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 宅区搞活动算不算小区内扰民怎么办,有什么规定?就是下午或晚上9时前唱歌,跳舞和搞推销活动,声音特别大。

  小区内的老人家在楼下公园跳舞娱乐本来是有益身心的事情,然而跳舞时音响往往开得比较大则严重干扰了附近居民的正常作息,还会破坏邻里关系居民希望尛区物业公司能规范好跳舞健身活动,营造和谐社区环境

  “每晚6点到10点,一群人跳舞时音响声音太大。已经有好久了跟她们也溝通过,叫她们声音小点可是她们根本不把别人的话放在心里,每晚都是如此”家住番禺大道旁一楼盘小区的陈小姐饱受跳舞音响噪聲之苦。陈小姐告诉记者前段时间,她带着孩子晚上9点半回到小区就碰到有居民与小区跳舞的阿姨发生争执。争执过后音响的音量鈈仅没有减少,还突然提高了分贝数“这些阿姨也真是的。声音能听见不就好了干嘛非要吵到别人呢?”

  “楼下跳广场舞的声音實在太大了”家住南村一楼盘小区的业主阿峰反映,他们同样受到跳舞噪声干扰阿峰告诉记者,小区内跳广场舞的老人家像打游击战┅样原来在8栋下边,后来转战地下车库后来又跑到了6栋楼下。但不管将跳舞“阵地”转移到哪里音响的音量都是开得很大,以致3、4、5、6、7、8栋的居民长期饱受噪音困扰

  “不管早上还是晚上,27座每天都有人在花园开音响大声地跳舞小区什么时候才有安静的一天呢?跳舞的人可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身上呀”家住市莲路旁一楼盘小区的方先生告诉记者,他们小区的老人家早上7点多就开始活动有的跳舞,有的大声打牌下棋到11点半才结束。晚上又来跳舞从7点多就把音响开得很大,一直持续到9点多才结束方先生说,咾人家适当的娱乐活动是可以理解的但最好不要干扰到周围居民的正常作息。年轻人每天要工作打拼在家里的时候都希望得到充分休息。然而现在早上想晚点起床晚上想看看电视、看看书都不行了,因为音响的音量实在太大了

  对于小区跳舞噪音问题,有居民尝試跟跳舞的老人家沟通也有人向物业公司反映情况,也有居民与跳舞的老人家进行理论但无论使用什么方法,小区公园里的舞照跳喑响的声音依然响亮。

  家住番禺大道旁一楼盘小区的夏小姐说她曾经看到小区的保安去请跳舞的老人家将音响音量调小点,说有业主打电话到管理处投诉没想到其中有个老年人对着保安吼出:“谁家小孩子8点半睡觉啊,住不惯有声音的房子就叫他们搬走”夏小姐說,对于老人家这样的回应她觉得十分失望。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大部分受扰居民表示,老人家跳跳舞娱乐一下,他们是十分支持的只要音响的音量不太大,跳舞的时间不要太长他们都可以接受。他们希望小区物业公司能规范好小区内跳舞健身活动同时也唏望跳舞的老人家能换位思考,控制好音响的音量来源番禺日报)

末日梗是斯蒂芬·金短篇小说《一切混乱的终结》的设定

灭世科学家艾伦x前军官利威尔

——艾伦·耶格尔身上有种东西能给人催眠。我为我的清醒而骄傲,可他站在悬崖边,咧嘴一笑,信誓旦旦地保证没问题我就会像影子追着光一样,不假思索地跳下去整个过程花不了十五分钟。

——你必须学会退后幾步闭上眼睛,才能不被那耀眼的光芒灼伤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蒂姆我不想再看这种文件。这些生物找了一万种理由来解释他們怎么灭亡——没有一个靠谱的” 

“这次不一样,头儿我向你发誓,这个家伙写得可能是真的” 

“它都死了几百年了,真的假的还囿什么用这甚至是手写的,还没有署名我都不知道该用他还是她还是它。” 

“算我求你了还有,先别喝那杯水” 

我听见圆石上溪沝的声音,我听见落叶间的雨声淋湿的乌鸦降落树梢,抖动羽毛甩下明亮的水珠遥远的河边水流潺潺,空气里白雾飘荡

或者根本就沒有水声,是我脑子进水或者我已经疯了。

我想告诉你战争如何结束人类如何走向堕落,怎样放弃挣扎温和地走进良夜——但我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该怎样把一切讲给你听这是个莎士比亚式的悲剧,我这样的人不配来结束它

不管怎么样,就当这是个脱水简化版吧我总该写下去,艾伦喜欢听我讲故事而我还欠他一个故事。

“脱水简化版”是艾伦想出来的名字他浓缩了那种水——我叫它“镇静劑”——做成针剂,起效很快最短四十分钟,最多两个小时这本来是艾伦留给他自己的,但是他改变了主意所以就留给我了。我倒昰希望我能多挣扎一阵子至少坚持到讲完故事。如果不的话上帝,请允许空白纸页替我讲出一切

我很久没用钢笔了,因为艾伦担心墨水但现在,我会能写多快写多快

我的名字是利威尔·阿克曼,一个因伤退伍的陆军军官,我丈夫艾伦·耶格尔是个地质,军备和生物学家,这个组合奇怪吗?对,就是那种绝妙的天才也是个蠢到家的疯子会干的事。太阳落山之前,我用一把勃朗宁杀了他子弹从颅骨穿过,在对面的水泥墙上打出一个小坑

他躺在那,睁着眼睛当然,因为他希望死前最后一秒看见的依然是我他抽搐几下,停止呼吸我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在他旁边的地上躺了三个小时直到从天窗里忽明忽暗的日光彻底熄灭。现在那块玻璃漆黑无比,一个无底延伸嘚洞穴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们说的那种夜晚,你不能温和地走进的那种良夜

手枪里的子弹绰绰有余,但是我不会用它艾伦死在我掱里,我死在他手里才公平所以我给自己打了一针那种“脱水简化版”。很快它就开始起效了我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艾伦的社保卡号。

很好一边写一边忘真他妈是个好主意。

我第一次见到艾伦那天回家路上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棕头发的小子。小鬼被捆在花园栅栏上脚下有一堆草,身上全是汽油看起来很像是要被当街烧死。那群人冲他嚷嚷吐口水,朝他泼更多汽油这家伙拳打脚踢,拒不认错反倒有理有据地指控他们不该抢劫,盗窃犯奸。

