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游戏有人加好友怕是个托怎么分别好友是不是游戏托,不想和托是好友,怕删错,怎么才能发现是不是真的游戏托

听说,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彼此之间会有磁场在相互吸引。

曾经我不信,因为太玄乎,可直到我听到了昨天在张馨予婚礼上的誓词:

张馨予:我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我要等的那个人。

何捷:面对你时,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无奇。

我知道,你是我要等的那个人

31岁的张馨予,昨天嫁给了爱情。

婚礼虽然没有那么奢侈隆重,却十分地浪漫温馨。

很多时候,感动我们的并不是多盛大的婚礼,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

在最合适的年纪,遇见了想嫁的人。

这是一种幸运,更是一种来自上天的恩赐。

婚礼上的张馨予,穿着洁白的婚纱,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幸福。

在这条铺满鲜花的尽头,站着一个可以给她依靠、给她肩膀的男人,叫何捷。

他们的结合,叫“ 永 捷 同 馨 ”

他会轻轻地捧着她的脚,宠溺地说:不是鞋美,是脚美穿什么都好看,没有鞋能称得上我老婆。

他会轻轻地为你拭去眼角的泪水,心疼地告诉你: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往后余生,有我爱你。

他会轻轻地亲吻你的嘴角,幸福地像个孩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老婆,一辈子不离不弃。

前任无情插的刀,是最可怕的毒药

曾几何时,张馨予这个名字,伴随着一堆的黑料。

坐台小姐、美空模特、整容变脸、为了上位而不择手段,那些对于一个20几岁女生而言难以承受的谩骂,她全部都经历过。

可对她打击最大的,恐怕还是来自前任李晨,为了现任范冰冰而向她开炮的冷漠和无情。

爱你时,你是全世界最单纯的女孩,天涯海角,有我相伴;

不爱你时,你是出轨第三者的张小姐,愿你一路走好,从此不再有交集。

都说分手应该体面,从此不论过去是非,彼此转身向前看。

可是李晨却用一篇长文,指责张馨予出轨,让她陷入千夫所指的尴尬处境。

冰冷的话语,凉薄的旧情。

他说,这是为了保护冰冰不受伤害,用尽我一切可能。

可是,当王思聪公开挑衅范冰冰时,他却全然没了攻击张馨予时的勇气和魄力。

原来,有些不顾一切的保护,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的确,一个分手后还公开说前任是非的男人,真是不值得。

还好,我错过了你,才有了今天的幸运。

女人这一辈子啊,没遇见几个人渣,哪能轻易穿上婚纱。

独自走过绝望的路,才会迎来成长与幸福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女人会说出这句话:我想我会一直孤单。

刘若英唱这句歌词的时候,正陷入一段两难。

可张馨予说这句话的时候,恐怕已经到了绝望的极端:

被前任挑刺,被无端打压,被网友谩骂,被病痛折磨。

她的小号里,写尽了她的心酸。

那段时间的张馨予,无论做什么都是错。

做公益,是在作秀;好好拍戏,是玷污了角色;晒生活照,是在摆拍洗白……

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里,有太多人躲在键盘背后,残忍地挥着语言的匕首。

他们并不了解真实情况,甚至就连你是谁都难以分清,就开始宣泄着他们的情绪和戾气。

可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你没办法也不可能拒绝这些伤人的声音。

你只有一个熬过最艰难的路,才会等来花开的幸福。

那些打不倒你的流言蜚语,终将使你变得更加强大。

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还好,你来了,在我还相信爱情的时候。

如果不是那一档综艺,或许就连张馨予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爱上一个军人。

在每个女孩小时候,都会对这身军装充满向往。

我们憧憬在未来某一天,有一个勇敢威武的男人,步伐坚定地走进我们的生活。

何捷,军三代,爷爷参加过抗美援朝,父亲在军校执教。

他本人也非常的优秀,武警广东总队二支队特勤中队中队长,上尉警衔。

大二时,就随校前往西藏反恐维稳及汶川抗震救灾,还曾多次在国内或国际多项对抗中,取得优秀的成绩。

两人相遇在综艺《神犬奇兵》,何捷就是张馨予的教官。

女明星和男教官的爱情,听起来就像是偶像故事里的剧情。

可爱情来的时候,哪有那么多的道理。

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微笑,一次忽然碰撞的注视,以及一瞬间被撩拨的心意。

初见时,他是严厉的教官,而她是笨手笨脚的女学员。

不但动作慢一拍、不规范,就连美丽的长发都是一种累赘。

可他却在她倔强的眼神中,看到了她不同于外表的坚强和果敢。

张馨予的认真和勇气,让何捷忽然对这个女孩子,有了一些别样的看法。

为了不影响整个团队的训练,张馨予主动找到了何捷,向他借剪刀,剪去这一头青丝。

别说是一个女演员了,就连一个普通的女生,恐怕都不愿意为了一个节目剪掉自己蓄了四五年的长发。

面对她的勇敢,他说: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你剪好头发。

他得知她的不忍心,却也陪她走出这一步。

何捷一边帮张馨予剪着长发,一边注意着镜子里她的表情。

只有真的在乎,所以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吧。

因为在乎,才会不停鼓舞:这是一条你与过去的分界线。

跨过去了,你就会成为更好的你。

也就会遇见真正对的人。

他心疼她的坚强,却更愿意看着她微笑的脸庞。

剪完头发之后,何捷想方设法地逗张馨予开心,为她唱歌,想让她忘记这一刻的难过。

他的眼神里,满是宠溺;她的目光里,全是柔情。

张馨予曾在小号中说过:生病的时候,特别希望我的真命天子别再迷路了。

生病的时候,总是特别脆弱。

可是只要有你陪着,药再苦,针再痛都是一种幸福。

因为在节目中需要经常跪着和狗狗交流,张馨予的腿部皮肤需要长期接触湿润的草地。

还因为不够熟练,几次被警犬拖倒在地,导致患上了接触性皮炎。

得知这个事情的何捷,立马提出要带她去看医生。

可她却一直咬牙坚持,嘴硬地说不按就不疼了,还一直对着医生说没事没事。

那一刻,何捷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张馨予。

“她是一个特别能吃苦,而且不愿意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的人。”

她的坚强和独立,让他心疼;而他的关心与呵护,让她温暖。

在朝夕相处中,他们渐渐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而张馨予,也逐渐走出了那段黑暗的低谷。

谢谢你爱我,不惧流言蜚语

曾经范冰冰和李晨公布恋情时,闹得非常轰动人人艳羡。

当时我就在想,以后张馨予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一定是一个心脏特别强大的人。

就连张馨予都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

可那又怎么样呢?爱情让我们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遇见了何捷之后,张馨予开始变得积极乐观,就连她的微博都开始有了生活的朝气。

谢谢你,用你温暖的大手,托起了我曾经不敢奢望的幸福。

有你牵着我,前方哪怕陡峭,我也一路安心相随。

她还是那个张小姐,一个依旧等待爱情,并且相信爱情的张小姐。

或许她曾经遇到了许多挫折与磨难,可是没关系,从此以后,她的身边有了可以依靠的伴。

他或许不那么富裕,却足够坚强勇敢;

他或许不那么有权势,却足够护她周全;

他或许不那么甜言蜜语,却足够给她心安。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没关系,你来了,我的幸福生活就开始了。

从今往后,愿你笑靥如花,不懂烦恼与忧愁。

往后余生,让我伴你左右,从此幸福和长久。

第31章 玫瑰花房(5)


