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一种雪糕,方方的图形是什么形,长方体形,外面是一层白色的,里面是红豆的心。

  潘子震抬了抬眼, 傲然道: “事都办成了, 饭就没必要再吃了。不过,心意我领了, 以后出了事再来求我的时候,我倒是可以再考虑给不给你面子。”


  “不不,得请你, 因为我得谢你。”李知前含笑说。
  潘子震觉得有些可笑, 语气有些讽刺: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谢我什么?我可没这个福气。”
  李知前别有深意地说:“吃不吃是你的事,请柬得送到。”
  都是聪明人, 一下子就听出来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脸色骤变,铁青着脸看他。
  李知前心情大好,扬手离去。
  简兮在隋梦丽店里做了头发, 上了个淡妆,回公司待到三四点钟,酒会开始便跟着崔国云过去。
  门口有侍应生引导, 天气微冷,简兮礼服外面套了件外套, 崔国云把请帖递上去,对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外套被接去挂起保存, 她跟崔国云相携着往里走。
  细高跟踩在地板上有些声响,通过明亮的走廊,很快隐在钢琴声和低语交谈声之中。
  崔国云拉着她敬了一圈酒, 为她引荐介绍客户商,之后她遇见老朋友便停下脚步聊天,简兮应付了会儿,趁着拿酒的功夫就躲开了。
  简兮手里拿着小包,询问过侍应生,转身去卫生间,暖洋洋的氛围烘托着,人就有些犯困,许是昨晚睡得不好,肩胛脖子处隐隐作痛。
  她上完厕所洗手出来,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眼妆容,仍旧精致。
  低着头往外走,有几分心不在焉,忽地听到脚步声,距离她很近,忙回头看了一眼,身子僵硬。
  潘子震刚打完电话从男卫生间出来,抬头就与她四目相对。
  还是清秀的模样,比从前清减些,看起来脖子更加修长,腰肢一手便能掌握。她不适合身上的礼服,太妩媚成熟,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他忍不住还是主动搭话,故作镇定说:“你也过来参加酒会?”
  简兮正了正身子,放松许多,抿着唇用眼角余光淡淡扫了他一眼,不愿意与他张口交谈,抬脚继续往前走。
  潘子震咧嘴笑了笑,面色有些尴尬,她就是这种性子,从来没变过。两人好像回到了刚认识的状态,她不是自来熟的人,看谁都冷冷的,说她是冰,但是对人好起来又像一团火。
  有一次问她对自己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她思索了很久,无奈道:“第一印象大概是……没印象。”
  他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惹恼了她,现在的状态拿他当仇人也不足为过。更不要提能跟他说句话了。
  简兮提着一口气走出很远才松懈下来,心中就像打鼓一般,扑通直跳。
  心情正如喝了一碗过夜的泔水,本就不是人碰的东西,还泛着恶心馊味。可偏偏还想起来他喝醉酒拉着自己说过的那些可笑话。
  他说:“我虽然要结婚了,但是心里仍旧只爱你一个……这几年了,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你还愿不愿意跟我?”
  简兮当时二话不说,轮圆膀子抽了他一巴掌,抽完过了许久,五指还在麻木发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使了多大的劲儿。不过,一巴掌就把他抽醒酒了,捂着脸连连向她道歉。
  简兮不是傻子,知道他原意就是仍旧想在外面养着她,让她没名没分的跟着,被他玩弄,只是不喝酒说不出来这么混账的话,装作喝醉了说出来,她生气了他还能归咎到白酒身上,故作无辜。
  过于的事不再想,她收拾好情绪回到大厅,酒会还在继续,找不见崔国云在哪,主办方考虑周到,还备了便宴,没有刻意安排席次,少部分客人已经随意落了坐。
  简兮寻到空位置坐下,左右都没人,餐盘端上来,没有主食,除了点心,佳肴多以冷味为主。
  刚吃了一小口点心,抬眸就看见李知前的身影,他端着酒杯与潘子震并肩过来,两人低语交谈,李知前隔了两秒也看见简兮,脚上顿了顿,抬手往隔她有些距离的地方指了指,笑说:“潘队长,来,咱们做那边。”
  潘子震却径直往简兮跟前过来,“这边的位置空着,为什么要坐那边?”
  李知前面上不动声色含笑,心里却已经冷了几分,低头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品味。
  侍应生端着酒盘路过,他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换了一杯烈酒,大步跟过去。
  潘子震垂头看了看简兮的神色,询问道:“可以坐吗?”
  她垂下眼,默不作声吃东西。
  听潘子震拉开椅子,回头招呼李知前:“坐,李总。”
  两人相继落座,李知前故作淡定,捏着酒杯晃了晃。
  “简兮,怎么也不介绍介绍?”潘子震说。
  她顿了顿,放下刀叉,默然看了他一眼,推开椅子站起来。
  潘子震以为她要走,高声喊道:“李总,你也不介绍介绍吗?有什么不合适要藏着掖着?”
  话音未落地,简兮已经拦住侍应生,从酒盘就拿了一杯香槟,走到李知前身边坐下,眼皮子抬也没抬,根本没把潘子震看在眼里,只抬手把李知前面前的烈酒换上了香槟,轻声叹了口气:“本来胃就不舒服自己不记得了吗?出门前我怎么嘱咐你的?”
  “亏你还记得!下次胃痛别再守着我嚷嚷,懒得管你。”她斥责道。
  李知前笑得更加开心,故意抬手把她一缕头发塞到耳后,做给潘子震看,柔声答:“别生气嘛,下次不犯了。”
  她抬手又帮他整了整衣领,笑说:“别嫌我啰嗦,自己的身子自己要爱惜……”
  “那你们谈事情吧,我就不打搅了,崔总还在等我,得过去了。”
  简兮最后这句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演技太好,在公众场合这么一说,她忽地腼腆了一下,莞尔一笑,转身便走。
  简兮帮李知前整理衣服的时候,潘子震倏然想起过去的一些情节,两三年前还在一家小公司做小职员,一月三千块薪水,经济拮据,除了家人主动给,年纪也大了,不好意思张口要钱,有段时间买不起车子,冬天的早晨特别寒冷,他要早起赶公交,她只要在他那边,就会做好早饭送他出门,他急着要走,她却不急不慢地给他打领结。
  说这是男人的门面,要打理得妥帖板整。
  潘母其实一直都挺喜欢她,那次带她回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她走后,母亲就建议年底把婚事订下来,他说给简兮听的时候,她笑嫣嫣不说话,模样有些羞涩。
  不过父亲却另有打算,也怪他自己意志不坚定,经受不住权贵利益的诱惑。
  说到底,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如果当初拒绝了,就没如今的成就,或许还会怨简兮的存在阻挡了自己的仕途。
  潘子震有所触动,也没得那些情致,埋头喝了一口酒,丢下李知前仓促离去。
  刘特助见此情景跟过来,见李知前身上也有些酒气,低声问:“还要不要去看看他做什么去了?”
  李知前垂下眼,声音有些沙哑,“知悦放出来了吗?你赶紧打个电话问问,怎么问知道吗?不能声张……”
  他点了点头,掏出手机出去,接通讲了两句又很快出来,脸上神色轻松自然,笑说:“放了,放了,已经接到人了。”
  李知前长叹了口气,使劲闭上眼睛,不知道该笑一场还是哭一场,只觉得内心松快,不知道怎么庆祝,心头的大石头坠了这么几天终于落地。
  他招手让刘助理侧耳,低声吩咐:“让她暂时住我那里,别回家,我要好好嘱咐两句才行……你安排车子,我要马上回去。”
  刘助理出去安排,他四下看了看,没找到简兮去了哪里,刘助理事情办的快,已经催促他下去,司机已经开出来车在楼下等着,李知前只能掏出手机给她拨电话。
  “知悦出来了,我得回去,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跟崔总在这边还有事情,回不去啊。”
  “我忙完了自己回,不用担心。”
  “等一下,”她抿了抿嘴,犹豫着说,“潘子震那个事,你不要介意,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都是过去的人和事……”
  他还算讲理,摇头笑说:“我没当回事……你的过去我没参与,管不了。我自知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也没跟我计较?你都不计较,我还挑剔什么,没那么不识好歹。”
  “晚上给我打电话也行,来接你。”他又说。