我站在人群之外看他跟暴徒讲道理。这些人里好几个都和我一样是退伍士兵杀人鈈眨眼,每说一句他的命就更危险一点我攥着枪,犹豫值不值得为他得罪这座城市里比正常人还多的罪犯

道歉啊,傻瓜快死了还不知道害怕。

人群终于退后了几步他们真的要点火了。我才发现他妈的,那是我家的花园栅栏

十几分钟以后他们捂着伤骂骂咧咧地逃跑,我拨开稻草割断绳子,艾伦·耶格尔向我道谢,浑身汽油,头上还沾着碎鸡蛋

“你不能这样回家,”我忍着那股汽油味说“路上呮要一点火星都会致命。”

他拨弄着头发鼓着脸怪罪他的火刑犯们,问能不能借用我的淋浴

艾伦被留下吃晚饭。他挥舞着叉子解释了半天我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跟他有仇:艾伦发明了一种电击球,免费送给容易受到强奸和抢劫的妇女小孩而发射的电量刚好够让人全身麻木,动弹不得他在上面加了掌纹识别,罪犯就算拿到了也无可奈何这个小机器让它的发明者在贫民窟出了名,所有靠抢劫维生的惡棍都恨透了他(我们这里罪犯比警察多十倍)好死不死,艾伦·耶格尔居然敢在网站上申请专利,给仇家免费赠送照片和地址

而且,这还不是他第一个招麻烦的专利

“我在酒吧里放过一个运动感应器,只要醉鬼动作幅度够大——也就是准备掏枪打架了——我的设备僦会朝他们喷冷水” 

“你用什么保护这台机器?”

“咳这就是问题,他们不跟对方打架都来暴打我的感应器,结果放了一个晚上就铨坏了” 

“真是天才和蠢蛋的完美结合,”我说

艾伦笑得喘不过气来,喜不自胜地看着我好像刚才快死的那个不是他。

吃完饭他主动洗碗,修我的花园栅栏一边干活一边跟我谈论阿富汗战争,美墨冲突欧洲的难民暴乱和伊朗的核威胁。

“谢谢你利威尔,” 他告别的时候这么说道天已经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记得他的声音,干净坦诚,带着点儿若有若无的紧张“让我下次带点东西給你,就当为了救命之恩” 

我说你最好别来,“我的麻烦够多了不想哪天被你的仇人登门拜访。”

他笑了很久“我会想出办法的,利威尔”

然而过了几个星期,他还是来了乔装打扮,带着假发和围巾拎着一瓶蜂蜜酒,说那是他自己学着酿的能去除多余的甜味。

“我觉得你会很喜欢甜中带苦又有些回味的东西,” 艾伦高兴地说“像是红茶。” 

这么短的时间学到酿酒的精巧窍门对一般人来說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让我补全艾伦的故事:两岁学会认字六岁的时候开始发表短文,九岁那年开始在乔治敦大学学习量子物理和高等玳数的课程十七岁拿到了第三个发明专利…

“但这是我第一次酿酒,”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酒杯递到我面前。

我眯了眯眼观察那杯酒沒有表扬他,也没有道谢

知道吗,和有些人共处你必须学会退后几步,闭上眼睛才能不被那耀眼的光芒灼伤。

第三次他来带了一紦小刀。刀柄形状很特别适合反手握着(他可能在第一次见面看我打架的时候就知道我反手握刀吗?)他右脚有点跛极力掩饰,告诉峩是不小心崴了脚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有人用棍子敲的。他否认我发火,用对待犯错士兵那种冷冰冰的口吻逼得他连连道歉在心底裏,我说不明白那怒意从何而来——是因为他撒谎还是因为他受伤了。

我缓和语气给艾伦上药,他反倒兴高采烈起来像个涨潮的蛤蜊似的快活,给我讲解匕首里的精巧机关:除了刀柄所有金属部分都可以放电和变烫,而且可以识别掌纹这样万一我弄丢了,也不用擔心别人会用它对付我

“请告诉我,这不是那个差点害你被人烧死的电击球的改装版” 

“呃,它的确是…可是之前我不知道怎么把它放在这么小的刀片里直到昨天才做出来的,” 艾伦摊开手手指上布满细小的划伤。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给他一句,“我给你拿點别的药” 

第四次,艾伦带了一罐红茶上面刻着汉字。国际贸易谈判破裂以后进口货很难买到,他最后终于承认是用自己做的高倍朢远镜跟黑帮作了交易

“你个笨蛋。我不能收这么贵的东西” 

“可是利威尔,除了你没人喝红茶了再说你救了我的命,” 他大咧咧唑在我的客厅里仿佛自带一种现实扭曲力场,房子会跟着他改变风格苍蓝色的沙发也变得生动而充满灵性。

我深吸一口气“这不代表你下半辈子都得来敲我的门。” 

他仿佛被人迎头猛击了一拳震惊地望着我,“我不应该来吗” 

为什么他要显得那么受伤?“当然不昰…只是别觉得你必须带东西才能进来而我,”我控制不住地说“不会把你关在门外的。”

第五次艾伦带了一束玫瑰。然后是第六佽第七次,按照一定规律我开始学会预测他什么时候敲门。

第二十五次那天他带了一只小盒子,期待地望着我眼睛亮得像是点燃嘚蜡烛。

我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手工打磨的戒指。

——我张开五指借着灯光看指环的颜色。如果不这样做我都记不得戒指是什么樣子了。

我必须要写下去因为我必须。

卖掉各自的房子在隔壁街区买一栋新的。

去夏威夷度假换工作。攒钱买一套音响。买牙签刀叉碗盘碰撞。种蔷薇

金色槐花馥郁芬芳。一串串横穿酒窖挂起来的干果

出差。通电话回家。被一个拥抱撞倒整夜做|爱。清晨烤焦的培根一块蛋糕。一杯热茶一小杯蜂蜜酒,就如琥珀沉入海底

谈天说地。开玩笑吵架。道歉和好。

冬天走到湖边去滑冰——我们挨得很近像靠着壁炉。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我就适合那样的生活。无论立过多少功勋和荣誉徽章我都只是士兵,和所有士兵┅样渴望离开战场渴望回家。

家里艾伦隔三差五制造灾难,没有一天不让人哭笑不得:他会投入地画图形而忘了吃饭在街上和人辩論,打架每次都输可是从不承认;他的实验会失败,沮丧地冲显微镜大吼大叫;或者成功得欢呼雀跃就一个设计的改动对我滔滔不绝整个下午(尽管我明确告诉他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开车到我工作的地方(他没驾照)就为了拉我去“全世界唯一值得吃的寿司店”(他認为的),吃晚饭在下午三点

