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属帝江是什么一半属玄武打一动物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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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chong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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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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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云仙谣·绯错篇》作者:白泽
白虎族的桑染帝姬一直觉得自己的仙路委实有些坎坷。
五百年血泪换来的初恋,却被重明族的小狐狸精半路截胡。
心灰意冷之际,想安安静静地去天阙边缘殉个情,却被外表清雅内心邪恶的小白脸碧方真诚建议道:与其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默默的死,倒不如寻个诸天神佛都会出现的场合,当着他的面,血溅三尺来得痛快。既能败坏他的名声,又能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一举两得,死得其所。
第1章 楔子殉情
    帝江和青岚成亲那天,四海八荒的神族都携了重礼赶往天庭朝贺。
    我脱下一贯穿着的战甲,换上最隆重的吉服,避开了族中四处寻找我的族人,独自走到了三十三重天阙的边缘。
    寒风凛冽,云潮翻涌,传闻只要从这天界最高的地方跳下去,哪怕法力再高的神也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然而正当我准备一脚踏空,一了百了的时候,却突有淡漠微凉地声音困惑道:“你为何会想不开?”
    我应声回头,便瞧见一旁的伽蓝神树下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面容清雅的年青男子。
    彼时正值深秋,伽蓝神树的树叶已由春日的深蓝褪却为了浅白,不时有树叶顺着呼啸而过的冷风飘然落在他的青衫之上。他略微一扬袍袖,白色的树叶便若断翅的蝶,依依没入云海之中。
    我泪目:“我爱的人,他不爱我。”
    “难不成你死了,他就会爱你了?”
    我哽咽:“不会。”
    “那你为何还要死?难道你死了他就会回心转意痛不欲生?”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沉吟道:“而且你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默默的死,谁知道你是为他而殉情的?既然心有不甘,又迫切想死,倒不如寻个诸天神佛都会出现的场合,当着他的面,血溅三尺来得痛快。既能败坏他的名声,又能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一举两得,死得其所。”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劝阻过我,但他不带一点感情的应话,却恰到好处地点醒了我,并且打消了我的愚蠢想法。
    我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总归现在帝江对我也再没有半点感情,若我当真从这里跳下去,会造成的最大后果也无非是被喜好八卦的太白老儿在《天庭纪事》上写上一句:帝江陛下少时风姿绝世引无数神女仙娥芳心萌动,其宣布迎娶重明帝姬那日,神女仙娥纷纷泪洒天河意欲轻生,白虎族帝姬桑染更是身先士卒率先于清晨跳下天阙,成就一段痴恋佳话。
    一想到帝江十有*会无动于衷,而太白老儿则会顶着他那张满脸褶子的老脸,笑得跟朵花一样的八卦我的身后事,我顿时便再没有了半点想要轻生的想法。
    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我站起身来看着他道:“小女子乃白虎族帝姬桑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如今又在何方高就?”
    他见我既不打算往下跳,又不打算采纳他的想法,眉间略有憾色:“俗名碧方,高就不敢,不过是莲台山前的看门小仙罢了。”
    我讶然:“你说的莲台山是不是瑶华帝君所在的那个莲台?”
    他微微颌首道:“正是。”
    虽说如今天界都是由天帝做主,但身份地位最高的却是莲台山的瑶华帝君。
    混沌初开,生灵万物俱无,天地连成一片,只在其间孕育着一株混沌青莲。
    亿万年后,莲子裂开,盘古大神手执开天斧出世,因不满混沌中无穷无尽的压抑,便用开天斧将天地劈开。
    这是凡间有关盘古一族最为广泛的传说,所以世人都以为盘古才是最强大的神。唯有四海八荒的众神知晓,由混沌青莲幻化而成的瑶华帝君,才真正凌驾于众神之上。
    之后盘古大神力竭倒下,天地已成,神界便开始真正兴盛,为巩固盛世太平不少神族之间便开始通婚。虽然众神皆想让主神留下传人,但可惜的是,不论是有才有貌者,还是种族高贵者,皆无一人胆敢直视主神的福泽,所以久而久之被各大神族视为香馍馍的主神,竟在这世道变迁的洪流中成了三十三重天阙年龄最大的钻石王老五皆剩男一枚。
    传闻瑶华帝君姿容绝世,法力无边,曾有幸受他点拨一二者,如今都成为了天界位高权重的巨头。起初我还怀揣着英雄梦的那会儿,也曾在莲台山附近晃悠过,只可惜那时候的帝君好像已经厌倦了终日点拨他人,早已踩着祥云去三千世界云游去了,所以至今我都未曾真正窥见过帝君真颜。
    天道讲究因果,最忌讳欠人人情,再加之听闻他是瑶华帝君坐下的仙者,我便伸手在袖管掏了掏,准备送他一两件法宝感谢他的点醒之恩。
    可掏了半晌没掏出东西,我这才想起在我决定自尽之前已经把那些身外之物都留在了族地,还郑重其事地写了遗书分配了一番。
    见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作为一个矜持的姑娘我又委实不好意思说什么他日再来拜谢仙君的话,想了想,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先头花果山的孙猴子好像最喜欢拔猴毛送人护身,我便咬牙忍痛从后脑勺扯了几根头发。
    乌黑的发丝落入掌心便化为了白色的虎毛,随后我便将其郑重地交与他道:“虽说你是瑶华帝君的人,可他老人家常年不在天界,你位阶低微,若在天庭行走,难免会有不长眼的企图欺负你。到时候你若实在躲避不开,只要亮出这几根虎毛,他们就知道你是我罩着的人。”
    他垂眸,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虎毛,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我,抚着额头,好半晌没有说话。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特别善解人意地劝慰道:“年轻人,要淡定啊,不要因为今日偶得异宝,便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抽了抽嘴角:“……”
    那是我与碧方的第一次相遇,我想为我无奈的初恋殉情,他好奇我为什么殉情。
    我是个多情的神仙,而他是个没有感情的神仙,所以事后,我便把他当成了救命恩人皆知己好友,而他则把我当成了情感询问师,我借他淡定疗伤,他借我好奇求知,两相得益,没有压力。
    以至于后来,当青岚再坐着凤车拦在我面前秀帝江对她有多好,秀帝江又给她寻了什么稀世珍宝的时候,已经跟着碧方学习了一段时间的万物皆空之后,我竟可以一边剥瓜子一边云淡风轻地对她诚恳建议道:“听闻青龙王欲把女儿送给陛下做妃子,天后娘娘有空在我这里秀恩爱,倒不如多去看点凡间的后妃传,抓紧时间多学几招,好对付未来那些源源不断的新欢。”
    青岚俏脸一白,拂袖而去,我抖了抖裙裾上的瓜子壳,随后掏出专门记录我与她斗智斗勇的对战薄,果断给自己的胜利战绩添上了一笔。
第一章 喜帖
    凤莜的炽焰鸟衔着大红喜帖前来寻我的时候,我恰好拿着凡间近日最火的一个话本去莲台寻碧方一并分享。
    故事起初很美好,讲的是女将李思思和威远候世子萧昭不仅有青梅竹马之谊,还有十多年来一起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必定会在一起。可后来战争结束,两国和谈之际,敌国公主薛蔓竟对萧昭一见钟情。想得到萧昭,就必先除掉李思思,为此薛蔓几乎不折手段,挑拨造谣暗杀等等手段无所不用,还捏造证据污蔑李思思通敌叛国。众口铄金,君上多疑,是以没多久李思思便被判入狱,而她与萧昭之间也因为种种误会渐行渐远,薛蔓也就此趁虚而入。
    好在李思思的侍卫一直忠心为主,在李思思入狱之际一直四处收集证据,最终替李思思洗去了冤屈,还揭露了薛蔓真正的目的是来京城收买大臣混乱朝纲。得知一切之后,萧昭悔不当初,亲手斩杀了薛蔓之后,便去亲自接了李思思出狱,至此两人终于破镜重圆终成眷属。
    看完之后,我感慨道:“这真是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啊。”
    “感人?”碧方抬头,一边优雅地将碧绿的茶水倒入洁白的茶碗内,一边言辞犀利地批判道:“除去敌国公主罪有应得这一点,我并不觉得一个始乱终弃立场不坚还识人不清的男人和一个蠢得无可救药,明明受了那么多的折磨却依旧以为只要有爱情就没有什么过不去观点的傻女人,最终一起自我欺骗粉饰太平含笑泯恩仇的故事有任何感人点。”
    顿了顿,见我猛地起身似打算反驳,他又悠悠道:“还是说,你又从这个故事联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有些心虚地别开眼:“谁联想到了……”
    “虽然你内心深处一直有跟帝江破镜重圆的幻想,但是……”搁下了手中的茶盏,碧方伸手在竹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莹白如玉的指尖映衬着翠色的竹桌显得分外修长好看,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恶:“别的不说,就你那点核桃仁大小的智慧能斗得过已经恶补了许多后妃传,在后宫掀起无数场腥风血浪的青岚天后么?”
    “谁说的我斗不过她!”一口气灌下整整一杯茶水,我伸出食指,缓缓对他晃了晃道:“凡人的东方国度有位伟人说得好,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如今的我已经跟过去全然不同了。”
    幽幽茶香冉冉蒸腾,他隔着朦胧雾气问我:“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举例道:“好比说,以前蟠桃大会众仙吟诗,青岚明知道我白虎一族皆是武将,几乎都大字不识一个,可她却偏偏每次都喜欢让我吟诗。而生性率直地我,往往想也不想地便吟上一句,‘天青青,草绿绿,一群神仙在放屁’这类诗句,从而被文曲星那些老学究狠狠嘲笑。”
    “那现在?”
    “现在饱读诗书的我,会先优雅地调整坐姿,然后露出恰到好处的唯美微笑,最后我会朱唇轻启,对着青岚柔声念出:花是香香的,水是静静的,你是贱贱的,我是纯纯的。这类完美无缺的诗词,想来一定会惊艳四方,得到一致好评,让青岚刁难我的打算全盘落空罢。”
    碧方闻言,现实抬头看了看天,而后又低头看了看水,最后抬手在腹部揉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道:“今早明明未曾用过膳,可为什么就这么想吐呢。”
    “你……”
    我握紧双拳,挺直脊背,正准备用最犀利的言辞让他意识到他的行为已经伤害到了一个安安静静的美少女,他必须要为此付出惨烈代价的时候,却不曾想忽有炽热火浪从身后猛然袭来,我急忙闪身躲过后,便瞧见我原本坐的位置上立了一只两人多高,浑身被烈焰包裹的红色巨鸟一脸傲慢地衔着张红色帖子站在哪儿。
    我惊讶看它:“凤莜家的小炽焰,你主人历劫回来了?”