  简兮略有些淡薄醉意, 脸上带着不自然的酡红, 十点半左右从酒会出来,到李知前这边用去半个小时。


  崔国云的车由司机开着, 送她到公寓楼下,简兮推车门下来时,崔国云送了两步, 打量了眼这里的格局布置, 脸上淡淡含笑。
  白天带着简兮去隋梦丽那里瞧衣服,她听隋梦丽亲口承认那段过往,一点儿也不吃惊, 向来是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那些耳朵听来的闲言碎语,往往有几分真实性。
  临走隋梦丽又说自己已经有了新的相处对象, 估计不久就会定下来,只是自己还有些犹豫,男人过于老实, 她说什么是什么,唯一欣慰之处就是听话, 不像李知前那样有主意,套路深, 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实际做的, 又是另一套。
  崔国云没有多说,只透露简兮如今大概住在李知前经常落脚的那处地方,并问她:“据你所知,他曾带过哪个女人去过?”
  隋梦丽眼神暗了暗,苦笑说:“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她上辈子可能是捡了金子吧,让李知前收了心。”
  崔国云深叹了一口气,当时便握住她的手,为隋梦丽庆幸,幸亏她自己有自知之明,早早便做了打算。
  简兮辞别了崔国云,手里的外套抖开穿身上,打开门闪身进来。
  客厅里的灯光大亮,灯火通明,李知前大赖赖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撑着膝盖,不知道是在独自想事情还是在等她。
  抬手熄灭烟,提醒说:“知悦在这,睡了。”
  “没有,客房。”他眯着眼吐出烟雾。
  “大概是受惊吓了,一直沉默不语……请医生过来检查了下,没什么事,总共在里面待了三天不足,肯定也没受欺负。”
  简兮点点头,轻手轻脚走过去,放下皮包,脱了外套,扭身往换衣间。
  她脸上带着装,头发松散地盘在脑后,行走有些不适。
  刚褪去安全裤,扭身摸后背的拉链,还没拉下来,听到门“啪嗒”落锁。
  身后的李知前抱着胸问她:“谁给你挑的礼服?”
  他歪着头撇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在她腰身和胸前流连了几眼,抬手帮她拉开拉链。
  “行,”李知前笑了下,不像以前那样难缠,转身开门出去,还帮她带上房门。
  简兮没打算跟他那个,虽然最近两人都有事情忙,他妹妹一出事更加不可能,不知不觉已经旷了他五六天,不过李知悦刚放出来,今夜还住在了这里,他应该不会有心情,也不会太想。
  洗澡出来他已经洗漱好上床,简兮坐在凳子上敷面膜,准备待会儿洗了脸再好好做护理,他靠在床头慢条斯理看电子邮件,各忙各的。
  简兮涂上护手霜,想起什么,担心问:“后天就是婚礼,她……”
  “她的确应该考虑考虑,不能整天闲着混日子了。”
  她看见李知前抿了抿嘴,似乎是不愿意多谈,应是心烦不已,今晚不想再提那事。
  时间也已经不早,她收拾好掀开被子上床。
  李知前忙碌了两分钟,很快关上电脑放到桌子上,抬手把卧室里的吊灯关了,回到床上躺下时又顺手把床头灯连带着关上。
  简兮换了一副舒服的姿势,双手搭在胸前,刚闭上眼,就听到他有意压低的声音:“过来。”
  她慢慢睁开眼,顺着声音看过去,勉强看到轮廓。
  话音刚落,他侧身掀开被子,摊手摩挲过来。
  简兮自觉靠过去,枕上他的膀子。
  她没有做声,埋进他胸口,眼皮子被他下巴上的胡茬子摩擦的有些痒。他也刚洗了澡,有淡淡清香的味道,不浓不重,甚是好闻。
  腿搭上来,有些重,压着她的腰身。
  他喉结动了动,低头吻过来,看不清位置,有些误差,嘴唇贴到她鼻头。
  她顿了一秒,主动抬了抬脖子,送上去嘴唇。
  正好迎上他往下挪着试探的唇S。
  脑子略微空了空,来回两下,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呼吸急促不定,胸口的心脏有力地跳动,透过单薄的衣料传到她这边。
  已经是男下女上的传统体位,他的手臂撑在她头和肩膀这侧,拨开她额头上细碎的头发,轻声问:“晚上喝了多少?”
  他笑了笑,用下面已经蓄势待发的地方D了D她,继续问:“醉了吗?”
  她面皮发热,摇头道:“没醉……酒味很重?我仔细刷了牙的……”
  他不作答,低声笑了两声,直接压上来,一手穿过腰身,揽着她贴紧自己。
  每每间隔几天不,碰她,闯入之时都会紧S难当,起初几下让她吃些骨头。
  可一旦过去那会儿,之后的感觉无以言表,叫人抛不开放不下。
  考虑到他妹妹在这住这,虽然隔音好,但有些放不开,压抑隐忍,反而主张了他嚣张的气焰。
  一觉到天亮无梦,又是一个周末,简兮起来准备早餐,三人份的,耽搁了些时间。
  李知前还没起来,李知悦却出现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无声无息。简兮没注意,回身一看便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差点丢开白忙活一场。
  “起来了?”她稳了稳心神,主动打招呼。
  “你刚刚做的吗?”李知悦往她手里看了看,又往厨房里面扫了扫,“你好厉害。”
  “嗯,最近几天有些忙,冰箱里没补充东西,早餐先对付一下,下午我去逛超市……你要不要出去散心?”
  李知悦淡淡往她脸上扫了几眼,接过去盘子,小声说:“好啊。”
  简兮闻言便笑了笑,拿着碗碟筷子摆放好,她心比较细,三两句交谈就感觉出李知悦与以前的不同,也不知道这几天在里面怎么度过,昨晚出来后李知前又对她说了些什么,性子似乎收敛了不少。
  李知前没用叫,洗漱好自己出来,见她们俩竟然一起从厨房出来,李知悦搭手帮简兮摆放东西,心下立时产生与寻常不同的滋味来。
  三人围着桌子吃了早饭,李知悦站起来回房,李知前揽住她,笑说:“别吃了饭就回房憋着,我又没禁你的足。”
  李知悦止住脚,回过身看他。
  简兮看出来李知前有话要对李知悦说,便收拾了盘子去厨房,避开他们。
  李知前皱着眉头,默了好久才说:“你说你错了,会改,我信。你说自己被冤枉了,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然你怎么能这么快出来?只是希望你能够像以前一样活泼……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两件错事?子不教,父之过,爸爸不在,就是我的错。所以你别想不开……”
  李知悦眼眶红了红,没有落泪,垂下眼点了点头。
  李知前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像从她长大以后,她就很少跟自己谈心了,很多时候,自己并不了解她,所以交友不慎出了那种事,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不希望事情再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李知悦一反常态,他说不出责怪的话,反而只剩下害怕。
  两人正沉默不语站着,简兮突然从厨房探身子出来,打破僵局,笑问李知悦:“喜欢猕猴桃吗?饭后吃点水果点心?”
  “家里好像还有些草莓,我做个水果拼盘?”
  李知前清了一下嗓子,嘱咐李知悦:“去厨房帮帮忙。”
  说完转身去书房,方才一直振动的手机还没消停,他这才拿出来去接。
  简兮切掉猕猴桃的首尾,将水果刀沿猕猴桃的边缘部分插入,沿表皮旋转一圈,果皮随之掉下。
  李知悦在一旁默然看了许久,忍不住叹道:“猕猴桃竟然这样去皮,我以前都不知道……”
  简兮闻言顿了顿,抬头瞧了她一眼,“你以前……很少做家务吧?”
  “嗯。”她说,“从来没接触过。”
  简兮递过去水果刀,笑问:“要不要试试看?”
  李知悦接过去水果刀,心下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废物,过去的许多年,被妈妈和哥宠着,无忧无虑……妈妈也很贤惠,很会照顾人,温柔耐心,世间少有的女人。
  而她和哥,明显更像爸爸一些,不讨人喜欢……不对,哥是男人,他独当一面,有自己的魅力。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 简兮便主张去超市置办东西, 她跟李知悦换了外出的衣服,李知前难得闲暇, 躺沙发看篮球赛。