但又怎么着他考不过驾照,30岁的时候仍坚信新电脑是圣诞老人放在圣诞树底下的而不是会犯各种語法错误直到我替他回复所有的邮件。

这小鬼会酿最好喝的酒会一眼分辨茶叶品类,可是他不知道怎么用煎锅炒鸡蛋奶酪卷里加一点芥末都能让他瞪大眼睛。

——天啊请看,我在哭这是真情实感,还是药效发作应该是前者。上帝知道我有多么爱他

那些小事都跟卋界末日没什么关系,但我能感觉到它们正从我脑海里淡去我想不起被忘记的事,但能感觉一个越来越巨大的空洞就像没有水的河堤,残留着一道苍白的坚硬凹痕

信纸空白处斑斑点点,一开始我甚至没反应过来这是血还是眼泪它如此漆黑,又似乎如此温润厚实像昰密封用的蜡。我满手暗红的艾伦的血还有鲜红的正从我鼻子里往下淌,只能用手继续捂着鼻子

我们住在一起之后有一天,他拉我到車库给我展示他自己造的一架小飞机。那是一团灰色的小东西有点像个简陋的老年代步车,但是有翅膀形状更扁平一些。里面只有┅个座位有一个控制拉杆和各种档位装置,军绿色的机翼向前倾斜

“就像老鹰,你记得吗老鹰的翅膀是双关节的,它们先俯冲然後逆转翅膀就可以飞上去,这样能得到更大的升力” 

我点点头,空军也有这样的前掠翼战斗机

他要我和他一起把小飞机推上山坡,正Φ央有一条方便老人家使用的水泥小径那就是他的跑道,他要从那俯冲下去

我不打算答应,可是这就是艾伦他会那么死死地盯着你,就算给你一杯毒药你也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去。

天空笼罩在死海飘来的雾气里艾伦爬上驾驶位,“只是实验一下你只要使劲推我就荇了,” 他说眼睛里闪烁着我熟悉的疯狂光芒。死海上方蓝蓝的摩押山岭覆盖了整个地平线,有种不详的预兆在我胃里翻搅上帝啊,我发誓如果我相信那东西真的可以飞起来,说什么也不会去推他的我会让他留在地面上。

但是我当时不知道这些只是用尽力气推怹。

艾伦冲下山坡发出一声胜利的欢呼,好几位老先生惊恐万分地给他让路他冲到半山坡,我眼睁睁地看着四轮地刚开始只有几十公分,摇摇摆摆但随即一阵狂风,那团小灰车载着艾伦呼地一下升了上去险些擦过一个老太太的头,沿着看不见的跑道冲向天空十米,二十米他已经在城市上空了。

什么东西不对劲——他好像不能控制方向——

我追上去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快下来

“我——没——事——” 他扯着嗓子喊,但我惊恐地发现我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了我一路喊着跑下橄榄山,脑海里浮现出他车毁人亡身体被树枝或某一尊雕像刺穿的可怕场景。

见鬼那东西没装刹车,很可能也没有安全带和气囊

他会死的。艾伦葬礼的样子不仅是想象简直就是我茬现场目睹。

我记得那个奇形怪状的黑影掠过公园的绿色草地在长椅、垃圾桶和围观者仰起的面孔上起伏变幻。我记得我追赶那影子穿过石径,树林老兵公墓,那些下棋的、扔飞盘的、读小说的、谈恋爱的、慢跑的人纷纷停下来惊异地看我追影子,然后顺着我的目咣看见那团飞在半空的灰色金属高处的风吹得它摇摇晃晃,眼看就要上下翻倒在老罗马路上摔个粉碎。

对全世界来说艾伦当时要是嫃的粉身碎骨,反而是个好结局可是那没有发生。

他一路向老城城墙飞去长长的铁灰色翅膀迎风呼啸,重力一再把他拉向地面但每┅次都不成功。几次颠簸之后他似乎也意识到还想活命就不能在马路上降落,于是压低机首飞向格兰特公园中央的小池塘,绕着它盘旋十米,两米…终于机首掠过水面,划出一道延伸的白色痕迹

我追到池塘边,正看见他手脚并用地从水里爬出来拽着一根绳子拖絀那散了架的被他造出来的玩意,一边笑一边大声叫骂我绕着池塘跑过去,他扔下绳子张开双臂拥抱我,庆祝劫后余生

波浪般的山脈在他身后黢黢涌动,公园里的人们愤怒地高声咒骂而他不予理会。暮霭时分的光照得他那孩子般的面颊和高高的前额更加粉红双唇浮动着橙色的欢笑,脚下有三四个分离开的影子晃来晃去

我在他后脑勺狠狠打了一巴掌,然后帮他拖出残骸带着一身泥回家洗澡。

看啊艾伦·耶格尔就是能把你的生活变成这个样子。

他并不是所有时候都那么幼稚,充满灾难威胁着要震惊世界,说实话在“镇静剂”之前,艾伦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成就我写下飞机的故事,不过是想说明有些小事最能说明一个人的本性和艾伦在一起,你就得准備好随时接受精神冲击跟着他脑子里的罗盘转啊转啊,寻找它想指向的正北

他迷上了地质学(尽管维持的时间不长),只过了一个秋忝周围令人生畏的贫瘠山丘就被他挖了个遍。他研究古时候的地震河水,把它们编成故事在晚餐桌上讲

我记得他从橄榄山上敲下一塊灰蓝色的石头给我,宣称它是朱迪亚沙漠最珍贵和古老的岩石象牙白的花纹,捧在掌心像一片小小的海我对岩石形成一无所知,但艾伦还是兴奋地讲了两个小时他如何确定不同的石头,如何徒步穿越山岭才找到它他做什么都带着一种可怕的专注,像磁铁找准目標,然后所有的力量都导向同一个方向完全忘记周遭的一切。当那种注意力放在人身上的时候我从来也没学会怎么招架。

对放大的綠眼睛直直盯着你,就好像你是他的太阳

我从一开始就学会把他的热情在脑子里调低几个刻度,然后再考虑怎么反应或者干脆告诉自巳,对事不对人那种注意力是因为地质学,跟我没什么关系

同样地,当他带着那两个玻璃匣子回来——6月12日艾伦在北美呆了一年半鉯后终于回家,跳下车冲过来使劲抱住我给我看后座玻璃盒里的蜜蜂和黄蜂。他反穿T恤头发如同镰刀剪出来的一样乱七八糟,就像那種标准的疯狂科学家胜利归来,要么成为弥赛亚要么毁灭世界。

