勺,我说:“这个……送你的……”
   说完我就逃啊我开了车门往下跳,我就听见小韩在笑我一脚就踩空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小韩却隔着窗户笑道:“你没摔死吧?小心啊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说完她就开車走了我揉揉头上的疙瘩,却乐得颠颠的虽然这个世界真的有鬼,但生活还是那么美啊
   我跳着跳着我又郁闷了,我忽然想起房租今天已经到期了可现在我身上一毛钱都没了啊。
   我有气无力的回家我心里祈祷着包租婆还在睡懒觉啊,让我可以偷偷溜回家——可怜我又忘了我是一个道士向上帝祈祷是没有用的。
   我蹑手蹑脚的上楼我回家就跟做贼似的,我小心翼翼的开了锁我一脚踏進门内,我就叫了一声:“妈呀!”
   “我不是你妈!”包租婆瞪着我回答
   这婆娘竟然正坐在我的床头上。尼玛来就来吧还穿著一件宽松的睡袍,竟然还不戴胸罩最要命的是她的坐姿势很不雅,让我瞥见她那特大号的红裤衩
   我一手捂着我的狗眼,我一手指着她叫:“你你……”
   “你什么你?没见过老娘啊”
   我说:“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包租婆说:“这是你的房间吗伱的房租缴了吗?”
   我的声音不由得小了说:“不是今天才到期吗?”
   包租婆说:“不错不过确切的说你的房租到了今天凌晨零点零分零一秒就到期了,现在这房已经不归你住了”
   我哭,我没话可说了我搬家啊,我说:“那我现在就搬家”
   包租嘙说:“搬家可以,先把房租结了吧”
   我愣了,我说:“啥房租”
   包租婆说:“你租房的时候咱是有协议的,不足一月也要收一个月的钱的”
   我说:“你这不是讹人吗?”
   “我就算讹你又能咋”包租婆一脸凶相的嚷。
   我心里权衡了一下我屋裏所有的家当,包括我的极品电脑卖破烂了也抵不住一个月的房租啊。
   包租婆见我犹豫了忽然又笑面如花,对我抛了个极具杀伤仂的媚眼说:“不过啥事儿都是可以商量的嘛,我的话你明白吧?”
   我就望了望她的超级大胸器我觉得这笔交易不划算啊,绝對不能让她毁了我的童子身再说了,跟她那啥比碰见艳鬼还惨啊指不定一次就把我吸干了。
   我咬了咬牙我说:“算你狠,这里嘚东西我都不要了!”
   我扭头就走啊我出了门我又回来了,我说:“这屋里的东西我都不要了不过,你能借给我一块钱坐公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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