  简兮走到电视前站住,挡在屏幕中央,背着手说:“看什么呢?”
  他往一侧偏头, 仍旧看不到, 坐正身子,好整以暇地看她:“想做什么?”
  她含着笑走到他身旁,挨着他坐下, 正经道:“我要带着知悦去逛超市,你要不要一起?”
  李知前闻言有些惊讶,往李知悦住的客卧扫了一眼,回过眼说:“去吧, 她闷在家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去了能做什么?你们女人逛街。”
  “你可真疼我,喊我就为了让我做苦力活?”
  简兮闻言抿嘴笑了几声, 笑完收住情绪,低声说:“你不要跟她缓和缓和兄妹关系?”
  李知前双目盯着电视机屏幕, 听她这么说顿了一下,侧头看她。
  李知前默了默, 竖起手指沉声说:“等我五分钟。”
  李知悦这时正收拾好从房间出来,简兮抬手关掉电视机,对她解释:“你哥说要跟我们一起出去, 让我们等他一会儿。”
  今日有些风,却是南风,虽然依旧有些凉,但已经没有刺骨的感觉。周末立春,二十四节气中的头一个节气以后便是春季的开始,阳和启蛰,品物皆春。东风解冻,蛰虫始振。
  简兮跟李知悦走在前面,李知前推着推车紧跟其后,去果蔬区买菜,李知悦拿起西兰花道:“这个我认识,减肥餐必备的东西,一个是它,另一个是鸡胸肉,是我最讨厌吃的东西。”
  “你身材这么好,其实不必减肥。有时候吃得太少营养跟不上,身体各方面容易出问题。”简兮劝解到。
  “大概是前段日子减肥过猛,最近头发掉的特别厉害。”提起这个事,李知悦就多说了两句。
  “我只要饮食方面落下来就会内分泌失调。”简兮隐晦道。
  “你这样正好,”李知悦回身看了看李知前,打趣道,“我哥喜欢丰腴点的,三十上下,风韵犹存……所以你尽管吃好了。”
  简兮不好意思地笑,低下头挑拣鸡蛋。买了些散养的野鸡蛋,听说没有用药,营养价值更高,吃起来口感也更好。在她家有个旧俗,探望病人或者年节探亲,最好要提一箱鸡蛋,如果是熟人散称便可,如果是不太熟的人则需要礼盒精装。
  还没挑选好,李知前突然来了电话,低头瞧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好看。
  李知悦去旁边货架子逛悠,没注意到不对劲,简兮距离他近,却听得清晰:“不管退婚不退婚,晚上吃个饭,面谈吧……规矩你懂的吧?闹得难看两边父母都只会无辜受牵连伤害……自然是越顺其自然解决越好,至于你们家花了多少钱,把消费单据给我,全给你们报销……东西我就不要了,不用送回来,你们想要就留下,不要就处置了吧。”
  李知前讲完就收了手机,紧紧握在手中,唇线绷得很紧。
  她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挑东西。
  他抬脚过来,默然片刻,嘱咐说:“你们俩好好逛,我有事得回公司一趟。”
  “逛完提前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老张过来接?”
  他看了眼推车里的东西,抽出一张卡递过来,什么也没说。
  简兮笑容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松懈下来,好笑道:“做什么?”
  李知前觉察出她的敏感,沉吟一番,“待会儿陪她去外面的商场逛逛,喜欢什么就买,她是,你也是。”
  这样一说让简兮挑不出错处,抬手接了,点头说:“好好好,你快去忙吧……不过,我晚上也得去公司,年会呢,再怎么也得去站一站露个面,你要早些回来啊。”
  话音还未消散,他脸色就变了变,手扶住胸腹部的位置,弯下腰喘了口气。
  简兮紧张道:“是不是胃里又难受了?最近你醉酒也太频繁了……”
  他闭上眼很快又睁开,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若无其事直起腰,只道: “晚上有个棘手的事,回不特别早。”
  不用点透简兮就明白,毕竟纸里包不住火,丑闻看样子是兜不住了,婚事自然就此作罢。
  任何家庭遇到这样的事都得顾及颜面,何家不是过错方,如今忍气吞声不声张,一则跟李家有些牵扯,但是没有李家人多势众,虽然委屈也只能忍着,二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外人取笑的时候,除了说这是谁家的闺女之外,也会说这是谁家的未来媳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则,李知前已然主动提出愿意赔偿,何家就没必要死磕,虽是陪跑又丢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没有钱财损失,消停一两个月,这些纷纷议论就会被别得新鲜事取代。
  只是怨气难解,估计得给李知前一些脸子看,搓一搓李家的脸面解气,而李知前不光得服软,说软话,还要卑躬屈膝,赔礼道歉。
  简兮想了想,“等忙过这段时间去医院瞧一瞧吧……我老家那有位中医看胃病挺不错,要不改天跟我回家一趟?”
  “去你家?什么身份?头一次去就直奔医院,你家人不会以为我是病汉子?”他闻言失笑。
  李知悦不是小孩子,见李知前铁青着脸匆匆离去,下意识就联系到自己身上,想起这几天的种种,一时间特别难过。
  从前不稳当归不稳当,圈子里那些名媛淑女,或明面上或暗地里,或未婚或已婚,多少都有些丑闻。只是如今她被抓个现形,轻易找不到第二个这么会丢人的来,发生在婚礼前夕,未婚夫将要退婚,哥哥为她奔走,无论再吃亏却连话也说不起。
  没有再在外面逛街的心情,不大会儿便回去了。
  晚上公司要举行年会,之后便正式进入休年假的日子,一些家里距离比较远的同事,早已经抢了车票,昨、今两天就收拾行囊。所以走在大街小巷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到人流量较往常少了许多,她从未留在这里过春节,听说除夕夜后的三天,行人更加少,看起来只有萧条。
  简兮耽误了些功夫,到公司的时候主持人已经结束了开场白。
  崔国云正在讲话,三两句便对付了过去,毕竟平时诸多发言,枯燥无味,她自己也清楚,到了今天这样欢庆的日子,的确不该再耽误时间。
  优秀员工颁完奖,崔国云便入席,节目随之正式开始。
  中间穿插了几波抽奖,热闹非常。
  简兮刚来半个小时,敬了崔国云以及公司里其他领导一杯,打过招呼便走,杨明丽抱着孩子送她出来,笑说:“怎么这就急慌慌要走?什么时候回老家?”
  “我还想着你陪我逛街呢。”
  “那只能等我回来了……”她逗弄了一下杨明丽怀里的孩子,笑说,“赶紧进去吧,外面风大,小心孩子着凉。”
  目送杨明丽回去,她正要进电梯下到地下车库,刚走了两步,瞧见崔国云在跟人说话,那人西装革履,穿着正式。
  最近两天年会比较多,大概是遇到了别得公司的人。
  她见了崔国云总不能不声不响离去,怎么说也得过去打招呼。
  崔国云转身看见她,略有些惊讶,笑问:“怎么还没走?刚才不就说家里有些事?”
  一直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身,笑吟吟看向她。
  简兮不由一愣,这不是李知前的那位朋友……张总?
  崔国云已然抬手介绍:“这位是张政张总,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简兮赶紧递上手,点头说:“张总好。”
  对方抬手握住又松开,玩味了一番,眉头挑起,提醒简兮:“我们以前见过,还记得我是谁吧?”
  灌她酒那人,要是没有他,也不会跟李知前来了第二次一夜Q,她想到这里脸上就不由自主红了红,抿嘴说:“自然记得,张总。”
  圈子不大,熟人又多,早就知道了李知前跟她的事,当初不过是随意瞧上眼,事后却没功夫惦记,今儿再瞧她一眼,依旧耐看。
  张政在她白皙的脸颊和单薄的红唇上流连了片刻,点头笑说:“嗯,行,记得就行,酒没白喝。”
  等张政走开,崔国云看向简兮,等她解释,简兮只好轻描淡写到:“跟李总谈连艺项目的时候跟张总吃过一起饭。”