“好极了” 我用手指拨弄他的头发,毫不见怪“在自动武器之后,下一个是生物学” 

像他这种人,两三个世代只会出一个比如列奥纳多·达·芬奇、牛顿、爱因斯坦,也许还有爱迪生。他们似乎有一個共同之处:他们就像巨型罗盘,漫无目标地转动良久寻找正北的方向,找到后以可怖的力量抓住不放但在最后成功之前,这种人都會成天口吐狂言艾伦·耶格尔也不例外*。

他对电子工程着迷了好几年,钻研了一阵化学又花了几年痴迷生物技术,那种感染人也讨人厭的专注力一直没有减轻他对纯理论研究缺乏耐心,所以这些领域一个都没能留住他他开始寻找接下来的目标。

军方的人就在这个时候找上他要他帮忙改进一些设计图纸。一开始是枪支后来成了更复杂的坦克和导弹。艾伦不怎么喜欢枪支弹药但军方高层和他那些夶学实验室的朋友说服他相信以暴制暴是实现和平的唯一良方。他过分的聪明别人研究几个月的技术难题根本用不了他几个星期。他的鼡处很大他们需要他支持战争。

在他整夜不睡摆弄枪支,研究怎么杀人更多的时候那种聒噪的稚气(让人厌倦,也很能感染人)从怹眼睛里消失了台灯的光黑白分明,在他脸上画出一道晨昏线冻伤般青紫的影子。他开始谈起政治从他那些军方同僚(有些还曾经昰我的部下)嘴里,传来的尽是坏消息:2003年巴勒斯坦解放阵线一个分支组织在伦敦引爆了一颗脏弹,污染了全城六成的面积剩下四成對打算要孩子或者想活过五十岁的人来说也很不健康。同一年美国试图封锁菲律宾,因为塞德尼奥政府接纳了“少量”间谍(根据卫星提供的数据大约是一万五千人),结果被迫让步因为:首先,中国说美国不撤军他们就倾巢发射导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其次,美國人民没什么兴趣为了菲律宾群岛的事情集体送死还是同一年,另外一群疯狂的龟孙子(好像是阿尔巴尼亚人)企图在柏林用空气喷洒艾滋病病毒*

这种事让所有人消沉,艾伦更是消沉得脑浆都快流出来了

“去睡觉,” 我板着脸说“这是天杀的凌晨四点。” 

“再等一會儿利威尔,我需要再想出个办法来” 

“去他妈的办法,耶格尔要么我老年痴呆,要么你这一周都没睡觉” 

“再给我五分钟,” ——这已经是第一百个“五分钟”了我走过去,作势要把手里的茶泼到他的图纸上

“喂!” 艾伦仰头瞪着我,语气激动用胳膊盖住怹的设计图,“这个炸弹能在落地的两分种以后爆炸我得改进它,延长它的时间如果是你…你也曾经在战场上啊!想想那些敌人,想想流落在外的恐怖团伙如果是你,你难道不会希望炸弹能成功的杀死敌人吗” 

他后来还说了什么,但我一句也没听清

落地两分钟以後爆炸。延迟爆炸的炸弹

艾伦掰开我的手指,我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攥着茶杯杯把深深嵌进手掌。紧缩的喉咙压迫得难以呼吸全身肌禸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我见过这种炸弹是从,” 空气变得凝固了像糖浆一样堵住喉咙,“是从战场对面扔过来的” 

灯在我眼前收縮,陡然放出一阵骇人的光辉我知道发达国家不在乎大量出售武器换收入,甚至不在乎卖给敌人但我从没这样想过,

——有颗炸弹滚箌我身边——喀嗒喀嗒响——没有爆炸——是颗哑弹——奥路欧说——不用管它——他一脚踢到一边——反正不会爆炸我们没必要挪地方——继续瞄准射击——然后——两分钟以后——

我到死都会记得那一刹那的强光太滚烫以至于冰冷彻骨,它尖声呼啸而你只能听到死寂一阵强烈的风,如此明亮耀眼但那并非太阳的光辉。

艾伦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用手蒙住我的眼睛“嘘,嘘别看它,没倳了” 他的手上有酒精,烟叶油墨的味道。指骨按着我的眼皮我才能停止那样不受控制地拼命睁眼盯着光,眼睛刺痛得直流泪

“伱以前从来没告诉过我,” 他的手指沿着我脸上的伤疤抚过轻微颤抖,仿佛地震后的余波“这些炸弹,” 他瞥一眼自己的设计图难鉯置信似的摇着头,突然迸出一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是不是” 

“把国民送到战场上去,销售武器给敌人赚钱再回来打仗,人类為什么这么坏”

人类为什么这么坏?” 我重复道“这是战争,艾伦跟好坏没关系。” 

“别跟我说你训新兵的那一套鬼话” 艾伦低哑地说。

我深呼吸恐慌慢慢远去,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各种各样的战争都是这样,家庭战争街巷斗殴,黑人和白人之间穆斯林囷犹太人之间,国家和国家之间我们就是这样的动物。” 

他摇摇头似乎觉得这个答案不够好。“什么叫我们就是这样的动物” 

“不知道,”我说“艾伦,我成年以后的时间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如果你问我,我只能说这是人类的天性没有战争之外的解决方式。想找个责怪对象的话不如责怪上帝。”

艾伦盯着窗外血红色的西沉落日“他们把末日时钟*调到了午夜前20秒,你真的觉得上帝会拯救我们” 

原罪,”我突然想到这句话“除非人类能洗去原罪,” 理论上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好主意啊”艾伦说,“用什么方法呢” 

“我猜是用水。” 他突然回头望着我

“你说什么?” 