    炽焰鸟侧头看了我一眼,而后像最矜持地翩翩公子一样,含蓄地点了点头。
    我瞟了一眼它嘴里衔着的帖子,伸出手道:“那把帖子给我罢。”
    炽焰鸟身形未动,圆圆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便从我先前坐的竹椅上跳了下来,走到我身边。先用爪子将草丛拨开,而后写道:“一手交钱,一手交帖子。”
    我急忙捂紧腰间的荷包,对它愤然道:“你一只鸟,要钱干嘛!更何况,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怎么能干出这种趁火打劫的事!”
    炽焰鸟横了我一眼,随后抬爪气呼呼地在地面继续写道:“老子第三十七房小妾要孵仔了,但她说老子再不给她建金屋,她就带着老子的仔改嫁魔界那只黑凤凰,鸟生艰难啊~”
    许是第一次看见会写字跟人讨价还价,并且还养了那么多小妾的巨鸟,碧方一贯清冷的眼里也浮了些笑意:“这只小红鸟倒还有些意思。”
    虽然天界的飞禽走兽数不胜数,也有许多能跟主人做心灵沟通,可却唯有凤莜家的炽焰鸟自幼便精通人性,上能对天界各路巨头们卖萌撒娇,下还能带着百鸟替受欺负的飞禽们讨回公道,写信维权,当真是鸟中难得的一条好汉。
    所以当下在听闻小红鸟这种略带挪瑜的称呼后,它便立马竖起了全身的火焰羽毛,进入了维护自己鸟王尊严的备战状态。
    不过它的状态仅维持了很短暂的一会儿,下一刻当碧方漫不经心地伸手将瑶华帝君门口雕刻的那朵巨大的金子雕刻的睡莲随手扳下丢到它身前,懒洋洋地道了句:“赏你了。”它便立马丢下了帖子,一边叼起睡莲,一边张开双翅扑上前去极是亲热地抱住了他的大腿,然后用爪子飞快在地上写道:“小红谢谢大人赐名之恩……”
    我捡起帖子,痛心地唏嘘:“真是世风日下,鸟德沦丧,说好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呢!”
    凤莜的帖子很简单,大意就是她老人家历劫归来,顺带从凡间拐了一个模样俊俏的小鲜肉回族地成亲,为避免族中长老反对,得赶在他们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饭,让我尽快赶去与她会合替她护驾。
    我一开始准备直接驾云前去,可转念想到,凤莜在下凡历劫前便已经承了朱雀一族的王位,如今天帝之下,便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之神的王位最为显赫,这样的场合难免不会遇到帝江和青岚。
    时至今日,我虽然已经可以很坦然地面对青岚,可但凡有帝江在的场合,我却依旧缺乏直接面对的勇气,所以略微踌躇了一会儿,我便学着炽焰鸟的模样,张开双臂扑向了碧方,紧拽着他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道:“碧方大人,跟我一起去朱雀族地参加婚礼吧,凤莜那家伙老早就跟我说,她想瞻仰您的仙姿了。”
    “哦?”他轻轻看了我一眼,不为所动。
    我努力睁大眼:“真的,你要相信我,看我真诚的眼睛。”
    他微微挑眉:“说人话。”
    我低头,将十个手指轮流对了一遍,才深吸一口气,沮丧道:“帝江有可能也会去。”
    “瞧你那点出息!”抬手狠狠戳了戳我的脑门,碧方恨铁不成钢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昔年大闹天宫的孙猴子都从五指山下出来一心向佛了,你为什么就一直放不下呢?”
    我揉着被戳疼的脑门,长长叹了口气:“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当年他离开的时候能把所有的回忆都带走,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这样我也不用再思念他,也不用一听到他的名字便胸口闷疼。
    碧方怔怔地看着我,良久,才转身背对着我,岔开话道:“你跟朱雀王很要好?”
    西风猎猎,芳草起伏,他身上的青衫几乎和那片绿意连为了一体,有那么一瞬间,我竟莫名觉得他的背影有些悲伤寥落。
    用力摇头将这样诡异的想法甩出脑袋,我追忆道:“我跟凤凤虽不同族,可是凤凤却屡次在我白虎族危难之际出手相帮,所以眼下别说是她只是想与一个凡人成亲,与朱雀族中的所有的权贵为敌,就算他日她想去抢魔族第一美男子,得罪整个魔族,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带上结实耐用的捆仙绳,与她一起前往。”
    语罢见碧方依旧沉默,我琢磨着兴许是我这段感慨讲得太过热血沸腾,以至于引发了他诸多热泪盈眶的联想,顿了顿,我便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十分体贴地补了一句道:“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聪明善良如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碧方闻言,终是侧头轻轻看了我一眼,扬唇道:“别误会,方才我不过是在想,你既然都有胆子敢杀去魔族抢第一美男子,为何却没有勇气杀到重明族去抢回你的老相好。”
    我张了张嘴,几番想要反驳,却又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最终只能捧着再次碎了一地地玻璃心对他愤愤谴责道:“不插刀还是好朋友。”
    碧方拂了拂袍袖,漫不经心道:“这日头太烈了,好像不怎么想去朱雀族地了。”
    我仔细在心中念叨了一遍,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后,这才撒着欢地跑到他跟前,双手捧脸,笑得跟太阳花一样灿烂道:“碧方大人教训得是,碧方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一会儿驾云的时候我替碧方大人开路,保证让您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第二章 姐妹
    朱雀一族都喜炎热惧严寒,所以它们的族地在天界最南端,名唤殷土,是一片温度极高,经常会有火山喷发的危险地带,一般若闲来无事很少会有神族去那儿自讨苦吃。
    每次去哪儿之前我都会将所有的神力用在避火的术法上,以免一不小心便被那里的高温烤成撒点辣椒便可以直接入口的烤虎肉。
    此番前去我还特意将所有避火的术法都给碧方演示了一遍,再三叮嘱看起来弱不经风的他一定不可掉以轻心。
    谁知真步入朱雀族地之后,没过一会儿,我便热得满头大汗,连发梢都因为温度过高开始卷曲,而道行明明比我低了好些等级的碧方,却依旧青衣如霜,气质高华,步伐从容得仿若在杨柳依依的堤岸悠闲赏春。
    “为什么你好像很轻松的模样?”我目光疑惑地看他:“你难道不热吗?”
    “其实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只是面上不大看得出来。”他向我走进一步,然后十分自然的将他的左手放在了我的脸颊上:“不信你感觉一下,我的掌心是不是温度高的特别离谱。”
    我蹭了蹭他的掌心,蹙眉道:“没什么感觉啊。”
    他闻言,又将他的右手也放到了我的另外一边脸颊上:“那估计是我右手的掌心温度比较高。”
    我又蹭了蹭:“还是感觉差不多啊。”
    他缓缓收回了手,继续往前:“那估计是我热的太厉害,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回光返照的现象。”
    我心头一跳,毕竟是我强拉他来的,可不能让他在这里出事。于是急忙探了探他的脉搏,又用神力查探了他的元神,最后还凑近仔细看了看他唇红齿白的脸半晌,确认没事后,方才长舒一口气:“放轻松点,应该没什么大碍。”
    他颌首,含笑不语。
    我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变相的被调侃了……但碍于碧方周身气派太过丰神俊秀一本正经,我踌躇良久,到底还是没胆子问出口。
    一路驾着祥云加紧赶路,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朱雀王宫。
    朱雀王宫分外中内三殿,外殿是供奉历代朱雀王神骨的地方,中殿是朱雀族议事的地方,内殿才是独属于朱雀王的宫殿。由于我跟凤莜是手帕交,所以每每前来都免去了侍卫的通报直接进入内殿。
    可今日有些奇怪的是,本该重兵把守的外殿宫门竟空无一人,而内殿方向温度奇高,隐隐还有神力波动和巨大的声响不时传来。
    我与碧方飞快对视了一眼,皆暗叹一声不好,然后齐齐加快速度奔向了内殿方向。
    我到的时候,一些道行低微的侍卫已经承受不住威压悉数昏迷了过去,而凤莜正在被他们族中的长老围攻。
    昔年她继承王位时族中便有很多人不满,如今好不容易历劫归来却又执意要与一个凡人成亲,朱雀一族是最注重声誉的神族,此消息一传出,几乎所有的长老都赶了回来,为的就是在明日婚礼之前搅黄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直接棒打了这对倒霉催的小鸳鸯。
    若今日的主角只是族中普通的勋贵,面对这些来势汹汹的长老,兴许早就手脚发颤地妥协了。
    可凤莜是谁?
    在天界众所周知的是,要辨别朱雀一族的神力强弱,只需要看它们身上的羽毛,但凡颜色越接近正红者,神力便越强,反之则越弱。而凤莜虽诞生于朱雀王系血脉,可因为出身时全身羽毛为淡金而非正红,当即便被族中判定为连平民都不如的王系耻辱,转身便将她当做垃圾一般,丢去了妖兽遍地的蛮荒战场,任由她这颗弃子成为妖兽的食粮。
    转眼千年过去,当朱雀族中几乎没人再记得当初那只被抛弃的小金鸟之时,凤莜却着一袭似血红衣,踩着一只炽焰鸟空临族地。
    朱雀两百岁即可成年化形,而辨认化形之后的朱雀强弱即看他们的发色。没有人知道在蛮荒究竟发生了什么,长老们都只知晓,再度归来的凤莜拥有一头颜色似血的漂亮长发,道行深不可测。
    彼时恰好老一代的朱雀王在替天庭征战大荒北部之时损落,新的夺王之战即将展开,凤莜没有去拉拢任何族中的势力联手,也未曾千辛万苦的去四处寻找厉害的法宝,只身一人,带着一鸟一鞭,用绝对强悍的实力斗败了各路族中豪强,用自己的双手杀出了一条通往朱雀王位的血路。
    但一般的王在夺位之间都是先从培养自己的势力开始的,如她这般没有任何背景扶持的孤王,很难得到族中的支持和认同。再加上王者的位阶在天庭已属上神,要继任上神就须得去凡间历劫。且不知为何,但凡去凡间历劫的神族十有*都未能重返天界,朱雀族中的勋贵们在长老会上几乎都没给任何凤莜开口的机会,便齐齐对天庭上书表示他们的新王自愿去凡间历劫。
    他们想,国不可一日无君,族不可终年无王,只要百年之后,凤莜未能重返天界,他们便可理所当然地再度发起新的夺王之战。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凤莜居然只花了二十年的时间便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还一跃成为了近千年时光里唯一一个渡劫成功的上神。
    绝对强悍的实力加出人意料的气运,凤莜的王位本已无可动摇。
    可她却偏偏在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凡人,还执意要与那凡人成亲。
    于是族中有实力夺王位的勋贵们都觉得这是一个可以顺理成章对凤莜发动攻击,将她赶下王位的大好机会,连虚伪的借口都不用再找。
    “凤莜,你身为朱雀王就须得要有王者的自知,我朱雀一族乃是血统最高贵的神族之一,岂容是区区下界凡人可高攀肖想的。”为首的朱雀长老名唤凤离,发红似火,是如今朱雀族最有声望的太上长老。
    “呵~”凤莜姿态慵懒地靠在已经变大数倍的炽焰鸟身上,一边漫不经心地梳理爱鸟的翎毛,一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金色长鞭:“真是好笑,你们口口声声让我必须要有王者的自觉,可你们自己到如今却连一声王上都不曾唤过我。就算今日我取消婚礼并把沧曦送回凡间,想必他日你们也会找其他借口对我宣战□□罢!”
