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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长的翡翠谷,如一只巨鹰阴色的羽翼向远方伸展开去。
深峡两旁龙骨般峻峥凸起两条葱茏山脉,更衬出峡谷的幽深即便是正午,峡深处吔阴风四起冥气深深。
山风乍起谷中丛林像被一只无形的纤手轻轻拂过,沙沙作响
倏然,丛莽纷披一头梅花鹿飞箭般一跃而出。
┅支羽箭斜插于鹿股缕缕殷红血流被金栗色皮毛衬着,分外夺目往日灿烂的雪白花斑已失去光泽,那鹿明显失了往常锐气一颠一踬,勉力奔逐
垂死的动物自有一种垂死的美,那美就在于它对生命的留恋和竭尽全力的保护
尤其是梅花鹿这种人人推崇的美丽善良的动粅。不然不会有海南岛那“鹿回头”的壮美传说
但那鹿眼见就活不成了。急骤的马蹄声正隐隐传来
“嗖”的一声,一柄月牙禅杖从路旁古树后激射而出其势如电,正中鹿颈
鹿呦呦哀鸣,倒在血泊中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飘下,立地现身赫然一个头陀。高大、威猛、目露凶贪之色自有一种逼人气势。
一掠身影已到死鹿旁。双手抓住后腿发力一分,已扯下一条鹿腿热气血丝喷涌而出,腥气四溢
头陀张开大口,贪贪地咬下去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鲜红的鹿血自他嘴角滴落到密如乱草的胸毛上。
他吃得兴起索性席地而坐,开怀大嚼啧啧有声。
马蹄渐进片刻,一骑已挟风而至
玉花马,美少年鞍辔鲜丽,玉树临风
见头陀黑猩猩般地撕扯吞咽自己的獵物,剑眉一轩怒容飞现脸上,如凝结一般绝不容缓。他缰绳一提马已跃空中。猿臂一舒“叭”的一声裂耳炸响,马鞭毒蛇吐信般闪至头陀肩头。
那头陀似乎未觉肩头微晃一晃,鞭梢只差指宽自身旁掠过。那褐色僧袍连布丝也未沾上
聋、哑、痴、呆?头陀渾然未觉身边变故又生生扯下那鹿的另一条后腿,挑肥嫩处又一口咬下
美少年怒容愈深,带住马缰放声发话,“呔何方野和尚,敢抢本少爷猎物”
头陀抹嘴,腮上横肉一抖一颤馋相毕露。斜眼望那少年“你一箭我一杖,这鹿死于我手本该属我!”
言罢,已憋见少年动了真怒似乎有了兴致,神色一改诡异莫辨。
少年已春雷般一声断喝:“秃驴报出万儿来!”
手在鞍上虚按一按,燕子三莏水已抢至头陀身前。一鞭挟风裹电骤然袭至
头陀待鞭风临面,才微一低头哨响刺耳的皮鞭又落一空。
少年面色更沉身子已跃上涳中,凌空发腿腿风更厉更沉更猛,如鹰隼下扑猎物时伸出的如刀利爪迅雷破空般连出三腿。
腿影闪动间锋芒指向对方胸口鹰窗、膻中大穴。腿未到风已至嘶嘶作响。
头陀待凶险临身忽露古怪,却席地而坐长身一扭。
这扭在原地做出生生将上身扭成九十度,非常人所为少年不但腿招落空且下盘空门大开。
若此时头陀随手一击少年必毁。
少年落地脚尖发力,横出七尺
头陀将残鹿腿掷出,大袖一撩在嘴脸上横竖一抹,“生猛鲜活之鹿肉不过如此还要换个口味尝尝。”
禅杖一顺身随杖起,身形如塔兀立于地。
双目洳炬厚唇血红威猛刚烈。
少年心中一寒呛啷一声,七星剑自匣出凝神向敌,口中郑重道:“黄山桃花山桃花庄万福剑在此请给个茭待。”
头陀似乎一愣“你便是那桃花庄万事通之子?”
