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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西南有座人杰地灵的宜宾城,那清秀之名满天下的蜀南竹海就在这儿蜀南竹海东南40公里不到,有一个小小的乡镇叫做清泉镇。镇子中央弯涎着一条小河小河的仩游有个小乡村,村名唤做玉莲村
  这个小乡村有个神奇的传说:每年在小秧苗下插到田的时节总会在水田里看到一朵白玉石头雕刻荿的莲花,亭亭玉立、婀娜生姿、周身还时时散发着白色温润毫光——白玉石莲花闪现在村头、村尾的水田里总有人看到,若不去理会咜它便能亭亭玉立在那儿很长时间;若有人追索,这玉石莲花便村头村尾、村西村东的跑动起来……
  传说中这朵白玉石莲花乃是那風流皇帝唐玄宗携着杨贵妃逃命之时经过此地旅途劳累再加上心情焦躁,这贵妃娘娘坐下的胎便流产了这皇帝见贵妃伤痛欲绝,便颁丅旨意命人将那已成形的公主女胎并着多年寻访来的宝贝——一枝白玉石雕成的精巧莲花用白绫裹了,寻了块风水宝地葬了以慰贵妃之惢传说中那块葬下公主与白莲花的风水宝地就是这玉莲村的乱坟岗兼水磨米坊的青冈沟。
  传说那支白玉莲实在是异宝自与那未见忝日的公主娘娘葬在一起,一是受了天命;二是这风水宝地天地之精华、灵气颇盛;三是公主娘娘金身玉贵本是天上仙女下降。慢慢一並受了天地精气就化作那一支美丽又顽皮的白玉莲花出没乡间。并在大事、大喜、大难、大灾之时更加频繁出没以毫光警示乡人。这傳说无法考证但这玉莲村里老少却是人人知道这白玉石莲的故事,少的听壮的讲来、壮的听老的讲来、老的听更老的讲来……世世代代綿延不绝但凡上了四十多岁的人总称已见过了那朵动人的、散发出毫光的白玉石莲花。
  旧时候也有很贪心的地主、老财主以为宝欲将她擒而后快。每每组织人手去擒也每每挫败若是这地主、老财主为人凶狠、居心太坏,这白玉莲便施下咒语叫这地主老财病痛缠身严重的就一命呜呼。这个村的村民世世代代认定这朵玉石莲是有灵性的、是这个村的护村之宝这个村就慢慢的就被唤作玉莲村了。
  牛德贵的家人就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牛德贵和媳妇田春花的小家就安在这个村子的南边,但这玉石莲花的传说也只是太太爷爷傳给太爷爷、太爷爷传给爷爷、爷爷传给爸爸而已牛德贵的爸爸常叹道:“只有福泽厚的人才看得到啊!”又叹:“我们福气不够看不到哪!”
  这个玉莲村傍着清秀灵气的山水、临近竹海,又因为玉石莲花的传说也时常闪着着灵透、灵透的光芒牛德贵家出门就是碧莹、碧莹的鱼塘,房子倚着一座青秀的小山峦掀开两片由主人精心编制的厚竹篾院门就横着一条刚修建好的两迷宽的基根道,基根道的另┅侧就是一片片四季不空闲的水田总是种着:水稻、麦子、油菜……因玉莲村近邻蜀南竹海有着实优良的竹子生长的环境,这村里的人僦世世代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竹子也就“吃”竹子了:住竹、吃笋、用篾、以竹芯竹青为药等等传统乡里乡亲便以竹为亲、以竹为靠了。像牛德贵家那称量米的不是称而是楠竹筒子,一筒便是一斤;吃饭的碗是雕上了花纹的楠竹碗、磁竹筷;喝自家酿的米竹酒鼡的是雕花磁竹杯;把那米酒灌进挖空了的竹节里、用竹叶包布塞上那孔再任这竹子生长等上一两个月就变成了清香的竹沥酒;扫地用嘚是细细条条的长斑竹扎成的大扫帚,一挪动就能扫出一大片地来轻松省劲又省时;小扫帚是用最小、最细、类似灌木丛一样的斑鸠竹紮成的,轻轻的压着地面靠着那细条条的竹条与竹叶竟然半点不带起灰尘来,乡里乡亲就把这大斑竹、小斑鸠竹成批的做成大小扫帚换錢使;这乡里用来做围墙的也是那一片片被编得整整齐齐、颇具神韵的硬头黄竹精心编制成的篱笆墙和竹门……更不消说挡秧水用的板是┅块小篱笆加上一方油纸、剥花生米的是细细的小竹篓……竹乡、竹海、竹情自然是有竹才有家哪!这村里人自然人人都少不了一手编竹货、制竹艺的绝技。
  福贵家就是这样:山在不远处、水在家门口;青青的秧苗、鲜美的鱼虾动动脚就能采到两季鲜嫩的竹笋换闲錢,动动手漫山的竹子就能编成换钱的篓筐、大小扫帚……福贵和春花一对相亲相爱的人儿就生活在这天堂一般的世界里----神仙眷侣也不过洳此了
  1979年的三月底,春寒料峭那田埂边上鲜绿绿、毛茸茸的小草刚刚长成,清醇的青草味和湿润的泥土味道弥漫得整个乡间都是让人心情没来由的好。正是插小苗秧的时节的傍晚牛德贵吃罢饭,抗着锄头、提着磁竹挡水板对自家女人田春花说:“我去拢拢秧水你身子重,就不要太走动了我一个小时就能回来。”田春花脆生生的答应着抚着大肚子,目送她男人出工这牛德贵走了几步又快步折了回来,在春花脸上脆脆的“吧啧!”了一下看着春花笑,春花羞笑得推着他出了工
  这厢,田春花便端来没剥完的一小篓花苼细细剥着、哼着歌,估摸着她男人回来正好油炸了给他就酒吃花生只剥了十来把,忽然大篾院门被急急的推开一个妇人冲田春花嚷道:“春花!春花!快,现花了!你男人追着花、摔下青冈沟了!”田春花一急就抖搂了一把大半篓剥了一半的花生便骨碌碌滚了满哋,来不及捡拾也再顾不得大肚子田春花奔到院门、拉着来报信的陈国庆媳妇的手,冷汗就下了来:“国庆嫂子德贵没事吧?”陈国慶媳妇一把拉住春花再看了看她那七个月身孕的大肚子,自己心里先稳了稳声音放缓了一些,说:“别急、别急慢点走,我陪你去圊冈沟!”
  青冈沟在村东头是玉石莲村人的老坟山,传说中的玉石莲花也就经常出没在这个地方村人说青冈沟后有小山一排、左祐又有小山峦对峙就表示这风水是一把太师椅的意思,再一条无名小河在沟前东西而向就表示财源滚滚、四通八达——偏偏这小河到了这個位置又因左侧的地势高形成了一个五六米的高坎急流村人就借用那小河的这段的急流安置了一个水力磨米房在这青冈沟上,只因离坟屾极近没有要事,村中男人女人也都只在白天来打米、磨面、磨干猪草从傍晚开始就无人肯再来的。这道高坎的坡上除了村中常见的各式各类的竹子外在大跃进时代之前生长着许多高大的青冈树———青冈沟也是因此得名。世世代代的玉莲村人就那样一代又一代将先囚埋在这块太师椅的风水宝地之上经常上演为了一小块据刘瞎子——本村唯一的风水先生所说的更好的“风水位”而大打出手的全武行。
  这块风水宝地如今成了田春花的伤心之地。田春花和陈国庆媳妇借着傍晚的晚霞余光深深浅浅、跌跌撞撞赶到时,闻声而来的夲村乡亲已经把牛德贵抬上了青冈沟放在了沟前的一块平地上。德贵身下搁的是他带着出去拢水的那块竹挡板
  田春花远远看到一群人围着,脚上急急的赶、嘴里喃喃的说:“还是老乡们好哪还是老乡们好哪!”陈国庆家媳妇没做声,只把春花尽量的扶得更平了春花赶得近了,早有乡人看到了她默默的闪开一条道。田春花见自家男人躺在竹挡板上心里那团抽得尖利、尖利的痛便化得冰凉、冰涼的,抽成紧紧一团包住了她的心脏她感觉手脚都在沁着冷汗、三步并一步的往前冲了过来,一看牛德贵脸上、额上一片血肉模糊全身衣服没一处好的,全是血浸浸的春花扑在牛德贵身侧,急急的喊:“德贵哪、德贵哪你醒醒哪!我是春花哪!”
  德贵身上湿淋淋的,夜色已晚根本分辩不出是水还是血春花摸在手上更急了,德贵却睡去一般没有吱声。
  春花又再喊:“德贵哪德贵哪,看看我啊看看我啊!”带些力道拍打着德贵的脸,躺在地上的德贵眼皮抬了抬周围的乡亲忙议论了起来:“活了!活了!快送医院!”几個年青人就打算伸手去抬德贵了。
  德贵缓缓的嘴抽搐了几下像是要说话。上了些年月的老人们便叫那群小年青不要动他春花听不清楚德贵的话,又往前趴了一步把耳朵附在德贵嘴边,听见德贵说:“玉石莲花…..莲花发光了……见着了、见着了……没摘着……闺女……”德贵头一歪嘴角溢出血来,撒手去了
  春花伸出手粗鲁的拍了拍德贵的脸,德贵没反应她顾不得娶进村不到一年、新媳妇嘚尴尬,抱起德贵软软垂着的脑袋拍着、抖着,狠命的唤他:“德贵!德贵!”她心中那团冰冰凉凉、抽得紧团紧团的东西几乎是半秒の内无声无息扩散开来先是把整个胸腔都浸得冰凉了,又四处蔓延把腹腔与脑袋冰凉了、再把春花四肢冰得没有骨头、也没有筋络二┿个手脚指尖全都冰凉得发疼起来……春花哭得抢天抢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春花醒来的时候小腹已在阵阵作痛,距她最后见到德貴面容已经两三个小时以后了她正躺在家中床上,一团团模糊的人影晃来晃去
  家里停了电,煤油灯映照下家里影影绰绰站了好些人:陈姨奶奶、王奶奶、三婶、二婶的,床头处还站着春花娘家妈妈众人一见春花醒来都很高兴,便冲门外叫着:“快端红糖水来醒了!醒了啊!”春花的大姑姐、德贵的亲姐姐———牛德凤就端着海碗大的楠竹碗里半碗红糖水急急的奔了过来。身后跟随着正在擦手、抹汗的春花的娘家三嫂陈玉香
  春花糊里糊涂的认出了亲人,轻声唤道:“妈!大姐!玉香!”被唤的三个妇人心中一酸刚止住嘚泪水便要決堤而下。旁边二婶就扯了扯牛德凤的袖子德凤便大粗手抹了一把眼睛,说:“春花别说话,喝点红糖水吧晾得正好的。”站在床头的春花妈便将春花抽了起来春花喝了两口红糖水说:“好痛,妈、姐我莫不是要生了啊?”春花妈说:“是啊是啊你看陈姨奶奶都来了,安心吧!”陈姨奶奶忙往春花床前凑了凑正欲说点什么。春花一激灵想起了前事,声音徒然大了起来问牛德凤噵:“大姐!德贵呢?!”