  男人满身煞气, 声音却冷漠, 语调平而缓,像地狱里来的玉面修罗, 冰层下那一把冻火寂静地燃烧。
  时吟被他拽到身后去,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从几乎瘫在地上的男人脸上看到惊恐的神色。
  他西装外套散乱,扣子因为刚刚的动作开几颗,嘴唇颤抖着:“你要……你干什么!这可是公共场合!”
  顾从礼勾唇,没说话,直接拽着他手腕就往外拖。
  男人发出了杀猪似的嚎叫, 在地上奋力挣扎,这下几乎全场的人都看过来了。顾从礼没听见一样, 拖着他像是拖着什么死物, 一路往外走。
  哐的一声, 大门被关上, 嚎叫和骂声被隔绝在门外,隐隐约约。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左右,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脸懵逼。
  时吟反应过来, 转身就要往外追,被林佑贺一把拉住:“马上到我们了。”
  她抿了抿唇, 脚步停住, 还看着宴会厅大门的位置。
  少女漫的颁奖部分结束, 紧接着轮到时吟她们。相比较刚刚那组甜甜的美少女组合, 他们少年漫这边就显得不太和谐。
  只有时吟一个女的,时一老师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下面议论纷纷,不过她现在心不在焉,完全没注意到众人都在说些什么。
  她右边站着林佑贺,脸色则比她看起来还臭,皱着眉,一脸“完没完”“还没完”“怎么这么多话”“跟老子多说一个字儿就让你死”的表情。
  大概是他身上杀气太重,他们这波比刚刚那波耗时短了一截儿,一下台,时吟就小步往外跑。
  这高跟鞋鞋跟又细又高,时吟又很少穿这种鞋,不敢跑得快了,没几步,后面林佑贺就跟过来:“刚刚怎么回事?”
  时吟想起那张近在咫尺的油腻腻的脸就一阵反胃,完全不想回忆。
  她皱了皱眉,摆摆手:“没什么。”
  两人走到门口,推门出去,刚好顾从礼从外面进来。
  他一个人,黑色的西装工工整整,半点儿没乱,抬着手,正在系袖扣。
  时吟愣了下:“主编?”
  他没看她,视线落在旁边林佑贺身上,微眯了下眼。
  敌意分明,林校霸到底也是扛把子的出身,这方面非常敏锐,也侧过头去。
  两个人个头相当,但是这么看起来,林佑贺这身堪比健身教练的腱子肉,无异看起来更硬一点儿。
  电光石火,噼里啪啦,西伯利亚冰原的冷气又开始呼啦啦的往外吹,阴森森的。
  时吟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纠葛,只觉得今天一定是诸事不顺,不宜出门。
  她赶紧往前了一步,插在两人之间,“啊”了一声。
  时吟真诚地看着他:“主编,我脚崴了。”
  顾从礼一顿,垂眸,看着她细细白白的脚踝,片刻,抬眼,神色淡淡:“完了?”
  顾从礼点点头:“在这儿等我,我去说一声,送你回家。”
  时吟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一顿,扫了一眼旁边的人,又道:“你跟我一起过去,赵编辑也有事找你。”
  你他妈是瞎说的吧。
  时吟却不疑有他,点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两个人进去,里面的人两两三三往外走了,《赤月》编辑部那边正张罗着聚餐,到处找顾从礼。
  一看见他过来,刚刚门口那个小实习生热情的跑过来:“主编!”
  走近了,看见时吟,他又脸红了,腼腆地低声道:“时一老师。”
  时吟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张娃娃脸觉得好可爱:“你好。”
  顾从礼走过去,挡在两人之间,按着小实习生的肩膀给人按回去了:“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时吟:“赵编辑不是找我吗?”
  小实习生“咦”了一声,伸脖子过来:“赵哥在——”
  顾从礼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小实习生一顿:“——哪儿呢?我也找了他半天呢。”
  顾从礼满意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两个人往编辑部众人那边走,一过去,小实习生就被拉过去,一群男男女女露出如狼似虎的表情,压低着声音异常兴奋:“那是时一吗?一起过来那个,真的是时一?”
  “兄弟们你们看到了吗!是美少女啊!美少女啊!”
  “这次《鸿鸣龙雀》那个时一老师?说是女孩子的时候我还没信,我以为至少是短发的看起来很帅的那种啊!”
  “女孩子真的能画出那么燃的漫画啊。”有人感叹。
  其中一个女编辑不乐意了,瞪他:“女孩子怎么了?”
  那编辑讪讪:“不是,我的意思是,时一老师看着就是很温柔那种小仙女人设啊。”
  话音落,大家都沉默了,静静地,偷偷摸摸地看着靠着墙边站安静等着的姑娘。
  细腰长腿,懒懒地靠在墙边,唇瓣红润,长睫低垂。
  她似乎是站得太久了,有些累,左脚轻轻抬起,又落下,反复了几次,裙摆的边缘随着动作轻轻起落,膝盖往上一点白玉似的大腿若隐若现。
  女编辑低低叹息了一声:“杀手。”
  小实习生红着脸,一手按着赵编辑的脑袋:“赵哥骗人,我觉得时一老师就算不洗头也能出道。”
  被众人挡在身后按着半蹲着的赵编辑:“你能不能松开我?我为什么得蹲着藏着?”
  没人搭理他,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
  女编辑诶了一声:“那男的看着是不是有点眼熟啊,之前是从阳的主编吧,跳槽去巨鹿了?”
  赵编辑伸头出来看了一眼,果然,时一老师面前站了个男人,垂头微笑着,在跟她说话。
  两个人离得太远,也听不清说什么。
  女编辑愤愤道:“这是来挖角了?想要《鸿鸣龙雀》的连载吧。”
  之前颁奖礼上,顾从礼本来在跟他说话。
  两个人站在靠后的地方,赵编辑站里边儿,正说着,一抬眼,就看见站在另一头的时吟。
  她身后站了个男人,靠得很近
  赵编辑最开始以为,两个人在说话。
  后来发现,好像又哪里不太对劲。时吟始终没什么反应,而男人肥胖的手虚虚地悬她腰部的位置,脑袋正往上凑。
  赵编辑“哎”了一声,皱眉:“时一老师后面那男的看着怎么好像——”
  时一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顾从礼就回过头。
  他一句话还没完整地说完,他人已经过去了。
  赵编辑也是三十多岁的老油子了,这种事情,多多少少能够看出来一点儿。
  想起顾从礼当时的模样和那男人后面的惨状,他表情平静而慈悲:“这不是来挖角了,这是来找死了。”
  顾从礼和副主编说了几句话,简单交代了一下,人过来。
  时吟穿着这么高的跟从过来站到现在,累得脚跟疼,一看见他过来,眼睛都亮了,连忙直起身来走过去:“好了?那咱们快点儿回家吧,我快累死了,我也好饿。”
  不知道是不是哪句话取悦到他了,他勾唇:“嗯。”
  时吟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心地观察他,觉得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甚至还有些松散轻松。
  时吟斟酌了下:“主编,您刚刚去打架了吗?”
  “没有。”两人进电梯,顾从礼抬手,按了电梯按钮,关门。
  时吟心有余悸:“我看你把他——”她比了个姿势,“那样,拖出去的,吓死我了。”
  他笑了一下,侧头垂眼,棕眸幽深:“他碰你哪儿了?”
  时吟眨眨眼:“他没碰到我,哦,头发,”她有点厌恶地皱起眉,“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感觉他鼻子上的油都蹭到我头发上了,我想洗澡,好恶心。”
  “一会儿回家洗。”
  “一进家门就洗。”
  顾从礼很有耐心:“嗯,一进门就洗。”
  到一楼,电梯门开,时吟跟着他走出来,顾从礼去取车,她站在门口等。
  酒店里面冷气开得很足,到外面来夏夜的风带着热气和暖意,比里面温度高上不少。
  时吟等了一会儿,顾从礼车开过来,侧身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她拉开车门迫不及待地窜上去,站了几个小时的脚终于得到了休息,她轻轻舒了口气,气音绵绵软软,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顾从礼突然转过头来。
  酒店外灯火通明,光线被车窗上的遮光膜过滤了一层,昏黄的影斜剪过他半张脸,眉眼皆隐匿在阴影里,只剩下微抿的唇。
  时吟疑问地看着他。
  顾从礼喉结滚了滚,扭过头去,抬手拉开领带,解开衬衫领口纽扣。
  苍白的手,修长食指扣住领带结,向下拉松,解开纽扣,露出一点点锁骨的前端。
  明明是很自然又普通的一件事,他做起来像是在色.诱,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种禁欲的性感。
  这个男人每次都是这样,她以为他是温柔的圣人的时候,他变成禁欲的神仙,又在她接受了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人设以后,自然地变成了妖精。
  每一个动作都能吸干净人血的那种。
  时吟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也扭过头去,单手撑着脑袋假装看窗外的夜景,脑海中开始默读佛经。
  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第32章 玫瑰花房(6)