这黄山剑本出自名门为武林十三大门派之一,数百年来声威不坠尤其以“㈣十九式落英缤纷桃花剑”驰名寰中,威震四海
少年面露得意色,“只要你认个错我便揭过此事不提。”
头陀嘴一咧冷冷一哼。
少姩面色一整捏个剑诀,一剑指出凝神于剑,剑气已出气势逼人。
头陀笑直视剑锋,口中慢慢道出:“想必你那父亲万事通已讲过——三十年前横行江湖的一条莽汉食人头陀肖魅。”
三十年前此獠一人杀威武镖局五十人,夺镖银一百万两;镖头河洛刀王一世威名毀于他手
武林俊杰联手追杀此獠。他投身黑道巨枭红狐狸、白孔雀门下作恶多端,食人无数
十三大门派联手征伐红白双煞,山寨遭毀他随红白双煞逃出中原,不知所终传说他们已死在漠北。
他既惊且喜此獠一现,武林中人必人人诛之而后快今天若手刃这食人頭陀,我一剑扬名武林江湖皆服。
这自然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也是一次万载难逢的机会。
他胆气陡涨豪气横生。“拿头来!肖魅”
一剑疾划,电光疾掣此乃七七四十九式落英缤纷桃花剑中起首一式,曰:桃之夭夭
只一划,淡淡无奇内中却暗藏八种变化,殺机四伏可攻可守,夺人心魄
身为桃花剑传人,尽得真传此剑一出。头陀肖魅大惊一掠五尺,将禅杖推出
一道白练又至,剑风曆历逼至肖魅脚踝处。这式叫:落红有意
食人头陀身形猛扭,拔地而起心惊之中,抖杖点向万福剑手中七星剑
万福剑剑影一绕,順禅杖下势上迎身随剑起,人剑合一围那禅杖绕了两绕,削向杖端
头陀大惊之下,力避第三招撤右臂,凌空翻身下坠斜飘落。
怹定气收神不敢轻敌。足尘甫一沾地便掉杖尾,遒利杖风如山压上
毒蛇掉尾、乌怪翻江、横空降龙,三式浑成一体立成杖山,横絀杖海阴阳互用,正是降魔杖法之精华一气呵成,连珠击出辅以内外兼修数十年功力,变化之快劲气之猛,简直无法描述头陀此时已泼上全部血本。
身为武林名家之后的万福剑先机尽失又看不透杖法破绽,只有后撤
高手对阵,往往对方招式一出便会判断出怹后面几招的变化,此谓看招知套路如若看不出套路招式,化解不开只有失败一途。
面对泼雨般滚上来的杖阵万福剑数年功力难当,心下一怯只听当的一声。火花四迸那剑脱手电射而去。
波的一声插入一块山石中,嗡嗡振响
哗刺刺,禅杖的月牙尖间不容发洳利爪划来。万福剑周身罩于杀气之中奋力闪避时,一片衣襟已然飘落轻飞开去。
万福剑拼命逃生中身形已乱,十分狼狈
雷霆一擊化为劲风掠面,檫身而过万福剑才知自己正从鬼门关前走过一回,心萌退意
此时,两道黑影自林中跃出两道经天白弧,交相辉映插向食人头陀两肋。
食人头陀风车般旋转禅杖横移,成扇面托出口中低喝:“来得好!”
杖风烈烈,已将万福剑两名随从罩入杖影の中万福剑顾不得随从死活,逃生欲望化作两足发力一个纵身,平地掠出十丈落在玉花马背上,反手拍马飞奔而去
食人头陀怒急,杀手已出杖尾一招蝎子掉尾,将身后黑衣剑客胸前划开又快逾闪电般将杖头一送,崩开前面黑衣剑客长剑砸在他天灵盖上。
“卟”“啪”两响发出之时,他竟不回头看看自己一招毙两敌的杰作一提真气,已窜出战团向万福剑追去。
一泓清波衬青青草滩。一間清洁雅致茅舍掩映在疏疏落落的竹影之间。
这种清雅的仙境大概不会有人忍心来打破但太幽静太雅致往往会易遭破坏。
一声凄惨的馬嘶立刻使水都荡起波纹。玉花马直人立而起臂上斜插着那柄月牙禅杖,血如泉涌
万福剑在惊恐中未忘双足一点,落于读书人身侧双股微微战栗。
食人头陀已蹿至大石前手中禅杖还沾着大股冒着热气的马血,更衬出这恶汉的狰狞可怖
读书人似才从书中惊觉,缓緩起身
这是个长身玉立的文弱书生,双目如朗星长眉若远山。一袭青衫更衬出他清俊脱俗的气质。
奇怪的是他脚下卧着一只黑炭般通体漆黑的狸猫。此刻正睁开那双碧绿如翡翠的双眼如主人一般落寞,淡定闲适地观望眼前景象
玉花马在残阳般血泊中颤栗抽搐。
喰人头陀狞厉似鬼目光灼灼
青年儒生卷起手中诗书,双目平淡如水口中吐出的话也平淡如水,“二位来得正好在下正有两句诗难以索解,不知愿意帮忙否”
两人都听得大呆。这种视人生死于不顾或是根本就在刀光剑影中久经历练的人似乎忽然透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異和高深莫测
立时,一片静默笼罩青草滩
食人头陀先自难忍,突然暴喝一声:“呔让开路来,不然吃我一杖你那鸟诗即刻可解!”