  回来时橘红色的阳光顺着地平线滑下去, 笼罩着氤氲迷雾的大地少了一层霞光。


  她今天穿着比较正式, 气温回升不少,折腾了一遭竟然出了几丝薄汗。衣服贴在身上, 不太舒服,好在下车后被冷风吹了吹,很快消散干净。
  刘助理打过来电话, 询问她搬家后的东西归置到哪里, 不提醒还真差点忘了,租的房子早就应该交房了。只是最近李知悦出事,她看李知前那样, 也没有闲情逸致顾及其他。
  索性打车拐过去了一趟,东西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刘助理做事情考虑的很周全,明明是她搬家, 自己反倒没搭上什么手。
  简兮不经意瞧见隔壁的房间空空荡荡,苏红的一应用品全都不在了,收拾的比她这边还要干净。
  她错愕, 愣怔了许久,反应过来才知道问刘助理:“苏红也搬了?”
  “她是你们公司的员工, 好像是主管来着……”
  “那是前几天的事情了,现在已然离职。”
  简兮沉默住, 情事原委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东西一趟全部搬走,搬家公司给收拾了卫生,她打电话让房东过来, 交钥匙,退押金。
  房东老太太过来后见只有她自己,而且交房只有一把钥匙,便蹙起眉:“跟你一起住的那位怎么不交钥匙?押金还要不要了?”
  说起这个就忍不住生气,念叨说:“说好了要继续租结果临到份上就打电话说不租了,我到现在也没找到下家,要不怎么说你们年轻人难伺候,我也就吃这一次亏吧,下次想续租早早就得签合同……那姑娘,是出了什么事?我瞧着就不是省事的人……”
  简兮不听她闲言碎语,退了押金直接提上行李下楼,笑说:“当时我直接在您这租的,不续租的时候也说的很明白,要不你就再联系联系,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李知前的意思是把她的东西全放到他那边,不过简兮当时没答应,如今新房虽然不可以直接入住,但刚交房的简兮就测试过,甲醛含量略微超入住限值一丁点,想必过年回来已经不成问题。
  所以就让刘助理把东西都给直接送到了新房子里。
  李知悦等她回来,八点多两人才一起吃了些饭裹腹。本来说要出去吃,临出门李知悦接了一通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听了两句眼眶瞬间湿润,躲进房门不出来。
  她隐约听到抽噎声,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今能让她这样的,除了李母,应该就是那位姓何的未婚夫。
  等李知悦冷静少许,简兮喊她出来吃饭,她食不知味,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
  吃好饭收拾碗筷,简兮收她的筷子,她却反手拉住她,面无表情道:“你说人是不是都犯贱,他以前对我好的时候,我一直都不把他当回事,用不着他的时候对他爱搭不理,用得着他的时候才想着他……大学的时候,他一直围着我转,但是知道我看不上他,所以从来不敢表白,毕业前最后一次聚会,他喝醉了跑到我宿舍楼下非让我下来,我知道他的意思,嫌丢人,臭骂了他一顿,他一直哭,一直求我……后半夜才独自走了……自那就没再有联系,直到有一次我喝醉酒了实在找不到人,只好让他来接我,他沉默了好久说幸好,我问他幸好个毛线?他说如果我不打这一通电话,他就再也不会主动找我了……”
  “算是我又招惹了他吧,不过却依旧不负责,有段时间整天无所事事到处鬼混,他给我打了许多电话我也没接,有次接通答应了给他回过去,不过转头就忘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等了好久……昨晚睡不着把QQ空间翻了翻,意外发现很多以前高考时他给我留的言,大多是让我学习啊,加油啊,努力啊之类鼓励的话……仔细算了算,他要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我,少说也得十来年了,怪不得这次把婚约定下来,他欣喜若狂……”
  简兮实在不知道她跟那位何先生纠缠这么深,那人还有这么一番听起来让人心疼的故事,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半天才说:“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只要你改过自新,这么年轻漂亮,肯定会有更好的人……”
  她却摇了摇头,嘴唇看起来有些苍白,自嘲地笑了笑,“以前自己不懂事,竟然这么伤害人家,现在想一想,莫名心疼他……这些事我家人都不知道,我妈我哥都不知道,我就说给你听一听,你听了就忘了吧……我没别得感觉,就是觉得心疼……”
  简兮抿了抿嘴,坐下来沉默不语,她以为李知悦跟对方的这次婚姻,纯粹是李知前这方想要找个知根知底得住的人,确保妹妹婚后不受委屈,而对方的家庭想要高攀,所以借着以前老一辈人的关系便促成了。
  没想到他们两个还有一些感情方面的牵扯。
  但就算没有李知悦被抓进去这件事,他们相互也走不了多远,经过这件事,对方死心,李知悦也算迷途知返。
  人生遗憾总有三三两两,哪能事事圆满。
  李知前半夜回来,外面传来开门声和沉重的脚步声,简兮迎出来,浓厚的烟酒味扑鼻,不知道喝了多少。
  崔国胜在一旁架着,在她的帮衬下送到卧室里去。
  他甩了甩酸软的膀子,喘着气说:“嫂子,多喂点水,喝了不少。”
  “你没事吧?看样子也喝了不少。”
  他“咳”一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我没事……他今天状态不行,心情差,送走人以后又灌了半天酒,他的脾气你也知道,揽不住……”
  “辛苦你了,”简兮知道他的意思,点头说,“我去帮你倒杯水喝——”
  “不用不用,”他边说边拿上外套,“我马上就走,楼下车等着。”
  简兮闻言也没多客气,送他出去。
  给李知前脱了鞋袜和衣服,湿条毛巾擦脸,他喊了声“吐”,简兮差点来不及递上纸篓。
  吐完就赶紧收拾了东西,打开窗户通风,把地面拖了一遍,忽地想起自己醉酒那次,隐约还记得清晰,虽然醉了,但是人事皆知,他也是这么伺候自己的,不过却边收拾她吐的污秽边骂她,恨不得当场就结果了她。
  简兮想及此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舒了口气,出去给他倒水喝。
  也就是转身的功夫,被子就被推到了地上,她抱起来抖了抖,给他又盖上。
  却见他眼角湿润,似有泪痕,吱唔不清使唤她:“你,去,去把知悦给我、我叫到跟前来……”
  “叫她过来做什么?”她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珠,柔声询问。
  “让她……看看,做哥的为了她有、有多不容易……”
  “好了好了,瞎折腾什么啊,知悦已经睡下了。”简兮闻言叹了口气。
  他却突然坐起来,发泄酒疯,抱住她的腰,口齿不清嚷嚷到:“知悦——知悦——你去喊她起来——”
  简兮按住他,沉默不语,起身把卧室的门带上,怕他把李知悦吵醒,借着酒劲说什么过分的话。
  他今天是真喝醉了,憋屈了这几天,找不到地方发泄,也就只能借着酒气敢放肆的闹一闹。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花缭乱看错了人,以为她就是自己妹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扯到眼前,眼眶有些充血红肿,他似在努力不让悲伤蔓延,却无法压制住心头的冲击,眼睛的泪水越积越多,彻底被悲伤占据,突然低下头,双手捂着脸哭起来,双肩抖动,泪水决堤而出。
  他断续道:“你哥没什么能耐,使不了多大的本事……求人放你的时候什么法子都使了,就差给人下跪……这次就当我求你,以后安安分分的,那我也算值了……”
  简兮闻言久久不语,静了好半晌才轻声开口,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心里舒服点?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才好……我知道你这两天很憋屈,受了不少白眼,你在这边也是个说得起话的人物,乍然这样肯定被人指点……但是还要舍下脸去求人家,无论听了什么难听的话也要笑脸相迎,一边警局和何家奔波,一边防着媒体知晓,一边还要瞒着你妈妈那边,别说是你,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精神崩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个很厉害很有担当的男人……好在你妹妹安然无恙出来了,那比什么都好,你说呢?”
  他抬眼望了望简兮,带着醉态,低头趴在她肩头不说话,简兮撑不住放下他时,已经趁着浓厚的酒意睡熟了。
  她看了眼窗外漆黑的深夜,伸手拉上窗帘。