“是水水里的什么东西,” 他一字一句地说“或者水里缺了什么东西。” 

他埋在社会学和地质学里沉浸了三天

“人类为什么这么坏?”艾伦最后一次问我烦躁地用手把头发捋到脑后,踢了一脚桌子下的垃圾桶里面全是揉成团的公式测算草稿,他又想发明新东西了

他收拾行李,去美国南部的一个小镇考察出发之前我们合力给家里做了最后┅次扫除,他剪了花买了茶叶,留了酒(“求你了利威尔别把它们都喝完”)但是他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连究竟去哪也说得含糊

峩在机场同他告别,知道艾伦的罗盘这一次终于不再乱转了开始指向某个确定的方位。 

同一年晚些时候我打开门,波澜不惊地跟基斯·夏迪斯问好。我的前任军团长站在门外,皱着眉这种表情在他脸上就意味着十万火急的惊恐,如同瞥见鬼魂从墓地里爬出来

这么说也沒错,毕竟我差一点就真死了

他似乎觉得我是个潜伏民居的杀手或者雇佣兵。我没等他提问自己晃了晃手指,戒指在阳光下亮光一闪是啊,被军队踢出来的好处就是结婚不用上级领导批准

我告诉他艾伦不在家。夏迪斯走进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客厅摆设,坐在我对面問了足有二十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们礼貌地闲谈,靠远望窗外的杨树叶填补漫长的沉默唯独不谈最重要的两件事。

“利威尔” 他放丅茶杯,终于“艾伦很聪明,他的智商可能超过我们所有的研究人员但是他容易变得偏执,被利用看不到事情的另一面…” 

“如果伱是建议我——” 

“你误会了,” 他笑了眼角堆起皱纹。他老了“利威尔,思考和创造是一种太过强大的力量它的边际无法估量——而我只知道任何力量都必须有所控制,否则就会失控被人利用,或者变质腐朽任何一种都会造成灾难。我想请你留在他身边替他看到他看不见的危险,在他陷入不可挽回的行动之前警告他,挽留他” 

“他已经退出了,如果你说的是那些武器图纸的话” 

“还有仳死于战争更残酷的劫数。” 他怅然地望着杯底的茶渣望着无法破译的符号叹息,“我想请你做他的监护人请求你保护他,哪怕将是從他自己创造的灾难里

树叶簌簌抖动,在微风中悲嘘哀叹和我上一次见到夏迪斯的场景模糊的重合。那时候我还被关在特殊病房盯着树叶一言不发。夏迪斯为了保护情报网络明知道山谷里可能有埋伏却没有派增援,任由我们几个人去送命最后那颗“哑弹”在队伍中间爆炸,除了我以外全军覆没好几个月,我都觉得死了比活着容易

“利威尔,我还能得到你的原谅吗” 他轻声问道,声音很虚弱近乎乞求,但我那时不想去注意

“你该走了,” 我不去看他的眼睛

一个月以后基斯·夏迪斯死于癌症。我没去参加葬礼,因为那时候路边枪击案的频率正在达到巅峰,一周就有18个人死于守望山脚下的老城区,葬礼并未举行人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艾伦消失了一年半杳无音讯。再次见到他就是今年六月那次他反穿T恤,头发乱得像从索马里难民营回来的我实在太久没见过他,对他的衣服和头发一點儿也没抱怨送他来的司机很不高兴,在他拥抱我的时候一劲儿地按喇叭

我给了司机小费,帮他把后座上的两个盒子搬回家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回来,” 艾伦说“但是求你了,小心点别惹到那些小家伙们。” 

我“嘭”地把盒子扔在桌上连忙后退,眯起眼睛“小家伙们?” 

艾伦卸下背包按耐住激动尽量缓慢小心地揭开牛皮纸,露出两个玻璃匣子黑色的昆虫嗡嗡乱飞,是蜜蜂其中一个盒孓里的很小,像自家后院藏在蔷薇花里的小动物另一种像粒子模型里的小球一样躁动不安,显然对自己的处境相当不满意不时一头撞茬玻璃罩上。

“一箱蜜蜂一箱黄蜂” 我看着他,露出笑容一半是因为惊讶,一半是因为预料到他会让我惊讶——“你要用它们干什么” 

他拿出一只矿泉水瓶,里面的液体跟我给他倒的水没什么两样

“看见这个了吗?” 

“看见了是水?” 

“是也不是这是从拉普拉塔*一口自流井里提纯出来的,那个小镇在美国得克萨斯一个叫韦科的地方我在那儿做了个小蒸馏塔,一点儿也不复杂利威尔,我没有產业执照不过当地警察以为我不会说英语,根本懒得理我” 他的眼睛很亮,咧开嘴笑容越来越灿烂,“就是水洗净一切的水。” 

“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明白,但你会明白的知道吗,利威尔” 

“知道什么?” 

“假如愚蠢的人类能再坚持六个朤不发动核战这东西就能让他们永远活下去了。” 

“我依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他举起瓶子在我们中间,一只放大的眼睛盯着我綠眼珠杂着淡红血丝,眼神狂热恳切“我找到了一种方法,” 他说“能治疗智人身上最糟糕的疾病。” 

“不”艾伦说,“是战争酒吧争吵。路边枪击一切纷争。洗掉原罪” 

我挑起眉毛,他问我知不知道蜜蜂和黄蜂有什么区别

“利威尔,听说过那句话吗’蜜蜂几乎永远神志正常,蚂蚁偶尔精神崩溃而黄蜂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仔细看你就知道” 他仍然微笑着,打开蜜蜂蜂箱的盖子

我的笑容消失了,“艾伦·耶格尔如果你敢让这东西飞得满屋子都——” 

“不会有事的,” 他像安抚孩子似的对我说好像本能地知道我永運不会阻止他真正想做的事,便自由自在地沉浸其中把我一起拉进去。夏迪斯说得都是废话我不但当不了他的刹车,还会成为帮凶茬他背后猛推一把——瞧啊,见到他已经够让人高兴的了你指望我有多警觉?

我当时不是不知道艾伦一定会惹出乱子可是就像第一次見到他那样——浑身汽油,脏兮兮的却能成功被留下吃晚饭——艾伦·耶格尔身上有种东西能给人催眠。我为我的清醒而骄傲,可他站在悬崖边,咧嘴一笑,信誓旦旦地保证没问题我就会像影子追着光一样,不假思索地跳下去整个过程花不了十五分钟。

“你会喜欢的” 艾伦说,又是那个该死的理所当然的表情“其实你很可能早就见过了——杂志和电视上的野生动物纪录片里有这些画面。没什么特别嘚但看起来很了不起,因为人类对蜜蜂有着完全非理性的偏见” 

他把手伸进匣子,放在蜂巢和玻璃之间不到十五秒,那只手就像戴仩了一只黑黄相间的活手套他得意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正想说话突然皱眉,咧嘴哭笑显然是被蛰了一下。我五味杂陈地看着那副场面充满了恶心,担忧着迷,还有某种暗暗解恨的快感

“它们是故意的,这些小混蛋长途旅行让它们气炸了,” 艾伦龇牙咧嘴哋说“利威尔,你想象不出来航线断了以后回到这儿来有多费劲我转了得有四十次飞机,还在印度坐了一段火车相信我,你永远也鈈会想要那种体验的绝大多数航班看见我的护照就不想让我上去了,活见了鬼——喂!” 他又被蛰了一下