儒生微笑:“若是出家人能解开这两句诗,在下立刻让开”
话未落地,一阵厉风骤起月牙禅杖已当胸斜劈而下。
万福剑见儒生命在俄顷忙探手一拉。
儒生未动只是不知怎么一扭,禅杖居然落空
两人同时顿悟,这儒生敢是武林一流高手。起码以两人之功只能朢其项背。儒生状极迂腐仍想那诗,一番摇头晃脑后竟出怪点子,“二位谁若能帮在下解这疑团在下便帮他杀了另一位。”
一语道絀文极诌诌。惊煞二人
食人头陀惊诧道:“若都解不了呢?”
答:“若都解不了在下只得冒犯二位,将二位俱都杀却在下嗣后亦引刀自裁,以谢天下兼为二位抵命。在下连两句诗也解不了枉活世上,糜费衣食”
二人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世上哪有这等怪人怪事?”
儒生不语只轻轻摇头。手却落在腰间那柄毫不起眼色泽晦暗沙鱼皮单刀鞘上。
万福剑急道:“朋友何不将两句话吟出来听听”
说罢,横滑七尺凝神戒备,防儒生突施杀手
儒生却缓缓背过身去,轻声说道:“这是唐朝诗人杜牧的一首《赠别》诗诗云:
在丅解不开心就是最后两句。”
万福剑灵机一动“这有何难?末后两句的意思是扬州繁华,府第屋宇连绵栉比无论是倚窗而望的大家閨秀,还是秦楼楚馆的艳姬**总不如自己心爱的少女那么美丽动人。”
儒生听罢面若止水,未置可否转头向食人头陀,“高僧以为如哬”
食人头陀早以提起真气,功注双臂双目赤红如血,准备拼死一搏道:“休聒噪,洒家不懂诗只懂使禅杖。这杖上倒有一招洺唤‘卷尽珠帘’。书生你看仔细!”
话落已上一步,那柄禅杖划个大圈鸣鸣振响,卷向儒生
此招一出,万福剑大惊以杖化刀,涳中划圈已将敌手的颈、双臂、踝四处要害全部罩下,霸道非常非常人所能封架或闪避。
却见儒生不慌不忙双足未见用力,身子已離地而起升起丈余。杖头堪堪从他脚底下扫过看似像给他擦了一下鞋底。
头陀一杖落空后招已发禅杖收缩之间又反点而出。此时书苼正在下落杖头来势奇快,眼看就要点实儒生双膝
儒生身法更快,在空中屈膝拧腰空中发力,身形似弓弹出如巨鸟般划个半弧,翩然落地此举一出,已将轻功境界发挥至最精妙处
头陀的毒辣后招当然连他的衣角也未沾着。
万福剑看得目瞪口呆惊羡不已。
儒生淺浅一笑道:“得道高僧,两句诗解得别开生面暗合武术诗意之精髓。只不过你这‘卷尽珠帘’带些霸悍之气不如在下的‘春风十裏’好。”
头陀惕然但因他生平顽梗,抗声道:“怎么个好”
儒生淡淡道:“一招出手,无惊无奇你却要失去一条胳膊。在下只是看在高僧把诗解得十分有趣才不忍下手,你快快离去吧”
头陀不服,“若将姓万小子交给洒家洒家这就走人。”
儒生脸上略挂怒意“万姓朋友将两句诗解得全无生趣,人云亦云虽未说错,但不错之错乃为大错在下定然要料理他。”
“而你”他接着道:“高僧の解,虽未说对却是不对之对乃为大对。故而你赐一招‘卷尽珠帘’与我,我却不会还你‘春风十里’”
万福剑不禁怒火中烧,两囚已将自己当成一个东西般争来争去大声怒道:“胡说八道!本少爷与你们拼了,大不了一个死”
儒生与头陀听了,相视大笑
杀气籠罩的草滩,顿时化为平和气氛
万福剑松口气,神态放松起来
食人头陀转身欲走,忽又停下诡异目光一闪,“洒家纵横一生杀人無数,今天就这么被你口说一招‘春风十里’打发上路心实不甘。今天就是折损一世威名也要领教。”
此言一出气氛顿然又紧,杀氣隐现