  行驶的车上本身就容易犯困, 她踢着高跟鞋靠在副驾驶里,头靠着车窗框昏昏欲睡。
  不到七点, 天没完全黑透, 街上灯已经亮起来了,车里安静,没人说话。
  顾从礼不像是那种会放车载音乐的人, 她玩了一会儿手机, 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 懒洋洋地重新靠回去,半开的车窗有风灌进来, 她长发被吹得翻飞。
  顾从礼微微偏了下头, 余光瞥她一眼,抬手不动声色把车窗关了, 又打开了车里的空调。
  时吟半闭着眼靠着车窗框, 察觉到动静微微掀起眼皮子, 带着困意小声道:“怎么了, 这样不热吗?”
  “嗯, 开了空调, 外面空气不好。”
  时吟“唔”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等了一会儿,空调温度降下来, 时吟闭着眼, 肩膀轻轻缩了缩。
  顾从礼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等红灯期间, 他手机响了。
  只一声,他垂手按了静音,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才拿起来。
  来电是一串手机号码,没有存起来。
  顾从礼停了几秒,接起来,没说话。
  还是那边的女人先出了声:“小顾啊。”
  顾从礼“嗯”了一声。
  女人声音有点小心翼翼的:“夫人最近的状态一直不太好,明天周六了,我早上应该就要走,又不太放心她上午一个人在家,你看你有没有时间能早点过来?”
  顾从礼沉默了一下:“嗯,那我明早过去。”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又试探性道:“我知道你孝顺,但是其实我感觉夫人在家的这段时间状态反而不怎么好,毕竟没有专业的治疗手段和医护人员,不如还是把他送到——”
  “曹姨,”顾从礼淡淡打断她,“我在开车。”
  曹姨赶紧道:“那好好好,先不说了,你开车,明天早上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
  那边曹姨才把电话挂了。
  倒计时的秒数刚好过去,顾从礼放下手机,单手把着方向盘,踩油门。
  车里依然一片安静,他侧头垂头,时吟没睁眼,依然斜歪着脑袋靠着,睡得正香。
  身上抹胸小礼裙,纤细柔韧的脖颈往下是锁骨,皮肤瓷器似的白,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看起来脆弱又纤细,安静而无害,他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按在她锁骨边缘。柔软细腻的,温热的触感。
  仿佛稍稍用些力,她就会碎掉。
  高三毕业那天两个人在天台见过面以后,顾从礼就像是被魇着了。
  时吟开始频繁地在他的梦里出现。
  有的时候只是很平常的场景。
  他坐在办公室里,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上面印着个脸扁扁平平,看起来很蠢的猫,高腰的牛仔短裤,一双笔直长腿。
  手里提着满满的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全是桃子。
  她将桃子放在桌上,摊开手,掌心是一条条被勒出来的,深深浅浅的红色印子。
  也有很是有点荒唐的。
  她穿着啦啦队的衣服,抹胸的上衣上面坠着塑料的彩色小亮片,短短的裙子半掀,蕾丝的边缘若隐若现。
  修长的腿勾着他的腰,白皙纤细的手扣住他肩胛,指尖掐进皮肉。
  他垂眸,她睁开眼。
  湿漉漉的眼眸看着他,眼角染着红,微微抬起头来,朝他笑了。
  柔软的唇瓣贴上他颈间动脉,像进食前的吸血鬼做着最后的润滑。
  下一秒,尖锐的獠牙刺入肌肤。
  顾从礼仰起头,抬手,托住她后脑按向自己颈间,耳边听着她急促吞咽的声音,任凭血液顺着动脉血管一点点流失。
  他觉得梦里的自己大概是疯了。
  她对着他笑,他就把命给她。
  这样的影响不太对劲。
  那些他以为自己从来没又注意到过的,关于她的细节,开始在梦里一点一点的展现。
  这种超出自己控制以外的情况的发生,让他产生了某种无法言喻的烦躁感。
  他觉得这个城市和他大概不太对盘。
  所以他走了,从南美到北欧,时间过得很快,四年也就这么过去了,也试着去谈女朋友,和适龄的女人约会,然后很快就没了结果。
  无论去哪里,遇到什么样的人,都只会觉得寡味并且懒得应付。
  顾从礼本来以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
  时间平淡而平静的,无波无澜的流逝。
  直到他再一次遇见时吟。
  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短裤站在摇光社的前台等谁,纤细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撞进他的视线里,和记忆深处的某个人完美的重合了。
  仿佛有谁举着一桶油彩兜头泼来,原本寡淡的灰白色世界以她为起点,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得鲜活生动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
  却让他直截了当推了之前一起创业的同学的邀请,去《赤月》做主编,直接把她划到自己手下。
  上任第一天,顾从礼突然有点犹豫。
  那种对于失去掌控的人或事的排斥感,让人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但她像诱人的陷阱。
  她穿着薄薄的睡裙,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站在别的男人旁边,对他摔上了门。
  那一瞬间,顾从礼几乎笑了。
  这个姑娘,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胆子依然很大。
  摔他的门,发微信骂他,甚至还去相亲。
  碰见她相亲的那天,猛兽被关在身体里嘶吼咆哮,顾从礼情绪差点失守。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是在他控制内的,他的人生道路,他走过的每一步,都应该是事先预设好的。
  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烦。
  烦躁,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越靠近她,就越失控,越抵触,就越忍不住靠近。
  重新遇见她以后,那种原本还能控制住的陌生情绪像是细菌终于找到了培养皿,不断不断的滋生,愈演愈烈。
  顾从礼决定不再刻意控制,不再挣扎。那种几乎雀跃的,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的感觉太美妙,给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带来的唯一的颜色。
  既然她去相亲,那就让她没空去想别的男人,让她把三十多张原稿一个礼拜画完。
  陆嘉珩给他回国接风的时候,顾从礼偶然遇见了秦研。
  和时吟是同级生,和她班里的同学好像也很熟悉,还要去参加他们的同学会。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秦研就高高兴兴地带着他一起去了。
  顾从礼就猜到时吟一定会来。
  结果她果然来了,不仅来了,还一路和她那个老同学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
  继男性编辑,相亲对象以后,还有个老同学,她跟身边每一个男人都要更亲近一些。
  顾从礼觉得有必要划个地盘,宣示一下主权。
  她只能看着他,她应该只看着他。
  是他做错了,他把她放跑了,又没有第一时间找回来,他应该付出一些代价。
  顾从礼找尽各种理由尽量不动声色的往她家跑,不能太热情,又不能太冷淡,
  无意间听见她那个相亲对象还要约她出去,他就让她画一大堆的原稿,早上到她家守了一整天。
  她刚睡醒时的状态太随性,太不设防,整个人软绵绵的一团,一举一动,每个眼神都是不自知的诱惑。
  顾从礼是个正常男人,而梦里的人就真实的,睡眼朦胧站在自己面前。
  他幻想着梦境成真的那天。
  他的小姑娘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仓鼠,他往前一步,她就会往后退一步,静悄悄地挖了个坑,把自己深深地藏进木屑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谨慎地往外看。
  他得慢慢来,一步一步不动声色的靠近,不能吓跑她。
  从酒店到时吟家差不多小半个小时车程,中间加上堵车,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开到楼下,顾从礼停车,熄了火,侧过头来。
  时吟睡得很熟,小小的一团被安全带箍在椅子上,脑袋斜歪着靠在车枕上,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在下眼睑的地方打下一点浅浅的阴影。
  她应该是长时间的作息时间不正常、熬夜,素颜的时候眼底经常会有淡淡的黑眼圈。
  现在上了精致的妆,眼圈被遮了个干干净净,颧骨的地方有一点点淡淡的腮红,呼吸的声音均匀又安静。
  顾从礼低低垂眼,趁着她睡着,肆无忌惮地,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昏暗的灯光下,能够看清她脸颊和鼻尖上细小的绒毛。
  视线下移,顺着眉眼鼻梁,落在她唇瓣上。
  她的嘴唇生得好看,唇色红润,上唇一颗小小的唇珠,唇线清晰,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勾起,会带起左边一个浅浅的梨涡。
  她没有不好看的地方。
  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美,美得让他想要将她藏起来,关在房间里,让她只被他一个人知道。
  四周寂静,偶尔有晚上散步遛狗的人远远路过,远处小区的小花园里又小朋友的笑闹声。
  顾从礼解开安全带,单手撑着副驾驶的靠背,倾身靠近,低垂下头。
  冰凉柔软的唇,轻轻吻上她温热的唇角。

第33章 玫瑰花房(7)