    “凤莜,你不要强词夺理。”凤离神色不变,一脸的正气浩然道:“你是正经通过夺王之战登上的王位,我等皆是一族长老,岂会做出那等以下犯上的荒唐事。”
    在他说话的同时,所有朱雀族的长老一个不落地快速走位列阵,堵住了凤莜的所有退路。
    我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对碧方道:“我怎么觉得那家伙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呢。”
    碧方点头,深以为然:“这样的阵势,岂止是打算以下犯上,说是杀人灭口也不为过。”
    显然凤莜也极是清楚自家族中的长老们是多么虚伪的一群生物,所以当他们列阵结束的那一刻,她便将目光轻轻落在了我身上,表面上朱唇轻启,用细细地嗓音柔声对我道:“桑染帝姬,多年未见,吾甚是想念,今日不巧,族中略有争执,倒让你见笑了。”暗地里却传音给我道:臭丫头,还不快给我滚过来,非要等老娘被这些老不死的烧成烤小鸟了,你再来替我收尸吗!
    几乎是她话音一落的瞬间,朱雀长老的目光便齐刷刷向我怒瞪而来,为首的凤离更是皮笑肉不笑道:“素闻桑染帝姬与我族王上私交甚好,但今日乃我族中私事,还劳请帝姬自行离去,切莫出手干预。”
    凤莜也笑吟吟地参言道:“桑染帝姬不过偶然路过此地,自是不会干预我族中之事。”然后语罢继续给我传音道:你若敢带着你的小相好丢下老娘临阵脱逃,老娘就先打断你的狗腿,再密告你爹,你在你床下左起第二块地砖下面藏了数本千金难买的《龙阳传》和《人间帝王们和他的男宠不得不说的故事》……
    我含泪望天,想以往我二哥还在时,我特别喜欢跟他溜去凡间看戏,每每我爹都会鄙夷我们道,那些照着本子的戏有什么好看的,神族当权者之间的戏才好看,越是位高权重者演戏便越是浑然天成。以前我不以为然,如今看着表面云淡风轻内里依旧凶残的凤莜,和口口声声说让我离开,暗地里却让侍卫对我进行包围朱雀长老们,我才觉得我爹的话蕴藏了多少人生真理。
    默默谴责了一会儿这些虚伪的当权者们,我传音申辩对凤莜申辩道:碧方不是我的小相好,我们之间比瑶池里面的白莲花还要纯洁。
    她凤眸一勾,媚眼如丝地横了我一眼:得了吧,若非因为喜欢,谁会花千万载的功夫去陪伴另外一个人,而且就连她来朱雀族送死这样的蠢事,他也无怨无悔的跟着。
    经她这么一说,我觉得委实有点道理,于是趁着最后还未真正动手这点空当,我胆颤心惊地看着碧方好看的侧脸道:“碧方,我有朋友觉得,你之所以对我这样好,都是因为喜欢我?”
    他拿着护身法宝的指尖一顿,而后悠悠看了我一眼,淡声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痴心妄想的可怕想法?还有,你哪个朋友说的,把姓名住址留下,一会儿我去找他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我顿时放下心来。
    为避免他在一会儿的混战中受到波及,我便将身上用来护身的法宝都交到了他手中,对他嘱咐道:“一旦开战,朱雀族的长老肯定不会估计周围人的死活,待会儿只要我一去凤莜身边,你便一定要将这些法宝全部用上。”
    他垂眸看了看手中堆成小山的法宝,又看了看周身只余一把佩剑的我,神色复杂道:“你将这些法宝都给了我,那你怎么办?你不是也惧怕朱雀族的真火么?”
    我紧紧握拳努力将胳膊上一点也不明显的肌肉挤了挤,一边躲开身后滚烫的真火,一边仰脸故作不屑地对他道:“虽然朱雀族的真火是厉害,可论打架斗法,我白虎族可从未畏惧过他人。”
    当然,后面还有一句是,仅限于一对一的情况下,如今一个对一群,我心中也委实有些忐忑。
    但不知为何,比之我自己会陷入困境或者受伤,我却更在意碧方是否安好。
    然而面对我如此拙劣的演技,一贯喜欢犀利吐槽的碧方却难得没有拆穿我,反而眸中还带了些粲然的笑意,对我温声道:“一会儿要多加小心。”
    我抖了抖,惊恐道:“你,你为何会这样温柔,是鬼上身了吗?”
    碧方闻言,眉梢一挑,随后敛了神色,对我凉凉道:“要是死了,别指望我替你收尸。”
    见他恢复正常,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足尖一点,凌空跃到了凤莜身旁,直接用行动表明立场。
    见我如此,凤离唇边的笑容又冷了三分:“看来桑染帝姬是摆明了打算介入我朱雀族的私事,难道就不怕影响我族与白虎一族的多年交情吗?”
    我敛眉看他:“其一,我并不认为从上古时期便一直交好的白虎朱雀二族,会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有任何影响,其二,既然长老都说是族内私事了,那我的介入就是以纯粹作为凤莜知交好友的身份,如今好友危在旦夕,我既来之,又岂能袖手旁观?”
    眼看凤离直接一甩袍袖示意众长老动手,我一贯不懂阵法,想了想,便一把将腰间佩剑丢到碧方怀里,轻啸一声变作了白虎真身。
    我白虎一族与敌对战时,从来便只奉行一句真理。
    智商不够,拳头来凑!
第三章 新郎
    能坐上朱雀族长老位置的,实力大多不俗,而一群朱雀长老的围攻,纵使我与凤莜联手抵抗,情况也相当不容乐观。
    可就在我俩被封锁了所有退路,眼看法力都快要用尽之时,当先准备一掌拍向我胸口的凤离长老却突然‘哎哟’一声,随即便捂着莫名鲜血直冒的大腿从空中坠了下去。
    而其他企图继续围攻我们的长老也纷纷捂着自己的不同部位纷纷倒地,神情似极为痛苦,再没有任何想要战斗的打算。
    我与凤莜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最后只能用一个词语来描绘面前的情景——奇迹。
    然而不管怎样,我们俩好歹躲过了被做成烤小鸟和红烧白虎肉的危机,面对一群丧失了战斗力的长老们,为避免他们恢复之际再度找茬,我们果断迅速地将其纷纷用捆仙绳捆做了一团,然后丢入了朱雀王宫的地牢。
    但不知为何,从捆人到丢人入地牢这一过程,碧方始终脚步虚浮,一副不胜娇弱的模样,仔细一看,那张秀雅如诗的小白脸似乎比平日还更白上了几分,让我不胜感慨。
    我想着上次路过太上老君府,他家看门的童儿给了我一张还没来得及用的买药打折令牌,我好像恰好带在了身上,便拿出来递给他,压低了声音道:“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真是太不行了,回头一定要记得去找太上老君买两颗汇源肾宝丹好好补补。据说男人肾好腰就好,腰好人就特别精神,凭这张令牌可以打八折,不过你再亮出以前我给你的虎毛,报我的名头,估计六折就可以买到,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碧方垂眸,但见黑色令牌上印着硕大几个字《壮阳,让您晋升万人迷的不二法宝》,反面则印着《凭此令牌所有壮阳药统一八折优惠》,他握着令牌,反复看了两遍,正当我准备咳两声告诉她一定要藏好这个宝贝,以免被其他有需要的男神仙强抢之际,他却抬头对着我微微一笑,然后当着我的面,掌心一拢,那面精致漂亮的打折令牌便化为细细的飞灰随风飘散尸骨无存。
    “我的打折令牌啊……”我捂脸哀嚎:“你难道不知道天庭黑市里面这么一块令牌有多值钱来着!”
    他凉凉看了我一眼,而后在我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之际,直接一手锁住了我的两只胳膊,然后倾身将我压在了朱雀族地牢冰凉的墙面上,悠悠道:“白虎族的帝姬殿下,你知道你刚才那种行为对于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此时他距离我极近,许是因为莲台山都遍植青莲的缘故,他的身上也带着那种清雅的莲香,我一抬眸,便能从他乌黑的瞳孔里看见惊慌失措的自己:“还能意、意味着什么?”
    他伸出指尖挑起一缕我散落在肩侧的发,似对我的慌乱极为满意,良久,漂亮的眉眼轻轻一弯:“意味着你想亲自去与那个男人试试他那方面的能力。”
    我一把睁开他的束缚,用力推了他一把,捶胸顿足道:“你胡说,我可是要为了我的心上人守身如玉的!”
    然而也不知是我用力太猛,还是他搬过人之后身体委实太过虚弱,我那一推便将他从这面墙直接推到了对面的墙上。
    我没料想到对面墙上刚好有一盏尖刺状的油灯,而碧方那一撞,居然恰好撞到油灯之上,尖刺瞬间扎穿了他的掌心,红色的鲜血顺着他白皙的指尖蜿蜒流淌在地。
    他看了看自己被扎穿的掌心,又看了看犹豫着该不该上前的我,眼眸微眯,语气微凉:“桑染,你死了心吧。帝江已经娶了青岚,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我咬了咬嘴唇,正准备争辩,却被从旁出来的凤莜一把捂住了嘴。
    “刚才多谢了,这不开眼的小丫头,一会儿我会好好收拾她的。”
    碧方从容接道:“别打死了,留一口气就成。”
    我困惑不解,委屈道:“为什么要谢他啊,刚才明明都是我英勇无敌一马当先来着。”
    凤莜深深看了我一眼,感慨道:“有时候无知真的是一种幸福。”
    我晃了晃爪子,正打算理直气壮地辩驳一番,凤莜却凑近我的耳朵,道了句:“别在这耍宝了,跟着姐姐走,姐姐带你去看新郎。”
    凤莜于男色上一贯万分挑剔,想当初她还未曾下凡历劫那会儿,我与她便经常一块去飞升台旁,围观那些下界飞升而来的新晋小仙官。有好些我觉得长相甚为清秀的小仙官都被她批判的一无是处,而她略微看得顺眼的,在我看来已经足以在那些芳心萌动的神女仙娥中掀起各种血雨腥风。因而对于这个她不惜违抗全族长老,也要从凡间也要弄回来成亲的男子,我早就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便充满了好奇。
    我原准备立马答应,可当我回头看见碧方掌心那刺目的鲜血后,所有的好奇便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胸口只晃荡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懊悔。
    但因着他此时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恐怖气息,我既不敢跟着凤莜直接离开,又不敢上前接近他,只好先抬手抠了抠墙上的花纹,又蹲下身花了好一会的圆圈。
    直到凤莜一脸不耐地戳了戳我的脑袋,我方才起身,慢慢往碧方的所在挪了两步。
    深吸一口气后,我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弱弱道:“你,你掌心的伤还疼么?”