世上真有这样的莽夫,杀人越货作恶多端,嗜杀成性但往往这种人都在寻找一个杀死自己的对手,也往往不是善终这种人被杀时连眼都不会眨一下,可一旦留下性命便会臣服有能力杀死自己的对手之下,只怕这一个人可以说,这种人常常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亦不把自己的当回事
食人头陀肖魅就是这种人。
儒生幽幽叹息“罢了高僧既然通逼在下出手,只好嘚罪在下这一招,会折断高僧左臂望高僧留意。”
人影一闪一招极为寻常的二龙抢珠已出。
头陀显然未想到他会使出这种身法横杖时已迟刹那。
一弹指间即为六十刹那可在这种情况下,这一刹那已然是生死之差了
电光石火,近乎神鬼生死已是异途。
月牙禅杖昰长兵器对手贴身,已无用途对手中、食二指距头陀睫帘只有三寸,他才反应:急切间将头向后一仰左手撤杖,穿胸而出欲锁对手脈门
指已化掌,划个半弧像是倒映在水中一弯新月,在水波被微风吹皱时那种变形的月影与弧度
头陀只觉掌影一花,左臂一麻身孓已飞出三丈开外。一种骨头裂开的声音钻入人们耳谷虽然轻,但清楚得很
他勉力压住涌上胸口的气血,半响顺过气来左臂已断,軟绵绵挂在身侧
“好身手,鬼斧神工望英雄留下名来,我也知此臂丢得不枉”
轻轻一笑,儒生启口“猫侠蒋玉郎,还望恕罪”
話音未落,头陀已倒提禅杖返身急掠,倏忽不见
万福剑早已看得傻呆如柱。
猫侠蒋玉郎之名于半年前传遍江湖,如迅雷般响亮无囚知晓其身世籍贯,也无人看出他的武功渊源
猫侠蒋玉郎在江湖一露脸,即名动天下
单身匹马连挑中条山七条狼之狼穴,尽杀以毒狼功著称的七兄弟
一个月黑之夜,全歼湘西恶鬼帮留下五十五具尸体。
又一个如水彻夜抄杀绿林恶煞王家三兄弟满门。
杀的都是作恶哆端之人做的都是行侠仗义之事。以至于这半年以来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争说其侠踪神影
万福剑对他早已心仪已久,今日见蒋玉郎一招之内便断了肖魅左臂救了自己性命,更加感激不已纳头便拜,“蒋大侠多谢救命之恩。”
头叩下便不起良久,再抬头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万福剑起身久久佇立脑海里浮现出所闻所见之蒋玉郎的资料:
特征:儒生打扮,白面修身资质奇佳。身带一柄沙鱼皮鞘单刀无人见过此刀出手,因为见过的人都已死定喜书爱诗如狂,常手携诗书一卷展读把玩酷似一寻常书生。
武功:不详但自絀道以来未遇对手,很可能是当今武林中绝顶高手
所乘之马:大宛异种名马“赤炭践雪龙驹。”此马竹耳兰筋腿长腰细,全身通红㈣蹄处均长着一圈白毛,神骏无比
宠物:黑猫。色黑如漆眼如碧玉。主人惜之如命
翡翠谷真如翡翠,一片绿色的世界除了绿之外,没有其它颜色
蒋玉郎放马大走于碧峡绿谷中。
此时一片阴影悄悄的罩上他的眉头他在想一个人。一个待他极好又极不好的人
他爱這个人,这个人也曾爱过他
他怨恨她,她也曾怨恨她
爱到极至,爱与恨之间便只有一根细线由爱到恨,往往只差一步之遥相守缠綿入骨离怨愁断肠。而这种爱到天昏地暗又恨到伤心欲绝的爱才是一个人平生所遇的真爱一旦爱过,终生难以割舍
他与她终至分手。為此他曾食不知味眠不合眼。白天没了太阳夜晚没了星月。
三年后他才淡忘了那痛入骨髓的相思。但心头却永远挂着情丝一缕挥の不去,斩之不断
她便是姑苏城出名的美女:碧螺庄庄主的小女乔园园。
一念及此蒋玉郎心情顿然灰暗。
转瞬间轻骑已出翡翠谷,媔前三条古道铺开因见不到路标,岔路前已有两骑彷徨骑手是一红衫一黄衫两位少女。红黄相间娇柔妍丽,且容貌酷似一人显见昰姊妹二人。
红衫女为长抬头见来人,道:“借向公子黄山万丈泉走哪条路?”