  大概十几分钟后, 时吟睁开了眼。
  虽然说是天长,但也入了秋,天空说黑就黑, 夜幕初初降临。
  她揉揉眼睛,睁开眼,懵懵地看着他, 声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顾从礼转过头来:“没多久。”
  时吟坐直了身子,解开安全带看外面:“天都黑了。”
  “嗯,我们出来的时候也快黑了。”
  她“噢”了声,靠进椅子里,一动不动, 缓神儿。
  时吟刚睡醒以后都会进入一段时间的混沌状态, 神情比较恍惚, 要适应一会儿, 人才会清醒过来。
  顾从礼也不急,一时间没人说话,过了两三分钟,时吟打了个哈欠, 揉了揉脸,扭过身来:“主编, 今天谢谢你。”
  他淡淡“嗯”了一声。
  时吟低垂着头:“那, 我先上去了?”她想了想, 补充道, “改天请你吃饭。”
  他微微歪了歪头, 忽然笑了一下,开车门锁,咔哒一声轻响,“上去吧。”
  时吟开了车门,下车,翻出钥匙,开楼下防盗门,小身影窜进去,消失不见了。
  顾从礼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家窗户有灯光亮起。
  他下了车,站在车门口,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顾从礼仰着头:“到家了?”
  她那边安安静静的,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打给她,反应有点慢似的:“唔?喔,到了。”
  那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动,然后,客厅里灯光亮起,过了几秒,小姑娘的身影出现在客厅窗边,单手撑着玻璃往下看:“刚刚没开,”
  “嗯,那我走了。”
  “嗯……”她的声音软软的,有些轻。
  顾从礼挂断了电话,上车关门,车子消失在视野里。
  时吟抓着手机,唰地转过身来,背靠着玻璃窗,愣愣地看着空旷客厅,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砰砰砰地,快得像是要跳出来了。
  她在车子上一直睡得不太踏实。
  半睡半醒的感觉,朦朦胧胧觉得自己是睡着了,可是却隐隐又有种,自己还在思考的感觉。
  直到有什么东西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唇角。
  那触感冰凉干燥,太轻太短,仿佛蜻蜓点水似的,仅仅只是一瞬间的触碰,甚至让时吟恍惚觉得是她的梦境。
  可是这梦也太真实了。
  真实得让她甚至好像感受到了他目光的注视,温热的鼻息。
  时吟没有什么时间去纠结思考之前那个触碰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是她做了个纯洁的春梦还是现实,因为颁奖仪式过后,就意味着截稿期又临近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接下来是漫长的,无边无际的折磨。
  时吟的第二话草稿分镜之前推翻过几次,画了好几版,最终顾从礼才点了头。
  不得不承认,自从换了他以后,连梁秋实都说,她的原稿比以前要好些。
  倒不是赵编辑的工作能力不行,只能说这个男人的龟毛和强迫症已经达到了一定境界,就这样,他对时吟分镜草稿的评价也都还是“勉强到及格线”。
  两天后,时吟接到了巨鹿主编的电话。
  巨鹿也算是摇光社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一起举办夏季新人赏的出版社之一,只不过比起少年漫,他家少女漫部分更为出彩,很多知名的少女漫画家都在他家。
  不过今年,他们创了新刊,开始重点培养少年漫部分,签下了不少作者,单行本发行量连着几周霸占排行榜前列,势头很猛。
  颁奖仪式上,时吟在等顾从礼的时候,巨鹿的主编跟她要过联系方式。
  那张名片也一直放在手包里没拿出来过,如果不是这通电话,时吟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个人了。
  时吟对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姓杨,样貌端正,笑起来十分亲切,聊起天来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情商很高的帅哥。
  杨帅哥是个很干脆利落的人,直接开门见山,表示巨鹿这边想要《鸿鸣龙雀》的连载,许诺了单行本的印数。
  不得不说,确实让人心动。
  时吟毕竟是职业漫画家,也是要靠这个吃饭的,对方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她那点微弱的对摇光社的喜爱之情几乎摇摇欲坠了。
  但是一方是四年来知根知底的合作对象,一边是新的尝试,而且现在她的编辑还是顾从礼,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更何况,她真的很讨厌换编辑,所有的事情都要重新磨合一遍,太麻烦。
  所以时吟考虑了三秒钟,然后委婉的拒绝了他。
  杨主编似乎也完全不气馁的样子,听着声音依然笑吟吟的,没什么变化,甚至还邀请时吟哪天有空出来吃个饭。
  看看别人家的主编!多么温柔!
  时吟估计如果是顾从礼被这样拒绝,大概寒冰都已经顺着电流冻过来了。
  她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这位杨主编,还真的来邀请她出去吃饭了。
  顾从礼到阳城的时候不到八点。
  从S市过来车程两个小时左右,周末的早上车流比工作日少,下了高速十几分钟到近郊别墅区。
  到最里面一排某栋别墅前,顾从礼下了车。
  清晨郊区的空气很好,初秋天气渐凉,阳城的温度比S市还要低上一些,他走到铁门前,翻出钥匙,打开紧锁的铁门。
  别墅所有窗子都焊了铁栏,整个房子都陷入在一片阴沉的寂静当中,顾从礼开了门,推门进去,是一尘不染的前厅。
  穿着围裙的女人正站在餐厅桌前,背对着门,垂头布菜。
  是她身后的人先听见的声音。
  顾从礼动作很轻,关上门的时候声音细微,女人却突然开始尖叫。
  尖利的高分贝的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房子里,顾从礼快步走过来,垂眼:“妈。”
  女人的叫声戛然而止。
  坐在餐桌后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盘着繁杂好看的盘发,五官精致,浅浅的棕色眸子里含着泪水和恐惧。
  她愣愣的看着顾从礼,惊恐的眼底,慢慢地溢满了温柔:“阿礼。”
  顾从礼没说话,从旁边曹姨的手里接过汤匙,一勺一勺往透明的塑料碗里盛了汤。
  女人温柔地看着他的动作:“阿礼,你回来了,怎么样,今天是不是考试了?内容难不难?”
  顾从礼把汤推到她面前:“嗯,不难。”
  女人很开心的样子:“你考了满分没有?”
  “真好,”她笑着拿起汤匙,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昨天还跟你爸说,阿礼是——”
  她话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白皙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
  一边哭着,一边将桌上的食物全都扫掉,盛着食物的碟子和碗全被扫下桌,噼里啪啦地掉在地毯上,滚烫的汤尽数泼在顾从礼手背上。
  她尖叫着抱住头,钻进桌底,颤抖着哭:“对不起……对不起,老公……”
  曹姨连忙将桌底的女人拉出来,和旁边的一个看护一起,半拖半抱着把人带上了楼。
  器皿全部都是塑料的,只有食物洒出来,顾从礼站在桌边,脊背僵直。
  他抿了抿唇,将地上的碗盘捡起来,放在餐桌上,去厨房洗手。
  手背烫得通红,冷水冲上去,两个小小的水泡,薄薄的一层皮肤含了一汪水似的。
  顾从礼找了一圈,没看见任何尖锐的东西,干脆关了水龙头,直接出去。
  没一会儿,曹姨人下来了,朝他走过来:“我给家里打过电话了,今天就先不回去了,下个礼拜再说吧。”
  顾从礼垂眼:“没事,我今天在这儿,您回。”
  “你可不行,夫人一会儿要睡个觉,醒了见不着我,你也管不了她,这上次不也试过了嘛,”曹姨笑了,“我这已经习惯了,掌握了窍门,你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说话,低垂着眼,安静下来的时候五官和女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曹姨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这两回回来也看见了,夫人状态现在还没有以前好,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你还是考虑考虑,也不能真的一直把她一个人关在这儿。”
  顾从礼沉默了一下,淡淡道:“她不想回去。”
  上次曹姨给他打过电话以后,他就回来跟她商量过了,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她抵触治疗。
  故意任由病情发展,甚至不惜有意地加剧,抗拒治疗,作践自己。
  就好像只要这样做,那个人就会突然心生怜悯,会可怜她,来看看她似的。
  下午五点,顾从礼走出别墅。
  寂静阴森的牢笼被打开,然后再次关上,他靠在铁门门口,点了支烟。
  别墅在这片的最后一排最后一栋,旁边前面那栋和旁边的都空着,四周安静得像是与世隔绝了。
  他仰头,天边霞光血红,入秋以后,天渐渐短了许多。
  手机微信提示声打破了寂静。
  顾从礼咬着烟,抽出手机,点开微信。
  上面一个红色的1。
  是那个很傻的猫头像的主人,他点进去,里面一条信息。
  ——主!编!!!第二话原稿画完传给你了!!!我!去!补觉啦!!!!!
  只从一行文字里,就能感受到她欢呼雀跃的兴奋。
  顾从礼看着那条信息,静了一会儿,有什么从他踏入这个城市时起就一直翻涌着的东西,在这一刻终于安静下来了。
  他突然直起身来,烟头丢掉踩灭,一边往车边一边打电话过去。
  响过三声以后,那边接起来。
  她果然很开心,哼着歌叫他:“主编晚上好,我刚刚把原稿传给你了,你看见了吗,这次我真的修了好多遍,画得我眼睛都瞎了,我现在继续睡眠来补充一下智商——”
  他坐进驾驶席,发动车子,打断她:“不许睡。”
  时吟愣了一下,紧张起来:“我哪里画得还是不行吗?”
  她似乎无语了一下,然后有点小炸毛:“那您这么坚定的不让我补觉是为什么啊!您先看啊,发现有问题的地方叫我就行了,我就睡一小会儿。”
  “不许睡,”顾从礼重复说,
  她静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小心叫他:“主编?”
  “就忍一小会儿,”他轻声说,音色比平日里冰片似的冷冽质感多了几分浑浊,“等我回去,回去就让你睡。”
  低哑的,像在诱哄,又像乞求。

第34章 玫瑰花房(8)