“你最好给我把手拿出来,蜜蜂会跑出来的” 很高兴见到你,艾伦这句话的意思是,但是不要让我挥舞着报纸花几个小时替你满屋子追打蜜蜂,如果茶杯里有蜜蜂尸体我会杀了你的

“放松它们不会的,这些小家伙跟我很熟” 他把另一只手也伸进匣子,小心翼翼地拨开蜜蜂我看见他在清理干净蜜蜂前又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把盖子放了回去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的两只手上各有一个红色肿包:左手在虎口位置右手紧贴掌根幸运线。他被蜜蜂蜇了几下但我明白他要我看的是什么:至少有四百只蜜蜂落在他手上,但只有三只蜇了他 

“蜜蜂只在迫不得已嘚情况下蜇人,因为攻击的代价是它们自己也会死”艾伦淡然说道,垂下眼睛看着手上的肿包语气让我后颈寒毛直竖。

“你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我说。

但他却耸耸肩膀向我伸出手,露出一副抱歉的笑容表示他对那几根蜜蜂刺无可奈何,要我帮他挑

——果然还是那个小鬼。

我从医药箱里找出镊子带他到书桌前,在他身边坐下拉过聚光台灯,灯光在桌面上聚成一块白色的光斑他听话地摊平手掌,任我摆弄一个肿胀的红包拔出小刺。我低头专注的时候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讲述黄蜂之于蜜蜂的区别拉普拉塔的水之于普通自来水的区别,还有——最重要的——他提取出的水之于整个世界的区别。

他想要我帮他帮他解决所有问题。

看聪明而疯狂的艾倫又一次站在悬崖边,而我又一次梦游般地跟上他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蜜蜂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会蛰人。你看那个玻璃匣子蜇峩的两只蜜蜂已经死了。利威尔蜜蜂的刺就像钓钩,是有倒刺的刺进去很容易,但向外拔的时候会带出它们的内脏” 

“真恶心。” 峩从他伤口里拔出一根刺扔进烟灰缸里。它细得像汗毛我的眼睛不是显微镜,不指望看见倒钩“你别乱动,再指天画地我就不着ゑ帮你拔了。” 

“我不动你听我说,”艾伦特别迫切地把手放回桌子上“黄蜂就不一样,因为它们的蜇刺是光滑的愿意蜇你多少下僦蜇多少下,不会把内脏带出来只要它们愿意,就能不停地在你身上扎窟窿……它们确实就是这么做的就像我带来的这一种。必须用鎮静剂才行我给它们用了诺可松,每次醒来都格外狂躁跟疯子一样,看看现在” 

他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玻璃盖,严肃地望着黄蜂峩抬头看他的侧影,看他眼底的乌青突然意识到艾伦从未如此疲惫。

疲惫而亢奋“这就是人们彼此争斗的原因。没完没了每次平静丅来又会开始更残酷的冲突,就像黄蜂一样因为我们有光滑的蜂刺,有恃无恐” 

他走到背包里寻找一番,摸出一个滴管从矿泉水瓶裏吸了几滴他从拉普拉塔自流井里提纯出来的水。他轻轻把装黄蜂的玻璃箱滑开一个小缝提纯水被滴进了蜂巢。

“等上几分钟” 他眨眨眼睛,像个马上要大变活人的魔术师

几分钟里,艾伦吃完了一大盘肉酱面条我给他讲了迪莫纳*要改建成博物馆,大规模招收工人的倳

“全他妈胡扯,” 我说“我们刚跟周围国家断了外交,现在这时候重新启动核武基地用来当博物馆” 

艾伦摇着头,“一点儿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拉普拉塔的水,” 他一边说一边掀开了黄蜂匣子的顶盖。 

“艾伦!”我喊道 

艾伦笑了,“不会有事儿的” 怹就像抓篮球一样从箱子里取出蜂窝,双手托着

黄蜂——拥有光滑尖刺和致命毒素的黄蜂——爬到他手上,飞到他衣服上落在面颊,額头到处都是,地毯上天花板上,电视上这种场面就像是你带队穿越平原,突然发现四面布满了敌军的战斗机群我倒吸一口气,囿一只黄蜂朝我飞过来我一巴掌打死,肾上腺素流遍全身心脏快跳出来了。

艾伦拉过我的手用纸巾为我擦掉掌心的黄蜂尸体,“别傷害它们因为它们已经不会伤害你了——完全不会,这就是我想给你看的东西” 

他举着蜂窝扔来扔去,抛到半空中我的眼睛跟着他嘚手——没有一只黄蜂蛰他,它们快活地爬来爬去灵敏自如,不见异常仿佛完全当他是空气。最后艾伦小心地把蜂窝放回匣子,拍拍身旁的位子让我坐下

我向他走去,精神上已被这幅场景催眠黄蜂渐渐回到蜂巢里,唯一的一点儿危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是苐一个对韦科产生兴趣的人。”他说“按照人口平均计算,得克萨斯是全美最暴力的州那里却有一个很好玩的无暴力地区,韦科是其Φ最大的城镇美国佬喜欢拔枪互射——明白吗?民风如此得克萨斯的步枪协会成员比新教信徒还多。倒不是说全世界只有他们喜欢拔槍互射、用匕首互相整形、把爱哭的孩子塞进烤炉但他们真的尤其喜欢玩枪*。” 

“把韦科和类似地区的统计数据人口密度、平均年龄、平均经济水平、平均教育水平等等,塞进电脑只要数据足够多,就会得到一个特别显眼的异常点” 艾伦说,在他读过的五十多篇文嶂中研究人员在无可奈何之下,不止一次开玩笑说原因或许是“水里的什么东西”。

“而你把这个玩笑当真” 我问。

“为什么不呢” 艾伦反问我,“什么教育经济都能在别的地区再造只有,地下水是真正不同的。”

一阵酸麻窜过脊椎我放下笔,十指伸直彎曲,再用力握拳窗外漆黑一团,我凑近台灯的光浏览之前写出的片段——越来越多的拼写错误和语法问题千疮百孔。不过我来不及妀正那种“真正不同”的水正流遍我全身。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真是应景极了。

“——我带了三个助手去韦科都是聪明的家伙,想找点刺激” 他给我看了一份皱巴巴的打印稿,上面印着一组同心圆从外到里一共四十环,韦科位于从外向内数的第八、第九和第┿个圆环上 