    他看也未看我一眼,冷声道:“知道错了?”
    只奇怪的是,方才明明是他先戳了我的痛处,可如今却是我恨不得时光倒流,恨不得从未伤过他。
    且为了避免这种压抑的气氛持续僵持,我立马便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刚刚我不该那样大力推你。”
    碧方敛眉:“那下次在发生这种情况,你应当怎样做?”
    我斩钉截铁道:“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我绝对会像看守南天门的那些天兵一样,不管暴风雨来得多么猛烈,我也屹然不动分毫。”
    许是因为我态度陈恳,碧方闻言,终是微微扬了扬唇角:“你最好记得你此时说过的话。”
    随后他将还在渗血的掌心放到了我眼前,我立马欢天喜地的撕下内里的白色棉裙仔细替他包扎,但总觉得这样的对话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直到替他彻底包扎妥当,我才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他呲牙道:“方才明明是你先锁住我的手,又将我一把推到了墙上,任何一个百合花一样纯洁的姑娘,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奋起反抗的。”
    他轻轻晃了晃才包好的掌心,道:“哦?”
    我膝盖一软,立马又怂了,只好将目标转向一旁看着我俩目光极是意味深长的凤莜,果断岔话道:“先前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新郎吗?但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很高兴,像我这般以矜持为家训,以含蓄为美德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对有主的名草有任何好奇之心。”
    凤莜低头看了看被我反握的胳膊,澹澹道:“那你拉着我走这么快干嘛!”
    我回头,对她露齿一笑:“我这不是担心你思夫心切嘛!”
    凤莜说,她眼下要嫁的男子名唤沧曦,年约二十,是凡间一个叫齐国的国家最受宠的皇子。
    在我的想象之中,能被凤莜这样喜欢的男子应当俊得天上有地上无,但脑海里却始终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模样,直到我亲眼看见他的那一刻。
    为保护沧曦不被朱雀族地的高温烈焰所灼伤,凤莜不惜用重金聘请了大荒东部的阵法师前来,将整个王宫内殿都绘上了能抵抗火焰的阵法。我们到的时候,快临近午夜,王宫上空银月高悬,沧曦并未入睡,而是着一袭月白锦衣靠在窗边看书,如墨乌发半束于玉冠,偶有微风拂过,一旁临近的紫藤花便簌簌而落,似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月朦胧,花微醺,人如画,动世人。
    许是察觉到我们的到来,年轻的公子微微抬眸,跳跃的烛火映衬着他温润的眸光,那一瞬间,美得惊心动魄。
    搁下手中的书卷,沧曦从屋内款款走至凤莜面前,然后身形笔直地跪了下去,他唤她:“王上。”
    仪态自然完美,恭敬而又虔诚,简直可以直接拉去给那些朱雀长老做示范标兵。
    这样的行为换做任何一个朱雀族人都没有任何不妥,可他是沧曦,是朱雀王凤莜的准夫君,这样的恭敬,难免便少了情意多了疏离。
    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个俊美无双的男子似乎有那么些的眼熟。
    只此二字一经出口,凤莜的笑意便瞬间僵在了眼角,良久,我才看她慢慢收回眸中的悲伤,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我道:“沧曦不必多礼,这位是白虎族唯一的帝姬,也是我最好的姊妹桑染。”顿了顿,又指着我身旁的碧方道:“这位是莲台山的碧方仙君。”
    花雨纷飞,沧曦应声对我浅浅笑道:“桑染帝姬安好。”
    随后又对我身旁的碧方颌首道:“碧方仙君安好。”
    眉似远山目若秋水,举手投足间风华绝代。
    我微笑还礼,随后侧头对着一旁面容清冷长相丝毫不逊于沧曦,但却屡屡对我毒舌攻击,经常让我玻璃心碎成渣,一点也不知道君子之道为何物的碧方道:“看见没,这才是所谓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碧方懒洋洋地应道:“方才被某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推到墙上撞瞎了眼睛,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反驳:“你说谎,方才你明明被刺破的是手掌。”
    他闻言,挽起袖口,将包裹得分外严实却依旧还有鲜血浸出的掌心伸到我面前,慢条斯理道:“看来你还知道我被你弄伤的是手掌啊。”
    我扶额,轻咳一声,将脑袋无力地挂在凤莜身上,气若游丝道:“凤凤,快去替我在太上老君那买两颗汇源肾宝丹,我最近好像得了一种一见血就会自动失忆的病。”
    凤莜面无表情地支开我的脑袋:“第一,汇源肾宝丹是仅限需要壮阳的男人服用的;第二,我觉得你的病无药可治,建议直接挖坑埋了比较省事。”
    碧方拍掌点头,深以为然:“此提议甚好。”
    我双手捧心,控诉道:“凤凤,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凤莜伸出削葱般水嫩的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语气残酷道:“你记错了,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一直在旁做壁花的沧曦一个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颊边露出两个精致的梨涡:“桑染帝姬真是风趣可爱。”
    我捧着再次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含泪深情看向他:“小伙子,还是你有眼光。”
    插刀小能手碧方适时补刀道:“人家是用了礼貌的修辞手法,通俗一点来讲,确实蠢得比较可爱。”
    我:“……”
    因为时间委实太晚的关系,我与碧方很快便从沧曦的住所告辞。
    走了几步,我想起凤莜貌似还在那里,便回头准备唤她一起。
    但见花开似海的紫藤花下,凤莜已经依依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并且埋首在他的颈侧,整个人依偎进了他的怀中。
    凤莜容貌放眼整个天界也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畏惧朱雀王那恐怖的战斗力,恐怕她的追求者早就从天河的源头排到尾端了。
    如今她卸下所有的强势凌厉,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那般全身心地依恋着他,这般美丽致命的诱惑,就算我是女子也忍不住怦然心动,可沧曦却偏偏无动于衷。
    因距离相隔甚远,所以我并未看清他此时有何表情,可他一直漠然垂立在身侧的双手,却表明了他的拒绝态度。
    我扬眉,有些担忧地问碧方道:“如果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去拥抱一个正常的男人,可这个男人却无动于衷,这是不是仅有这个男人可能是不举这一个原因。”
    碧方不以为意道:“还可能会有另外一个原因。”
    我止步,奇道:“什么原因?”
    他抬头,看着天边没有任何温度的银月,淡声道:“那个男人一点也不爱那个女人,甚至非常恨她。”
    我回头再度看了一眼凤莜和沧曦的身影,随后在萧瑟地夜风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大半夜的,你怎么会有这样阴暗的想法!”
    他瞧了瞧我,挑眉道:“你难道不是想问你以前靠进帝江怀里,他为什么会无动于衷么?”
    我摇了摇头,语气怅然:“我是想靠进他怀里来着,可好像一直都没寻到机会。”
    “哦。”碧方皱着的眉头顿时一松,抿唇肯定道:“那你说的那个无动于衷的男人多半是不举,你可以建议他去寻太上老君买点药丸。”
    我张了张嘴,说:“……”
    随后因我一直在思考沧曦给我的感觉为何会那样熟悉的缘故,一路暂时无话,只是快靠近我们各自的客房居所时,我才福至心灵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扬手猛地一拍廊柱,我对碧方急声道:“朱雀族的那些长老以为自己成功算计了凤凤,却不曾想,去凡间渡劫本就在凤凤的计划之内。”
    碧方漫不经心道:“说人话。”
    我快速组织了一下思绪,断然道:“我想起来了,先头在凤凤还未渡劫之前,我曾与凤凤去过一次凡间,去的便是沧曦所在的齐国,当时凤凤看见沧曦之后,连手中的茶盏都摔破了,还追着他出去了好一会儿。回天界之后,我便发现她经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再后来,朱雀族中的长老便统一上书说凤凤自愿去渡劫。当时我本来准备从族中带人前去阻止的,可凤凤却说下凡一次也好,我以为她是想理所应当的晋位上神坐稳王位,却没想到她是去寻找沧曦的。”
    碧方想了想,道:“时间不对,按照天上一天,凡间一年这样的永恒定律来看,就算凤莜以最快的速度下凡渡劫,她在天庭已经过了那么多天,沧曦肯定也不再年轻了,且她在凡间还需要时间成长,待到她有能力去寻找沧曦的时候,他多半已经是个正处暮年的老者了。可我们方才见到的沧曦,却依旧风华正茂。如此这般看来,要么是朱雀王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得以永葆青春,要么她带回来的就是跟沧曦面容相似的儿子或者孙子。”
    我凝神追忆了一会儿:“就算再怎么相像的儿子或孙子,也不可能达到一模一样的效果。”
    碧方点了点头:“那便只有第一种猜测可能,先前你不是说凤莜曾追出去过一段时间么。在那段你未曾跟上去的时间里,她肯定跟沧曦发生了一些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喃喃道:“真是好大一盘棋啊。”
    “说到历劫么……”碧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我记得某人上次好像临阵逃脱了,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好的运气呢。”
    我嘿嘿一笑,果断岔开话题:“我总觉得凤凤和沧曦之间好像很不对劲,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写渡劫剧本的司命那里去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碧方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道:“现在太晚了,好像有点不太好罢。”
    我装作不经意道:“听闻南极星君近日要下凡渡劫,为讨好司命让他写点没有那么多波折坎坷的渡劫剧本,遂特意从霍山抓了一只雪白可爱的腓腓送去讨司命欢心。”
    碧方素来冷心冷肺,可却唯独钟情于各种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
    但不知道是何缘故,他总是养一只便死一只,死到一千零一只的时候,他终于心灰意冷不再折腾那些可怜的小生命。之后就只是一心想专程去萌物遍地的深山过过眼瘾,只更奇怪的是,原本萌物巨多的山麓,只要碧方一出现,便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山里的小动物们拖家带口跑得飞快,不过多时,仙山便会成荒山,勉强留下来的一些大型巨兽,也是在他面前瑟瑟发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可内心常年居住着小萌物的碧方对那些外表凶残的巨兽又着实没有什么想法,不死心地试了好几次山中寻萌物之后,他便彻底放弃了。
