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严歌苓短篇小说:《茉莉的最后一日》| 专题
“审视和反思一种文化,赏析或批评一种社会状态、生活状态,不被这个社会不断变化的价值观卷进去,最好是拉开距离,身处边缘。我一直以边缘人自诩,以边缘地位自豪。”
(2014年中国新闻周刊专访)
80年代末出国留学后的严歌苓创作了大量移民题材的作品,并被公认为北美地区最有影响力的“新移民文学”作家。这些作品富于精彩的叙事,充满对在异域生活的留学生与移民阶层真实描写,既有身份困惑和隐秘心理,又有跨越历史、种族、性别、文化等各种冲突和矛盾的思考,突破以往停留在表达群族冲突、异国风情等表层猎奇的移民文学,而是触摸和挖掘东西方人性在各种时空磨砺下的扭曲和转换,以更为广泛视角表现更具深蕴的艺术风貌。
在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中,她观察着异质文化之间的差异,逐步形成了对不同文化、不同思想、多重真理并存的世界的感知和认识。严歌苓的作品涉及众多题材,本专题主要介绍移民内容的中短篇小说。
郑大全的目光跟上了它。他想,她并不穷到发臭的地步,她仅仅是活腻了,并不是活不下去。不像他和妻子,活得一身劲头,可就是时时活不下去。——《茉莉的最后一日》
短篇小说《茉莉的最后一日》成书首发于1995年小说集《海那边》,曾多次再版。2014年收录于天津人民出版社小说集《少女小渔》。
(阅读全文请进入:茉莉的最后一日)
小说中,生活贫苦的移民“郑大全”靠推销为主,他需要挣回更多的钱以照顾待产的老婆,当他以苦肉计进入了“茉莉”的公寓后,其目的是急于推销出按摩床。而八十岁的老茉莉是一个孤寡的富婆,她放郑大全进去的目的则是“想把它制成个器皿,盛接她一肚沤臭的话”。两个不同生活层面和文化背景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目的,这种错位使他们漠视对方的需求,结果相互伤害、两败俱伤。《茉莉的最后一日》是华人推销员与白人茉莉因彼此意愿相违而造成的悲剧。
注释:以上来自李燕:严歌苓小说的跨文化题材阐释;刘艳:异域生活的女性言说—严歌苓创作品格论
在世俗中国和世俗美国之间,在争夺活着的资本的一个午间到黄昏的七个小时内,两个人都渡过了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在这之后,硝烟在他们各自摇荡不已的心旌下无声地弥漫,茉莉像是在昏黑的战场上吐出了被伤痛的最后一口气——她死于心脏病突发,并且终于没来得及通知银行取消她付给郑大全的那张600美元。
其实郑大全早已经不自觉地超越了赚钱这个具体目的。当他面对老妇茉莉时,当他用力地磨着他自己那一层嘴皮子的时候,他不知不觉贯注了全力对抗着面对这个衰老、固执、毫无生活欲望的人,他根本不觉察自己是在拥自己滚烫的生命力灼烧这个老人,迫使她向他屈服,实质由目的变成了手段和标志,郑大全在茉莉身上找到了他所需要的证明。交易在胁迫下成功时,“他递上笔,他胜了。他得逞了。没赚多少钱,可还是得逞了。看着这风烛残年的老妇颤抖着手撕下支票的刹那,他玩命地克制自己那突然迸发的同情”。世俗中国的生命力也在那一刹那大放光芒。
然而,郑大全并没没有胜利。虽然茉莉买下了张床,虽然茉莉没来得及取消那张支票,虽然茉莉的生命终结了,但郑大全并没有任何胜利,他就好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亮了一根火柴,然后那火柴又熄灭了一样,走过了这一个对谁都不失残忍的日子——当他回到他的地下室才得知妻子早产大出血,已送去了医院。
“地板上是一路血滴,从他的地下室渗下来。血还鲜着,在灯光下晶闪闪的。” 血光刺破了一切狂热的幻想,包括世俗中国胜利的喜悦的梦。世俗美国尽管在他周围并不经意要去伤害他,但他已深刻陷入了它那无穷无尽的淹没之中。
略论美华女作家严歌苓的三篇小说
严歌苓有时还巧妙运用人物思想的错位,构成彼此的矛盾关系,作为推动情节发展的动力。
50年代后期以来的老一代美华作家,多是从港台赴美的留学生,他们在事业、爱情、生活等方面的梦幻屡屡破灭,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使他们倍感迷惘与痛苦,异国土地让他们深感自己是被放逐的一代,无根的一代,特有的身份地位和文化心态让他们形成一种无法开释的寻根心态与怀乡情结。而新移民作家的杰出代表严歌苓,却能在类乎前辈感受经历的基础上又有所超越,以女性独有的敏感,深入人物内心,以刻写人物的精神错位为指归。正是在不动声色地对异质文化中错位意识的传达中,严歌苓完成了对祖国传统文化的深刻自省和对西方当代文化的锐敏审视,从而孕育出文化交流土壤上的文学奇葩。辈
——刘艳:异域生活的女性言说
在严歌苓的“异域”书写中,有一部分作品重复着以下模式:华族“边缘人”向着客居国的“边缘人”寻求心灵和情感的契合。在《初夏的卡通》《学校中的故事》《女房东》《抢劫犯查理和我》《茉莉的最后一日》中,贫穷困顿的华人移民与美国人产生了生存、情感和精神上的联系,这些美国人都是被主流社会排斥、抛弃的边缘人和多余人:精神病患者、同性恋者、癌症晚期患者、抢劫犯、“活腻了”的老女人。华人移民在他们那里感受到久远的心灵呼应、共振或需求,抢劫者查理那“不黑不白的肤色”本身就是两种疆界交叠或者说中间地带的象征,但这些联系最后都中断了。
——曹霞:“异域”与“历史”书写:讲述“中国”的方法
——论严歌苓的小说及其创作转变
(《茉莉的最后一日》)物质欲求侵蚀下发生的人性变异便成了障翳,他们对于对方的困境视而不见。弱势文化间彼此设防中的非交流状态,使他们陷入了两败俱伤的局面。这也许正是文中所提及的“宿命意识”的所在。
严歌苓在作品中表现更多的,是弱势文化间从相遇到相知,所生出的发自内心的相互吸引。作家用细腻的文笔描写出这一过程中的微妙之处,十分值得反思。
——葛亮,著名作家,代表作《北鸢》
弱势的宣言—华族与美国的其他弱势人群
(严歌苓的移民小说文化版图)
2014年 小说集《少女小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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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作:《雌性的草地》《扶桑》《白蛇》《第九个寡妇》《小姨多鹤》《金陵十三钗》《赴宴者》《陆犯焉识》《妈阁是座城》《床畔》《舞男》《芳华》,散文集《波西米亚楼》《非洲手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