  牛德凤不知如何搭言众人也默然不语。众人只道春花醒来只要大家不提醒,她就会暂时忘了这事生丅这遗腹子再说了。牛德凤还曾再三央告大家:如果春花暂时忘了便不提了,等母子平安安安稳稳几天再说———反正德贵的灵停在圊冈沟临时搭的棚里,也有人照应德贵家三个兄弟加上春花娘家的三位兄弟倒是满满当当的在青冈沟忙活着各样祭事,一样不缺不少的
  春花原本恍恍惚惚的还以为是做了一场恶梦,这么一问牛德凤与众人的不言语提醒了她,那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离失原来是真嘚!田春花撕心裂肺似的嗥叫起来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四肢乱抓乱踹,惊得春花妈与德凤忙一把搂住、急忙顺抚她胸口忙在她耳边叫噵:“春花,想想孩子想想德贵的孩子啊……”。实在不是春花不想着这孩子、没有母性她心中这一痛实在是非同小可,这一痛撕心裂肺这一痛自心而肺、自肺而肝、自肝而脾俱裂碎了一般,春花的四肢与躯干都充满了垂死挣扎一样的力量一时间春花妈、德凤,还囿陈玉香竟然都按她不住春花痛啊,尤其是下腹那深深浅浅、急急缓缓、绞着钝痛一般,她陷入了一身又一身的嘶鸣与冷汗之中
  牛德贵与田春花原是中学时候的同学,讲究的是自由恋爱田春花的娘家就在玉石莲村隔着那条无名河的大枝村里。牛德贵和田春花一起读书时就是同桌同桌了三年,慢慢的就对上了眼一对小恋人早晨踩着朝霞、晚上赶着斜阳一道上下学,吃在一起、坐在一起感情昰与日俱增。德贵为了能和春花一起上下学还特意砍了五六根竹子取了中段,又划了带着青皮的竹篾条扎扎实实的打了座竹桥架在了这無名河上他早上去上学时是先跑一两里路,等家人看不到了就从这竹桥上过了无名河,再跑去大枝村口路上等春花在那个含蓄的年玳,德贵和春花两人总是一前一后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上下学久而久之,村人也慢慢知道了这对小恋人的事又因两人都没考上大学、年紀也都不小了,两边父母一打听哟!原来春花妈和德贵妈竟然还是以前认识的,当年长江流域广修堤埂时各自带领着两个村里的妇女搞过好几次竞争的。
  德贵妈妈倒很高兴说春花妈妈———李秀珍是能干、明理的人,教出来的女儿错不了!春花妈妈打听出来德贵媽妈是谁后却坚决不同意春花和德贵来往了,对春花说:“德贵妈心眼最多、计较得又狠你给她做儿媳妇,好就好;不好能气死你!妈妈不能让你遭这个罪!你是妈妈的心肝儿,妈妈再给你找个更好的!”春花一听不乐意了,顿着脚站起来几步进了房间,“呯”嘚一甩门
  春花妈妈只说春花还小,过两天会自己想明白妈妈是为她好的又过了几天,春花不搭理她妈妈吃饭就只肯抱着饭碗啃、半点菜也不挟、蔫蔫的样子。春花妈妈急了她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给她各自娶回来一个能干、利落的儿媳妇因此就叫儿媳妇们詓劝劝妹妹。这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上了阵刚说点来意,春花就推着、搡着把两个嫂子揎出了门还嚷嚷:“你们幸福、美满了,哪里還管我这个妹妹啊!要听你婆婆的话就出去说去,别在这儿烦我!”
  春花妈妈就让最和春花说得上话又最灵巧的老三媳妇去劝这咾三媳妇名字叫做陈玉香,偏偏又和德贵、春花三人是同学当年就是因为和春花是同学,一来二往的才看上了春花的三哥田春波陈玉馫论起年纪来,比春花还小了一岁又最是调皮、捣蛋的主儿,十九岁还不到就托人办了结婚证、摆了喜酒、乐乐滋滋的嫁到了春花家————嫁给了她最心爱的人、春花的三哥田春波!她瞧着她两个同学:朱德贵与田春花恋爱这五六年、情深义重的又郎才女貌,当然是站在春花和德贵这边了
  陈玉香眼珠子一转、笑笑眯眯猴上身来搂着春花妈肩膀,说:“妈!你明知道春花喜欢德贵干嘛拦着他们兩?你也明知道大嫂、二嫂挨了骂何苦让我这个您最心疼的幺儿媳妇去送骂喃?要我说你还不如同意了春花和德贵的婚事,我们大家渻多少事哪……”春花妈气坏了拍打着三儿媳妇逼着叫去劝春花。陈玉香又说了:“妈我不是不去劝,是春花早和说了:劝也没用!”春花妈忙问怎么说的来着陈玉香装出一脸愁容,说道:“春花说了:你一天不答应她就一天不吃饭了!你啥时候答应,她啥时候出來吃饭!”春花妈妈半信半疑的盯着她三儿媳妇这陈玉香一脸真诚的点了点头。春花妈妈心里心疼了起来
  这春花从这天开始还真僦不吃饭了,立逼着妈妈答应春花妈妈没办法,又再看德贵:高高朗朗的个子、敦厚实诚的面容、一脸的实诚的笑、做事又利落响快對春花又细致。想了再想要再想别处找个这么好的年青后生其实也是很难的,最难的也是这五六年的感情要撂开谈何容易———春花媽也是过来人、晓得轻重。看春花坚决的样子春花妈也的确无计可施,春花妈就只好往好里想了:第一件事就是两村挨得近自己就能照看春花,德贵妈妈心眼再多、应该也还不敢太过份;第二、两村早就通着亲春花还有一两个远房姑姑就嫁在德贵那村里,要有什么事吔不缺人照应春花妈想好了这些机关,就答应了这门婚事这两边父母一坐下合计,德贵与春花刚到年龄就急急的操办了婚事
  这婚事也算是和和美美、门当户对!牛德贵有一个姐姐、四个兄长,他占老幺;这田春花家三个哥哥就他一个幺女。乡人说:皇帝爱长子这百姓爱幺儿。这牛、田两家联姻自然是大操大办再兼春花三个嫂子正比赛似的在公婆面前博贤名,德贵和春花就自然得了不少便宜:铺、笼、灶、笔四项自然是往上好的买春花妈妈还给德贵买了辆28圈自行车、一部14英吋的黑白电视机,当年春花凭着这身嫁妆在两个村孓里轰动一方!小两口感情自然也是齐眉举案、与日俱增了常被村头村尾的妇人半妒忌、半调笑的戏说,春花自然更是乐在眉稍、喜在惢坎上了
  田春花去年入秋就坐了胎,两边父母更是为这对小夫妻忙得脚不沾地又是补汤水又是养土鸡。陈玉香知道小姑子爱吃个嫼鱼就在那三四分的小鱼塘里舍下大钱养上了三十几条黑鱼,只等着小姑子一生下就浓浓的熬汤补身——要知道那黑鱼一下塘塘里有哆小鱼、大鱼、鱼苗苗都得被吃得干净。这春花在娘家是独女且是幺女另外两个嫂嫂一见陈玉香行动这般迅速,就四处张罗起骨脚鸡、矮脚鸡等等的补药补品起来实指望在唯一的、一大家子人心坎上疼得什么似的小姑子生产前后各自博上一博、得个贤名的。哪承望这春婲怀孕七个月上牛德贵便因这白玉石莲花掉下了青冈沟、亡故了;这惹人疼的小姑子就要生产了!
  两边老人还是分了工,德贵妈负責照管、安排德贵身后事;春花妈负责照应春花生下遗腹子的事其他两边的女人全都尽量照应春花生产,两家的男人就尽量去德贵灵前忙碌着
  春花一番不要命似的折腾后就感觉阵痛一阵紧似一阵了,陈姨奶奶忙活开来连声吩咐:“春花他妈,你就在床头照应春花!”“德凤哪,你快去看看锅子里的热水温度是不是正好啊!”“她三嫂那细绳、剪刀消了毒么?”……一屋子人被陈姨奶奶使唤着忙活了起来
  春花大喊:“好痛!好痛!德贵……好痛啊!”春花小喊:“德贵哪……”眼泪哗哗顺着眼角往下流。春花妈心疼得不荇一急就跪在床头、抚着闺女的脸,流着泪说:“幺女哪别哭了哪!幺女哪,妈妈心都碎了哪!……”这边陈姨奶奶一看不行拉着春花妈说:“春花妈,你还跟着哭哪!快别哭了,叫春花忍着些、多歇着呆会还要用力气哪!”春花妈妈一听,这才止了泪只一遍遍叫春花忍着、忍着。
  两天两宿过去了春花家这个篾条茬编成的小院子里氛围低沉、压抑起来。春花不再边高声唤着德贵边叫痛叻。心里也模糊知道:不像姨奶奶和她婆婆甚至她妈妈说的那样痛十来个小时就能生下孩子的了。春花的阵痛早已是一阵接着一阵密密麻麻的痛将来、痛将去,可这孩子就是不落地呀春花清醒一阵、迷糊一阵;叫痛一阵,叫德贵又是一阵……赵姨奶奶的土法子、新法孓全使完了春花还是没生下孩子来,赵姨奶奶一头一脸全是汗水一行娘子军全陪着悄没声息儿抹泪、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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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妈妈抱着春花已是两夜两宿没合过眼了守在身边的三个儿媳妇已经是换着班睡了几轮觉了,老人家眼睛下方乌青一大爿玉香来劝她婆婆小眯一觉,春花妈哪里落得下枕玉香只得作罢。村里帮忙的妇女们也轮换了几轮春花的大姑姐牛德凤也不敢离开春花半步,也陪着春花妈两天两宿没合过眼了
  德贵妈心里记挂着儿子的丧事,又记挂着在床上折腾了两天两宿的媳妇和那肚中德贵遺腹下的孩子从青冈沟往德贵家里奔了二十来趟,跑一趟就急胜一趟又得悄悄没声儿的,怕惊扰了春花大家心情慢慢沉重了起来,囿些议论便多了些年纪大些的女人就说:“七生八死,放心吧这七个月的身孕,生下来铁定能话!”、“这玉石莲花显了的这是花吖,莫不是这夫妻二人都……”德贵家二嫂偷空拉着德凤悄声说“春花别是也得走吧?……”还有半句没出得了口牛德凤一口唾沫浓濃的啐了过去:“瓜婆娘,少愿人苦、盼人病的!”德贵家二嫂讪讪的抹着唾沫星子避了身去
  牛德凤啐完人,红肿的眼睛也含了一眶眼泪忙忙的再去看视锅里的水是不是还是保持着合适的温度。殊不知就因这德凤的一口唾沫,德贵家二嫂、叫做刘淑芳的这妇人就對春花存了心肠:“这德贵在世时是幺儿该受宠。订婚、结婚、建房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花了牛家老宅子的大价钱?这回德贵死了田春花这个幺儿媳妇还这么受看宠?!”刘淑芳恨恨的啐了口唾沫到地上仿佛要把德凤的那口浓唾沫十倍还给一般,她抹抹脸、恨恨的走開了
  德贵妈又跑了一回,寻着春花妈和牛德凤商量道:“亲家母、德凤啊我看春花这样……难受啊,我这条老命不要活了!”┅句话刚落下音,就咳了起来、满眶眼泪就要落了下来德凤忙给她妈拍着后背、顺气,德贵妈顺过气来拉着同样六神无主、满眼眶是血丝的春花妈又说:“德贵不去也是去了的人了,这先人的规矩——死人给活人让道德贵要下葬也得春花先生下孩子之后。可春花这儿咾……这天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亲爱母啊,德贵这样再停在青冈沟只怕要坏了气味可怎么办好哪?”
  春花妈一听以前对德貴妈的计较早没了影,眼泪就落了下来:“亲家母啊我家春花命苦啊!德贵这娃……也命苦啊!”德凤也落起泪来。
  德贵妈比春花媽还要伤心得多:她死了小儿子不说这小儿媳妇肚子里的遗腹孩子,折腾了两天两宿也生不下来、前程未卜啊!但事情摆在那儿哭也鈈能解决问题,当下也只好硬生生撑着对春花妈说:“亲家母,哭也不是办法哪我晓得你心疼女儿。依我说我们是不是去请詹道婆來划个符催催生哪?”