    但随之遗留的后遗症便是,只要听闻谁家有可爱的小萌物,他便准会到场去围观,若小萌物没有立马害怕得翻白眼晕过去,他能幸运的摸摸脑袋什么的,还会独自偷乐上好些时候。
    果然一听这话,碧方立马改口道:“我觉得踏着月色去寻找故事的真相,也是很有诗情画意的一件事。”
    我俩一拍即合,随即驾云前往司命府上。
第四章 剧本
    我仔细估算了一下,凡人的寿命不过短短数十年,而凤莜下凡渡劫那会儿,按照天界时间算,已经距离她见到沧曦的日子过去了整整一年,而换做凡尘时间便是三百六十五年。
    三百多年的时间,足够一个正常的凡人历经生老病死骨头化灰,可偏偏沧曦却依旧保持着他们当初初见时的模样。
    因着长生不老是许多凡人一生追逐的梦想,以往一些追求香火旺盛专注在凡间弘扬声名的神族,也从太上老君那里讨要过一些练废的丹药赐予那些虔诚的凡人,但最终的结局却大多不尽人意。
    得到丹药的人一直青春永驻,可他身边的人,他的亲人朋友却都在变老死去,而周围一些察觉他异状的其他人根本不会相信他是得了神仙的赐药,只会认为物反即为妖,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或许一开始,那些人都还会沉浸在自己永远年轻的快乐之中,就算在每个城镇颠沛流离他亦不会觉得有多辛苦。可渐渐的,当他们发现就算自己寻找到了所爱之人,也没办法长久相伴,自己将一次又一次面对着爱人孩子的死去,自己可以拥有很多人生,可却从来没有一段人生可以圆满走到尽头的时候,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生命对他们而言便会由最初的庆幸逐渐变为最深的噩梦。
    最终这些被神选中的幸运儿们,大多都选择在筋疲力尽之后,亲手结束自己永远不会完结的生命。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人生过得太过悲壮惨烈,上一任天帝句芒在继位之初便严令禁止神族去实现信徒们过于荒诞的愿望,天界的一草一物,太上老君那些废药渣滓,哪怕丢去蛮荒喂妖兽,也绝对不允许流落于凡尘。
    如此人间才再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惨剧。
    但就以前那些凡人的经历来看,我估摸着如果凤莜已经给沧曦吃过什么永保青春的东西,那这三百多年间,沧曦的日子恐怕不会怎么好过。
    眼睁睁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个从世间消失,甚至自己最深爱的国家也一并成为历史,所有的一切面目全非沧海桑田,唯有自己还清醒的活着,这样的感觉光是想象,我都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亲自经历这一切的沧曦。
    所以眼下我迫切想知道的是,当初凤莜与沧曦究竟在凡间发生了些什么,沧曦是自愿要求长生不老还是凤莜强迫于他,之后凤莜下凡又是怎样寻到他的,为何他会答应凤莜来到天界,如果一切都是因为爱情,那为什么他看着凤莜的眼里是那样的平静无波?他是否还有其他目的,又是否会对凤莜不利……
    “司命府到了。”
    因我一直在思索凤莜与沧曦之间的问题,没怎么看路,快到的时候碧方便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口,示意我腾云而下。
    看着用纯黄金打造,金碧辉煌得快要闪瞎人眼的司命府,再联想到如今我白虎一族那鸟不生蛋时有洪荒巨兽出没,人人居所都是在平坦山壁上自挖一个大洞的新族地,我便不由唏嘘万分。
    若说如今天界最富有的神,除了掌控世间一切经济命脉的财神爷,便是负责撰写凡人命运和所有神族历劫剧本的司命了。
    司命平日里与喜好八卦的太白金星最为合得来,都说近墨者黑,所以司命的历劫剧本素来以专注抛洒狗血为主体,以虐恋情深相爱相杀为特色。因而为避免在渡劫之时半条老命都被司命折腾光,但凡要去渡劫的神仙都会在事前带上各种奇珍异宝去求司命笔下留情。
    我记忆最深的是那次被我爹抓去选剧本渡劫,在三生镜前我爹得意地对我展示他当年的渡劫剧本。
    剧本讲的是,富商公子在街上捡回了一个昏迷的姑娘,并对那个姑娘一见钟情,但那个姑娘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并成功利用他的喜欢弄得他家破人亡。尽管姑娘对他一点也不好,各种刁难虐待他,可他依旧执迷不悟的喜欢她,所有的自尊都被她踩在了脚下。再后来姑娘与意中人重逢,为表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把他挑断了手筋脚筋命人丢了出去。昔年惊才绝艳的富商公子最终因为穷困和病痛,活活饿死在了街头……
    当时司命还善解人意地补充道:“这个剧本要求历劫者,不管那姑娘对他做了如何天怒人怨的事,历劫者都要一心一意的爱着她,哪怕被她亲手弄死也要把对方当做世界上最美丽最纯洁无瑕的小仙女。她劈腿是因为自己配不上她;她伤害他,也是因为他自己不够好,要把她给予的一切折磨都当做是上天对他爱情的考验和恩赐。”
    我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爹:“这种剧本怎么可能渡得了!”
    “怎么不行!”爹爹清咳了一声,对我挤了挤眼道:“当时渡劫的神族并未要求人人都饮忘川水,所以每每受伤之际,我都在想,我受伤的姿态怎么会这样迷人,我痴情的样子怎么会这样英俊,若往后有小仙娥们前来观看剧本,我的凄美表现一定会让她们落下怜惜的眼泪,为此我还巴不得苦难和折磨来得更猛烈些呢。”
    听闻此言,我想也未想,便趁爹爹和司命互相吹捧追忆之际,仓惶逃出了司命府。
    从那时起,我便总有一种我这辈子可能都无法进阶上神的感觉,并且从此往后只要看见司命或者他的府邸便会远远绕道。
    如今为了弄清楚凤莜和沧曦之间的事,纵使再害怕司命会逼迫我选那些坑爹的剧本,我也不得不咬牙随碧方一道走了进去。
    司命府的格局还是我记忆之中的模样,而长着一张讨喜娃娃脸的司命正笑容邪恶地捏着三生笔在书桌上奋笔疾书。
    察觉到我们的到来,司命新养的腓腓先‘吱吱’叫了两声,可随着碧方的越走越近,原本还在上窜下跳的腓腓开始手脚僵硬目光呆滞,待到碧方走至它跟前的时候,可怜的小家伙水汪汪地大眼睛往上一翻,便口吐白沫地晕了过去。
    而此时,距离碧方碰到它那毛茸茸的脑袋还有三寸来远的距离。
    看着愤愤收回手的碧方,我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想来这世间最残忍的事,不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而是某人明明那样喜欢小动物,却偏偏得了一种鸡嫌狗厌的不治之症,啧啧~”
    碧方凉凉看了我一眼,正准备答言,谁知已经听到声响的司命便拿着数个本子,撒着欢地扑了过来:“桑染帝姬,这回好些新剧本出炉,包君满意哟,我……”
    然而话未说完,却在看见碧方的时候,如他养的那只腓腓一样,猛地僵在了当场,良久,居然‘噗通’一声扣倒在地,嘴唇翕动,声音颤抖地开口:“您……”
    由于司命的行为太过突然荒诞,又结结巴巴了好半晌也没有吐出半个字,我用手肘碰了碰碧方地胳膊,目露怜悯道:“可怜的孩子,坑爹剧本写多了,终于疯……”
    ‘了’字还未出口,司命却猛地抬头,用他那素日里连石板凳都搬不动的瘦弱胳膊强行将我按倒在地,再度对着碧方的方向深深叩首。
    “臭司命,你自己要发疯,不要拉我一块儿啊!”用力挣脱他的钳制,我捂着在地板上被撞得通红的脑门嘤嘤控诉道。
    司命伸手,欲再拉我,但此次碧方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身前,漫不经心地抓住了司命地胳膊:“司命大人小心,切莫再因为地滑摔倒在地了。”
    司命先是抖了抖,而后在碧方平静地目光中慢慢冷静了下来,拂了拂曳地的长袖,又恢复成了素日那般假正经的模样,先对碧方道了句:“多谢仙君出手相扶。”随后又看向我道:“不知桑染帝姬前来有何要事?”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司命的声音依旧有些僵硬颤抖。
    不过难得他没有先对我热情如火的推荐剧本,我果断抓住机会切入主题道:“我想看看朱雀王凤莜在凡间历劫的剧本。”
    司命捏着本子的手一滞,随后便扬起他那张精致的娃娃脸,泪汪汪地对我控诉道:“为避免神族与凡尘牵扯过深,所以如今下凡历劫的神族都须得先饮过忘川之水,暂且忘记天界的一切,才能真正融入人世达到完美渡劫的效果。可朱雀王上却在下凡渡劫之时,揍晕了给她喝忘川之水的侍者,然后带着记忆去投的凡胎。虽说在下界之前,她确实到我这里选择了一个凤霸天下的女皇式剧本,可她当真下界之后,却根本没有按照我的剧本去做,所以我这里压根就没有她的历劫记录。”
    我委实没有想到凤莜为了寻找沧曦居然会做出这样彪悍的事情,立马目光炯炯地看着司命:“啊?!你再给我说一遍。”
    司命无奈摊手:“再说多少遍我这里也没有朱雀王上的渡劫剧本。”
    我心下一喜,若有所思道:“那这么说,可以在你这里选了剧本之后,不按照你的剧本历劫,最终也能够重返天庭?”
    司命意味深长地瞅了我一眼,凉道:“虽然从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因为出了朱雀王上这次事件之后,帝江陛下意识到只留一个侍者侍奉历劫神族饮忘川之水是相当危险的,便下令将渡劫饮水之地改到了天兵大本营,你若有信心能赤手空拳斗过数万天兵天将的话,也可以这么做。而且朱雀王上之所有不按照剧本也能回来,是因为她恰好寻到了一个即将从下界飞升的小仙官,先用蛮力威逼,后用重金诱惑,让他在飞升之际将她捎带回来的。”
    “……”
    我无力倒地,深深懊恼。
    当初我怎的就没想到还有这招呢!
    不过既然司命这里也打探不出消息,为避免凤莜那里再出变故,我便打算先和碧方返回朱雀族地,抽空直接寻凤莜问问。
    而一贯懒散的司命居然在我们提出告辞之后,生平第一次主动恭送我们走出了司命府,委实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并且在我即将驾云离开的时候,他居然还拉住我的手,对我分外暧昧地笑道:“桑染帝姬,往后我升官发财都靠你了,你要多多努力哦,若是需要什么胭脂首饰御男秘籍,不管多少我都可以免费赠送给你哦~”
    我感动地反拉住他的手:“你也觉得我还有希望干掉青岚逆袭上位?”
    司命闻言,果断抽回手,对我恨铁不成钢道:“明明还有更好的大腿,你为什么就死惦记着帝江陛下呢!”
    我困惑地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天界还有比天帝陛下更大的大腿?”
    司命张了张嘴,正准备应话,恰好碧方回头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快些跟上,他便倒吸一口冷气,似努力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只一脸神秘地压低了嗓子对我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对他微微一笑,真诚建议道:“你去死吧。”
第五章 渡劫
    翌日一早,我本准备直接去寻凤莜问话,恰好从房间出来的碧方却将手中用来附庸风雅的折扇一拢,拦在我身前道:“如今天才刚刚破晓,你如此前去恐怕会有些唐突。”
    我挑了挑眉梢,正色道:“你的意思是人家本就即将成为新婚燕尔,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干柴碰到烈火,有可能在行那巫山*之事?”