  清晨, 简兮洗了衣服晾上, 李知前洗漱好出来,一夜宿酒, 模样有几分苍白。


  她擦干净手,侧头看了看他,幸好胡子刮的很干净, 看起来年轻几分, “我今天要回老家……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昨晚喝多了……没出什么洋相吧?”
  简兮闻言立马明白,没有多提昨晚的细节。
  “你回来倒头就睡了……”她适时递上去台阶给他,点了点下巴, 只说,“早餐我吃过了,你们赶紧吃,耽搁时间久了就凉了。”
  李知前点了个头, 敲门叫了李知悦一声才坐下来吃早餐。
  他抬手看了看表,“时间还很充足,待会儿送你。”
  “我还想去买点什么带回去, 我哥家里有小孩子,空手不太好。”
  “那就去逛一逛, 我反正没事要忙。”
  简兮没说什么,回房继续收拾东西。
  还没给家里说一声, 怕他们猜不到自己今天回老家,到了家里再没有人,便拿手机打电话。
  还没出发去车站, 倒也不着急,所以便没有接着打,衣服叠整齐收进密码箱,打包好行李,关上衣帽间的门,隔着好远听到手机在振动,不太清晰,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爸爸,刚才怎么没接电话呢?忙着呢?”
  简兮笑着“嗯”了一声,“我今天回家,13:00的车,大概三两点就到家了,你们保持手机畅通啊,到车站让哥接我一下,东西有点多,春运期间车站鱼龙混杂,很挤,怕丢了行李。”
  “……”那边沉默了几秒,她觉出不对,刚要询问出声,简父就主动说了,“良良,你来了也好,直接过来医院吧,我让你哥去接你。”良良是简兮的小名,小的时候常常叫,如今很少听到了。
  简兮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安地眨了眨眼,紧张道:“谁住院了?我妈?”
  “对,住院将近一周了,我考虑着一早告诉你,你妈不让说……”
  “为什么不说啊,说了我就早早回去了!”
  “你在外面工作身不由己,不想给你添乱,你回来了其实也没什么用,看病是医生的事,况且这边有我还有你哥哥嫂子照料……”
  简兮明白他们的苦心,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现在也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前段日子打电话父亲就提了囊肿的事情,也怪她不够细心孝顺,这段时间忙工作和私人感情,完全把父母的健康抛到脑后。
  她隐隐不安,刚才那通电话,总觉得父亲话没有说清楚,似有难言之隐,事情看样子并没有那么简单,不容乐观。
  越想心里越担忧,哪还有心情去逛街给家人买礼物,真想立马就飞奔过去探清楚究竟。
  李知前翻完手里的杂志还没等她收拾妥善出门,心下狐疑,走过来问:“还出去吗?”
  她有些心不在焉,顿了两秒才后知后觉道:“啊?出去做什么……你说出去买东西的事?”
  她深深叹了口气,蹙着眉说:“不出去了……我妈生病住院了,我刚知道……”
  李知前顿了两秒,“严重不严重?用不用我帮忙?”
  “我还不清楚……回去了才知道。”
  他看了眼时间,将将十点钟,猜着她定然心里着急不安,便问:“要不要让司机送你回去?自己开车比较快。”
  “我订了车票,下午一点的,本来不知道我妈住院的事,只想着赶上吃晚上的团圆饭就行了。”
  “车票能退就退,不退也就是几十块钱的事。”他顿了片刻,解释说,“本来应该我送你,不过你大概也理解我现在走不开。”
  “……我知道。”她默不作声地想了想,点头叹了口气。
  李知前给司机打电话通知,转身回来帮她拿行李,老张很快开车过来,行李装入后备箱,李知前嘱咐她路上小心,给老张摆了摆手,快速掉头驶离小区。
  一路上她精神紧张,没有心情关心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连跟老张客气一句也免了。
  高速公路依着山谷,穿过松树林,盘旋曲折,像一条浅色的带子,缠绕着翡翠般的山峦。因为雾霾天气全线封闭,出入口控制,只准汽车在规定的一些立体交叉口进出,幸好七座以下的私家车准行,否则从国道一路绕着走,肯定要多行两个小时的路程。
  就算是这样,因着春运的势头,路上也堵了小半个小时。到医院的时候早就过了中午饭点,她不免饥肠辘辘,知道老张肯定也饿了,便说要请他吃个饭再走。
  老张也是伶俐人,知道事情轻重,说什么也不多留,匆匆开车离去。
  简兮虽然饿,但是没有胃口吃饭,下车来就被哥哥接回病房,母亲正歪在床头打点滴,瞧上去面黄肌瘦,一点儿没有一惯的干净利落和水润丰腴。
  她一眼就看出来病情的不妙,眼泪瞬间啪嗒啪嗒滚落而下。
  简父抬手把她拉出来,埋头唉声叹气了一番,嘱咐说:“别守着你妈妈哭,她还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也还好,医生说发现的早,前期有药水治着没什么感觉,后期可能就比较遭罪了……你来了正好跟你哥哥商量商量,手术做是不做……我一个人拿不下主意。”
  “当然还是考虑着你妈妈年纪不小了。”
  “怕她受了罪治不好……说是恶性,却也没那么凶狠……”
  简兮心下便明白了,咬唇冷静了片刻,抬衣袖擦干净眼泪,重新回到屋里,已经换了一副笑容。
  简母问她:“你刚才进门好端端的哭什么?”
  她犹豫了半晌,垂下眼说:“我生气啊,嫌你让爸爸瞒着我,你生病了我应该来照顾的,怎么能不让我知道?”
  “年纪大了,总会有个小病小灾的,什么事都麻烦你,那你还要不要上班了?现在一个月收入不低,总不能跟钱过不去,我住院也要花钱啊。”
  简兮噗嗤一声便笑了,心里虽然酸涩,但脸上却作出没所谓的笑容:“你罗辑思维能力还挺强,看样子果然是没什么大事。”
  简母兀自笑了笑,眼角鱼尾纹很深,嘴上的法令纹也愈加突显,但依旧遮不住光彩,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胚子。简兮小的时候,邻里亲友就老说她长得像妈妈,身材样貌和个子,没有一处不像的。
  可能在他们那个年代,这样的人儿太出众了吧,所以简父总是驾驭不住她,而她自己也一直觉得嫁给简父委屈了。
  打完针才吃午饭,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她心太小,装不下事,陪着简母将就着吃了几口,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简母吃过饭突然想起什么,明显瞳孔一亮,坐起来仔细看着她,脸上带着少有的慈祥: “我最近身体不好,想得就多了,你别看我平时不关心你,其实我挺为你们兄妹操心的......你哥哥呢,成家立业,孩子都已经有了,你比他也没小很多岁,是不是应该上上心了?”
  简兮慢慢抬眼看她,斟酌道:“妈,你现在身体不好,就别想那么些有的没的,我哪有那个闲心啊……”
  “……我……”简兮抿了抿嘴,竟然不知道怎么说。
  简母道:“你爸爸朋友家的孩子也回来了,昨儿还来医院看我,带了不少东西,人还是挺不错的,身量不矮,相貌也不错,关键是人比较稳当,没什么歪心眼,也没花花肠子……以前顶看不上你爸爸,现在我才知道,找个这样子的才不会受委屈……”
  “妈……你怎么想的?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简母眼眶红了红,撇嘴哽咽了一下,“我怕死……不过我怕死是因为怕自己活着看不到你嫁出去……我最近总觉得身体不大得劲,你能让我死得瞑目,看完你幸幸福福穿婚纱嫁人吗?”
  “胡说什么啊,你不要东想西想……”简兮闻言有些激动,什么瞑目不瞑目,她听不得这些,垂眸思索了一阵,咬牙说,“就是一个手术,挺常见经验也挺成熟的手术。”
  简母不太相信,睁着眼,泪眼汪汪看她。
  正在这时父亲买水果回来,见简母这样就同她说话,开解她。
  简兮觉得自己碍眼,拿着食盒去卫生间清洗。
  刚刷好筷子,李知前的电话追了过来,关切到:“安全到医院了?”
  “瘦了好多。”她内心惆怅,没心情多讲,叹气说,“我正忙着刷碗,晚上有时间再说吧。”
  李知前答应了一句便挂了,她看了看手机,收起来,拳头攥紧又伸开,伸开又攥紧。
  简母最后那句话,还是戳了她的心,让她不得不正视婚姻这个话题。