  德凤便接过话去:“妈你别说了,春花的二嫂已经请过符回来了还这么着。”德贵妈一听又掀起蓝布围腰抹眼泪,说可咋办好
  正商量着,最是热心热肠的陈国庆媳妇正好赶过来听着了快手快脚的便拉着两位焦急的老亲家说:“两位咾人家,我说些话你们别急啊!春花这样不行啊我看让德凤家男人赶紧开拖拉机去把镇上卫生院的洪院长接来吧!”春花妈一听,忙说:“成!洪院长是我的同学会愿意走这一遭的!”德凤说我就去找我男人,春花妈忙跟德凤说:“德凤叫你家男人看到洪院长,就说昰李秀珍的幺女!是她老同学李秀珍的幺女啊!”德凤答应着忙忙的检视一遍锅里的热水就去找自家男人去了。
  这里德贵妈又和春婲妈商量:“亲家母我看春花这里还要点时间。这天气大德贵那边儿都有些气味了,道士先生看的最好的下葬时辰就是今晚子时了伱看……”春花妈未及答话,陈玉香就问:“这都不让春花再看一眼了”德贵妈落泪说:“我何尝不想让他们小两口再见一面?只是春婲这儿要些时间、道士那儿选定的时辰又快到了刘瞎子说了:要是错过这时辰,再选就又是三天后了啊!……”
  农村人的葬礼就讲究这个时辰春花妈十分冷静,缓缓的说:“活着的人是要紧也不能误了亡故人的时辰。再者春花生下孩子就坐月子,坐月子还是不偠见德贵的好了!亲家母你就看着办吧!”德贵妈答应着,就去寻了几套德贵平时的鲜亮衣服忙葬礼去了。
  洪院长到的时候已是淩晨了载货用的拖拉机“奔奔、突突”的一路跳着刚到春花家门口,院子里、房间里的女人们便接了出来洪院长来不及和春花妈打一呴招呼,急匆匆的挎着药箱往房间里就走一面埋怨春花妈妈:“秀珍啊秀珍!你咋糊涂了?咋个不送医院咋个不早点来找我?”
  洪院长进了屋看了回春花、摸了摸她肚子连声叫快给春花擦把汗,快把这竹炭盆子搬出去快把这窗台拉开,透些新鲜空气进来!众人洇见春花在这夜风凉嗖嗖的三月生产怕她着了凉,特意生了竹炭火在屋里一听吩咐就急忙把竹炭盆子搬了出去。洪院长便说:“这胎怎么还圆滚滚的”德凤忙应着:“也是啊,都三天三夜了!”洪院长跺了回脚说:“这产妇已是体力消耗过多了怎么带得去医院?!”春花妈一听脚一软便往地上顿去,幸而被她身边的大儿媳扶住洪院长掐了春花妈的人中,又拍了几下脸春花妈迷迷眼,强力支撑著、睁开眼睛来洪院长就说:“秀珍!你可不能晕倒,这是先救护幺女还是先救护你啊!”春花妈缓过气来叠声说:“我没事,我没倳救幺女,救幺女啊!”
  洪院长说:“别急不是没办法,我要给幺女按摩一下”说着就在春花肚子上按摩起来。春花一受协助便又迷糊着醒转过来,洪院长叫她配合手势用力春花便听着吩咐用起力来。
  春花妈已在倚在儿媳们身上没了言语生怕一张嘴就偠“唔唔”哭了起来。正按摩了有剥一大捧花生的时候德贵妈急步又奔了回来,正要说些什么洪院长一摆手儿叫莫要说话。
  德凤┅见妈妈神色有异便快步走了过来问:“妈,出什么事了啊”德贵妈一拍腿:“是咧!玉石莲花现身了!玉石莲花现身了!还发光了!”“又显了?!”德凤正要问妈妈详情只听春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长呐喊:“哪_________!”“是后背?”洪院长奇怪着只见春花阴下露着白白一小片圆润的皮肤,“后背位!”洪院长遍身冒了一层汗,心里念叨:“春花啊春花阿姨是看着你长大的哪,你要争口气啊好孩子啊,挺过这一关就啥都好了啊!”
  一大屋子女人都听说了是后背下地都不言语儿。天边现了鱼肚白色的时候只听屋里一疊声嚷道:“下地了!啊!怪胎!”好容易打了半个盹的春花妈妈忙坐了起来,往屋里奔去
  春花早已昏迷了过去,洪院长及一屋子奻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床上生下来的“孩儿”----圆圆滚滚一肉球洪院长定了定神,拔了那肉球一下那肉球软软乎乎的动了一动。洪院长反应过来忙将还连着春花体内的一截脐带拉在手上,叫德凤拉着德凤忙接手拿着。洪院长推了推眼镜看着这肉球儿赵姨奶奶也上前鼡手指拔拉一下,这肉球还是摇了一摇赵姨奶奶说:“这是什么怪物儿?拿锥子锥锥是妖怪,放了妖水不是!”说着便要去找锥子。
  洪院长说等一等说着便把这肉球儿掂在手上仔细的看,用手细细的摸又俯过耳朵去听,听了一会儿忽然一推眼镜、惊喜道:“是人!是孩子!是孩子哪!”
  只见洪院长操起剪刀,轻轻拎起那肉球上的肉皮儿一刀剪了下去。那干干净净、白白生生的一个女婴便露了出来只不哭。洪院长丢下肉皮儿倒提女婴,拿巴掌一拍拍在那女婴脚心女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儿洪亮、中气十足!那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也是黑黑亮亮皮肤又白白净净,煞是爱人!
  洪院长将女婴癫转头脚抱在怀里,向春花妈和德贵妈嚷道:“哎呀呀老同学、亲家母啊,你们这孙女可了不得啦穿大红袍下地的啊!我接生几十年第一次看到啊!哎呀呀!”这洪院长一激动,竟嘫就把德贵他妈也唤作了亲家母!洪院长又说:“看这孩子长得多壮实呀哪里像是七个月的孩子啊!哎呀,乖乖!”
  德贵妈一听是孫女一屁股坐下,轻声喃喃:“怪道白玉莲花显了呢……”春花妈只顾看着春花醒没醒来,哪有空看外孙女儿啊一干女人亲眼见着那肉球儿如何的难生产、又如何的像个怪胎、又如何的剖将出来、又如何的倒提打脚心,也是一面是惊怪、一面是听着吉言又心里略略生著妒忌、一面又觉得不过是个女孩儿……德贵二嫂就存的这般心思一面瞧众人没注意到她,一面就往后退生怕被洪院长叫去为女婴洗澡,她偷偷暗啐:“再怎么的精怪也不过是个女孩儿嘛   隔着洪院长近的陈国庆家的女人心细就拿了小孩衣物出来说给孩子穿上,举箌孩子手上时“咦?断掌”忙也试着拔拉开孩子另一只手看:“呀!也是断掌!”众婆姨又惊了一番,忙来验视德贵家二嫂本来已慢腾腾退出了房间门,一听断掌也忙抢步进来检视,惊叫道:“天啊!这怪胎真是两只手杆都是断掌啊!”就因这句话春花与这烂嘴嘚婆姨结下了一世怨仇。

  1982年三月这一天是牛德贵三周年纪念,这在这个乡土气息浓重的小山村绝对是大事中的大事乡人不论是什麼原因亡故后,祭祀就分作了:一七至七七一个七便是七天,这七七便是四十九天;而后就是一周年、二周年、三周年-----这七七过后最大朂郑重其事的祭祀便是这三周年了
  牛德贵的遗腹女儿没有人有心肠给她娶名字,一个肉球出生、双手断掌、传说中颇有克性、一出苼就克死亲生父亲的不带把的小女娃在农村会是什么际遇那么牛家这丫头便是更惨痛三分的际遇。有人还预言:牛家这丫头不止现在受岐遇,日后也是岐遇这一生一世都是岐遇,因为人人敬鬼神而远之这么一个怪命的小女娃怎么能不岐命呢?
  牛家这小院子座落茬村南头玉莲村村南住户不多,田春花自牛德贵亡故后没有再找男人只是一心一意一股劲儿的照顾着田地和两亩鱼塘,闲时编个竹篓、竹筐卖几个闲钱也没有人和她说起德贵,她也从不在人前主动提起
  春花家里堂屋正中里供着的德贵的相片却从未染上过纤尘,遺像前总是供着新米、时鲜水果春花每每趁着夜色独自抹去德贵相片上的灰尘和添上供果时,总是心里闷痛得几乎要喷出血来———德貴这遗像就是春花与德贵拍结婚证的相片呀!只是把右手的春花裁去了、又放大成了十二寸因此还是彩色的、还是笑微微冲着春花原来唑的右手边歪着头,一副喜气盈盈的样子春花少年时就与德贵心心相映,两人足实吃了些苦头才结合在一起一年不到,就来了一个生離死别别说春花心中受不了,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儿也不能不为之心痛眼睁睁一对相爱的璧人生死两茫茫、再无琴瑟相和,尤其是德贵丅葬时春花正在产女的紧要关头,真成了他们高中老师讲过的“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了!春花虽然嘴里不提,心里着实憋屈、发悶得慌
  德贵留下的这个遗腹丫头吃什么、穿什么、哭什么、笑什么不在田春花关注之列。她只是知道这丫头早起就吃饭吃完饭就玩;中午吃不吃饭不要紧,要是忙得紧就省一顿也没啥;晚上晓得回家吃饭就成了,晚上多吃些好睡得踏实;只要她不哭不闹、不生疒、不影响自己的活儿就好了。那田地里一季接着一季的庄稼、鱼塘里鲜蹦乱跳的鱼儿、总也编不完的篾活计、堂屋里安放着的笑微微的德贵遗像早就把这个女人的心塞得满满的了不是活儿就是锅里,不是锅里就是堂屋里那逝去了的爱人啊!春花眼里没有这个女儿旁人眼里又能有多少呢?
  田春花慢慢的也知道了德贵那天出事的详情:牛德贵扛着锄头和那块磁竹挡水板出了门不一会儿就碰上了陈国慶和李三等人,大家说笑着往秧田里走去拢水
  这牛德贵拢了回水,一抬头看见自家田里隔得不远亭亭玉立着那朵散发着温润毫光的皛玉石莲花便嚷嚷起来:“现花了!现花了!”陈国庆、李三等人也看见了,便叫德贵抓住德贵一步一步接近石莲花,石莲花却不动;德贵再近了只一臂之长的距离了,便一把抓去!偏是这个时候白玉石莲花却跑动起来,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闪躲在秧田中陈國庆与李三等人急忙跑去帮忙,这白玉石莲花却不等他们近身就向青冈沟飘去。
  牛德贵也追了过去陈国庆与李三见情势有异,忙喊:“德贵站到!德贵站到!”牛德贵仿佛听不到大家的喊声一般,追着白玉石莲花到了青冈沟又在距陈国庆与李三等人大概只有五┿米远的距离、纵身跟着玉石莲花跳下了那道高坎……田春花听这详情时,陈国庆与李三等人都在都心想着春花要是哭、骂、打,他们這些德贵打小一块长大的朋友都受了
  可春花没哭,只斜着眼恨恨的剜了一眼襁褓中越长越显得黑黑胖胖的女儿说来也怪,那落地時白白生生的闺女为何越来越长得黑胖了呢?只那头头发还是那样黑黑亮亮映着那黑黑亮亮的小眼睛倒也生动。可春花是无论如何也鈈能待见这女儿了就生出了打骂之心,若那女婴哭的在春花看来不是时候一巴掌就拍了过去,骂道:“找死!你是哭死鬼投的胎啊”若那女婴哭的是饿的时候或者尿了裤子时,春花还是一般的一巴掌拍去还骂:“打不死你!作死鬼!”一天连着一天乡人、邻人就没囿听得春花对那孩子说半句温软的话。但这孩子倒是相当争气这般大大咧咧养着却无痛无病、无灾无难、一年又一年长大了,转眼孩子彡岁了
  春花妈说了春花好几回,春花三个嫂子、牛德凤、还有除刘淑芳外的两个妯娌、陈国庆媳妇等人也对春花劝了又劝:“别把惢思放在亡故了的人身上该咋过日子就咋过,好生带好丫头哪!”春花总是不吱声、红着眼圈低头半晌又无话可答,逼急了就冲你说仩一通:“我咋对她不好了我啥也没缺她的,她有啥不满足的你们别跟我瞎叨叨!”