    碧方含笑:“我可什么也没说。”
    我摸了摸下巴:“既然碧方道友有如此先见之明,为避免打扰到人家的恩爱缠绵,不如我们改……”
    碧方斜斜倚在栏杆上,广袖曳地,面容清雅如莲,他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一本正经地接话道:“桑染帝姬的意思是,婚礼是在三日过后,我们改到明日再去也行。”
    我哼道:“我明明想说的是,既然你都提出要去偷窥了,我们自然得改个模样小心行事,眼下时间紧迫,你须得快些。”
    他惊讶地看着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真是太坏了。”
    我义正言辞地反驳:“最坏的就是你,我不过是说出了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罢了。”
    想当初才与他相识的那一会儿,被他正气浩然的外表所欺骗的我,还万分无知的以为他的内心也应当与外表一样澄静如水。可后来,当我与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便越想回到过去,一巴掌拍死对他有那样想法的自己。
    比方说,因为我一贯不喜欢看书,自然便不知晓四海八荒什么地方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但碧方却遍览群书,对三千世界几乎了如指掌。众所周知的是,但凡稀世美味的仙果什么的,都会有强大的神族或者神兽在其身边守候,而一旦碧方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便会不经意间让我也对其产生浓厚兴趣,并让我主动提出去寻找。而每当那时,他便一脸正义地拒绝我的提议,直到我苦苦哀求,并答应大部分仙果都分与他,他才摆出一脸无奈的模样随我一起前去。最终出面抢夺仙果的是我,被神族神兽们追杀的是我,彪悍名声传出去的是我,可瓜分战利品的时候,大部分却都因为出发前我自己许下的承诺而统统进了碧方的肚子。几次之后,我渐渐意识到不对劲,并暗地里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被他诱惑,只可惜直到今日,都还尚未成功……
    见我已经变作了巴掌大小的白虎仔模样,碧方摇着头,似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日我便陪你走这一着罢。”
    狠狠白了他一眼,我愤愤道:“不装逼我们还是好朋友。”
    碧方不答反笑,随后化为一朵精致的小青花缓缓飘落在我的左耳处。
    到沧曦住所的时候,正值朝阳初升之际,金色的光芒沉稳划破黑暗,将世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妍丽的紫藤花依旧随风摇曳,大片花雨簌簌而落,不多时原本干净的地面便铺上了一层馥蕴芬芳的紫雪。
    屋顶之上,炽焰鸟仔细地在梳理身上恍若七月流火的羽毛,而窗穹旁,沧曦青丝未束,仅着了一袭胜雪的寝衣对镜而坐,腰间松松系着浅蓝的腰带,露出颈侧大片光洁如玉的肌肤,他拿过桌上的银梳似打算动手绾发。
    我用神念叹道:“好一幅美男晨起图。”
    碧方回道:“只可惜美男不是你的。”
    我抬爪正准备趁着方便敲他一下,便瞧见红衣似火的凤莜从榻上缓缓而起,然后径直走到了沧曦身后,一手拦在他的腰间,一手握住了他执银梳的手,浅浅笑道:“阿曦,我替你绾发如何?”
    沧曦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镜中两人交颈相依的身影,良久,温柔但却坚决地将手从凤莜的手上抽离,垂眸道:“不敢劳烦王上。”
    凤莜身形未动,被他拂开的手反拾起一缕他散落在胸口的发。
    乌发绕在玉白的指尖,颜色分明,像永不能融合的泾渭界线,又似剪不断理还乱的繁复情丝。
    察觉到他身子在轻轻颤抖,凤莜眸中笑意愈深:“阿曦,你在意我。”
    他没有答话,只是面上又苍白了一分。
    她蓦然松开手,绕至他身前,伸手挑起他精致的下颌,仿佛要将他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中,朱唇轻启,她又依依重复了一遍:“阿曦,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是在意我的。”
    他猛地拂开她的手,站起了身,冷声唤她道:“凤莜!”
    她悠悠看他,颌首:“我在。”
    他紧紧握着银梳,直到掌心被扎出了血,他才将银梳猛地往桌上一掷,转身拂袖而去。
    凤莜单手托腮,静静看着他离开,直到那抹身影再也不见,她才百无聊赖地看着我所在方向开口道:“看够了没?我数到三,再不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一,二……”
    见变作原身加隐身法都一块儿没用,我与碧方只好齐齐显出了身形。
    凤莜俯身拾起方才被沧曦丢掉的银梳,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扫过我与碧方,笑了笑道:“大清早的便拖家带口来找我,有何要事么?”
    我白了她一眼,道:“谁拖家带口了,别想转移话题啊,我今天来可是有正经事的。”
    虽然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可她略微颤抖的指尖,却依旧轻易泄露的她的情绪。
    察觉到凤凤情绪的波动,我在原地转了两圈,有些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抬眸看向碧方,却瞧见这家伙居然直接在屋内的圆桌旁坐下,凤莜还亲自替他倒了一杯茶水,两人竟已经撇开我自顾自地喝上了。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随即也坐到碧方旁边,抢过了他的茶杯,狠狠挽了这个没良心的一眼,才转头直直看着凤莜道:“凤凤,当年你在凡间追着沧曦出去后,究竟与他发生了些什么?之后你去凡间渡劫也是为了寻找他么?我……我觉得沧曦有些不大对劲,便去司命府上想寻找你在凡间的渡劫剧本,可司命却说你并未按照他的剧本渡劫。”
    提到沧曦,凤莜如水目光中略过一些黯然,良久,唇边才挽起一抹笑道:“当年我在齐国对沧曦一见倾心,追着他出去后,我对他表明身份,并给了一颗王母蟠桃。”
    我问:“然后他就欣喜若狂地吃了?”
    碧方扶额望天,用不敢置信地语气鄙夷我道:“对于甚少见过神仙的凡人而言,你觉得沧曦会相信她的话?”
    我想了想,为了挽回自己高冷的形象,便再度转向凤莜道:“那你肯定是用花言巧语欺骗了这个纯洁的少年,让他一失足便坠入了长生不老的深渊。”
    凤莜目光深深看了我一眼,一边追忆一边毫不留情的拆我台道:“当时他以为我是疯子,还准备呼唤保护他的暗卫。由于时间紧迫,我没功夫给他解释,反正我看中了这个男人,在我得到他之前,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死去。所以便用定身法定住了他,强行把蟠桃搬开统统塞进了他嘴里,是真是假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我肃然起敬,钦佩不已,伸手对凤莜竖起了大拇指,感慨道:“想当初若我有你一半胆量一半果决,我与帝江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步局面了。”
    碧方闻言,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宽慰道:“乖,别闹。想当初你不是还励志要在学识上超越文曲星,在风度仪态上超越广寒宫的嫦娥,最终成为天界第一温柔似水的神仙姐姐?可是最后么……”
    我弱弱呻|吟:“求别说。”
    见我脑袋越埋越低,一副恨不能钻地底的模样,碧方唇边笑意越发灿然:“好罢,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不过你须得记住,下次自己心情不好写纪事的时候,写到别人都包庇青岚,我很沮丧这一句,包庇不要写成包比,沮丧不要写成且丧。而下次打算去挑战嫦娥的时候,也须得记得,嫦娥最擅长的是霓裳舞,会跳飞天的那个是王母坐下的玄女,而广寒宫的位置是在天庭最南边,你不要总是往最西边走,都说了是去挑战人家,最后还要人家嫦娥亲自来接你,真是,唔……”
    我立马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而默了好半晌总算将情绪调转过来的凤莜,也恰在此时想起了什么,磨了磨牙道:“说到渡劫剧本,司命那家伙居然还敢提!”
    见她终于打算开始说重点,我果断从碧方身上跳了下来,重新坐回原位,双手拖住下巴开始做壁花状。
    凤莜说,她渡劫那会儿翻遍了司命所有的珍藏,最终才翻到一个满意名为《女皇凤霸天下》的剧本,大意讲的是一个天赋异禀身负帝运的女子一边收集美男一边征服世界的故事。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真当她选定了剧本之后,剧本封页居然缓缓掉落,随之出现的扉页居然写着《女皇凤霸天下之炮灰女配》。
    也是那时她才知晓,她被司命狠狠的坑了一把,她之前看到的故事都是说的别人,而她则是女皇的亲妹妹,一直被女皇利用,替女皇强抢美男被所有美男仇恨,最后在女皇终于称霸登基那一刻,为救女皇而死,成为最尽职的垫脚石。
    因为到了凡间之后她便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法力,所以按照凤莜原本的打算,是先完成渡劫剧本,随后趁着恢复神身之际,再去寻找沧曦带他一并返回天庭。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沧曦居然主动找上了女皇,企图以自身为诱饵,借助女皇的财力和兵力强行拯救气运已尽的齐国。
    她之所以在这个时间下凡渡劫,就是算准了齐国气数将尽,没有亲人没有国家的束缚,她才能更好的说服沧曦跟她回天界,但沧曦却打算逆天改命。
    她陪伴女皇多年,很清楚女皇在美色上的执着,若女皇和沧曦当真联手,则可逆转齐国将近的气数。
    只王朝更换这种事关世间历史运程的大事,一旦出现变动,且都因为人为的话,必将引来雷霆天罚,首当其冲的变数者更将永世被囚于十八层地狱受烈焰焚心之苦。
    凤莜明白,她知晓的这一切虽说在天界是人尽皆知的事,可凡间却没有任何人会相信这样离奇的话。
    所以她思虑许久,最终决定在女皇登基,而她应当奋不顾身为女皇挡住致命一击的那一刻,略微避开身,让女皇死在了王座之下。
    女皇即死,她便是最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在用雷霆手段控制了这个国家之后,她便下令所有将士从齐国撤兵,并且让暗卫将还努力在各国奔走求援的沧曦绑了回去。
    沧曦不肯认命,那期间刺杀过凤莜很多次,也逃离过很多次,可却始终没有一次成功。
    也因为凤莜的收手,齐国最终还是按照历史的进程覆灭,再不复存在。
    齐国覆灭的那一夜,沧曦也在皇宫割腕自尽,但因为当年食用过蟠桃的缘故,尽管他被人发现之时流了许多血,可最终依旧被凤莜下令救了回来。
    凤莜在他身边片刻不离的守了三天,他醒来的时候正值晚间,他看着朦胧灯火,流泪哽咽道:“我是齐人,齐国是我的根,现在我的根没了,世间再大,也没有一处是属于我的安身之所。”
    他说:“尽管我知道它气数将近一定会灭亡,知道自己迟早会失去它,但我依旧想跟它一起,从鼎盛走向衰落。”
    纵观人间的朝代更替,最漫长的也不过数百载,而最短的不过须臾十载,而在神的眼里,这样短暂的时间不过一次云游,一次闭关便已然过去,所以大多数的神对凡间的一切都相当漠然。
    可沧曦的眼泪却让凤莜感到了难过,她想到了她所在的朱雀族,若朱雀族有难,她大抵也会如沧曦这般,为族中百般奔走,为族中倾尽一切,陪它一起生,与它一起亡。
    因为知晓他的心情,所以还没有恢复神力的凤莜很怕他会再出让任何意外,蟠桃可以让他长生不老,却无法让他刀枪不入。
    在那段时间里,她将所有的权力都下放给了大臣,只一心一意地陪伴沧曦,白日里与他说话对弈,翻遍皇宫所有奇珍异宝用来讨他欢心,夜里与他抵足而眠,紧紧搂着他的腰,依偎在他的怀里,偶尔起夜,也会吩咐暗卫小心看护,再度归来时,她会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在听过他的心跳之后,方才会再度入睡。
    她一心想要陪伴沧曦走出那段痛苦的岁月,也正因如此,大权在握的朝臣们逐渐生出了异心,最终于除夕前夜集结大军公然造反。
    彼时沧曦重伤未愈,他巴不得可以死在乱军手上,可凤莜却撕毁了床单,将他背在身后,用碎布将自己和他牢牢绑在了一起。
    漫天的火光,蜿蜒流淌的鲜血,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齐国灭亡的那一夜。
    他挣扎着让她放手,她却死死扣住他的腿,一边气喘吁吁地跑,一边对他道:“我知道你从未渴求过长生不老,我知道你厌恶我当年不顾你的意愿强行喂你吃了蟠桃,我知道你怨恨我让士兵撤离齐国,我知道你害怕所有人都死了却唯独自己还活着。可尽管如此,我依旧不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我希望在永生的生命中能够与你相伴,我希望你能免去轮回之苦,在凡间,不管你爱过谁,谁爱过你,那些人最终都会随着时间的逝去不复存在,而痛苦的只会是一直保留记忆的你,但我不会老不会死,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将我们分开。你说没有了齐国你便没有了根,那我做你的根,永远不会灭亡不会消失的根。”
    后来,他们在密道遇到了一早等在那里依旧忠心耿耿的将士,但将士们表示愿意出兵的唯一条件,便是让他们的王上亲自杀死她背着的男人,杀死那个害王国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
    她脚步一顿,将沧曦从背上放下,然后捧着玉玺对所有将士深深鞠了一躬,声音从未有过的坚定:“这是朕惹出来的灾祸,朕责无其咎,朕请求诸位与朕一起去平息这次灾祸,然后朕会禅位,让有能者居之。”
    为首的将领紧握着手中的刀,沉痛道:“陛下当真宁可不要王位,也要护他?”