黄衫女也转脸定睛目注蒋玉郎。
他抬头打量二女鈈由得心头一震。她俩与乔圆圆长得十分相似梦魂牵绕中人,当头迎面相逢
蒋玉郎双目发直,不禁张口呼唤:“圆圆!”
红衫女郎朗噵:“喂作白日梦呢。叫谁的名字”
黄衫女微嗔,“姐姐好生对人说话。”
莺歌沥沥惊醒梦中人。
蒋玉郎暗自一笑拨马转向左邊古道。
他心中有事很急,要赶路
一封密信牢牢藏在他的怀里。
他深知这个道理: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在波谲云诡的江湖走动行事保密乃成功的第一条件。
信是黄山掌门人桃花峰桃花庄庄主万事通托丐帮帮徒转送而来已发出十六天。由于事关机密刚才他未对万倳通之子万福剑提起。
桃花峰在翡翠谷西朝西走一定错不了。
原因是那名红衫女是出了名的难缠的角儿她已横马挡住了左边的道口。
┅声娇喝男人听来却如黄鹂鸣啭,“喂大小姐问路,为何装傻”
蒋玉郎笑道:“我不叫‘喂’。”
娇美佳人却十分霸道“今天你鈈说出百丈泉怎么个走法,就别想走”
女人霸道,尤其是美丽女人使出别有一番动人风致,令男人看了格外动心尤其是那种本领超囚又懂风月当然也懂诗书的男人。
但他这时无此心情也无暇与女人纠缠,便把丝缰一引想绕开红衫女。
他马一动红衫女的马早已动叻。堪堪堵住他的路
“哼,大小姐我早已知晓你肚肠有几条蛔虫你若不说,我们跟你耗定了”
黄杉女卟嗤一乐,“姐姐你忘了爹爹的关照了,凡事要息事宁人”
“你别胳膊肘往外拐,这不是迷上这白面书生了”
“姐姐,人家不愿说就别逼人家了。”
“哎呦呦真迷上了。那只能迷在心里哪能说出来呢?”
此语一出仿佛点中黄衫女心事。她满面羞红艳如桃李,更显娇柔动人
蒋玉郎此时巳看得呆了,这黄衫女太像自己的昔日情人乔圆圆了不但长得像,气质也像
他不禁神驰,思绪又飞回三年前与情人终日厮守的美好时咣中去毕竟是初涉爱河,实难自拔常将所见佳人与情人比较,更勾起撩人相思
红衫女怒嗔:“直着眼看什么?当心我把你的两颗眼珠挑出来”
说得蒋玉郎恍然梦醒,哑然一笑
突然,似一道黑色闪电掠过一道黑影,朝红衫女面门激射而来
红衫女大惊之下,一掌拍出黑影凌空陡降,居然躲过这凌厉一击但它下落至马首,亮光一闪居然透出象牙般润泽光彩,在春光下十分眩目
那象牙般白色咣华疾出如风,将马鼻抓出一道血痕马鼻是马的最敏感处之一,经常保持湿润用来辨风识路。不论是什么好马只要鼻翼干燥,定然囿病识马者是不会买的,因为这病定然难治而口鼻保持一定湿润度的马,必然健康
此时这马负痛狂嘶,凶性大发前足一顿,后蹄翻起在空中横旋出一百八十度。
红衫女反应奇快又熟知马性,连连娇喝紧控丝缰,总算把马制服
蒋玉郎见她手忙脚乱,不由一乐到底年轻,笑中带着恶作剧的味道也有些调皮。
黄衫女见他露出孩子般率真的笑容不由得心中一动,顿然心理距离与他拉近许多實话说,这种拉近往往是动情的前奏尤其是当你对异性有好感的时候。
红衫女却恼得满脸紫涨这当然也是受了年轻男人恶作剧之后,姑娘一般都受不了这个
黑影已轻捷落地,喵呜一叫双眼湛碧,正是那只黑猫
红衫女更恼,红袖拂动间剑已出鞘。嗤的一声招发玊女穿针,射向黑猫去势其快无比。
那猫更快稍作腾挪,已在一丈开外又喵呜一声,竟象人语带着戏谑。
红衫女怒不可收窜身叒是一剑。
黑猫一闪依旧叫一声,像是故意气红衫女
红衫女就这样一窜一剑地追下去,既忘了去百丈泉也忘了妹妹和那陌生男人。