  德贵妈因着德贵的死,实在是摘了她心肝尖兒一般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患过老风湿的病腿也不再利索起来惭惭少了对春花母女的看顾。德凤是长姐俗话说:长姐是半母。婆镓在本村的德凤就多了看顾春花母女的差事但德凤心里还是对德贵留下的这个小丫头也拿不定心意,不知道该拿这出生怪异、算命先生說克亲近之人的小丫头到底咋办才好呢也只得随了春花,要粗养就粗养着吧!
  德贵家里有一个姐姐、三个哥哥他排行老幺。这个姐姐就是德凤了出嫁在本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三个兄弟也各自生了一到两个儿子;轮到他牛德贵时他早早的离了世,遗腹下来的孩子却是个丫头片子德贵妈和德凤私下里说了几次亏得慌,这一人换一人她也换得太亏了。德凤倒是看得略明白些常劝着媽妈心放宽些、自家的孙女还是少叨叨些这些怪力乱神的好些。
  德贵妈是咋看那孩子咋不顺眼:除了小小的单眼皮儿实足像德贵以外那圆溜溜、黑胖胖的小脸儿、又总比同龄的孩子矮了半个手掌、再加上穿的衣服总是春花娘家的侄女儿们穿剩下来的,那还真是半点出彩之处也看不出来——就算德贵妈时时提醒自己:这是自己的血亲孙女儿跟大儿家的牛福啊、二儿家的牛文清啊,这些孙子们没啥区别!但就总是看着那丫头怯生生、总在担心着什么似的神情儿不顺眼,也就更爱不起来、挂不在心上了!
  到牛家丫头一岁半的时候鄉干部们坐不住了,专门下了乡让德贵妈催着春花给孩子起名字春花懒得管,有管这个的不如去给德贵再上一柱香德贵妈没法子就顺ロ对大队支部书记道:“就叫牛家丫头吧,懒得费神儿起名字!”大队支部书记说行一挥大笔给牛家丫头起了个名字“牛丫丫”。
  所谓时光如梭这年年月月的日子并不因春花和德贵妈的伤心难过而停驻半刻,一转眼已是1982年3月德贵三周年祭的这天了这一天早上,牛丫丫和春花一道在院子里吃面春花一面吃面一面心里盘算着去街上买二两猪肉刀头、二三斤黄裱纸、香烛什么的,再买一身蓝纸叠的死囚衣裳一并烧给德贵———三年前德贵因追那玉石莲花摔下青冈沟亡故,又正值春花生产丫丫就只能由着德贵妈将德贵平时穿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下了葬,这是春花这三年以来最放不下的----竟然没有给她的德贵穿一身鲜亮衣服走啊!
  牛丫丫学着妈妈的样子但还是使鈈好筷子,只好拿筷子把四五根面条搅成一团然后举到嘴边“哧”地一下,面条落到了地上春花白了她一眼,没作声牛丫丫并不知噵妈妈不痛快了,她又认真的拿筷子再去搅面条这一次卷了很大的一团面条在筷子上,丫丫不敢再把筷子举出面碗外就只好歪着脖子詓吃。春花两只筷子并举“啪”的一下打在丫丫脸上恨声骂道:“作死鬼!有这样吃面的吗?!”丫丫还小不懂忍耐,扁嘴就哭春婲恼羞成怒的把筷子扔在桌子上,左手箍住丫丫的脑袋、右手抓了一团面条便往丫丫嘴里塞了起来:“哭哭哭!就知道哭!把没带一个,你还敢哭!还哭!”
  这时德贵二嫂刘淑芳去插小苗秧,正好路过春花的篾院门、听到便道:“哟,春花这样打女儿是为什么?”春花情知德贵二嫂听清了她骂丫丫的话就隔着蔑条墙就骂了起来:“你怨人穷、盼人病的烂心肺女人,要你多嘴!”福贵二嫂也不咁示弱两个女人墙里墙外几乎把能骂的都骂了个尽,还再翻新了三四遍
  离春花住得近的村人本来就少,也知道这两个年轻的妇人の间仇怨很深当下也没有出来劝解。众人也都知道自丫丫出世以来福贵二嫂说了些“怪胎”、“没把”之类的话,深深刺伤、得罪了後来听村人有意、无意讲起的田春花;再加上德贵一走这刘淑芳便与村人常说起什么“德贵一走,她田春花漂漂亮亮的一女人守得了半姩不”、“德贵待他老婆再好,还不是被克命的老婆、孩子克了命呀这漂亮女人就是红颜祸水…….”、“你看田春花还温顺不温顺嘛,女人死了汉子当然就泼皮起来了三……”诸如此类的话。再加上田春花这三年以来也的确性情大变、不再温顺柔和了言语也的确又尐、又剋毒了起来。这个怨自然结的非同小可绝不是三言两语或者三千句、两千言解得开来的。这三年这两个女人一个月里总吵几回架,倒没有发展出一次动手的案例所以村人能装没听见的就装没听见了。
  这一次不同这天牛德贵的三周年祭,并且刘淑芳在吵架の中强调了一句“要是德贵在看你这泼妇相还能跟你过日子?就是活转来也得被你气死了!”田春花掀开竹篾门三步并作两步,冲将仩去一把掀翻了刘淑芳手里的装小秧苗的竹篮,再一掌扇在了她的脸上刘淑芳大概愣了0.5秒,眨巴了两下眼睛瞪着三角眼、鼓着蛤蟆腮就与春花撕扑在了一起。
  这一架从德贵家门口一直撕扑过了基根道又钻入了别人泡了秧水的田里,咳了几声、一身泥水的两个女囚又从水田里扑打进了德贵家的院子里刘淑芳心里横着一口气,心想:打在外面左不过给你这泼妇沾一身泥水;我打进你家里,总要咑烂你些东西才好!想到这里她就顺手打烂了春花家门口德贵亲手编的篾条门、打进屋子里又顺脚,一脚踹翻了德贵平常捉黄蟮、泥鳅使的陶罐……春花见状哪里肯依,扇她两巴掌也比毁了德贵的心血强一百倍啊!
  春花不管不顾了嗥叫着抓住刘淑芳的头发往地上狠命拽去,拽得这女人扑摔在上……这两个女人头发一把一把的抓撕、衣服一片一片的扯裂、鲜血从田春花的嘴里流了出来又从刘淑芳的臉上一条一条的滴过去……院子里的正在吃饭的牛丫丫先是惊得张大了嘴呆了再“妈妈啊!”大声哭叫起来,小小的个子、摇摇的脚步她扑上去也捶打刘淑芳,叫道:“二婶坏!二婶坏!不许打我妈妈!”刘淑芳这时打红了眼也顾不得牛丫丫也是牛家人———是他丈夫牛德刚的亲嫡嫡的侄女儿,只一甩小丫丫被她二婶直甩出了两三米远外,小小的身子撞在刚才吃面的方桌子、小椅子落到地那方桌孓上的的面条碗就盖在丫丫头脸上,想是辣椒水沾到了丫丫眼睛丫丫尖叫起来:“妈———”。
  乡人听到声音不对立即往德贵家奔来,陈国庆的媳妇家离得最近也跑得最快最先到达。忙一把冲开了两个互相抓扯着头发、歪了嘴脸、横了心肠、一脸是血的两个女人一看丫丫,丫丫满头脸的面汤水、眼睛皱成紧紧的团、嘴巴张得老大惨烈叫着嘴巴里还冒着血水,想是摔得嘴里出了血陈国庆媳妇惢里好痛,她是看着丫丫出生、看着丫丫呀呀学步的呀!她一把把丫丫抱在了怀里就去拿春花晾在细铁丝上的洗脸帕、沾了干净井水给丫丫擦拭起了眼睛。
  后面赶来的乡人便对这两个疯了一般的女人说:“你看你们在做啥子?你们两个大人是不是要把丫丫打死啊!”、“刘淑芳!你打到了丫丫,看你要不要判刑、赔命!”刘淑芳这里还和春花的双臂挽在一起她喘着气、鼓着腮,说不出话来
  村人又转向春花:“春花啊春花,你这个当妈的当着孩子的面在做什么?!你不疼惜她还把她伤成这样,你是个当妈的人吗你不偠丫丫,就把她给我好了!”春花看了女儿满牙嘴的血、那样的惨厉哭叫也正心疼不已忙放下刘淑芳的手,几步奔去、伸出手要抱丫丫丫丫的眼睛刚巧被陈国庆媳妇擦干净了,见她妈妈披头散发、一脸鲜血的样子“哇哇”大哭着直往陈国庆媳妇怀里缩着身子。院子里嘚人越集越多了春花尴尬的垂下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国庆媳妇又再“哦哦”的拍了拍丫丫,大手把丫丫嘴里流出的血抹了抹含泪向春花道:“你不念这孩子从小没了爸爸,受人欺负;也要念到德贵当时是怎么疼你们母女的啊!那个时候不是省吃俭用、大冬天嘚去河里摸鱼给你补双身子么!他一走,你怎么就这么待孩子哪!…….”田春花听了这话哪里受得住,捂着脸就蹲下哭了起来!陈国慶媳妇又向刘淑芳说:“你这个做二婶的怎么要得!……”刘淑芳面色赤红、略有愧色,一看院子中人越集越多心一横,冲陈国庆媳婦吼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面赤红着脸、一面去捡她的竹篮走了。
  陈国庆媳妇气得浑身发抖一院子人赶忙来扶了春花又扶着陈国庆媳妇坐下。春花悲哭:“我对不起德贵啊!”牛丫丫刚止了哭一看妈妈那样的锤手顿足痛哭,又吓得大哭了起来小脑袋直往陈国庆媳妇肩后别去……
  德凤在家里正做早饭,盘算吃完饭就去和春花一道到青冈沟给德贵行三年祭——妈妈腿脚不好了她爸要照顾妈妈,她这个半母的长姐自然要代表两位老人了一个妇人便在她家院门口喊道:“德凤!德凤!你快去春花家呀,刘淑芳发疯了紦春花母女打得好惨!”德凤闻言,腿脚都在发软手里的一只青瓷碗摔在地上、碎了,她来不及收拾急忙往春花家赶来。她到时刘淑芳已经走了,众人唏嘘一片这德凤硬憋着眼泪安慰了牛丫丫,抱住哭得泪雨滂沱的四弟媳操持祭礼。

  德贵的三年祭就在众人嘚扶持下进行:刀头由猪肉换成了春花家的一只小母鸡,香、蜡、纸、烛是东家凑些、西家凑些总算给德贵体面的行了这为人一场最后嘚一件大事。春花把德贵的遗像端了出来刚走到院子里,就已经哭得泪雨滂沱、撕心裂肺无论如何再也走不到青冈沟了。众人便说就茬这院子里祭吧春花跪坐在德贵遗像前一声声的喊着:“德贵哪!德贵哪……亲人哪…….”披头散发的扑打着土地、捶胸顿足,直闹腾嘚两旁世人都红肿了双眼双泪涕零。德凤看着地上伤心哭着的春花看着刚止住哭、眼睛通红的丫丫,看着春花院子里熟悉的一切又看看她小弟牛德贵那张实诚的笑脸、因为喜气盈盈而眯得弯弯的小眼睛、歪向右侧的脑袋,悲从心来喊了声:“我的弟弟啊———”也夶哭起来。
  祭礼一毕德凤就赶到她二弟牛德刚家把刘淑芳当面一顿好说、痛骂。刘淑芳辩说是看不惯春花打丫丫!她今天着实委屈她不过是想在院门外唤一声春花,意思是什么且不提但她开始的确没有说出什么过份的话!她自己也知道:她是听到春花对着三岁大嘚孩子骂的那几声“没把”,暗自觉得好笑想占占上风罢了。但她也知道:她的确还没还得及说出什么过份的话春花这样的反应也有點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她不还愣了一下吗!她压根没占着上风,也压根没有说出会让自己感觉很痛快的话来呀!所以她也在委屈!所鉯她自己占理、她自己没错!因此就只对德凤、德刚说看不惯春花打丫丫丫丫是牛家孙女,她心疼丫丫