    凤莜侧头看了沧曦一眼,敛眉淡道:“为帝者切忌动情,朕不能没有阿曦,所以朕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沧曦怔怔地看着她的侧脸,眸光动容。
    既然是她惹出来的因,那她就有责任了却这桩果,之后她要带沧曦返回天界,就势必无法再统领这个国家,在此之前她要保住阿曦的性命,也要将这个国家平安的交给下一个继承人。
    凤莜是天生的领导者,在她的带领下,王*很快控制住了京城的局面,并擒获了那些煽动造反的大臣,她力挽狂澜地稳定好京城局势后,便将玉玺和禅位诏书一并交给那忠心耿耿的将领,只带着沧曦相携离去。
    出了京城,凤莜对他说:“我是朱雀族的王上凤莜,我要回天庭去履行属于我的职责,我的族人在等我归来,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沧曦长睫轻颤,似蝶翼忽动,直到夕阳西落,凤莜才听到他低声道:“天界可允许凡人前往?”
    凤莜看着他的眼,一直紧抿的唇角缓缓上扬:“你吃了长生不老的蟠桃,脱离了六道轮回,早就不算凡人之列了,若你想晋升位阶,我会全力帮你。”
    她伸手拥抱了他,然后将脸埋在他的颈侧,声音有些颤抖地对他说:“沧曦,谢谢你愿意跟我回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互相依偎的身影似双生的花,再也不会分开。
    “等等。”我抬头看向凤莜:“这么说他只是答应你回天界,但是并没有答应与你成亲?”
    凤莜双手捂脸,娇滴滴道:“在我的理解当中,他愿意跟我回天界,便等于他答应与我长相厮守。”
    “可是,凤凤……”我敛了神色,肃声道:“那日我离沧曦特别近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有天生神族的味道。”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族当中,就以白虎族的嗅觉最为灵敏。
    每个种族都有其相对应的味道,凡人食五谷杂粮长大有烟火味,而神族食仙果灵露长大其气息便非常澄净,最初在凡间我与沧曦只匆匆见了一面所以并未在意,可昨日当我离他那样近的时候,却嗅到了他身上独属于神族的味道,这也是为何后来我执意要与碧方去寻找司命查探真相的真正原因。
    然听闻此言,凤莜却依旧笑容不改,还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染染,放轻松点,他是神族的话,其身份不是正好与我般配么~这样的话,族中那些老家伙还可少唠叨两句呢。”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要隐瞒身份?”我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不放心道:“凤凤,这一切都很不对劲,若你当真这样喜欢他的话,要不等弄清楚这一切之后,你们再成亲?”
    碧方也颌首道:“我也建议王上最好再等待一段时间。”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她轻轻拂开我的手,目光隐隐有些哀婉:“可是喜帖我都已经发出去了,无论如何我都想与沧曦成亲,这一辈子,我就只任性这一回。”
    尽管我有很不祥的预感,可最终所有劝慰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一句也说不出来。
    平日里凤莜很好说话,可一旦她真正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哪怕把南墙撞破,她也决不会更改回头。
第六章 成亲
    三日后,朱雀王宫挂满喜庆的灯笼红绸,所有殿门齐开,恭迎诸天神佛。
    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直到开席入宴帝江和青岚都没有出现,只是派侍者前来送了极重的礼。
    而让我不安的是,从婚礼开始到婚礼结束,新郎沧曦的面容都是死水一般的沉静,没有半点喜色。
    月挂柳梢头,酒足饭饱的诸神渐渐告辞,我拎着碧玉酒壶倒满酒杯,对碧方道:“我不放心凤凤,想留在这里多陪她几日,你呢?”
    碧方优雅执杯与我轻轻一碰,淡道:“总归莲台山也没什么事,我也留下陪你看看情况罢。”
    我伸手揽过他的肩膀,感动道:“好兄弟。”
    他一脸嫌弃地拨开我的手,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后,语气微醺地问我:“如果今日帝江来参加了婚礼,你会如何?”
    心中微微有些怅然,我叹道:“还能怎样呢?他如今已经就任天帝,也诏告三千世界娶了青岚为后,就算我再想与他长相厮守也是不可能的。顶多就是他来了,我就避开他,然后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悄悄看上他两眼罢了。”
    碧方替自己斟满酒,俊美的脸颊微微泛红,像一块略染烟霞的羊脂白玉,一连喝了好几杯,他才再度开口道:“你就当真这样喜欢他?”
    我低头,摩挲着酒杯,看着杯中倒映着的繁星明月,原本美好如画,但仅被微风一吹,便化作涟漪泡影,就好像我与帝江的曾经,看似即将圆满,却被青岚轻轻一扯,便碎了一地韶光。
    触景生情,不忍再看,我仰头饮罢后,便索性抛了酒杯,对碧方笑了笑,慢慢道:“他活着我喜欢他,他死了我还是喜欢他。只可惜这样的话,我再没有机会对他说了。”
    碧方别开眼,没有答言。
    此时殿中还有未散的神君笑闹做一团,有人斗酒斗输了,便开始唱歌,五大三粗的汉子用银筷敲着酒杯,唱着婉约缠绵的小调:“花满市,月侵衣,少年□□老来悲……”
    此时壶中酒已空,碧方略微晃了晃,便搁到了一旁,然后转身蹲到我身前,将不胜酒力已经快瘫成一团烂泥似的我扶到了背上,道:“估计他们还会再闹一会儿,我先送你回房歇息。”
    尽管饮了那样多的酒,可他身上依旧莲香馥蕴,我搂着他的脖子,忍不住调侃他道:“碧方,你真好,以后我要是有女儿了,一定让她找你这样的男人。”
    碧方脚步一顿,轻嗤道:“在那之前你忘得掉帝江?”
    我抬手捂脸:“碧方,我对不住你,我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女儿了。”
    碧方道:“你再趁机耍酒疯,我就把你丢进前面即将路过的池塘。”
    我立马安静地靠在他的肩头,细声道:“我已经睡着了。”
    他踩着铺泻满地的月光,将我晃荡的身体重新扶稳,轻轻笑了笑:“傻蛋。”
    回屋后,我几乎一夜未眠。
    从小到大,我每回预感将有好事发生时,那件事通常走向都会不尽人意,而每当我预感有坏事发生时,那坏事便往往越发惨不忍睹。
    就好比以前我跟我二哥在天庭书院考试,我们俩都准备了数份小抄各种作弊法宝,我预感我们一定不会被师父抓到,还会借着这次考试笑傲天庭书院,结果我们准备的答案当天一道题都没有考到,我们俩因为交白卷,最终被罚打扫了一个月的书院茅厕。
    再后来,我才入战神殿那会儿,奉命和同僚一去东海抓捕私逃下界的凶兽饕餮,我对他们说,我有预感要抓住它的话,估计会费劲波折,结果我们一行两百人,最终被饕餮吃掉了一百三十九人,余下的大多重度伤残,连带我自己都养了大半年才刚能下地。
    所以当我有预感凤莜会出事之后,婚礼后不过三天,便应验了。
    当时沧曦去寻碧方对弈,我与凤莜趴在凉亭斗蛐蛐,就当我手中的威武大将军即将战胜凤莜家的红衣杀手王的时候,凤莜突然脸色异变,随即捂着唇不停咳嗽,大片黑色的血顺着她的指缝落在她绯红的衣衫上。
    “凤凤,凤凤你怎么了!来……”
    “不要走,留,留在这里,我,我一会儿就好……”
    我想要唤人带她去连山族寻药王诊治,可她却死死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唤人也不让我带她离开。
    哪怕她疼得浑身都在颤抖,却依旧用最后的力气拒绝我带她离开。
    我急得两眼通红,恨不得立马带她去求医,但当她目光含泪看向我时,我却根本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如此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凤莜才终于停止了咳嗽和吐血,她整个人面色苍白如纸,浑身的衣服都被鲜血和汗水浸透,像是受过一场难以想象的酷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拉着我的手,低声哀求道:“染染,答应我,今天事不要过问,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紧了紧袖中的手,抿唇道:“那你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出问题,以后你都会平平安安的。”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执着,凤莜别开眼,许久没有答言。
    我将她小心扶进房间,替她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后,方才对她正色道:“凤凤,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扯着我的衣角,嘴唇微微有些颤抖:“桑染,别让我恨你。”
    我蹲下身拾起方才替她换下的血衣小心包裹好,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凤凤,只要你活着,我给你一辈子的时间恨我。”
    唤过侍女照料她,又寻来炽焰鸟在床边看守之后,我便径直带着包裹去寻了碧方,一并前往连山族族地。
    药王接过凤莜的衣裳,用指尖捻了一小块已经干涸的血迹丢入一旁的翠色小鼎中,片刻后,黑烟蒸腾,药王凑近嗅了嗅味道,沉吟道:“从桑染帝姬你描述的朱雀王的情况,已经辨药鼎识别来看,朱雀王上应当是中了一种名唤‘血离’的毒,此毒……”
    我紧张地看着他:“此毒如何?”