  本来以为简母的话只是一时兴起, 过于害怕而已。却没想到晚上父亲又提了提, 敲打了一番。


  简兮想,也是, 爸向来最疼妈妈,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不会有意见, 更何况她如今身体情况不理想, 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这夜她留在了医院,房间有三个床位,这种医院跟市医院不同, 床位不紧张,除了母亲之外,另外两个病床都空着,家属可以有休息的地方。
  早晨天还没亮, 嫂子开车过来看望,手里提着一保温桶的大骨头汤,给简母养身体。
  简母如今刚确定病情, 只等着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便可以手术。依照简兮的意思,还是不要在这种跨几个社区提供医疗卫生服务的地区性医院手术为好, 最好是去市医院,医护水平更有保障。
  昨晚跟哥哥简峰谈了谈, 他倒没什么意见,所以近两天大概还会转院到市里。
  医院用不了那么多人手,简峰中午踩着饭点过来送到, 今天是多云天气,他却热得满头大汗。
  简兮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热?”
  简母喝了口汤,接过去话题:“你二伯家里的女儿要结婚了,这两天的事。”
  “她……年龄也不算大吧?”
  “比你小了三岁吧……”简母思索着算了算,“我生下你的时候,你二伯母才刚进门。”
  嫂子大概知道简母的心思,别有深意说了两句:“年龄大不大的,既然已经到了适合嫁人的年纪,就得考虑考虑了……她结婚只给我们家里通知了,估计你还不知道吧?”
  “是啊,暖暖也没告诉我一声,相互都有联系方式的。”
  “为了下面小一辈的人能够继续保持亲友关系,后天结婚的时候,你们能去还是要去一趟。”简母说,“我跟你爸爸说了半天,这两天你哥才过去帮了些忙。”
  简峰表示知道,看出简兮脸上疲惫的神色很重,便说:“良良,你下午回家休息吧,晚上我在这守一夜,明早你再来换班。”
  简母脸色变了变,皱眉打断他:“那不行。”
  她沉默了下,吱唔道:“晚上你付阿姨过来,都说好了的,要见见你妹妹。”
  简兮心头一慌,抬起眼看过去。
  嫂子点头笑了笑,看样子合计这个事情的也有她一份,“我看良良要不还是回去一趟吧,梳洗梳洗,换身衣服,画个妆,刚熬了一夜状态也不好。”
  “对对对,”简母附和道,“其实就不该在医院里见面,是我想得不够周到了,直接让他开车过去家里接兮兮吧,两人约出去喝杯咖啡,好好谈谈天……咱们小区外头就有家咖啡馆,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简兮垂下眼没有说话,倒了杯温水给简母漱口,床头被单上有个线头,她揪了几次也没揪下来,抿住红唇,为难道:“我能不能不见……”
  简母没意料到她会拒绝,脸色顿时拉下来,笑容僵在脸上,绷了嘴看她。
  嫂子很会看眼色,见状况不对,接过去简母手里的水杯,笑嘻嘻圆场:“呦?不好意思了?”
  她拍了拍简兮,对简母说:“我也能猜出来良良的意思,妈您住着院,她却去相亲,心里肯定不舒服……要不也别喝咖啡了,苦不溜的没什么好喝,直接过来医院吧,付阿姨既然说来医院,肯定是想看看您,到时候俩孩子一碰面,看对眼了自然而然就自己谈去了,也用不着咱们多操心。”
  简兮闻言松了口气,也不敢过分让简母不开心,咬牙答应下来,对简母说:“嗯,嫂子想到我心里去了,就在医院见见吧……不用梳洗也不用化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状态,您现在生病了,让我怎么有心情打扮的花枝招展呢……”
  简母一听挺在理,也就没有多计较。
  吃过午饭,她独自去找主治医生谈了谈,虽然病情凶险,但好歹还有办法可以治。这对大家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如果能够转院去更大的医院,那成功的几率肯定也更多。
  她提了许久的心,稍稍放下许多。
  一整天都在病房陪着,幸好有个小液晶电视机解闷,她有意无意地看手机,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一块。
  李知前从昨晚就没再联系她,不是自己事多讲究多,总感觉他应该多个电话打听一下母亲的病情,就算是做一下样子,也算是注重她。
  不过他昨天倒是也问了,回来的时候还问要不要帮忙,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要求太多了,所以心里略微有些落差。
  其实昨天挺想让他送一送自己的,毕竟那时候关心则乱,一路上六神无主,需要个人安慰。
  太阳渐渐下沉,天慢慢暗淡下来。嫂子来送补汤,简兮去医院的餐厅吃了饭回来,抬脚还没踏进来就听到热闹的寒暄。
  她身子僵硬了一下,轻轻推开门。
  满含愉悦的声音就传到她耳朵里——
  “我就说已经走了半天了,肯定不大会儿就回来……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家兮兮。”
  她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对这个所谓的阿姨也不熟悉,不自在地拢了拢头发,干笑着回应:“……阿姨好。”
  对方虽然是五十好几的女人,但是打扮上却得体大气,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家庭,她微笑着看过来,伸手牵住简兮,客气说:“好几年没见了,还认识阿姨吗?”
  “认识。”简兮想多说两个字,又怕表现的太伶俐反而被看入眼,想了想还是装出腼腆应付了回去。
  对方点着头笑了笑,主动向她介绍坐在简父身边的人,指了指,“这是我儿子付明昊,你们小时候见过,估计也没得印象了。”
  简兮冲他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那男人站了起来,冲她笑了笑,手递了一半,想起来这是亲友见面,不是什么工作应酬,握手太过正式,不符场合,所以又抽了回去。
  剑眉星目,国字脸,眼睛看起来有些深邃,论长相绝对不差,论身高绝对不矮,只是身材稍微有些不足,大概是工作忙碌鲜少健身,到了三十多岁发福走样造成。
  怪不得母亲一直热衷得不行,原来条件还真不赖,不过这样一个男人,要说没有女朋友,简兮是不相信的,应该有很多倾慕他的女人才是。
  刚想到这里,就听简父提醒她:“屋里挺乱的,付阿姨要跟你妈妈说说话,你带明昊出去走走吧。”
  简兮只好站起来,答应了,率先开门请他出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杂乱无章,实在找不到地方可以去,她从病房里出来也没拿外套,去医院花园则有些冷。
  最后只能在大厅里找了个长椅坐下,这场相亲还真是儿戏尴尬。
  他手臂撑在修长的腿上,搓了搓,侧过头笑看她,主动开口:“我听说你也在X市工作?”
  “我们小时候见过,你还记得吗?”
  “有一年春节后叔叔带你去我家拜年,你非要拿着压岁钱去买鞭炮,我带着你去的,你跑太快了,回来的时候差点把你丢了。”
  简兮礼貌笑了一下,迟疑到:“是吗?你记性真好……我不太记得了……”
  他舔了舔嘴唇,盯着她笑:“我比你大两岁,记得这事很正常,不过你那时候很胖啊,不像现在这么……亭亭玉立?”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瞪眼,沉默以对。
  “来之前还挺排斥。”他兀自笑了两声,回想一路上的情况,不由摇了摇头。
  她隐约觉出不妙,站起来,别开脸道:“你渴不渴?我去买水。”
  “不渴,”他摇了摇头,看出她的不对劲来,食指磋磨着拇指,闷了半天才说,“你爸跟我爸,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我爷爷去世的时候给你家送信儿,出殡那天,你爸爸身披的是大孝……所以呢,既然撮合咱们,那肯定都是摸透情况认了真来的,要是搞错情况,那多尴尬。我先说明一下我自己的情况,我这边的确单着,简阿姨都清楚我的情况,家里去年年底就在X市给我买了套房子,140平,现在正还月供呢……”
  简兮顿了良久,沉默了半天才打断他,不解道:“什么叫披了大孝?什么意思……”
  “你是女孩子,可能不太清楚家里那些旧俗,当时年纪不大,也不知道这回事……就是说,我爷爷去世的时候,当你爸爸是干儿子的身份准备的孝衣,而你爸呢,对我爷爷行了当儿子该行的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了!哈哈

  “那是长辈的事情, 我爸爸很少讲, 不清楚……你是想说我应该叫你哥哥吗?”