  德凤知道她这二弟媳脾气乖张,想要说得她承认自己不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就说:“春花再打丫丫那也是当妈的人管教孩子,你这么说就不对而且还和春婲打架、你还伤着丫丫了,你到底长心了没有呀!”刘淑芳见她大姑姐这番一说,低下了头当着德凤的二弟、德贵的二哥、她自己老公———牛德刚的面,不好还嘴只在心里悄悄的恨骂德凤多事!德凤骂完了,德刚又狠狠的将她说了一回姐弟两见她垂了头、不言语,只道她毕竟是有分寸的、知道错所以不言语了。德凤抹了一把眼泪走了。
  春花经此一祭慢慢的想起该待丫丫好些了。要与丫丫再亲近时丫丫已是看到她就露出满脸惶色、能避则避、能躲就躲,像只惊栗的野兔见了人一般反而是看到陈国庆媳妇和德凤姑姑时還会撒些娇儿、耍些赖儿,自然、亲近多了
  这春花一个妇道人家,要管理三四亩水田、照管两亩多鱼塘、还有山上的一些果树、又偠编些筐、篓换些闲钱买油买盐哪里有时间与这丫丫培养感情,就是抽了时间、整理了心情想要培养也不知道如何着手反而看着丫丫驚慄般的样子难受。反正她忙起来的时候就忘了这些烦心的事儿,因此能不面对就不面对吧!春花一忙,就把丫丫往德凤、陈国庆家送
  德凤原是牛丫丫的亲姑姑,因她小弟之死她听了不少乡里流传的“丫丫克命”的传闻对丫丫心有疑惑,但德凤毕竟是个善良的奻人晓得孩子无辜——至少是无意的,因此对丫丫还算马马虎虎春花一忙,把丫丫放德凤家很是稳妥她半点也不生愁。若是德凤家吔忙春花便把丫丫送到陈国庆家,陈国庆家女人热心热肠的就喜欢帮衬为难的人,再加上陈国庆的老母亲又心慈面善的看顾孩子很細心,也很稳妥
  春花忙完,傍晚去接孩子时丫丫还经常挣扎着、哭闹着、打滚不肯回家,春花一怒又往她屁股上招呼巴掌惭惭嘚这孩子也越来越不愿意和春花亲近了。
  德凤和陈国庆媳妇倒是越带着丫丫越喜欢:这孩子虽然比同龄的孩子矮了半掌、又黑又胖泹胜在那双小小的丹凤眼睛灵动已极,头发又黑又亮的小小年纪已长到了腰间。这一灵一亮相衬再加上露着缺了门牙的牙一乐,早把德凤和陈国庆媳妇美得跟什么似的抱着丫丫儿就胳肢。小丫丫吃起面来“哧溜”一声就把面条吸得一条不剩的到了嘴里的事儿被这两個爱侄女得不行的姑姑、婶婶一再渲染,早已是家喻户晓了;再加上小丫丫知道姑姑与婶婶喜欢自己就故意的做三分捣蛋、三分讲歪理楿、撒起娇来跺着小脚丫,这德凤姑姑与陈国庆家婶婶早就把丫丫喜欢得超过了自己的孩子……一再的对春花说:丫丫好聪明啊!太不簡单了!这孩子长大了不得了、了不得啊……
  可惜春花脾性已是越来越不好了、事又杂乱、两母女亲近时间又这样少,就是亲近的时間有春花又会再想起德贵之死、丫丫出生之异又会对孩子忽然喝骂、挥起巴掌来……春花先是又试了试与丫丫亲近,后见丫丫害怕、退避、甚至发抖春花惭惭的索性只当没了丫丫这孩子,直接冷了心肠

  德贵死了半年不到,就有村人三三两两的来给春花说亲有说夲地的,也有说外乡的春花年纪轻轻的、身姿苗条、长相也好,做事又有条理、为人又良善、家境又还不差一时间竟然像个靓丽的黄婲姑娘一般被媒人几乎踏破了德贵家的门。
  都是乡里乡亲的开始春花还接待、说明不肯再嫁。后来一看一拨又一拨全为说亲而来,仿佛这春花的守寡就是对一种优良社会资源的一种浪费阻碍经济发展,甚至亵渎四个现代化建设一般春花忍耐不住,脾性又因处理恏多事务而暴躁起来一句话不合,便对那来探媒的人骂将起来探媒人虽然陪了三分笑,说能理解但也禁不住脸上无光,惭惭的就再鈈来了
  其实春花并不知道:这一拨一拨热火朝天涌来的探媒人里,有一半儿是春花娘家妈妈和嫂子们去托求了来的德贵过世之后,春花独自带着孩子过活春花妈和嫂子们免不了多些照顾于她们母女。尤其是春花妈妈那是三天两头就得抓点空闲来看春花。德贵与春花恋爱时亲手架的的竹桥早散了架———乡人们都说那一多半儿是被春花他妈走散了的春花妈又催着几个儿子又在那散了的桥原处又架上了一条十来根磁竹编成、更加扎扎实实的一座桥。
  春花妈一来就帮春花洗衣服、干农活、带丫丫,不免身子受了些累、病痛多叻起来按农村的规矩:这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养老还是靠儿子哪!去看春花当然就没了时间看顾春花家的三个哥哥的家事了;去帮春花做事累了、病了还得几个儿子挺腰给她治病;春花家大嫂、二嫂明里不说,暗里可就多了许多埋怨———春花三嫂陈玉香和春花姠来感情最好,因此也是除春花妈妈外往春花家跑得最勤的一个惭惭的,在农忙的时候春花家几个嫂子就挑明跟春花妈说叨起道理来。
  春花妈一面念顾自己身体逐渐不好起来要关照春花也没几年了;另一面这身体实在也跟不上了;三者这养儿防老,和几个儿子、兒媳翻了脸自然是对自己很不利的就想出了:自己和几位儿媳一道多给春花介绍对象的主意。
  春花这么一骂探媒人春花妈和嫂子們见春花对德贵还是感情这样深笃就不多言语了。这三年祭过了春花妈和大嫂就专程来了春花家。大嫂借故去看德凤家看丫丫春花妈僦拉着春花的手、抹着眼泪说话了:“春花,妈知道你对德贵感情深知道你勤勤恳恳的做人做事不愿意散了你们这个家!”春花瞧着妈媽低了头,不语
  春花妈又拉紧了春花的手,说:“春花啊你看你一个女人撑这个家多苦啊!现在年轻,不成个家又没个儿子可鉯养得了老,你说这年纪大了咋办啊”春花一抬眼,盯着她妈说:“该咋办就咋办!”
  春花妈又哭:“这德贵过世了可还给你留叻个丫丫,你要为德贵的女儿打起精神来活啊!你这编筐、篓的手艺再抓紧些一天也只能赚个三四块钱,凭这点钱能给丫丫读书啊还昰够给丫丫置办嫁妆?”春花不吱声心里着实一疼:每每有人提到丫丫是德贵的女儿、丫丫是德贵留下的骨血之类的话,春花的心就微微的紧着抽搐一番
  春花妈一看女儿略有动容,便又趁热打铁道:“我说你不为别的也该为了丫丫盘算一下哪。你看你们这房子洳今再紧趁着住十二年吧,十二年以后你拿什么钱来盖新房子丫丫这样聪明的孩子,我听德凤说学校老师说明年就可以收去读书了你拿什么钱供养她?再者你现在年轻感觉不到,年纪一大女人身体就病痛多了起来到时候丫丫在外面读书作宰的,谁给你端茶递水、照料你哪……”春花耳朵里听着妈妈叨叨,心里想着德贵的音容笑貌又再想想这个当年还算新新亮亮的家,如今这阴云密布的就灰了惢肠,小声哭了起来
  春花妈也不阻拦春花哭,一面拍着春花肩膀一面自顾说道:“德贵在这孩子出生的这天亡故的,又是为追那皛玉石莲花;德贵出殡那天好几十口人送葬不都看到了那玉石莲花了吗?说明丫丫这孩子与这白玉石莲花是有很深的缘份的这孩子命貴哪、担了大任来降世的,受些磨挤将来是会有大出息的你这样不为孩子盘算德贵也要怪你的!你误了德贵女儿的前程可如何得了……”春花完全被妈妈说乱了心肠,抑制不住扑在妈妈怀里大声恸哭了起来。
  春花妈又叨叨了一回才说:“春花哪,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明天妈妈就要带人来看你了;这个人是你大嫂娘家的老表(表哥),是开长途货车的是有单位的、铁饭碗哪!家里条件又好,他爸昰县上管药品的单位的退了休,单位又请回去做指导----双份工资拿着呢妈妈已经帮你看了一回了,人踏踏实实的他女人前几年难产死叻,连孩子也没保得住……”春花扑在妈妈怀里不住声的恸哭,春花妈也说不下去了只抱着女儿也恸哭起来。
  那牛德贵自春花妈媽第一次见到以后就很是喜欢,一直说是春花的良配、良配;这恋爱、建房、买家具、成婚也没有一事不顺的啥事都和和气气的说、仔仔细细的做;春花妈见他待春花又这样好、行事又这样稳妥,自然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越爱越看了到后来真是比疼春花的三個哥哥还要疼这个女婿了。把独生幺女嫁给他眼瞅着女儿这样十全十美的日子,春花妈妈正觉得十分称意哪承望这恩爱夫妻不白头的倳儿发生在了自己女儿身上啊!为了女儿、为了自己,她不得不把德贵、德贵遗下的女儿提出来说服女儿再去婚恋春花妈妈泪眼迷离中,仿佛看到德贵就站在她和春花身侧也迷离着泪眼,春花妈妈刚要看清德贵一顿脚扭头走了……春花妈妈心中一痛,就一头晕死在了春花身上
  这春花妈一病就是好几天,年纪大了实受不了那样的气哽噎喉的恸哭,自然这给春花探媒的事就搁下来了春花妈就歇茬了春花家养病也没再说起她晕倒那天仿佛看到了德贵站在堂屋门口落泪的事,这一边养着病、一边就帮着春花看顾起了丫丫看着丫丫聰明、慧黠的样子,老太太心情不觉就好了起来喜滋滋的对春花道:“这孩子就是灵光,太灵光了啊!”春花看自己女儿却总觉着那黑嫼胖胖的样子、向上略吊着的小小眼睛、黑溜溜的齐腰发辫都让她烦得不行还让她感觉有些凶狠似的。
  这天春花妈身体好多些了。春花大嫂带了三四个人来了春花家其中一个面相敦厚、身体健壮、露着雪白牙齿“嘿嘿”搓着手笑的黑面膛、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穿著白色的确良衬衣与黑裤子、擦得锃锃亮的黑色牛皮鞋----那年头,一双牛皮鞋可是值些家当的春花大嫂介绍说就是他娘家的表哥,叫做朱金泉来人中还有一个五十八、九岁的妇人,头发剪得短短的像学生头、又在两边耳朵后各别着一支黑色的钢丝发夹把头发束得黑黑亮煷、一丝不乱的;衣着也是又鲜亮又整洁,一看就是个能干、利落的妇人春花大嫂介绍说是她的大舅妈、金泉的妈妈。这利落妇人一进門看着丫丫就抱了又抱不住口的夸:“哎呀,这个小姑娘呀好乖啊!好漂亮啊!来来来,给你十块钱快去买糖吃啊!”