    药王肃声道:“此毒横行于上古,是我族第七任药王为不忠于自己的妻子所研制的。一来因为无毒可解,二来因为此毒需连下一月才有效,很容易在过程中便被中毒之人察觉,因此很早便已经失传了。曾经使用过这种毒并且成功之人,都是肯定下毒的对象哪怕知晓,也不会阻止,就好像我先祖的妻子,因为心怀内疚,所以心甘情愿的中毒而亡;就好像昔年与魔族一战,有被俘虏的将领受不了折磨而吐出天界的情况,最终被救回之后无颜苟活于世,便会主动要求死于这种□□,所以这种毒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醉生梦死’。如果那人想生,在中毒过程中随时都可终止醒来,身体不过略有损伤,如果那人想死,便会继续当做不知情,直到中毒至深。”
    碧方敛眉道:“那朱雀王的毒?”
    药王双手负于身后,长叹道:“朱雀王上中毒已经一月零三天,此毒一月生,一月死,如今王上的性命应当只剩……二十七天了。”
    “一定是沧曦!一定是他!”
    谢过药王之后,我与碧方便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往朱雀族地赶。
    中毒一月零三天,三天前恰好是我寻凤莜说话的那天,凤莜表示无论如何也要与他成亲。
    哪怕她知道他希望她死,她也希望自己在最后的时光能够嫁给他。
    当我直杀入内殿的时候,凤莜已经起身,与沧曦一块在紫藤花树下,她仪态完美地替他泡茶,而他拿着一卷书册,面沉如水,看着她的眼里一片纷乱复杂。
    示意碧方缠住凤莜后,我直接一手拎住了沧曦的领口将他压在了紫藤花树干上,一手将剑横于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恶狠狠地盯着他道:“是你给凤凤下的‘醉生梦死’?”
    “桑染,你放开他!”
    凤莜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可碍于现在身体实在虚弱,很容易便被碧方用定身术定在了当场。
    “是。”没有我想象中的辩解,沧曦神色未变,果断点了点头,抬眸看向凤莜的方向,呢喃道:“她本就该死。”
    “就因为她阻止了你替齐国逆天改运?”我死死地压住他,语气越发愤怒道:“可是她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一旦天罚降临,你的国家一样会覆灭,而且会殃及所有国民,而你自己更是会在地狱永受烈焰焚心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他慢慢将视线挪到我脸上,眸中带了一点嘲讽的笑:“她给你说的就仅是如此?她做过的孽,又何止那些。”
    我将剑直接移到了他脖颈边缘,凉凉道:“不管她做了什么,可她那样喜欢你,至少从未伤害过你。而我也只知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必须要救她,而你若想活命的话,就最好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救凤凤。”
    而听闻此言,他却选择了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任凭我手中的剑划破了他颈侧的肌肤,他也不曾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我气得发抖,正准备唤碧方过来想想办法,谁知凤莜居然强行冲破了束缚,冲过来直接抓住了我的剑,一把推开了沧曦。
    锋利的剑刃瞬间便割破了她的掌心,滴滴鲜血蜿蜒流淌在地,染红了一地的紫藤萝花。
    凤莜仰着脸,目光哀伤地看着我道:“染染,我这辈子就只求你这一次,也只求你这一回,不要伤害沧曦,哪怕我死了,也不要伤害他。”
    凤莜执意将沧曦护在身后,让我无法越过她去逼问沧曦。
    眼看着气氛就快要陷入僵持的时候,刚收回了剑的碧方却走到我身前,低声对我道:“眼下凤莜铁了心的要护着沧曦,而沧曦看样子也没有要说的打算,继续留在朱雀族地也只能看着凤莜的毒性恶化,倒不如趁着还有一点时间,我们直接去西方极乐世界问一问号称无所不知的如来。”
    “可是……”我看了一眼凤莜,很是不放心,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原本那样英姿煞爽的朱雀王上如今却连握鞭都只是勉强,孱弱得仿佛雨中摇摇欲坠的花:“可我们都走了的话,凤凤怎么办?”
    碧方想了想,建议道:“其实要预防沧曦再伤害凤莜,最好的方法便是将那些至今仍关在牢底的朱雀族长老放出来,那些家伙在外人面前一贯要脸面,想必会不遗余力的护好她。”
    我不敢置信地抬眸,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朱雀族那些长老本来就等着看凤凤的笑话,如今凤凤中毒无法抵抗,那些卑鄙的家伙肯定会趁她病要她命的。”
    碧方依旧平静道:“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等会儿我会亲自负责去游说他们保护凤莜。”
    我张了张嘴,本想义正言辞地批判他的异想天开,可转念想到,每回我与他因为嘴馋偷摘了仙果,有好几次都险些被那些护果的神族追杀到快走投无路的时候,碧方只要施施然靠近对方身侧,略微说上几句,最后对方不仅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反而还会多送我们几个果子的好口才,我又觉得这件事兴许还是有点希望的。
    思及至此,我便索性收回了剑,对凤莜道:“凤凤,我不逼你,但如今既然你已经与沧曦成亲,便断然没有一直关着那些朱雀长老的道理,否则族中人心不稳。”
    见我不打算再为难沧曦,凤莜也顿时长松了口气,只扶着一旁的树干,神情有些疲惫地对我笑了笑道:“都随你。”
    许是因为这番挣扎再度让她耗尽了心力的缘故,凤莜手心一滑,身子便猛地向后方棱角尖锐的石桌倒去。
    我正准备出手相救,谁知一直在她身旁沉默的沧曦却先我一步扶住了她。
    凤莜顺势倒入他怀中,依依抓住了他的手,唇角微扬地唤了声:“阿曦,你看,你还是在意我的,你的身体总是比你的嘴要诚实很多呢。”
    其实以她如今的力气,沧曦想要推开是极为轻而易举的事,可他却任由她抓住了手,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在不在意又有何关系呢?你总归是要死的,只有你死了,才能偿还那些罪孽。”
    我很佩服凤凤在如此地步还能面不改色地调戏自家夫君。
    而我更感慨的是,连我这个路人甲都能看出沧曦对凤凤是有情的,可偏偏他自己死活都不愿意承认。
    与碧方一道从内殿出来之后,我困惑道:“究竟要怎样深刻的仇恨,才能让一个男人亲手对自己的心上人下手呢?”
    他伸手替我拂落肩头的紫藤萝花,看着我的眼,道:“我不是沧曦,所以我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如若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不管何时我都会一直护着她,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我撇嘴,不信道:“那如果你喜欢的姑娘十恶不赦,与整个苍生为敌呢?”
    他眉梢一挑,悠悠道:“你说的那个与苍生为敌的姑娘是指魔界的三公主么?她倒是最典型的蛇蝎美人,只是她如今已经嫁人了,别人家的媳妇儿纵使再貌若天仙,对我而言也不存在半点吸引力。更何况,如今的三千世界好像再没有比三公主更心狠手辣的美人了,所以你的假设根本就不成立。”
    我别开眼,瞧着天上飘过的两朵乌云,岔开话题道:“这天气估摸着要下雨了,在去放那些朱雀长老前,我们要不要先回客院收衣裳?”
    碧方随意瞥了一眼,轻嗤道:“不必了,那分明是雷公喜好调戏小仙娥的老毛病又犯了,正在被撞破了他好事的电母追杀呢。”
    我:“……”
    一开始当我与碧方步入地牢的时候,朱雀族的长老们个个都态度十分倨傲,任凭我如何劝说,他们都吹着指甲掏着耳朵不愿搭理我。
    可随后当碧方优雅抬手,用指尖在空中缓缓凝聚出一朵香气馥郁的巨大青莲后,那些朱雀长老们却瞬间变了脸色急忙叩倒在地,为首的凤离更是呆滞了好半晌才声音颤抖道:“混沌青莲,您,您是瑶华帝君……”
    然而话未说完,便被碧方挥手打断道:“在下正是瑶华帝君坐下的看门小仙碧方。”
    凤离神色一凛,立马十分配合的点头称是。
    碧方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接着道:“这些日子虽然诸位都被囚禁于此,但朱雀王凤莜却依旧将族中打理得井井有条。世袭制什么的是凡人才喜欢做的事,而我神族一直是能者居之,我曾将此事禀明过帝君,他亦觉得凤莜殿下很适合为朱雀之王。”
    我惊恐地看着这个说谎话一点都不脸红的家伙,这些日子他明明一直都与我在一起,什么时候去寻过帝君了?若这些朱雀长老因为好奇而去求证的话,我觉得我离被真火烧成烤虎肉的日子就不远了……
    然而就当我以为那些朱雀长老肯定不会相信这样拙劣的谎言,我暗地里已经将手搁到了乾坤袋上准备随时祭出护身法宝带碧方逃离的时候,以凤离为首的所有朱雀长老居然统一对着碧方恭敬叩首道:“谨遵帝君圣意,从今天起朱雀族上前皆真心侍奉凤莜王上,听从王上号令,从此再不敢有二心。”
    随后碧方提出让他们多看护好凤莜,一旦有情况发生便速到西方来知会的要求,朱雀长老们也都一一应下,只唯独在我们准备离开之时,凤离双拳紧握,鼓起勇气看向碧方,结结巴巴道:“敢问帝,额,碧方仙君,待此事完结,我等有幸去莲台山受帝君点拨一二么?”
    碧方颌首,淡然道:“这是自然。”
    随后朱雀长老们立马笑得牙不见眼,比起族中王位,能受帝君点拨,整体增加族中实力,间接提高族中声名这样的事,显然才更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欢喜。
    而我便趁此机会一把拉过碧方,以最快地速度驾云开始往西方逃离,直到已经彻底看不见朱雀族地,我才松开他的手,磨牙道:“你疯了!现在谁不知道瑶华帝君去云游三界万年未归,到时候若那些长老去到莲台山却并没有碰到帝君的话,你这番玩弄他们的尊严,之后肯定会被整个朱雀族追杀的。”
    他侧头看我,微微抿唇:“你在担心我?”
    见他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我估摸着以他与瑶华帝君的关系多少应该知道点帝君归来的内部消息,便压下了心头的担忧,只平静地回看他道:“瑶华帝君应该并知道朱雀族究竟有多少长老罢。”
    碧方挑眉问我:“你想干什么?”
    我对他挤挤眼:“你说到时候我也用凤仙花把头发染成红色,伪装成朱雀族的长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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