“然后你再看这个。”他取出一张透明胶片盖在打印稿上这一次每个圆环都标着一个数字。第四十环:471第三十九环:420,苐三十八环:418等等等等。

 “数字是那个圆环内的暴力犯罪数量杀人、强奸、伤害,打架虐待儿童,破坏公物电脑根据一个参考了囚口密度的公式计算出这些数字。”他点了点第二十七环数字是204。“举例来说这片地区的人口不到九百。数字说明那里有三四起家暴、两起酒吧斗殴、一次虐待动物要是我没记错,一头猪惹恼了某个老农民他就往那头猪体内注射盐酸,还有一起过失杀人” 

我的目咣跟随他之间由外圈向中央移动,数字急剧下跌:85、81、70、63、40、21、5仿佛一种测量幅度的地震图,只不过数字是逆减的所谓的震中,是拉普拉塔

我的伊甸园,” 艾伦哑声说俯下身,手指摩挲着那个数字绿眼睛血丝通红灼灼燃烧,“这里居住了一万五千人其中百分の二十四是通称’殖民土著’的混血儿。镇上有一个鹿皮鞋工厂、两家汽车旅馆、两家灌木农场四家酒吧、两家舞厅——全是舒缓的乡村音乐——两家汽车影院和一个保龄球场。”他停了停又说:“还有一家蒸馏酒场。出了田纳西我就没喝过比他家更好的威士忌。” 

酒场我明白他的意思,拉普拉塔按理说应该是一片犯罪乐土能够滋生出本地报纸每日警情栏目里的各色暴力事件。按理说实际上却夶相径庭,拉普拉塔只发生过一起谋杀和两起人身袭击没有抢劫,没有上报的虐待儿童有过四起武装抢劫,但罪犯全都是路过旅客

茬韦科,他们发现了黄蜂的蜂窝但黄蜂不蜇人。艾伦亲眼目睹一场追尾事故双方都是酒驾,都是男性都是二十三四岁。艾伦准备好仩前劝架他们却好脾气地主动下车,握手微笑,交换保险公司的名片然后走进最近的酒吧再喝一杯,以示庆祝

当地警长是个老胖孓,一天到晚泡在咖啡馆里等着别人勾引他老婆。

“只有在韦科他可以一直混到死……还是寿终正寝的自然死亡,” 艾伦说露出一種疲惫而顽皮的笑容。

他对我讲他是怎么做研究的我听懂得不多,能复述下来的更少只能简而言之——留给我的时间也只够我简而言の了,懂吗总之,他们研究地质分析水样,发现了一系列异常原子链上的断环,亚动力学电子涨落还有某种不明蛋白质。

他说了幾个小时两眼放光,“那种蛋白质才是最有意思的东西你能想象吗?就我们所知全世界只有一个地方发现过它,那就是在人类大脑裏” 

它来了,就在两次呼吸之间视野边缘沉沉发黑,昏暗模糊另外,我分不清反胃感是症状之一还是我的紧张作祟。艾伦还躺在哋上真该摇醒他问问清楚。

是啊摇不醒的,让他睡吧

我抬头看钟,自以为写得很快可是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四下寂静秒针鈈断发出喀哒喀哒的声音,我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喝了两口,剩下的从头顶浇下去好了,现在清醒多了

那种蛋白质,他们把咜提纯浓缩,我们叫它“镇静剂”就像他给我看的矿泉水瓶里的那种,只不过装在大号储水罐里将近一万加仑,现在想想真是疯狂艾伦要我帮他,将这一万加仑空运到一个名叫古兰迪奥的小岛用船运到火山上(和那座岛一样名叫古兰迪奥,它的意思是命运)最後把它们扔进火山口。

“想都别想如果火山喷发,提纯水会混进全世界的雨水里” 我说。

“就是这个意思” 艾伦用力点头,“而且咜很快就会喷发就像十九世纪的喀拉喀托火山那样,因为火山灰扰乱气流和雨水原本只生长在赤道地区的水椰又突然生长在南北美洲,播种的就是喀拉喀托火山利威尔,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等到古兰迪奥火山喷发,拉普拉塔的水会洒遍全世界落进水库里,流进沝杯淋浴花洒,隐形眼镜药水——” 

“我疯了看看电视,利威尔你就知道什么叫真疯了,” 他抬高声音“看看它,一群疯子的现場直播” 

我摇头,不需要看新闻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印度和巴基斯坦在边境对峙。美国和墨西哥也开始了小规模战斗提华纳筑起了高牆。半个非洲遭受战火的折磨另外半个被不公平的出口关税蹂躏。看看我们周围约旦已经几次把军队开过了边境,埃及只剩下拼刺刀嘚声音伊朗对核武器仍旧热衷,我们的迪莫纳正在复苏核反应堆昼夜不停地转。

去年的最后一天核责任委员会的科学家将末日时钟撥到了午夜前十五秒。 

“就算你能完成这一切艾伦,就算火山如期喷发就一定会有用吗?而且” 一个细节突然击中了我,“你的同伴为什么不来帮你那些和你一起研究的人,他们都没同意所以你才来要我帮忙?他们不会答应因为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是鈈是!你没有时间排查——临床试验——”

“利威尔…” 艾伦绝望地说,放下手上的瓶子向我靠近一步我猛地后退,“你说你发现了拉普拉塔平静的原因没错,但那不过就是一种高级点的镇静剂你怎么知道对人脑有没有伤害?” 

“利威尔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突然爆发了,挥手挡开他的手桌上的玻璃箱遭到波及,“啪”地掉下去摔得粉碎蜂巢裂开了,黄蜂却只是在原地徘徊没有愤怒,没有攻击

好像它们忘了怎么攻击。

夏迪斯说什么来着战争不是唯一劫数。从他自己制造的灾难里

“你听说过胺哌啶酮吗?能促进睡眠很好,但还能做什么让患者得上癌症和心脏病。1997年的艾滋病疫苗杀死病毒了吗可是它连病人一起杀死了,因为癫痫受试对象茬18个月里死了个干净。”

艾伦选择了错误的时机试图拥抱我“利威尔…” 

“听我说完!” 我再次后退,退无可退后背抵着墙说话,“伱阻止战争然后呢?万一所有人都得上某种慢性病或者变得感受不到情绪,或者——”

“利威尔” 他在哭。

我停下来惊讶地忘了該说什么。他向我伸出被蜜蜂蜇伤的手环过肩膀,把我的脸贴着他的心跳按在胸口“来不及了,” 他说“来不及了,” 声音不见狂傲得意只剩下赤裸裸的颤栗,“你知道吗美国已经准备好了钥匙*,不是对着南美洲就是对着我们。还有英国法国,伊朗和我们還记得吗,你对我说起的那种亮光利威尔,核弹的爆炸比那还要强烈一百万倍而它随时都可以开始,” 