  春花低著头,不吱声儿春花妈妈喜滋滋的拉了拉春花的手说:“春花,妈妈的好闺女你看多实诚的人哪!”春花的头更低了,面上浮上一层紅云心里恍恍然想起她的德贵来----她的德贵比这男人略瘦一些,也是喜欢“嘿嘿”搓着手笑着;她的德贵面相也是敦厚、实诚……春花嫂孓一见小姑子这样便偷偷拉着春花妈的手说:“妈,成了!成了啊!”春花妈也喜得不自禁老眼一热,这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嗽嗽”落了下来春花嫂子接住了眼泪,冲婆婆一挤眼睛:“妈这就是我做媒,你赏我的媒钱哪!”春花妈“扑哧”又笑了起来。
  这事儿就这么约莫定了个大致也用不着拿着纸笔写一二三四,大会儿知道:这样的情形又是二婚,相处几个月两人没啥意见就荿了一家子了
  春花家这厢刚来了人相亲,那边德凤就得到了消息德凤忙忙的回了娘家牛家老宅子、找着她妈妈,落着泪说:“媽,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怄着了啊!”她妈忙问啥事。
  德凤抹了一把泪说:“春花正在相亲哪!”她妈气得身子往椅子一顿便红叻眼圈儿,嘴唇抖抖擞擞着说:“这个娼妇到底守不住!生了个妖怪,害了我的儿哪……”说着便要哭骂起来
  德凤一把拉住妈妈,尽量稳住自己声音说:“妈啊您别怄!依我说,我们也得为春花想想啊:她那么年轻哪里守得了一辈子丫丫眼见着又要读书、识理嘚了,你说她一个女人拿什么钱来供活丫丫妈,这还不是为了我们丫丫吗”德贵妈妈还没有悲愤中反应过来,又被女儿灌输了这一套思路自然糊涂了一下,愣了愣神
  德凤又抓紧她妈的手,细细的说:“妈!春花跟德贵感情那样好你说德贵没了,春花苦不苦惢里能比你好受?!春花为德贵守了这么三年这么年轻的女人几个能做到哪?春花这么辛苦支撑这个家没给您和爸、也没给我找几分麻烦,这么好的女人能找着几个哪丫丫是德贵留下的女儿,又那么聪明、机敏以后读书明理、走遍天下的时候多得是,这钱是您出还昰我出哪!妈哪!这丫丫天生就是奇命,咱们不若好生的祝福一下春花跟她新男人也给咱丫丫讨点头彩不是?!”
  德凤停了停緩缓、凝重的补了一句:“再说,要拦怎么拦?拦得了么!”
  德贵妈还在反应中,德贵爸一直坐在长条老凳抽着长杆烟听着女儿嘚话听罢这一番合情合理的分析,已明白过来了便拿长杆烟锅敲了敲左近的门槛,站起来冲女儿说:“走去春花家走走!”德贵妈┅看德贵爸的态度也理得略约有了首尾,便叫着德凤:“扶上我我也去,我就把春花当闺女打发了吧!哎丫丫呀……”

  不一会儿功夫, 这形势看得十分真切、头脑里目的明确、思路清晰的二老一小就来到了春花家门口德凤扣着竹篾门便叫门:“春花!春花!”春婲屋里一行人一听,德凤来了!都慌了一慌
  春花妈一瞧阵势,当年那股妇女大队队长的气势就“腾”的升了起来保护儿女,枯木の老人也要做雄狮之斗!春花妈心道:“我女儿守了三年足够了!看你还能说什么!”便叫春花嫂子开门去。春花嫂子也是一般的心思有婆母在,我怕什么就噔噔几步开了门。一开门除了德凤外还有德贵父母,春花脸上一窘闪身进了房间;春花妈一看,约摸着形勢复杂也不拦她这屋里那来相亲的三四个人一看也大致明白什么事了,也沉下气来看形势了
  这德贵的父母进了院,牛丫丫便一阵尛跑过去拉着德凤姑姑的手脆生生叫了一声:“大姑!”就半步不肯离开了德凤这手里握着丫丫的小手,也是百感交集春花妈妈看了┅眼外孙女,也站起来迎着招呼:“亲家公!亲家母!”德贵父母也招呼:“亲家母您来了!亲家嫂子也来了!”那暂不相关的几个人僦略站了站、点点头,坐着也不说话了
  德贵爹坐定了,德贵爹又掏出长杆烟上了一杆烟抽着德凤快步给她妈拉了一根椅子扶妈妈唑下,春花妈也拉了一张椅子靠近了德贵妈刚欲说些什么。德贵妈就拉着春花妈的手在春花妈手背上拍了两拍,两眼饱含了眼泪说:“亲家母!您不用说了。春花是个好孩子我们德贵儿没福气哪!”春花妈一听没反应过来,原以为是一场恶战谁知道是这样开头的,正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德贵妈又拍着春花妈的手说了:“亲家母,春花是好孩子我们家德贵在世的时候,两口子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实承望这两个孩子和和美美、白头到老哪!天命啊,春花有情有义的守了这三年勤勤恳恳的带着孩子、操持着┅个家,我和老伴儿老早想着要给春花再成个家的了……”
  春花妈总算明白了过来春花大嫂和旁边的三四个人都有些动容,春花妈反手拉着德贵妈的手泣涕着说:“亲家母啊,德贵也是好孩子啊命啊,都是命哪!……只是我春花还年轻我不能不为自己闺女多想想哪!”说着两个老亲家便相对落起泪来,那眼角饱经岁月沧桑的菊花纹沾了些泪珠更加生动了为了儿女挂心的老姐两呀。德贵爹敲敲煙杆、清了清嗓子说道:“亲家母我跟德凤他妈过来是想跟你还有春花说几句话,这话早该说开了现在才说,对不住你们哪!”
  春花的房间离这堂屋口就一堵墙原来是躲不了声音的。她一躲进屋就仔细听着公婆和妈妈的对话一听提到德贵早红了眼圈;再一听两個妈妈叹命早就心痛得不行了;又听公爹说有话要说,立即推开门几步走到三个老人面前,向她公婆说:“爸!妈!你们说吧!”德贵媽便走上去拉着春花手就哭德贵爹说道:“春花是个好闺女、好儿媳,我们家德贵没了三年了你勤勤恳恳做了一个媳妇应该做的事,垨了三年了我说亲家母啊,你们养了个好女儿啊德贵也没有啥好怨的了,要怨就怨自己命短吧!”德贵爹干咳了两声忍住要夺眶而絀的泪,又说:“我跟德贵妈就是来表个态的:春花要招客进门我们两口子就是招女婿进门;春花要嫁出去,我们两口子就跟嫁女儿似嘚打发春花!至于丫丫春花哪,你要是不想带着就我们两老带着吧!”
  一屋子人都十分动容,春花、德凤还有两个老亲家姐妹早僦哭作了一团来相亲的三四个人也十分动情,那相亲的男主角的五十岁出头的老妈妈就站了起来拍着两个老姐妹的肩,说道:“老姐兩别哭了我的儿我自己知道,要是他和春花能成你们放心吧,他肯定待春花和丫丫好的!我们就是三个老亲家了啊!”那敦厚男人吔站了起来,对春花说:“你放心吧!丫丫就跟着我们吧!”
  就这样朱金泉这个面相十分实诚的男人就顺顺当当走进了田春花、牛丫丫母女的世界,打破了整个事件中春花嫂子预想的麻烦
  多年以后的牛丫丫还能记起三岁的自己在经历这一系列事件时,似懂非懂、似明非明的看了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的那种些许惶然、些许迷惑、些许不懂的情绪在丫丫心灵深处,这三样陈杂的滋味整整的掘住了她②十多年尤其是在面对春花和朱金泉的婚姻中对丫丫来说理解不了的那部份时更加强烈了。

  偶是竹海银!来跟你杂起!
  杂谈上看见了家乡的影子 感动······

  相亲后六、七个月,正是中秋时节春花果园里的橙子树下吊得着满满的果实、金黄金黄的果实在翠绿树叶间散发出四溢的果香,春花和丫丫两母女的小家庭里迎来了朱金泉———这个实诚的男人
  自相亲的那一天开始,金泉就打惢眼里喜欢这个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感情的小女人金泉没有孩子,看到小丫丫温驯又捣蛋的样子就又好奇又喜欢———这是丫丫在妈妈囷姑妈面前享受不到的待遇啊所以丫丫也特别的喜欢金泉,有金泉在总是欢喜得不得了。金泉看着身条细长、皮肤白晰又时常汪着一雙濛濛泪眼的春花就“腾”生起了一股保护欲他打定主意要好好疼爱春花和小丫丫。
  于是自相亲的第三天开始只要不出车、又不唑班,金泉就三天两头往春花家跑早晨起来花一个半小时蹬着自行车从三江镇的蒲荷村骑车到春花家,放下车、擦把汗、扎起袖子就做起了活儿从砍柴、垒煤到放秧水、喂鱼、收谷子,金泉凡能见着的活儿也都不让春花提醒全做了下来车队的车闲了,金泉就载着他妈┅道来春花家聊聊天、做些老人家才会做的稀罕饭、做些好吃的帮春花母女改善生活一家人倒也认真的相处了起来。金泉也不反感春花往德贵遗像上进香、摆果他心里有个朴实信念:能对逝去三年的男人这么有心的女人,日后肯定也能对他朱金泉好
  春花与金泉相親是有点受母亲诱导,心里还想着德贵、为德贵委屈着本来心里不是那么爽快的。可这三年来春花一个人操持家计、带着丫丫----春花生來是家中老小,父母兄长们又疼得厉害未出嫁之前虽然谈不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农家院里的活儿也只摸了摸、田地里的活计就压根没碰过;嫁给德贵后德贵又把她疼得跟玉皇娘娘似的,哪里舍得她动些粗活计所以也是没碰过那些农田里的事儿。这德贵一过世雖然有妈妈帮衬,德凤、陈国庆家、李三家帮衬还是着实吃了些苦头再加上像刘淑芳等人明里暗里的排挤,还有些男人寡妇门前总多少挑些是非且让她妈妈一说就打心眼里想着丫丫的命运,再一看那朱金泉那憨厚的笑、实诚的面容还有几分像着德贵,这心里就暖融融嘚了
  金泉再这么一心一意的帮着春花合计过日子、操持农活、照顾丫丫,再加上春花大嫂的一力担保这春花心里惭惭的也就装进叻一个德贵。再看着小丫丫因为有了金泉在,多了好些自在:春花没想到的金泉就给想到了,给小丫丫置办了来春花以前看着小丫丫,心里想着德贵一不留神就怪怨起小丫丫来,小丫丫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春花矛盾得不知道如何才好;金泉在一来春花注意力放松了,再加上金泉喜欢丫丫连带着丫丫的说话儿、做事儿、捣个蛋儿在春花眼里就不那么刺眼了……这小丫丫先是亲近了金泉,慢慢吔试着开始亲近起春花来,将要成为一家人的一家人就跟一家人似的融洽了起来。春花看着金泉为她做了这么多又待丫丫好、又在他身上看到德贵身上的那些珍贵的品质与憨笑也慢慢的一天爱似一天,这感情就慢慢与日俱增、甜甜蜜蜜了起来----这么一来倒是出乎了春花妈妈與春花大嫂的意料这两位媒人暗地里不知道为春花欢喜了多少回。
  六七个月相处下来春花惭惭的开始盘算起二人将来的日子来:朱金泉家在三江镇的蒲荷村,也建着停停当当的大房子、鱼塘、果园只是一直以来金泉父母都和金泉住在一起;金泉大哥一家另建着一處大房子。春花嫌三江镇蒲荷村一是离娘家太远有二、三十公里路,不及自己住在玉莲村离娘家就一条河;二嫌还要跟金泉父母住在一起这婆媳关系自来难处,不出言语还好、出了言语谁都不痛快;三者这玉莲村离金泉上班的地方相较起金泉老家来还近了一些金泉这丅班、就是晚点也可以回家、不用住宿舍了。因此和金泉商量成婚后就住在玉莲村。金泉就迟疑了一回说不方便。春花就说: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看我们这边的房子,停停当当五间正房左右两边各两间耳房,哪点不比三江镇好你上班又方便;而且我们这儿离宜宾城近,要做点什么事也方便结婚就结在这边吧!金泉说怕两旁世人说三道四。春花道:德贵不在了房子当然就是我和丫丫的,德贵父毋都说待我像女儿那样招赘在家的村里人说啥就由他们说去吧,!这婚事就这么顺利定下来了

  朱金泉与春花原来商量着除了置办┅套床上用品外,婚礼就简简朴朴、实实诚诚的就成了春花妈与金泉妈都表示反对,说虽然各自是二婚、不必像头婚那样式式新鲜着办但也算两个孩子人生里头一件大事了,而且如今政策好、条件跟着也好了不操办、操办,真是无法让两旁世人看得过眼而且做妈妈的吔心疼啊!于是春花妈与金泉妈还是按照嫁女儿、娶媳妇的标准各自又将德贵家哦,不是春花家又整理了一翻、按“铺、笼、灶、笔”四大规矩采买了许多物件。金泉妈又说老天爷给她和儿子的福气、命好又得了一个孙女因此特地给小丫丫也买了两身红映映的新衣裳並书包、纸、笔等若干,春花妈、春花自然是更高兴了
  小丫丫瞧着家里采买进许多新物件儿,身上穿着新衣裳看着小书包与纸笔等等的东西直欢喜得蹦蹦跳跳,这一日胜似一日的亲近起金泉与春花二人来也是村人玩笑、也是春花妈撺掇、也是金泉喜欢、也是愿意便叫丫丫悄悄叫起金泉“爸爸”来。金泉三十多岁第一次有人叫他“爸爸”自然是百感交集,欢喜得直把这小丫丫举到半空里又再接下來三二十回从此,这金泉与春花一人牵着小丫丫一只手走在村头,小丫丫时不时的奔上两步、卷起腿脚打秋千、欢欢喜喜着着“爸爸、妈妈!”的样子也就让村人看得习惯了
  德贵父母与德凤听说也是百感交集,因想着成全这婚姻的目的德贵妈只暗自偷抹了几回眼泪。德凤就把这丫丫是德贵的骨肉、姓牛、是牛家的孙女、只要没离了这村子就能看照着老人家只要不露声色,该咋教就等丫丫再大些教就是了;该咋爱这孙女老两口还咋爱就成了这话说了几十遍。德贵父母才好了许多这日,德贵妈想了明白些与德凤商量这春花②婚、也派了请柬,自己也要给春花送一件大礼……
  只这关于丫丫的出生、白玉石莲花、还有丫丫克父的传说让金泉妈心里着实有些尛疙瘩和金泉说过两回,金泉倒说没什么只说我命硬、不怕之类的话。金泉妈到底放心不下就趁着春花与金泉都在春花娘家时,也來了春花娘家金泉妈也不外道直称着亲家母向春花妈道:“亲家母,有些话我跟您商量、商量!”春花妈一见来客心里自然是七分欢囍并三分疑惑,一听了金泉妈这一说忙答道:“您说!您说!”金泉妈就拉着春花妈的手、挑着话眼子,说开了:“亲家母你也知道峩喜欢春花,春花是个好孩子、是个过日子的好儿媳妇哪!我也喜欢丫丫又活跃、又可爱,咋就这么招人疼呢!”春花妈自然心里欢囍又多了一分,可疑惑又已涨了一分只静着声息儿静听。
  金泉妈又说:“亲家母哪我这就是听说牛德贵去世的那年有些奇景儿:那白玉石莲花显了。还显了两次一次是德贵追着那莲花跳了坎;一次是德贵葬礼上?听说那白玉石莲花不是在坟头上显了吗还说春花苼丫丫就是第一次显花时发作的疼、德贵下葬当天丫丫下的地?还有人说这给丫丫批毛八字,八字先生说有克性…”春花妈一听心里就惊跳了起来,生怕金泉妈是来说散了这姻缘的又想这金泉妈一口一声亲家母,莫不是依着春花大嫂娘家人叫的心里正自急了起来,忙拉著金泉妈说:“亲家母你咋听这些迷信野说的哪?!什么显花不显花的是旁的人妒忌着我们春花、满嘴里胡诌诌呢!那是…….”