  七点多钟,顾从礼才到时吟家楼下。
  他下车落锁, 时吟家这小区不算新, 安全门天黑之前都不太关, 楼下很多老爷爷老奶奶聚在一块儿下棋聊天,其中好几个都认识他了,见他过来,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又来找你女朋友啦?”
  顾从礼“嗯”了一声, 上楼。
  到了她家的楼层,顾从礼走到门口,一抬眼,顿住。
  防盗门上贴了张纸条, 上面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清秀字体:对不起, 主编, 我太困了, 我先睡了,您千万别按门铃了, 微信见。
  顾从礼安静了半分钟,突然笑了。
  低低的,愉悦的笑声轻轻在安静楼道里回荡。
  他还是低估了这姑娘对他的影响力,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甚至,他都不需要见到她。
  顾从礼从裤袋里抽出手机, 点开了微信。
  她发了好多条微信过来, 他开车的时候太急, 根本没注意到。
  【主编, 您什么时候到,我好困啊。】
  【顾老板,你还要多久。】
  【主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太困了,我先睡一会儿,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吧。】
  【还是别给我打电话了,备用的钥匙放地垫下面,你自己进来吧。】
  顾从礼锁了手机屏,蹲下把门口地垫下面的钥匙拿出来,揣进兜里,直起身,按门铃。
  悠长,悠长地按着,然后松手。
  顾从礼其实也并不是那种早睡早起的健康养生卦,对于他来说熬夜是家常便饭,睡三四个小时是每天正常所需睡眠时间。
  但是她这个拖延症的毛病还有日夜颠倒的作息,也有点不健康过头了。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门开了。
  时吟连居家服都没换,头发扎成丸子,还没拆,可能是因为睡觉,乱糟糟的,通红着眼睛看着他。
  说实话,顾从礼每次看到她没睡饱的时候的这副造型和表情,都觉得很厉害。
  太英勇,太悲壮,哀怨又刻骨,极其震撼。
  又有点可怜巴巴地,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人心不由自主就软下来了,又有点儿舍不得不让她睡了。
  而且,每当这时,她都非常勇敢。
  比如说现在,此时此刻。
  小姑娘怒视着他,小兔子似的红眼睛里冒着愤怒的火光,她深吸了口气,强压下火气似的:“我在门上贴了纸条。”
  顾从礼睁眼说瞎话:“我没看见。”
  “我也发了微信给你,好多条,”她眼神泣血,一字一顿重复道,“好多条。”
  时吟气笑了:“是啊。”
  刚刚才陷入深眠当中就被吵醒的感觉太差了,让她甚至都没精力去回忆,和他上次分开的时候是什么场景。
  而且,这种事情,要怎么问啊。
  主编,您之前在车里是不是亲我了?
  时吟几乎已经把它当成一场春梦了。
  她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对顾从礼的执念竟然还这么深,执着到甚至已经开始做这种梦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扰人清梦的人,即使是白月光,也会让人有想把他拽着衣领子丢出去的欲望。
  时吟长出口气,闪身进门,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旁,头朝下一头扎进去,小腿悬空一截,搭在沙发扶手上。
  她随手拽了个抱枕捂在脑袋上,整个人栽进里面哼哼唧唧。
  哼唧了一会儿,没听到有声音,只感觉到头顶处的沙发轻轻凹陷。
  时吟微微侧了侧头,抱枕掀开一点点来,往外瞧了瞧。
  正对双一双近在咫尺的,浅棕色的眸。
  顾从礼坐在她头顶,单手拖着头撑在膝盖上,侧着身看着她。
  客厅里没看等,光线幽暗,时吟愣愣地睁着眼,连呼吸都忘记了。
  两个人对视了数秒,顾从礼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翻飞,带着种奇异的无辜感。
  时吟恍惚反应过来,扑腾着爬起来,拉开距离,跪坐在沙发上,瞌睡虫全没了,结结巴巴:“主,主编。”
  昏暗的光线掩盖了她红透的耳朵和不自然的神情。
  顾从礼就那么撑着脑袋,侧着身坐着,抬眼看着她:“晚饭吃过了?”
  “喝了杯牛奶……”
  他点点头,直起身来站起来,垂手,准备进厨房。
  光线很暗,但是他们之间距离很近。
  也是这么一下,时吟看见了他手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皱了下眉,双手撑在沙发上,跪在上面,往前爬了两步。
  顾从礼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垂眼,等看清了她的姿势,他下意识就想后退。
  还没来得及,她已经靠过来了。
  这次看得清楚了,几个烫伤的水泡,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已经破掉了,露出里面红红的肉。
  行动快于大脑,她没来得及思考,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跪坐在沙发上,扯到面前来仔细看。
  他皮肤很白,看起来就格外的触目惊心,鲜红的肉丝丝渗出血丝来,看得人心里几乎是抽了一下。
  她皱着眉,仰起头来瞪他:“怎么弄的啊,你怎么不处理。”
  “这你都能忘的吗?”
  “嗯,”他神情平淡,“急着回来。”
  时吟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话问出来的时候已经从沙发上爬起来,人站在上面,比他要高上一截,按着他肩膀,一把把人按下去了。
  顾从礼顺从地重新跌回沙发里,侧头看着她光着脚蹦下地,跑去开客厅的灯,又跑进卧室里,没一会儿,拿了个小箱子出来。
  时吟走到沙发前,将箱子放在茶几上,拽过他的手,像小学生一样,平放在他大腿上,去开药箱。
  药箱是时母给她弄的,时吟平时几乎没用过,最多例假的时候翻两片止痛片。她跪在他面前,扫开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盒,翻出最下面的一小瓶酒精,拿在手里,有点犹豫:“这酒精直接用吗?这太疼了吧?”
  时吟茫然地仰起头来,询问地看着他:“直接倒上去吗?或者我用棉签沾着那样?”
  “不知道,我没处理过,”他轻声说,“直接倒吧,方便一点。”
  “那水泡要挑破吗?”
  “消毒完怎么弄啊,直接用纱布包起来吗?”
  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跪在他面前,默默对着一只修长好看的,烫伤的手。
  时吟放弃了,箱子一推,坐在地上:“主编,去医院吧。”
  顾从礼笑了:“就这么一点,不用麻烦。”
  他说着,直接抽了根医用棉签,尾端沾上酒精利落地挑开没破的水泡,抬脚勾过茶几旁的垃圾桶拉过来,拿起小瓶子的酒精,直接浇在手背上。
  透明的液体淌过伤处,顺着中指指尖嘀嗒嘀嗒滴进垃圾桶。
  时吟看得直吸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
  男人眉都没皱一下,平静淡漠的样子就好像这不是他的手一样。
  时吟忍不住问:“不疼吗?”
  她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了:“那你倒是对自己温柔点儿啊。”
  顾从礼笑了一下,突然抬起手来,湿漉漉的手背举到她面前:“吹吹就不疼了。”
  声音很低,平淡得听不出来他是在撒娇。
  时吟不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有种很真实的,心跳漏了两拍的感觉。
  他说着这话时,她心都化了。
  别说吹吹了,无论让她干什么,她都愿意。
  果然,寒塘冷月随便说句软话,杀伤力就堪比核.武.器。
  时吟犹豫了几秒,舔了舔嘴唇,抬手抓着他的手腕拉到自己唇边,轻轻地,吹了口气。
  凉凉的气流吹在火辣辣的烫伤处,奇异的感觉让顾从礼觉得手背发痒,那股痒意通过手背指尖的神经末梢一路攀爬通遍了全身,顺着脊椎到尾巴骨。
  顾从礼垂眼看着她,眸光深邃幽暗。
  她抬起头来:“这样吗?”
  顾从礼一顿,迅速移开视线,抽手。
  被她抓着的那块儿手腕,还有清晰的残留。柔软的,温暖的触感和温度。
  女孩跪在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眼神干净又明亮。
  顾从礼从茶几上抽了纸巾擦掉往下滴的酒精,倏地站起身来,绕过茶几往门口走。
  时吟还没反应过来,视线跟着他到门口:“主编?”
  他弯腰,拖鞋放在鞋架上:“我去医院处理一下。”
  时吟“啊”了一声,连忙也站起来:“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他直起身,侧头,棕色的眸子在玄关暗黄灯光下显得很温柔,“一会儿别直接睡觉,记得吃点东西。”
  时吟瞌睡虫早没了,送走了顾从礼,回到客厅里,将茶几上的酒精和医用棉签一样一样收进医药箱。
  咔嗒一声扣上盖子,她抱着箱子,坐在地上开始发呆。
  她突然觉得有点糟糕。
  顾从礼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块异极相吸的磁铁,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时吟理智上把两个人的关系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真的越这样相处下去,她感情上就越清晰地开始动摇。
  截稿期前后是编辑部最忙的时候。
  顾从礼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呆了一会儿以后又开始忙起来,时吟的日子也终于能够消停下来。
  期间几次,她想发个微信问问他的手怎么样了,还是忍住了。
  想了想,挑了之前从网上查到的关于烫伤以后的护理,截图发给了他。
  休息了三四天,时吟再次收到杨主编的微信。
  问她最近有没有空,想要约她出去吃个晚饭的。
  时吟有点没搞懂,她本来以为这杨主编当时就是客套一下,没有想到他真的来找她吃饭了。
  对此,方舒的想法很肤浅,也很粗鄙:“他想泡你。”
  时吟不好意思了:“我知道我美若天仙如诗如画,从初中到大学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异性不计其数,但是没想到原来我有这么的,人见人爱啊。”
  “……”方舒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那你去不去。”
  时吟其实有点懒得。
  可是却是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去吧,”方舒很干脆的帮她决定了,“你不是说那个杨主编一表人才品行良好,万一能发展出一段你侬我侬的罗曼蒂克呢。”
  “而且,”她抬手一指,道出了重点,“你不是说顾从礼天天勾引你,让你心痒难耐欲罢不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吗,正好可以谈个恋爱,治疗一下你这病。”
  时吟:“为什么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像个变态啊?”
  “你不是吗?只对顾从礼一个人变态的性冷淡。”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非顾从礼不可的性冷淡,时吟同意了。
  两个人约在隔天晚上,餐厅是杨主编选的,一家颇具格调的西班牙餐厅,据说主厨是个很帅的西班牙小哥哥,而且餐厅位置很少,要提前预约,非常难定。
  这家餐厅那边时吟之前没去过,不知道过去要多久,怕迟到,所以提前很久就出门了,结果到那里需要的时间比预想中要少很多,她提前到了,杨主编人还没到。
  她给杨主编打了个电话,报了名字,侍应生带她到靠窗的桌边等。
  刚坐下没两分钟,时吟手机响起。
  时吟愣了愣,有点犹豫,甚至莫名生出了某种,心虚的感觉。
  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接起来了。
  顾从礼那边很安静,有轻轻的背景音乐响起,莫名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可是她一时之间想不到,“喂”了一声。
  他问:“你在哪儿。”
  时吟秒答:“在家。”
  时吟莫名地,有点不安。
  越来越心虚,下意识就说谎了。
  明明好像也没有必要,她出来吃个饭而已,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电话的另一头,男人始终保持着沉默,他那边的背景音乐声通过电流轻轻落入耳膜,带着种异域的味道,有种恍惚的,和什么重合了的感觉。
  过了十几秒,顾从礼才继续道:“是吗,”他声音平静,“西班牙菜我也会烧,做得比这个厨师好吃。”