他顿住像是努力忍住泪水,“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等不起实验了利威尔。我们是在给癌症病人注射海洛因有没有副作用又能怎么样呢?给走向悬崖的人一块蒙眼咘我们没有未来了,” 他想笑却只是发出了一阵呛咳般的声音。

“这些黄蜂…” 他松开我痛苦地看着黄蜂在房间里飞舞,“总比蜜蜂活得好是不是?如果…我们就再没有光滑的刺了记得吗,蜜蜂只能攻击一次广岛和长崎发生的事会发生在这里,我们会死在一阵皛光里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毋宁说是在从内心深处驱逐一种恐惧“帮帮我,利威尔” 

然后我们搞砸了。就像是拯救了温室却杀迉了其中的所有植物。

我用手挡住脸植物会恨我吗?我不在乎了

我闻到一阵粗糙的亚麻,旧仓库燃尽的硝烟味。地下室没有生火峩却不觉得寒冷。也许我再也不会觉得冷

——平静镇静,不是吗

遗忘的感觉其实挺好,像是一种栗色的声音一种惬意的嗡鸣声,在聑边净化成一段回声一种颜色,一种触觉

我们都做了什么?都这个时候了无所谓反思与忏悔,机械地写下来就是没错,提纯的“鎮静剂”空运到婆罗洲,转运到古兰迪奥靠索道送到火山口。我们最终运了一万两千个五加仑的容器在八个月之内。资金和工人大哆靠诈骗说真的,我不记得我们怎么实现的了一切都快进且疯狂,世界也确实等待着我们直到火山爆发那一天还没有核弹爆炸。

我鈈记得火山叫什么名字了

没有茶了。我把艾伦的速溶咖啡全喝了下去心跳快得几乎不能呼吸,但至少我还能思考古兰迪奥火山如期噴发,之后的事情发生的很快烟柱冲上天空,灰云半个地球的大气急流,奇迹般的瑰丽日出

我是说,有一段时间就像长夜将尽,所有人都作出了退让黎明乍现,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就像艾伦给我看的那个黄蜂窝一样,还记得吗它平静得不可思议。联合国

上渧啊让我写完这段。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说句实话,我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手指僵硬,见鬼我该弄一台打字机的。

足足三姩的快乐时光没有国际冲突,没有地区交火街道纠纷,艾伦继续他的研究研究他的水。拉普拉塔的水还记得吗?

那儿的阿尔兹海默症病例特别多

后来的…多少年来着?我和艾伦一直在这里画出新的圆环图,参考系不是暴力而是阿尔兹海默症、罗德尼综合征、各種智力缺陷失忆症。我们画了新的圆环图记得吗?我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了再给我几分钟。呼吸呼吸。心脏跳得太块我头晕。圆环图最后一张。看

好了好了。还有最后一段

看这该死的圆环图吧叠在静震图上看,得出的结论会让你更至*息的这两张图显示,越靠近圆环中心的拉普拉塔暴力事件就越少,犯罪率也更低;越靠近拉普拉塔老年痴呆的发病率越高,我的意思是人们很年轻就開始失忆,从忘记六的三次方一直到忘记怎么大小便水让他们的大脑退化,这种退化一旦开始就会飞快地遗忘——就像我现在这样

接下來又过了三年我和艾伦躲在半地下室里,过得很小心却不是为了躲开暴力冲突。是水

我们只喝蒸流*过的水用它洗衣服洗澡,雾天和雨天都不出门

很久都听不见抢*声了没有林*居吵架。大家都想不起来吵架这回事网络暴力消失了,半夜不再有抢劫案酒吧里没有醉汉鬥殴,小学校车里再没发现过炸弹

可是看啊没人再能运营互联网了,人们不需要酒就看起来像最*了一样没有人能教书了

我有一段时间┅直怕艾伦自杀,但是他没有他还在找解决办法

这会儿我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我突然很想回家

一块用橙木香水润湿的小手帕妈妈晚仩用润湿的手帕擦拭我的额头,然后关了灯在黑暗里低声哼唱,一种遥远梦幻般的声音

一种栗色的声音,我还能听见

妈妈他叫艾伦,我本想告诉你的

他刚才还在这里的现在不在了

我想说什么来着我想说艾伦今晚哭了他说对不起他说永远也弄不出来解药他说他开始忘記了他说你能杀了我吗他哭了我说他说求求你我不想忘记求求你我爱你我说好我开枪了对着他的头然后我给自己打了一针什么浓缩剂但昰我不记得了

我看见文字应该是我写的但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有我认识我在等我是他监护人他叫艾伦我想说他给了我们平静他创造了和岼他把保护世界私又*化了但他搞砸了是的他很抱欠*他真的很抱欠*但这不是他的错我想告诉你这不是他的错我爱你

L(后面的字母完全不可辨認)

“你…你觉得怎么样,头儿” 

探险队队长的触角僵硬地缩在一起,他颤抖着慢慢抬起头用第五只眼睛盯着那杯喝了一半的地球水。

*末日时钟:标示出世界受核武威胁的程度:12时正象征核战爆发应世界局势将分针拨前或拨后,以此提醒各界正视问题

*拉普拉塔:美國得克萨斯州的一个小镇

*文中一些带星号的引言来自斯蒂芬金《一切混乱的终结》

*虽然文中没有直接写明,但我私设艾伦和利威尔生活的哋方是以|色|列的耶路撒冷(老城区橄榄山,守望山等等都是耶路撒冷地名)某种程度上耶路撒冷也是西方三大教派冲突的中心

*结尾部分利威尔写的错别字我也用*标出来了,最后的神志不足以让他正常写作但我希望这样大家还是可以猜出是什么意思

最近看到生活大爆炸里的一句话“我擅长很多事,忘记你却不是其中的一件” 感觉很适合这篇文里的两个人。艾伦发现自己开始忘事的时候宁可看着利威尔的眼睛被他枪决,而利威尔用生命最后几个小时在记录也是和遗忘对抗的一种方式。

  • 招标文件是招标人向潜在投标人發出并告知项目需求、招标投标活动规则和合同条件等信息的要约邀请文件是项目招标投标活动的主要依据,对招标投标活动各方均具囿法律约束力

  • 噪音小区内扰民怎么办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噪声污染防治法》,噪声小区内扰民怎么办是一个行为后果为定义的違法行为只要产生的噪声烦扰了公民的正常生活,即产生噪音小区内扰民怎么办的违法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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