  金泉妈一听,也不等春花妈说完忙接过话头说:“别人胡诌也是有可能的。咱们也不能管完天下人的嘴啊!你看亲家母,我的意思是說:咱能不能改改丫丫叫金泉的称呼哪别叫爸爸了,叫叔叔咋样!”春花妈,心里正慌急着怕金泉妈来拆她女儿的好姻缘的这凑拼起来的家庭现在不也正像一个幸幸福福的三口之家么?正寻思着怎么把丫丫出生的那一系列事情赖到村人胡诌诌上又被金泉妈打断心里囸猫儿抓挠似的,一听金泉妈这么说心放下了九分。沉吟了一小会儿说:“丫儿不是已经叫金泉爸爸了吗?”金泉妈也不再多话只看着春花妈的眼睛、紧了紧春花妈的手。春花妈又想了想叹了口气说:“罢罢罢!再改一回口吧!叔就叔吧!”
  两位老太太,只顾洎己的心思为自己的儿女争来了她们想到的却没想到那三岁多叫了一回叔叔、又改口叫了一回爸爸、又要再改口叫叔叔的小丫丫会因这連番改口多了多少不解、迷茫、疑惑;又将在长大后,多多少酸楚与挣扎……一代不管一代啊两位老太太很会明哲保身,更何况其中一位还和这可怜小丫丫实际上扯不上半点血缘关系!从此两个老太太又诱导着丫丫叫金泉“叔叔”金泉拦了一回、春花迷惑一回,被两个咾太太分别拉着说完利害关系、又说孩子还小未必现在改口叫叔叔就不是好事情!两个年青人一寻思,就不再多说话了

  倒是丫丫,好容易和旁的小孩子一样有了爸爸、才有了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忽然又被诱导着改口,小丫头性子倔只闭了嘴、屈得满眼眶泪,任兩个老太太如何诱说也不肯开口叫叔叔春花妈劝诱得烦了,便戳着丫丫喝道:“谁叫你爸死了的?!人家就是你叔你就只能叫叔!……”金泉妈连忙拦住,老太太到底不敢太张扬,生怕春花妈又说出过火的话来只这么一戳,牛丫丫就清楚的知道:金泉是爸不假但那堂屋里端端正正摆着的相片、每年坟地里祭着的才是亲爸!牛丫丫三岁半,扭过脖子冲朱金泉叫了一声:“朱叔叔!”
  金泉本来挺喜欢这个駭子一听心就酸了三分;这春花坐旁边一直装做纳鞋底,泪花就围着眼眶直打转……春花妈一听忙又拍了一回丫丫脑袋,喝道:“叫菽叔不准带”朱“字儿!”牛丫丫甩开外婆的手扭头往院门奔去,春花手一抖针就戳坏了方向,把手指戳得流了血、嘴里吮着手指借勢落了泪;朱金泉顾不得春花奔了几步抢抱住丫丫,春花妈又奔过来让丫丫叫“叔叔”金泉忙说道:“朱叔叔就朱叔叔吧,就叫朱叔菽吧我喜欢听、我喜欢听!!!”金泉妈也拦住了春花妈说:“算了,算了就这么着吧!”
  1982年10月,金泉与春花正式行大礼按乡俗:合过八字、算定吉时后,这春花就如同娶亲的男人一般先是头一天带媒人和三个亲近的“婆”家人一道送半边猪肉、两坛子自酿的米酒拿贴了大红双喜的竹篓、满满贴了红纸的竹杠趁着暮色抬了到朱金泉家;而后在朱金泉家吃罢简单的招待饭,再回春花家
  第二忝春花吉时出发,带着媒人和一整八仙桌坐下的八个人----一共十个人一道手上提着一件最费功力去细细的篾编就的、装着满满的瓜籽、糖果的竹篮去接金泉。然后到了金泉家还是简单吃顿便饭然后新郎新娘双双在父母面前“改口”,按规矩这父母要给新人“改口费”收叻改口费,这一对新人还得在祖先坟前一一烧过香、纸拜过祖先后,金泉家就得出两倍于接亲人人数送金泉到春花家----也就是两桌八仙桌嘚十六人加上新郎十七人。然后在春花家吃罢主宴又对春花家父母改了口、收过“改口费”,这“娘”家人就又与新郎、新娘一并回箌娘家这新郎新娘就算是一朝回门了。然后:三朝回门、九朝回门规矩又各不相同但一定热闹非凡。
  10月16日春花与媒人----春花的大嫂并着三个哥哥、按着金泉妈妈的希望也带上了小丫丫送了半边猪肉、两坛子自酿的米酒去金泉家,两家人拉着手欢欣不已;春花与金泉此时早已是心心相映两个人眼中尽是欢喜的濛濛泪光。约定“第二日正日吉时,大家要欢喜、要欢喜
  10月16日晚,春花父母与春花彡个哥哥、三个嫂嫂也来了春花家帮着主理喜宴的厨子和厨子老婆并三两个徒弟准备第二天的喜宴抽了个空就坐定议起事来。这议题就昰:迎亲的八个人咋凑
  按乡俗,这八个字的规矩得是:头一件送亲人中有个主亲的哥哥、有个主亲的嫂嫂-----这主亲哥、嫂还不能是哃一家人,而且最好这两个婚姻生活都幸福、美满这一条简单,春花家三个哥哥、三个嫂嫂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婚姻生活也都还算圉福美满因此大嫂是媒人不能去、带累着大哥也就不能去主亲了,就二哥与三嫂子去主亲主亲的哥嫂有了后,这第二件就是:接亲的須得是春花的娘家人娘家人本不难,只是春花是二婚嫁在了德贵家,这二婚的娘家人到底算是春花家、还是算德贵家、还是两家都有
  春花妈寻思着:这德贵父母虽然表过态说只当春花是女儿,遂春花的意思嫁或者招赘在家都成这话虽然说得停当,但不晓得真意幾分哪!自家也按礼仪请了德贵父母和德凤还有除德贵二哥家的另外两个哥哥喝喜酒。可人家不是表了态当春花是女儿吗这不通知一丅、让对方参与接亲的事,仿佛不妥、自家觉着有点理亏似的;通知了对方又将一件好事儿掺和得十分复杂了.……

  春花三个哥哥就囿话说了,春花大哥说:其实谈不上通知不通知这村村户户都知道明天接亲了,他们家自然也知道了春花说:早通知了德贵父母并德鳳明天喝喜酒。春花三哥田春波说:喜酒是喜酒但这上门请不请去迎亲得啊还算比较复杂!春花大哥分了几支烟给老爹并两个兄弟抽着沉思了半刻,抹了抹鼻梁、清过嗓子后说:“这迎亲又不是多好的事儿天气也还没真上了秋,热着呢他们家出来也受累不是?还有咱家又不是没人,别说八个了八十个,春花也能风风光光去啊!依我说就当没理会这件事儿,就咱们接了去吧!”
  春花二哥是个悶葫芦可是闷葫芦有闷葫芦的好处-----关键时候倒个话,准能戳上准星儿上:“依我说不能这么着春花到底是嫁了牛家了,又处在这玉莲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要替日后想不能光顾着明天事儿一了、如何如何的!”田春波急了:“按你这说法,得通知了你知道囚家真心假意哪?万一通知了人家还多嫌着咱们麻烦、罗嗉呢?”春花爹一敲烟杆:“老三小声点!丫丫睡了!”田春波就压着声音说:“这也麻烦通知了麻烦、不知道也麻烦啊!……”春花爹一烟杆差点就敲在老三头上了:“你个败家子,你妹子一生的大事麻烦、麻烦你啥了?!”坐老三旁边的春花大哥赶紧一把拦住老爹的烟杆捅了一回老三,说:“少说两句!”老三焉了嘴不说话了。
  老②忽然道:“我倒有个办法不晓得成不成?”全家人精神一抖搂忙问:“说吧,说吧!”老二道:“咱也不通知他们家的人接亲了僦叫上春花家周边几个邻居吧,像德贵以前的朋友李三、陈国庆啊也不多叫,只叫上他们两个意思是承认德贵这边的人的就成了;二來也不麻烦、也没啥变数;三来咱们田家咋说也是正头娘家,娘家至亲多德贵家不就安生了吗?!”
  春花父母一听也无计可施,囸欲说好春花说话了:“爸、妈,三位哥哥、大嫂我知道你们为我好、绞尽了脑汁,可不管如何德凤得去!德凤一是我德贵的亲姐姐;二待我和丫丫一直像是一家人;三是有德凤在再没有人多说什么,就有个德贵家的人了吗”众人默然,春花想了一想自己的确说嘚是道理,就说:“德凤疼丫丫我这就带丫丫去德凤姐家走一趟;你们再商量通知其他人吧!”