第35章 冰原与月光(1)


  时吟想起来这音乐声为什么耳熟了。
  此时此刻, 这声音正响在她耳边, 不只是通过电话, 而是明明白白地,在她耳边。
  来自这家餐厅的BGM。
  她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压低了身子, 四下张望了一圈儿。
  顾从礼和她隔着个长吧台, 人靠在墙边看着她的方向。
  两个人距离有点远, 他五官看不清楚,神情晦涩难辨, 音色沉沉:“在家?嗯?”
  “主编,我错了, 我怕你觉得我在偷懒。”时吟可怜巴巴地说。
  远远地, 她看见顾从礼似乎是笑了一下:“你怕我?”
  时吟狂乱点头:“怕怕怕, 怕的怕的。”
  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拿着包包走过去了。
  她今天穿了条高腰阔腿裤,入秋昼夜温差大,奶灰色雪纺衬衫外面加了件小外套,此时被她脱下来挂在椅背上,长发披散着,发梢带自然卷,有点温柔的日系穿搭。
  鞋跟不高,却很细, 裤腿下面露出一段细瘦白皙的脚踝。
  几年过去, 时吟衣品变得彻头彻尾, 当年那个T恤运动鞋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虽然在顾从礼看来,她还是小。
  二十出头的小丫头而已。
  小姑娘挂了电话,走过来,站在他面前,朝他傻笑,表情颇为讨好:“嘿嘿。”
  时吟眨眨眼:“这么巧,您也在这儿吃饭啊。”
  顾从礼平静看着她:“你的男伴儿挑餐厅的品味都不错。”
  她睁大了眼:“您怎么就知道我是和男的出来吃饭啊?”
  顾从礼没说话,朝她身后微微扬了扬下巴。
  时吟扭过头看去,杨主编人刚到,正被侍应生带着走到她刚刚坐的那张桌边。
  她老实巴交坦白:“我跟他不熟的,出来吃饭是第一次。”
  顾从礼微眯了下眼:“我熟,巨鹿的主编杨经纬。”
  “哇,”时吟眼巴巴地看着他,啪啪鼓掌:“主编真是无所不知啊。”
  她的马屁,并没有换来顾从礼多哪怕一个表情。
  西伯利亚冰原代表性人物现在冷得能往下掉冰碴子了。
  再回头瞅瞅,杨主编已经坐好了,看见了她的衣服在旁边挂着,大概是以为她去了洗手间。
  时吟转过身来:“那我先去吃个饭?”
  顾从礼:“吃饭?”
  时吟讪讪:“约都约好了,我总不能跑路吧。”
  她一愣:“什么?”
  顾从礼垂眼,神情阴郁:“告诉他有事,然后跟我回家。”
  时吟以为自己听错了:“主编,您真幽默。”
  他笑了,薄唇轻扬,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试图和他讲道理:“主编,您看,刚刚骗了您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没有跳槽的意思,《鸿鸣龙雀》我既然已经交给您了,决定还在《赤月》连载了,我就不会反悔的,我跟杨编辑只是私下单纯的吃个饭,朋友之间的那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每多说一个字,顾从礼的表情就更阴沉一分。
  浅棕的眸暗沉沉的看着她,有什么东西仿佛下一秒就会奔涌而出。
  良久,他虚着眸光,轻声道:“朋友之间的?他对你的心思也是朋友之间的?”
  时吟沉默了一下:“是吧。”
  顾从礼气笑了:“要么你去跟他说,要么我去。”
  “你有事,饭不吃了。”
  你他妈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时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服软讨饶不行,讲道理商量也不行,这个男人莫名其妙到没法用常理解释,她也火了:“主编,你是我的责编,我是你手下的作者,我们之间是工作上的关系,工作上有什么地方您不满意您可以随便管,至于其他的——他对我是什么心思,我和谁吃饭,和您一点关

系都没有吧?刚刚说谎了确实是我不对,对不起,我真诚道歉,但是您就这样过来让我推掉,我都跟人家约好了的,您不觉得自己有点过于莫名其妙吗?”


  深吸了口气,又继续道,“我不是你的学生了,你也不是我的老师,我现在是一个成年人,一个有自己的生活和交友权利的、自己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成年人,平时因为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我什么都听你的,但是这件事情不是吧,你控制欲强到连作者私生活
  一通话说完,他以为他会发火,结果并没有。
  顾从礼沉默地看着她,没说话。
  两个人再次遇见以后,时吟从没发过火。
  因为他是顾从礼,因为是他,所以无论他脾气有多古怪,有多难以理解,时吟都没办法和他生气。
  只是这个人,这次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
  时吟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提线木偶似的,他说什么她就要做,不顺着他就不行,动不动就发火,有些时候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毫无办法。
  只要对方叫顾从礼,那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论六年前,还是六年后的现在。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挫败和烦躁,自我厌恶,还有这段时间长久堆积起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古怪情绪一起,火山爆发似的喷涌出来,时吟莫名觉得委屈,眼眶发酸。
  她抬手,轻轻揉了下鼻子,声音发哑:“顾从礼,是我对不起你,我六年前不该喜欢你的,都是我的错,我害你被骂,害你辞职,是我做错了。但是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我没想能再遇见你,没想喜欢你,也没想再追你或者和你有什么除了工作以外的接触了,我觉得自己那时候真的特别傻,所以你能不能别老阴阳怪气的对我,我真的很——”
  他突然抬起手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视线被遮住,眼前昏暗漆黑,半晌,她听见他低低叹了一声:“哭什么。”
  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男人逆着光站在办公室门口,声音低淡,叹息似的对她说,哭什么。
  时吟怔怔的,剩下的话咬在舌尖,仰着头,微张着嘴巴。
  他刚刚的那种阴冷暴戾的情绪反而收敛了,声音静得像风平浪静的湖泊:“再遇见我,喜欢我,追我,和我有工作以外的接触,这些,你都应该想。”
  她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被他遮住的眼眨了眨,睫毛扫在他冰凉干燥的掌心,酥酥麻麻的痒。
  小姑娘杏眼湿漉漉的,呆呆看着他。
  他笑了,抬手覆上她发顶,轻轻揉了揉:“时吟,我一直在追你,你看不出来吗?”
  后来,时吟想,如果人在死前真的有走马灯剧场,能够回忆闪现这一生经历过的所有片段,这一定能排得上是她这辈子最神奇的场景前几名。
  她的水中月镜中花,她青春年少时的妄想,她的遥不可及,站在她的面前说,我在追你,你看不出来吗。
  时吟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两个人重逢以来的点点滴滴相处过程,连表情都空白了。
  即使这话是顾从礼本人说出来的,她的第一反应也都是:你他妈在耍我吧。
  有人追人是这样的吗?
  报仇雪恨还差不多吧。
  时吟甚至不知道那天那顿饭是怎么吃完的,她全程都有点恍惚,杨主编跟她说了些什么也没怎么注意到,对方也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两人吃得差不多以后草草结束。
  出了餐厅,杨主编说要送她回家,时吟一抬眼,果然看见了旁边停着的顾从礼的车。
  男人倚靠着车边站着,听见声音抬眸,平静地看着她。
  时吟突然有点慌乱,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原本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儿,变成了“那就麻烦您了。”
  杨主编拉开车门,时吟坐进去。
  银灰色的宝马五系从顾从礼的保时捷旁边飞驰而过,风卷起他衬衫的衣角,尾气喷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张扬跋扈的,像是胜利者的宣示。
  时吟度过了很是混乱的两天。
  她喜欢顾从礼太久了,从年少时期的幼稚肤浅到现在可以坦然面对他,这个看起来好像很平常的转变,她其实也用了很多年。
  控制感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高中的时候她不懂得,她觉得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去追,她觉得自己的行为英勇而无畏,坦荡又理所当然,觉得自己追爱追得轰轰烈烈,很是精彩,甚至有些自豪。
  后来她明白,自己是个傻.逼。
  她那些行为无脑又愚蠢,和缺心眼的花痴没什么区别,一直以来她不过是在自我感动罢了。
  等待和克制比义无反顾更难。
  她没在对的时间遇见他,所以他们也没有以后了。
  时吟从没想过,顾从礼有一天会说出,我在追你这样的话。
  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虚假到让人完全没办法做到听到了,心里就相信了。
  更何况,她完全看不出来。
  《赤月》编辑部现在应该正是最忙的时候,顾从礼再一次的消失了,就算再忙,平时的短信微信也都没有,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时吟觉得这个人是真的有点儿问题。
  这就是他口中的,在追她。
  就这,还好意思放屁说一直在追她。
  时吟翻了个白眼儿,把手机丢在一边,注意力重新投入到别的事情上边儿去了。
  她最近喜欢上了DIY的那种小房子,淘宝上几十块到几百块,单个的一个房间,卧室,客厅,或者大别墅全都有。
  寄回来就是一堆小木板布片和棉花电线之类的,所有的家具都要自己动手拼,用胶水粘起来的,或者自己剪出来的,非常耗神。
  她买了一个三层的大别墅,外面带花园,游泳池,小秋千,快递过来拆开,一大堆碎木片,时吟傻眼,比对着说明书一点一点的分类研究。
  十月十四号那天,大忙人顾主编终于给她发了微信。
  内容非常老龄化,时吟甚至怀疑是不是她爸给她发的。
  年轻人,没有这么聊天儿的。
  【顾主编:在做什么。】
  时吟无语了一下,故意没理,扭头去扭那些个细细的小电线,做小房子的顶灯。
  过了十几分钟,她放下半成品,才慢吞吞地回复:【弄房子。】
  顾从礼秒回:【什么房子。】
  时吟扫了眼地上的别墅模型,故意道:【新房子。】
  【是啊,搬到杨主编家旁边去。】
  时吟憋着一股气儿,也不知道在气些什么。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果然,顾从礼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喜欢他?】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又问:【那你那个相亲对象呢,林佑贺。】
  对于顾从礼知道林佑贺和自己相亲过这件事情,时吟甚至已经不觉得惊奇了。
  他神通广大,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想了想,故意道:“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是林佑贺好一点。”
  过了几分钟,他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声音清冷冷,掺了冰粒似的,磨得时吟心尖发颤:“我呢。”
  时吟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还是放弃了语音,改打字:【我pick林佑贺。】
  直到晚上睡觉之前,顾从礼都没有再回复。
  时吟又一股无名邪火。
  看见了吧,这就是他口中的在追她。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她手机往旁边一丢,被子拽过头顶,睡觉。
  第二天又是被门铃声吵醒。
  她前一天睡得挺早,倒也没平时那么暴躁,但是没睡到自然醒,起床气自然不会完全没有。
  时吟光着脚下地,出卧室,开门,耷拉着眼皮看着门口的男人:“顾主编百忙之中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顾从礼手里提着个蛋糕,举到她眼前:“给你过节。”
  时吟眨眨眼,稍微清醒了一点儿。
  十月十五号,好像也不是什么节啊。
  她愣了愣:“我过什么节?”
  顾从礼平静道:“国际盲人节。”