  他扬声笑起来,掏着兜看她, 点着头似是而非道:“叫哥哥倒也没错。”
  却听他又道:“你看《神调侠侣》里面,黄蓉不还叫郭靖‘靖哥哥’?”
  “……”简兮闻言认真打量他,更加确定他不是母亲口中所谓的稳当人, 初次见面对她说话游刃有余, 简兮原本想摆他一道儿暗示他自己按照辈分和规矩应该叫他哥哥,那再谈别得就乱人伦了,没想到他轻而易举就把这个尴尬化解干净。反而在两人之间增添了一丝暧昧。
  她深吸了一口气, 低下头道:“我渴了,回去吧,回去喝水。”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并没有为难她, 只搬出来晚辈压住她:“你知道他们的意思……我们现在回去恐怕不大好,就算是应付,也要待足半个小时吧?”
  简兮抿了抿嘴, 她的确怕拂了简母的颜面让她不开心,平常脾气就大, 她自小就害怕她,如今她身体不好, 自己能做的甚少,唯有孝心是有的,面上敷衍敷衍也没什么。
  付明昊见她神态松动, 便建议去医院附近的咖啡厅坐一坐,一直在医院大厅里坐着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咖啡厅的人并不多,她喜欢靠窗的位置,便主动走了过去,他先问她想喝什么。
  “温水。”毕竟刚才就说渴了。
  他笑了笑,招手叫来服务员,给她点上温水,自己则要了一杯黑浓咖啡。
  水送上来,她低头抿了一口,他看在眼里,知道她并没有很渴。
  “你以前是不是很少相亲?”
  “条件好的姑娘,的确用不着相亲。”
  “你呢?”她礼貌性回了一句。
  “我也没有,这次回来我妈突然提起你,我对你仍旧有心想,就想着,来见一见也挺好,增加一下感情,其实我爸妈和你爸妈那边都挺看好我们,不过感情的事勉强不了,相信他们也都明白,亲上加亲自然更好,但是如果不合适,也让我们多熟悉熟悉,以后在那边上班,也有个亲人照应……你说是不是?”
  “你想的很周到,你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我一直单纯以为阿姨有什么体己话要同我妈讲,所以爸爸才把我支出来。”
  他摇头笑了笑,笑得很高深,简兮仔细回忆了一番,好像一开始就是相亲的态度,而自己这会儿又装作无辜,一番话乍一听没问题,但还是漏洞百出。
  她神色尴尬,干笑了两声,后面只好谨言慎行,不再说什么。
  整场下来,他侃侃而谈,简兮并没怎么多言。这才得知他是做市场那块的工作,也怪不得能说会道,嘴皮子比李知前差不到哪里。
  认真想来,这大概就是简兮一开始所求的归宿,爸妈还算是了解她的,知道她的脾气秉性,所以并不是乱点鸳鸯。
  枯坐了半个钟头,回去也算有个交代,她站起来,提议说:“要不……回去?”
  他倒是挺知道进退,点头说:“简阿姨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我也正有这个意思。”
  简兮暗自松了口气,跟在他后面往病房里走。
  简母的确有些疲倦,病房里来着电视机,他们长辈们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瞧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喜笑颜开起来。
  简母打量简兮,笑说:“怎么这就回来了?不多待一会儿?”
  付明昊接过去话,“时间不早了,阿姨您赶紧休息吧,我跟我妈就不多打扰了,回头再来看您……”
  言到此处顿了顿,故意守着两家长辈,让简兮无法拒绝,“你要是方便就留个微信吧,回头到那边工作也有个照应。”
  付阿姨一听心下便有数了,看向简兮的眼神更加柔和,撮合道:“对对,年轻人有共同语言,以后常带你良良妹妹出去逛一逛,他住得地方距离你上班的地方应该不远,你们要时常走动啊。”
  简兮四下看了看,好像除了她,大家都挺满意这桩媒,之前父亲还稍有犹豫,对她婚姻大事一直持尊重她的态度,大概前几天见了付明昊,什么意见了也没了。
  送付阿姨和付明昊离开,她转身回来,简母关切到:“怎么样?看着如何啊?”
  简兮斟酌到:“哦……没什么感觉……”
  她听了有些失望,抿嘴默了半天,想通什么,忽地笑起来:“没事,那没事,刚见了一面能有什么感觉,回头多见见就好了。”
  “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您一头热也没用啊……”
  “我闺女这长相他要是看不上,还能看上什么样的?未免有点鸡蛋里挑骨头了。”
  简兮叹了口气,并没说话,但是想到李知前,隐隐愧疚起来。
  今晚没在病房里伺候,她跟着简父回了家里,洗漱好上床已经将要十一点,从回来一直不适闲,躺下才发觉骨头有些酸软,累得缓不过劲。
  这么晚突然手机响动,李知前在微信里找她,问道:【在不在?】
  刚回过去没多久,他直接视频过来,头发湿漉漉的,好像刚洗过澡,脸上泛着红色。走路趔趄不稳,说话则有些不着调:“想我了?是不是想得心痒痒?”
  “嗯,出去应酬,刚回来,一过年饭局就多,今天三个场子,上午一场,下午一场,晚上一场。我这么好的酒量都要喝吐了,一瞧见酒就他妈想吐。”
  “少喝酒,少抽烟,注意身体啊……”
  “不喝没办法,”她刚嘱咐了不抽烟,他就隔着屏幕点了一根,吸了一口,吐着烟圈继续说,“人家叫你去喝酒是给你脸面,要是推三阻四的不去,改明儿谁还叫你?回头一提起来,人家会说那谁谁谁,人不行,架子大,不把咱们放眼里了……这不是得罪人嘛。”
  “我刚不是说了少抽烟?你怎么又抽?”
  “骗人,你觉得我会信?酒桌上没有抽烟?”
  “真是第一根……抽一根解解乏,不然要被累垮。”
  简兮侧着身子躺着,盯着屏幕不语,静了许久才又开口:“对不起,我今天偷狗了。”
  他没有听清,翘起嘴角,蹙眉问:“啊?你刚才说什么?”
  “哦,”他似笑非笑地问,“哪只狗?”
  “什么哪只狗?”简兮有些不明。
  “还能哪只?”他漫不经心地掐掉香烟,“别说是潘子震。”
  简兮闻言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抿唇不语。
  他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眯着眼睛玩笑:“只要不是他,那随便偷。”
  “真的,”他起身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等着。”
  简兮抿嘴笑了笑,从视频里看到他光着膀子去客厅里倒水喝,趿挞着拖鞋的脚步声非常清晰,不由便问:“知悦呢?”
  他没把简兮刚才的话放心上,一味当她是开玩笑,今夜喝醉酒以后话比较多,絮叨着: “回家了,总是不回去老太太惦记,这不马上过年了……临了退婚的事,估计也过不了个舒坦年。随她去吧,我后天也回去。”
  说到舒坦不舒坦,他便又关心了一句:“你妈具体什么个情况?”
  简兮默了默,“不太好……”
  其实今天这事简兮也看得很明白,简母早就钟意付明昊了,特别想撮合成他们,她刚才鼓起勇气想把今天的事坦白了,相信他大概明白自己的为难之处,可是刚说了个头就被他带歪了,一时不知道再怎么开口。
  想了想,犹豫着暗示:“这次回到家里明显和去年不一样。”
  “……亲朋好友许多个打听我工作和感情生活的。”
  李知前挑眉看了看她,“哦,然后呢?”
  他那么精明,其实不必说的太明白,听罢他调笑的口吻,简兮眼神暗淡,有些索然无味,淡淡道:“他们那是关心我吧。”
  “那可不见得。”他说到这里便没继续说,似乎说下去便怕收不住场子。
  简兮扫了眼通信时间,也已经聊了好一会儿,无精打采闭上眼道:“我困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睡吧。”
  他笑了一声,“怎么说困就困?”
  她借口道:“后天伯父家姑娘结婚,我明天要过去看一看,医院里也离不开人照顾,会很忙。”
  他这才说:“行,好好休息,晚安。”

  这夜睡得不安稳, 心里的事多的装不下, 晚上做了个离奇古怪的梦,醒来却不记得了。只觉得身体没休息好, 还是很累,胳膊有些酸,不知道是不是提行李的事, 如果是, 自己还真有点矫情。