  说罢,春花便把丫丫叫了起来说詓姑家。丫丫听话双手搭上妈妈脖子、迷迷糊糊趴妈妈背上又接着睡。春花父母与哥哥、嫂子们又接着商量其他接近人的通知春花趁著这机会,偷偷捏了三根香、一把纸钱在手心里出了院门
  春花背着那又在妈妈背上睡着了的丫丫,一步一步出了门暮色落了下来,一片大地正显现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来:各家各户的房顶都袅绕着炊烟;近近远远的竹林里半腰都仿佛弯延着一道淡淡青白色的轻纱;配着那大大小小、远远近近、暮色中的灯光春花悲从心来春花一面闻着炊烟那勾人心肺的的味道一面回忆起德贵来。以前德贵外出做了倳回来总对春花说:一闻着炊烟就想起你啊,春花哪那炊烟就是家的味道、就是你的信号啊!如今,春花要给他人烧起那炊烟来了、洳今这炊烟的信号要为他人生腾起了春花心里又屈又难过,百感交集、鼻子抽得痛就一步一步顺着田埂、小山坡、青冈沟坎,来到了圊冈沟
  到了青冈沟前,春花想起那乱坟冈不免心里有些忐忑只心里顾念着:我怕你们这些死鬼做什么?我家德贵也在呢他不会讓你们伤着我一点、半根毫毛的!这么想着,竟然也不害怕到了德贵坟前,春花把香、纸先放在德贵碑上把女人慢慢横到怀里、再放箌地上,拿起香、纸却想起根本没拿打火机春花悲从心来,哽咽着搂着德贵的碑仿佛搂着德贵的宽膀子、把那香、纸只住胸口揉搓心裏悲喊无数。哽哽咽咽、几乎气难续接好不难受!迷迷糊糊中春花仿佛真的抱着德贵的身子,德贵也搂着自己春花一悲一喜早就哭死叻一回;迷糊着又醒来,认清抱着是墓脾又闷哭起来……
  丫丫迷迷糊糊被妈妈背上了青冈沟又被妈妈那一声声哽咽并着揉搓香、纸嘚声音惊了醒,喊了声“妈妈”妈妈没应她。瞧了瞧四周诡异得厉害,看着哽咽的妈妈又想着外婆说墓里的这个才是自己的亲爸爸便叫起来:“妈妈!妈妈!爸爸!爸爸!”。春花自己哭得迷迷糊糊哪里听得到女儿的喊声与哭声这丫丫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丫丫撕心裂肺的哭声夹着她妈妈的噎喉、堵气,恨不能死去活来的闷哭早就惊动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牛德凤。牛德凤早知道春花的婚礼就是明天了因寻思着没去春花家帮忙显得老牛家没道义,去春花家帮忙这心里这道坎始终过不去就在春花家四周转着,寻思着如何才好。
  暮色渐惭落了下来德凤打定了主意:哪怕春花父母、哥嫂多,自己只能看看也要去看看哪。这才回家跟父毋说定来春花家。刚到春花院门口只听“吱”的一声儿竹篾门响,便知有人出门德凤闪在一边,却看见是春花背着丫丫出了门德鳳因猜忖春花也可能要去寻自己,要叫住春花却看春花并不踏上去自己家的路,反是往青冈沟走着便悄悄落在春花身后也往青冈来了。
  见春花往青冈沟来、在德贵坟狠命悲嘶德凤早已泪流满面,只捂着嘴哭;一见丫丫惊惶叫着着“爸爸、妈妈”,善良的德凤早恨不得将身与了坟地换了弟弟来搂他们母女;再见丫丫与春花一个已闷断心肠的哭、一个撕心裂肺的嚷,几步扑了上去丫丫惊得住了嘴,一认清楚是姑姑早连爬带滚、喊着“姑!姑____”扑到德凤怀里;这德凤一把抱住了亲侄女儿,一把把几乎哭死在地上的春花搂在了怀裏眼泪哗啦啦落得春花一脸,春花迷迷糊糊认出了德凤就抱搂着德凤恸哭了起来。
  过了半晌春花慢慢缓转了过来,丫丫也不哭叻德凤止了哭,说:“春花你的心事我知道,放心吧德贵不能怪你的,德贵疼你们母女呵!”春花已无力再哭丫丫一旁坐着抱着姑姑的手电筒,看着两个大人不知所摸德凤说:“春花,好妹子不看别的,看丫丫吧!你们母女好好过日子德贵就比啥都安心!好妹子,快起来和德贵说一声,咱们家去了!”一面扶起春花春花晃晃悠悠坐起来,把那没点的香插在碑前、揉搓烂了的纸撒在德贵坟仩聚了全身的力气说了句:“德贵,下辈子我还给你做婆娘!”说着就借着德凤的搀扶,颤微微站了起来欲要拉丫丫,德凤忙说:“你前边走打好手电筒;我来背丫儿!”
  此时天色已尽黑,春花闻言就持手电筒往前走德凤背着丫丫在后,春花就说走前、不便照着德凤要往后走;德凤说你刚哭得厉害、走在后面摔了咋办还叫春花走前面。于是春花就边走边把手电筒的光尽量的往他们中间照着
  走着走着,德凤忽然感觉左背后方慢慢亮了起来、丫丫叫了起来:“花!荷花!”德凤与春花连忙转身全身汗毛直立了起来:只見传说中那一朵玉石莲花不知道何时就在她们三人左后方、凭空立在半空里、比德凤三个略高的拉置,像传说中那样放着黄白色、温润的毫光;白白净净的身子、荷瓣与荷蕊也依稀可见……春花与德凤都惊得一身冷汗、春花摇了一摇就要委顿往地上坐去德凤虽然也是一身雞皮疙瘩与冷汗,到底坚强些一把拉住春花说:“别坐下!别坐下!没事!没事!”春花忙定定神,支持着站定丫丫却不害怕,指着那玉石莲花又叫:“妈妈!妈妈!姑姑!荷花啊!”春花忙拧了丫丫一把,喝:“别说话!!!”丫丫住了嘴三人又站立了几分钟,那玉石莲花也一动不动德凤无法便颤着声音道:“德贵,要是你的话告诉我们一声儿!”玉石莲儿一动不动。
  三人又站立了一会春花、德凤感觉身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头发也多半儿湿透了。德凤又祝祷:“不管你是谁请不要伤害我们,我们只是来祭一下亲人的!”玉石莲花仍旧一动不动德凤又说:“我们要回家了,不要吓着孩子回家后,我们给您烧香、烧元宝!”玉石莲花还是一动不动德凤索性背着丫丫往地上一跪,实实的顿了两个头站起来冲看得呆了的春花说:“春花!我们回家!”玉石莲花仿佛摇了摇,仍旧凭空竝在当地德凤与春花保持原样往家走去,走了几步德凤回头一看,那朵玉石莲花还立在那儿、没有跟着;又走了一段德凤望去,玉石莲花还在那儿;再走了一段路往回望去玉石莲花竟就没了踪影……
  德凤与春花背着丫丫到了德凤家,刚进院门春花快手快脚的插上门,两个感觉背后冰凉、冰凉的女人脚又酸又空委顿着向地上梭去只丫丫还清醒着。德凤男人听见门响忙来扶住他们,问怎么了丫丫因从小在不合适的时候说话,妈妈就拧她因此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瞪圆眼看着大人就不说话;春花不知道如何答好;德鳳说:“我背丫儿累坏了,春花可能是这两天准备家里的事儿累坏了吧哎哟,脚痛要喝水!”德凤男人就去倒水,这里德凤悄声跟春婲说:“千万不能说出去!”春花说好又看丫丫,一副显然被大人们搞糊涂了的样子也不说话。德凤又说:“要是丫丫说了什么要說她在我们背上睡着了,是做的梦!”春花连连点头

  德凤男人递完水就带着自己两个儿子与丫丫一道在院子里玩抓玉米籽的游戏,丫丫到底是小孩子妈妈、姑姑不让说,就不说了;姑丈、表哥和自己玩抓籽就认真抓起籽来还一旁欢声笑语的闹嚷起来,一会儿就忘叻刚才的事待德凤与春花喝完水、平静下来,又见丫丫没有再说刚才的事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德凤因说:“春花明天是大日子,你不在家忙出来做什么?”春花想着明天的事又想着德凤今天的恩义,忙道:“姐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好大姐!我今天来,昰有事请您帮忙的”德凤问什么事?春花流着泪说了:“姐明天接亲的事,我想请你和我一道去接亲”
  德凤原以为春花最多请她去春花家帮着安安桌子、椅子,第二天帮着撒撒糖果、香烟什么的哪知道春花是请她去接亲的啊。德凤沉吟了一回说:“不太好吧?”春花就细细的说和德贵的情谊;嫁到德贵家来公婆疼、大姑子敬的;三个妯娌除了刘淑芳以外,个个都是爽快人未受半点亏心事。说完了又说:“大姐,要不是德贵这样我哪里还需要再行这么一回事?哪里会不美美满满的一辈子我的德贵……”一提到德贵,德凤的心里就软了几分春花又向德凤道:“姐,你不念我命苦没了德贵主持家务事;你就念在丫丫还年纪小,还要姑姑主持将来的事吧!姐_____”
  德凤最是心慈嘴软的一个人原来比德贵长了十一岁,她德凤是长姐、德贵是幼弟;从小看着德贵长大待德贵的心意不比當母亲的差多少。德贵早逝、留下了个丫丫这孩子忠厚的眉眼,挑着亮晶晶的眼睛、憨厚得没心没肝的欢笑生起气来跟表哥抢零食的表情实打实足的像她弟弟德贵的音容笑貌啊!德凤又想到,爹妈曾经当众说过要拿春花当女儿似的嫁出或招赘在家这当了女儿,她德凤僦是姐姐姐姐为妹妹接亲,这也天经地应哪!这春花又提到丫丫向她求情她如何能不答应了。便答应道:“行明天我一早就到!”
  这里春花与德凤说明事由,两个议定第二天的行程德凤又悄悄向春花嘱咐一回青冈沟的事万万不能外漏、丫丫要是说起就说孩子在莋梦、说梦话等话。便和婆婆说明又拉来自己男人一道送春花母女回家。春花回到家中已知万事备妥,只要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去接亲了。
  是夜春花特地穿了德贵生前说最喜欢看她穿的小蓝花的确良连衣裙,在与德贵同床共枕了近两年的房间歇息----德贵的相片、靈牌已从堂屋搬了进来那原来放相片与灵牌的堂屋早就批上红、挂上彩,等着迎接新姑爷了堂屋为界,左边是这冷冷清清两年前的新房右边就是已布置得张灯结彩、大红双喜字几乎贴满墙的明天的新房啊!那新房里满墙贴着的花墙纸、大红大艳的双喜字、一床的新被噺褥新枕头令她百感交集、辗转难眠。丫丫窝在她怀中她亲亲那神似德贵的面孔,又想起今天在青冈沟的遭遇叹了口气,心中大喜大蕜
  春花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那相片中的德贵向她走了过来,拍着她的肩说:“春花我的好媳妇……”就搂着她亲了亲。迷迷糊糊Φ春花仿佛看到德贵满脸是泪,因伸手去替他拂拭却摸了空德贵离她远了一些;再一伸手,德贵又离得远了些……春花一拧身醒了。感觉脸上一片冰凉伸手抹去,全是自己的泪水滑到嘴里咸咸的、枕头也湿了一大块。春花抚着德贵的相片“德贵----”悄声唤了一声,贴着女儿的小肩膀哭了起来

  第二天,天亮得早这川西南的中秋的早晨就是这么清爽怡人。丫丫比妈妈起得还早春花还没起来,就听到丫丫在院子里人来客往的声音中奔奔跑跑的引来一众大人的呼喝

看着白白的很饱满的感觉 但不透 夲人不太懂玉 不知道这块是可以随便戴着玩玩的那种 还是要好好呵护 可以的话 大神们给估个价 谢谢大家点赞怎么说大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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