第36章 冰原与月光(2)


  时吟沉默了一下:“主编, 您是不是在骂我?”
  顾从礼微微一笑:“怎么会, 我是真心实意的祝你节日快乐。”
  她早上没睡醒的时候,起床气加成会特别大胆。
  比如说经常思维跟不上行动,嘴巴比脑子快,管他对面是几个顾从礼, 完全英勇而无畏。
  所以她点点头,二话不说, 就要关门。
  顾从礼不拦她,听着她砰地一声, 把门关上了。
  心里默默算着,第三次。
  她第三次把他关在门外。
  顾从礼提着蛋糕, 淡定地从裤袋里掏出上次地垫拿出来的她家钥匙, 开门,进屋。
  时吟正在往卧室走, 听见声音停住脚步, 站在门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顾从礼问道:“你真的要搬家?”
  时吟揉了揉头发:“没有, 我瞎说的。”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拎着个蛋糕盒子进来了, 盒子往茶几上一放, 又去厨房拿碟子和刀叉, 熟门熟路的。
  拿回来以后, 他把蛋糕盒子拆了, 很大的一个黑森林蛋糕,上面是红艳艳的樱桃。
  顾从礼开始切蛋糕。
  这个过程中没人说话,时吟倚靠在卧室门口站着,眼神颇有些哀怨的看着他。
  他不紧不慢地,切了两块,放进盘子里,切得很漂亮,大小匀称,上面的奶油和巧克力都没被蹭到多少。
  完事儿,又去厨房翻出奶锅,给她烫了杯热牛奶。
  男人看起来忙得很,看她一眼的空都没有,时吟没趣,撇撇嘴,回卧室洗漱。
  等她洗脸刷牙换了衣服出来,茶几上小蛋糕牛奶已经摆好了,顾从礼坐在沙发里,笔记本放在腿上,开始工作。
  时吟走过去,盘腿坐在地毯上,拉过旁边一盘蛋糕毫不客气地戳了一块儿,一边玩手机。
  顾从礼抬手,把旁边的牛奶推给她。
  时吟就继续,一边玩手机一边喝了一口。
  热好凉了一会儿的牛奶,上面一层薄薄的奶皮,挂在她嘴边,白白的一点印子,她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自然地伸出舌尖,轻轻舔掉。
  顾从礼啪地关上了笔记本电脑。
  动作有点大,终于引来了时吟的注意力,抬起头来,疑问地看着她。
  顾从礼神情冷漠:“吃东西的时候不许玩手机。”
  “你不是也在弄电脑吗?”
  “我吃过早饭了,而且我在工作。”
  “我也在工作,”时吟举起手机来,给他看,隐约是一个微博的私信界面,“有人来找我谈工作的。”
  她说的是实话,确实是有人来找她合作来了。
  而且还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不过是作者圈的,笔名有点诡异萌,叫颤栗的狸猫。
  写推理的作者,微博粉丝几十万,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算是有神格的那种。
  时吟其实不怎么看小说,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不过因为这个作者写了很多年,她大一那会儿很迷推理,有一本推理杂志每个月都会买,而这个作者当时刚好在那本杂志上写短篇推理,文风大气,思维缜密,所以时吟对他还挺有好感的。
  而且对方是大神,时吟并不算红,本身只有过一部长篇作品,粉丝四年了也才刚十万。
  找上她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之前看了她的《ECHO》,也看到了《鸿鸣龙雀》那本的第一话,很喜欢她的画风,想跟她合作。
  他来写脚本,她画画。
  时吟和《赤月》这头的约都是作品约,《鸿鸣龙雀》的连载给了他们家,只要她这边精力允许的话,也可以接别的活儿。
  但是时吟一般都不会接。
  她是那种,手里有存款的话,绝对不会多干一点儿活儿的懒散性子。
  非常的没有追求了。
  不过因为她很喜欢这个作者,所以还是问了问他详细的情况,加了微信好友。
  两个人就这么分坐在茶几两端,一个拿手机一个捧着电脑,各忙各的,一时间很是安静。
  快十二点,顾从礼抬眼,看了眼时间,合上笔记本:“吃什么?”
  时吟愕然的看着他:“我感觉刚吃完饭。”
  顾从礼看了眼被她扫荡了一半的蛋糕:“你这个不叫饭。”
  时吟丢开手机,往后一瘫:“我吃不下了。”
  “少吃点,家里有什么?”顾从礼说着站起身来,卷袖子,就要往厨房走。
  时吟双手撑着地毯,身子往后靠着,歪着头看着他,突然道:“主编。”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时吟补充,“别说给我过节,我不瞎。”
  顾从礼一顿,垂眼看着她,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约会?”
  时吟脸上仅剩的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主编,您前女友是为什么跟您分手的?”
  顾从礼平静道:“因为我朝三暮四。”
  他在国外的那会儿,为了解释那些光怪陆离的梦,说服自己是需要一个异性伴侣了,也尝试过和年龄相仿的女人接触。
  可惜,从未成功过。
  顾从礼没有办法对别人热情。
  他好像天生就缺少这种东西,也几乎没有过谁,让他产生过这种想法。
  他想对母亲好,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所以为的,对她好的方式和决定,好像让她变得更糟糕了。
  顾从礼没有自信,他从小在顾璘身边长大,他见过自私和冷漠,见识了算计和利用,却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对别人好。
  可他又怕,想要触碰她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怕他用错了方式,反而伤害到她,怕他一个不小心,又把她推得更远了。
  时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出轨吗?”
  顾从礼摇了摇头:“不会。”
  时吟觉得这个人的脑回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腿一盘,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给他讲道理:“主编,您看啊,咱俩现在有一句说一句,你碰巧变成了我的主编以后,我们之间其实也发生了很多不算太愉快的事情吧?”
  “你对我也很冷酷无情。”
  顾从礼微微皱了下眉,似乎不太赞同。
  “还经常给我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作业,为难我,让我出丑,毒舌,天天大早上来敲按我家门铃,不让我睡觉。”
  时吟总结,说着说着,竟然开始觉得有点委屈:“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她撇着嘴,继续道:“就这样,你还说,你在追我,可是我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顾从礼垂眼看着她安静问道:“看不出来什么?”
  时吟仰着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突然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抬手托住她的后脑向上抬了抬,低低弯下腰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轻轻地,转瞬即逝的触碰,等她反应过来他刚刚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微微抬起头来,垂眸由上而下看着她:“这样能看出来了吗?”
  时吟确信了,这次确实不是她在做梦。
  顾从礼手指还插.在她发间,冰凉的手指刷过发丝,五指微收,轻轻揉了揉,直起身来:“以后不吵你睡觉了,也不毒舌你,不逼你画稿,”他棕眸清浅,声音轻而低,“你别跑,我对你好。”
  颤栗的狸猫这脚本名为《退潮》,依然是他拿手的,推理悬疑,加一点恐怖色彩。
  他埋暗线和伏笔的手法很精妙,时吟看了一下他给出来的前两章,只觉得仿佛又找回了大一的时候看推理的热情,难过得抓心挠肝的,非常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时吟有点好奇,他这本为什么没签实体小说的出版,直接拿来做漫画脚本,对方没直接回到,只是说他想做漫画。
  《鸿鸣龙雀》是月刊更新,而且托了顾从礼一直不停催她的福,她这本分镜草稿进度超前了很多,时吟的分镜草稿图完成度一向高,两个助手的情况下,每个月只画原稿空闲时间还有不少,不过再接一部的话,她就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了。
  不过好在颤栗的狸猫说《退潮》是短篇,她就算忙也就忙这几个月而已。
  而且时吟真的很喜欢这个脚本。
  考虑了两天以后,她同意了,那边也很开心,飞速走了合作条约以后,颤栗的狸猫工作室发了条微博。
  颤栗的狸猫近一年没有出过新作品,短篇都没,就偶尔在微博上发发家庭日常,他结婚四年,养一猫一狗,微博下面留言全是嫂子好美,以及,催新书的。
  所以这次工作室爆出新作品以及漫画合作,读者的反应空前浩荡,大家都在猜是和哪位漫画家或者画手合作。
  时吟也很开心地转发了微博,卖了个萌,看到被顶在第一条的留言是【啊啊啊11太太啊啊啊我最喜欢的作者和我最喜欢的漫画家要合作了!有生之年啊!两个佛系的会晤!】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觉得这个小读者太可爱了,也有点迫不及待地找了颤栗的狸猫,让他把剩下的脚本发给她看。
  可是对方只又给了她三章,后面不给了,让她一边画,他一边给。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操作。
  她呆了几秒,打字解释:【不是,狸猫老师,您这样的话我没办法画的啊,有些很多地方后面的暗线啊或者伏笔什么的我现在也想心里有个数,画起来有底,不然后面很容易出BUG或者逻辑不通顺的地方什么的。】
  颤栗的狸猫回复的也很颤栗:【不会有逻辑不通的,我就是想要这种感觉,你直接画吧。】
  时吟真实的颤栗了。
  她挣扎道:【老师,您可能没接触过漫画,不太了解,漫画和小说真的很大不同,而且您这还是推理悬疑的,这个脚本我只看到一半,不知道后面的伏笔结局的话,很多地方我都不太好表现的,画出来的效果也会打折扣。】
  颤栗的狸猫:【没事,就这么画吧,我想要这种画的人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的效果。】
  这样会有个屁的效果。
  时吟很想说这样的话她根本没法画。
  她正考虑着怎么委婉地表达这个意思的时候,颤栗的狸猫又说道:【微博也发完了,既然什么都谈好了,时一老师,合作愉快:D】
  时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突然觉得,这个你边画我边给你后面的脚本的奇葩事情只是个开始。