  简父准备了早饭,她洗漱好吃完,两人又去了医院。路上在徐记汤面馆买了一份手工面, 简母最喜欢这家的面条,很对她的口味。
  说起来体贴或者会照顾人,她所接触的人里面,没有几个能跟父亲可以比较的。
  带到医院也没吃多少, 倒是把面条汤喝干净,父亲看了很开心,她也觉得欣慰, 能吃饭就说明病情有好转。
  收拾好东西,护士按时过来打针, 正赶上医生查房,主治医生拿起床头的病历单看了看, 询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又在上面记了几笔。
  等医院每天要进行的事都进行完,简兮坐在一旁拿水果刀削苹果, 简母面色如常地盯着她手里的苹果瞧了半天,意味深长道:“这是你付阿姨昨天带来的水果吧,果然新鲜,看起来也比较甜。”
  简兮手上顿了顿,她刀工一向很好,原本都是转着圈一条就能削下,厚度适中,这一停顿,下一刀就削断了,掉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来,垂着眼睑摇头笑了。
  简母有些不自在,问她:“你笑什么?”
  简兮说:“新鲜是新鲜,但是太新鲜了不好削皮,你看,断了吧。”
  她剜了一小块,递过去,“嗯,尝尝你心心念念的苹果。”
  简母以为她没听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过去吃起来。
  简兮望了望输液管上液体的速度,轻手轻脚调节了一下快慢。都是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她妈妈现在说话竟然也弯弯道道的了,其实简兮也能理解,大概是想提一提昨晚的事,但是她毕竟到了能做自己主的年纪,又怕说多了自己会烦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简兮不舍得辜负。
  还不到中午,简母刚刚打完点滴正想着怎么吃饭,付明昊已然拎了午饭带来。
  推门看见他,简兮有些惊讶,昨晚刚打发走,今天又跑上门来。
  今天换了一身衣服,跟昨天的感觉不同,显得成熟稳重,但是又充满朝气,可能真像他一开始说的,昨天来的时候有些排斥,所以穿着随意,不庄重,尤其是脚下的鞋子,竟然踩了一双运动的。
  他进门后毫不生份,大大方方地笑了笑,对简母解释说:“这几天不上班,我在家里也是闲着,这段日子他们轮流照顾您挺不容易,我妈就说让我过来帮衬帮衬。”
  “那可使不得。”简母笑容满面,一扫之前的阴云,使唤简兮赶紧让他落座。
  他说不用,手上提着两个保温桶,还有两三个家里用的食盒,放下后一一打开,有条有理道:“鸡汤煮了好几个小时,我妈亲自下厨做的,味道比较平淡,怕你们不能吃太咸……菜做的也比较清淡,阿姨应该不能吃辣吧?”
  简母一脸满意,连连点头:“好好好……幸苦你妈妈了,还让你亲自跑一趟送过来。”
  他道:“都是自家人,应该的。”
  简母听了这话更加没意见,看语气和神态,如果不是身体不便,可能就亲自下床迎过去了。
  简兮在一旁淡淡的看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没有吃午饭就过了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成功跟简兮吃了一顿明面意义上的饭。饭后也很勤快,帮着收拾碗筷,把桌子归位,伺候简母洗手,打扫病房里的卫生。
  这么一套做下来,轻松自然又顺手,一看在家里就是勤快人,虽然有些刻意恭迎,但是男人到了女人这边,有意讨好女方家人,这么做也不算过分。
  简兮不想留意,但是又看在眼里。难免就拿李知前跟他比较,想起来李知前,好像并不曾见他做这些,他想表达心意的时候也更简单粗暴,就像那天,给她一张卡,让她带着李知悦去消费,还说她应该花的……当然了,他很忙,每天忙于公司的事务,比付明昊更有几分能耐。她觉得自己自己想太多了,有些过于苛刻,人无完人,这世界上没几个完美,总有这点那点的缺陷,她不应该对别人要求太高才对……
  付明昊吃了饭并没有要走,简兮跟他有一句没一句交谈了会儿,想起还要去伯伯家里一趟,便对简母说:“我去伯伯家里看看,你还在医院呢,估计他们也不会让我帮忙,很快就回来了。”
  付明昊闻言起身告辞,主动说:“要不然我送你过去?”
  说罢又对简母笑说:“阿姨,我也该回去了,正好顺道送送她。”
  简兮叹了口气,转过身打量他,摇头说:“不用,不顺道,谢谢啊。”
  简母却说:“什么顺道不顺道呢,他有车比较方便,就让他送吧,这样我也放心。”
  她只好无奈跟了出来,找不到更好推脱的理由,又觉得这样走了不礼貌,教养使然,让她做不出让人没面子的事,毕竟刚才人家还送了午饭过来,一番好心意。
  他打开车门请她上车,笑说:“别跟我客气,你一个人过去阿姨也不放心。”
  简兮弯腰钻进车里,默不作声扣上安全带,等他启动车子才说:“谢谢你啊。”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和缓道:“你是有男朋友了吧?交往多久了?”
  简兮瞳孔一缩,防备地看向他。
  他笑说:“别紧张,我没别得意思,而且也没去打听调查你,我就是从你跟我相处的行为举止看出来的。”
  她脸色有些苍白,神态窘迫,张了张嘴,几秒后才说:“对不起……因为还不算稳定,所以就不想过早告诉家里。”
  “我理解,”他边开车边说,语气就像个邻家大哥哥,“我一个女同事,跟男朋友谈了将近半年,春节回来刚跟家里透露了,并且把人带了回去,没想到这几天突然闹了分手,她挺痴情,哭了一夜,整天不吃不喝,一家子都跟着提心吊胆……所以不确定的话,还是不能领回家里,也最好不要透露太多,尤其是对于婚姻大事,最忌讳的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简兮只觉得被说到了心坎里,有些难堪,有些不甘。咬了咬红唇,撇开头去。
  他打量了一眼,认真道: “如果我没理解错,你妈妈可能很想让你定下来婚事。其实……我父母这边也是这样,我倒是觉得水到渠成未尝不是美事。”
  付明昊叹了口气,劝解她说:“你也要理解你妈妈的心意,也别觉得她逼得太紧,他们毕竟是长辈,阅历丰富,看人比较准……有时候给我们的一些建议,偶尔也是可以听一听的。”
  简兮闻言心扉不由地打开了一条缝,赞同说:“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这个事,希望你知道也不要多说……”
  “那是自然,我不是那种人。”他一本正经地说。
  她正要开口,手提包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眼,是李知前的消息,询问他自己那天喝醉酒后脱下的衣服去了哪里。
  简兮当时给他洗干净,晒干,归纳到了衣帽间里,想他肯定是找也没找就来问她,不然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不可能找不见。
  她看完没有回复,一是因为昨晚的不欢而散,心里有些气没有消散,二是守着付明昊又有些尴尬,自然而然退出屏幕,放到一边没理睬。
  他用眼角扫了一眼,觉察出她表情的异样,猜测有些猫腻,但是没有说破。
  对于她那位,自己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够意思,够大度,虽然想以退为进,但是也没必要再说句“不用不好意思,回吧”这种话。
  之后没再说家庭或者感情的事,倒是问了一句她工作方面的情况,她已经不似昨晚那样抵触,防备心放下不少。
  说了一路话,时间也显得比较快,他送到了地方,找位置停下车,没有下去,只说:“你上去吧,我就不跟着了。”
  刚要关上车门,他又说:“什么时候回去?我来接你。”
  她听了赶紧摇头,不好意思的拒绝说:“不用,我打车回医院就行了,太麻烦了。”
  “倒是不麻烦,你别想太多,”他笑了笑,很懂的把握与她相处的距离尺寸,“那晚上回到医院或者家里告诉我一声,春节车辆比较多,交通不便,就算换作是别得女同事我也会担心的。”
  简兮闻言连连点头,又说了一声“谢谢”,提上包往小区楼大厅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大家去看半截白菜的《为你作画》,超级有意思的~~

  简兮先打电话说了一声才上去, 简暖开着门正等她。


  两人许久不见, 初次见面便报了抱,简暖拉着她的手上下看了看, 羡慕说:“姐,你还是这么漂亮,气质好身材也好, 羡慕你。”
  简兮笑了下, 没做真,推门进来,“是不是偷吃喜糖, 嘴巴变甜了?”
  早就知道他们结婚仓促,买了新房住不进去,暂且把婚房布置在伯父的一处住宅里。这会子正在摆设装饰,她几个高中同学过来帮衬, 一屋子小姑娘热闹非常。
  简暖收了沙发上鲜红的喜字,“姐,你快坐下, 我给你倒杯水喝。”
  简兮知道她忙,笑说:“不用管我, 赶紧去忙吧,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过来就是搭手的, 又不是专门过来做客。”
  她笑了笑:“是啊,有点忙,因为时间紧张嘛, 又临到过年事情多。”
  简兮放下包,脱了外套,卷起袖子说:“我看看布置的怎么样。”
  “好啊,”她带简兮过去,不好意思笑了笑,“结婚的事本来想单独找你说一说的,不过一忙就忘了……想着等你春节回来也不晚,所以就没提前通知。”
  简兮正要说话,客厅的房门传来声响,房门打开,来人是二伯母,许久不见,瞧见简兮眼前一亮。
  寒暄了两句,简暖去招呼同学,伯母拉着简兮坐了坐。
  伯母说:“前两天去看了你妈妈一趟,这两天忙你妹妹结婚的事,还没抽出来时间。”
  “我妈知道你们忙,昨天还嘱咐我跟哥哥多来走动走动,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是前天刚回来,今儿就过来了。”
  伯母叹了口气,因为不是自家人就多说了两句:“你妹妹这孩子。”
  摇头笑了笑,“也罢,两个人合适最重要,男方家庭差点就差点……我就看上对她好这一点。求了好几次婚了,你妹都没答应,这次有了,所以就想着结了吧,人家也挺有诚意。这女人结婚啊,就是大事,自己上杆子不行,得人家上杆子求才能答应,这是硬道理,想来她嫁过去也肯定不会受委屈,吃得开……”
  说到这处简暖正巧过来,听了两耳朵,脸上红起来,说道:“哎呀,妈你怎么又提起来这个事……现在女孩子谁家结婚不是男朋友求个几次才答应啊?他还没单膝跪地呢,还没买花买求婚戒指呢。”
  “没买戒指?”伯母撇嘴讽刺她,“你手上带的是什么?明晃晃的,还带着个心型,耳朵上打了几对耳洞啊?我瞅着都戴满了,嘱咐你不要乱花人家钱……”
  “这本来就不是正式的戒指,这是那天买衣服,路过珠宝店他给我定做的戒指,说是小玩意儿,不作数,让我戴来玩的。”
  简兮听他们三言两语拌嘴,没有感觉出伯母对男方的不满,只听出了炫耀。可能她最近对于这事过于敏感,自己本身就不是心胸开阔的人,听了难免多想。
  她赔笑了半天,脸上的笑容都要僵硬,觉得时间差不多,起身告辞。
  打计程车回来,望着窗外的店铺,行人,高耸的写字楼,灯火辉煌的大厦,心里空空荡荡的,虽然没有想什么,却莫名其妙有些无奈。
  摸出手机不知道做什么,微信里推送了几条无用的消息,她点进去,忍不住扫了眼李知前的头像,犹豫着近了他朋友圈,上一条消息还是三个月前更新的,一条关于城改的新闻,再往下拉,寥寥无几,还基本都是牵扯工作的东西。
  她暗想,还真是枯燥无味的男人。这个词来形容他,却又不够贴切。他实际的生活中,可不是会委屈到自己的人。
  正发着呆,手机震了震,她退回去,看到付明昊的一条未读消息——
  简兮想了想,回复道:【在路上。】
  【该提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的。】
  【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我不是你名义上的哥哥?叫声哥哥来听?】
  简兮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紧了紧,扣上手机,头靠着窗子,闭上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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