第37章 冰原与月光(3)


  《退潮》的开篇是颤栗的狸猫惯用的写作手法, 阴郁简洁的语言和文风,陈述性的语句语感十足, 带着很强的个人特色,让人忍不住一直读下去。
  时吟想了很久,第一页要怎么表达出那种感觉。
  她没画过这种悬疑风格的漫画,和少年漫比起来, 悬疑侦探漫画差别也很大,分镜的节奏,每一格的留白之类的感觉都要自己重新慢慢找,而且将别人的文字转换成分镜草稿, 时吟也是第一次尝试。
  自己写脚本的时候脑子里大概轮廓很清晰,画别人的, 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而且这个人还不告诉她后面的内容。
  时吟无语,但是最终也没办法, 微博也发了, 合作也谈了, 她总不能反悔说我不画了, 和他拆伙吧。
  就只能按照她的理解和想法,尽可能的去画。
  时吟欲哭无泪,再次默默地, 吐槽了颤栗的狸猫一百遍。
  除了《退潮》以外, 《赤月》十月刊发行, 《鸿鸣龙雀》第二话得到了空前好评。
  双主角的设定, 讨喜且鲜明的人物设定,用刀的战斗方式,开篇前两话就高潮迭起直接进入主线剧情。
  鸿鸣是被“制造者”厌恶,被孪生兄弟刀追杀的外冷内热小可怜儿,大厦龙雀是死而复生死灰复燃祸害遗千年的邪魅狂狷老妖精。
  内容上两人没有丝毫的除了友谊以外的气息,然而这样的双主角人设,就注定了会圈上一波CP粉。
  这本开始更新仅两个月,时吟感受到了自己微博粉丝涨幅上的变化。
  当然可能也有《退潮》这方面的影响。
  顾从礼说着他不催时吟画稿以后,就真的没再提过这方面的事情了。
  时吟从换了责编到现在几个月,每天被他快节奏的催稿搞得精神十分脆弱,这个人突然安静下来,她反而还有点不适应,甚至非常自动自觉地开始画原稿了。
  所以说人性本贱这回事儿,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三话分镜草稿已经有了,再加上她现在有两个助手了,原稿进行的速度还是非常可观的。
  提前了十几天,时吟就把第三话的全部原稿都给顾从礼发过去了。
  男人估计也完全没想到,敲了一个【。】过来。
  句号,人类聊天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个句号在不同的语境下,能够表达多种不同的意思,就和问号一样。
  时吟不知道顾从礼这个句号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也回了一个句号。
  顾从礼:【哇哦。】
  时吟推着桌边往后靠了靠,一边扭着生疼的后脖颈一边打字:【第三话原稿,全在这儿了,您请。】
  顾从礼:【嗯,收到了。】
  他的表现看起来平淡又自然,时吟却有点儿恍惚。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种,柔软冰凉的触感,清晰得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顾从礼亲了她的额头,很认真的说要追她。
  时吟听懂了,又没听懂。
  这件事甚至已经神奇到了诡异的程度,时吟没跟任何人说。
  想了想,她拿过一边桌子上的手机,给方舒发微信:【桌桌,顾从礼好像喜欢我耶,他说他要追我耶。】
  过了三分钟,方舒回复:【宛平南路600号,建议你去看看。】
  宛平南路600号,S市著名精神病院。
  时吟放下了手机,鼓了鼓腮帮子,吐出口气来。
  看吧,没人会信的,不仅不会信,甚至还会觉得她脑子坏掉了。
  可是事实就是,这个男人真的连续几个周末到她家来,也真的不按门铃吵她起床了,早餐做好了就放在餐桌上,安静地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脑一边等她起床。
  有的时候时吟磨蹭到中午才会从卧室里出来,他人就已经走了,不过会在桌子上留个纸条。
  让时吟一时间以为,自己家里多了个田螺姑娘什么的,新奇并且,不知所措。
  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简单通俗的,用能让所有人都理解的解释说明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吴彦祖,正在真实的追你。
  她这头安静了好一会儿,过了十几分钟,吴彦祖再次发过来消息:【我看完了,没什么问题。】
  时吟还在想事儿,发了个表情过去:【喔,好。】
  吴彦祖又问:【周末有空吗?】
  她本来是打算休息两天,然后周六把《退潮》的分镜草稿画完。
  毕竟是她接的私活,她不可能主动去跟顾从礼说这件事,不过她微博上都转发了,顾从礼应该也不会没看到才对。
  他既然没问,时吟也没有说,只想了想,发了个疑问的表情过去。
  过了一会儿,时吟电话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舔舔嘴唇,接起来:“喂……”
  他那边很安静,不像是在办公室,有点回音,大概是到楼梯间打电话之类的:“周六,有空吗?”
  时吟第一次见到顾从礼,甚至没有见到他的人,就对他产生了某种欲.望,就是因为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
  她在微信或者q.q上,只用打字之类的可以完全放得开,换成电话,时吟立马缴械投降:“我有啊,”
  话音落,她唾弃了自己两秒钟:“干什么?”
  顾从礼说:“约会。”
  时吟想起他上次所说的“约会”,撇撇嘴:“周六又是什么节啊?”
  他笑了一声,声音低低淡淡:“是我生日。”
  她还真的,不知道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时吟手机拿开,飞速看了一下日历,找到下周六,又重新凑到耳边:“你是天蝎座。”
  “怪不得你这么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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