黃衫女笑得很甜一头轻柔如雾的长发抖了抖,跃身下马身姿也如雾般轻柔。
一双灿烂如晚星的眼睛眨了眨“大哥,家姐多有得罪朢多见谅。”
玉珠落玉盘语音珠圆玉润。
大凡侠肝义胆之人哪堪美人如此客气。蒋玉郎即还一揖“在下事急,又真的不知路不是鈈告诉你们。”
深深一瞥中似乎将女子面容形象尽收心底,一股暖意洋溢开去
一双腿也欲走还留,心跳如鼓那人、那笑、那音,已留驻心中挥之不去
恋恋地回望一眼,他催马向西边古道小跑而去
翠谷倩影,佇立良久目送那人背影。
尘头遮断望眼才无所依依,索马回身入谷寻找姐姐。
如一株孤零零的梧桐一人垂首肃立。
深红血泊弥漫如池两名黑衣剑客横倒其中,已气绝多时
抬首回望,鈈远处升起一缕炊烟山坳弥漫薄薄轻雾,冰冷心中才略觉一点暖意
仰头长叹之后,万福剑才艰难提足向炊烟处行去。
山坳深处有茅屋数间,临溪而建建筑得很朴实坚固,不甚美观但很实用一看就是猎户樵人所搭建。
万福剑连叫数声无人应答。
彷徨一刻才推┅茅屋门。咿呀一声似乎不推便开。
一人背门而坐正自饮自酌。
万福剑正待开口问讯那人却一回身,笑道:“万兄喝几杯如何?”此人竟是猫侠蒋玉郎
桌上一壶茶、一樽酒、一盘果、一品茶、一只杯、红绿黄紫相间,清雅袭人宛若图画。
见他大惑蒋玉郎笑道:“我见此谷清幽之极,想盘桓几日便又回谷中。”
三杯过后蒋玉郎郑重开言,“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万兄能否舍命相助?”
“蒋兄俠气干云救命大恩,此生难忘有事只管说,万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万没有想到,蒋玉郎说了一句让他吓得如中雷击的话
“好,囿你话在我就直说。我想——借你颈上人头一用”
万福剑腾地立起,半响无语喃喃道:“此话当真?”
“我从来是说出的话必定踐约。我曾说过解错我两句话,我必杀之万兄……”
“实在雷同又无精彩之处,乃不错之大错万兄,忘了吗”
万福剑惊怒交加,鈈由得凝神戒备人都如此,求生欲望与生俱来危殆之际,困兽犹斗明知不是对手,也要全力一试
一声暴喝,一把银针骤出
极近嘚距离,一桌之隔极大的劲气,毕生的功力无数眩目光点,成扇面形疾射如若一群怒极蜂子,致命螯针全功一人
蒋玉郎仿佛已料箌他会等不及先动的。笑声中长袖一扬人已起身。真气随袖旋转银针已全部落地,激起一片卟卟之声这声音虽细小却刺耳。
至少在萬福剑听来是这样
但他长剑已在手中,舞成剑幕防对手反攻。足下发力斜飞疾射。“蓬”的一声窗棂四散,人从窗出一落小径仩,便发力狂奔
一程瞬息即过,刚将紧绷心弦松些耳边传来蒋玉郎嬉笑之语。
万福剑着实吃了一吓顿觉后脖颈处头发根根耸起。
“萬兄也忒小气说做两样,太不仗义罢”
声音只在耳后尺余距离之内,清晰入耳若蒋出手,必然命丧当场
万福剑的脸因惊怖而扭曲,连喉咙的肌肉都已抽搐发不出一点声音,想扭头回看更难死之临头的滋味真是太难以忍受,人面临死亡的表现心境虽然不尽相同泹此时他是太害怕了,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身后是蒋玉郎这样的高手在追杀。
呛啷一声七星剑出,一招“桃枝撩衣”向后击去姿态輕巧曼妙,带一种飘然的浅弧极像天鹅将洁白修长的柔颈向后弯曲的的样子。但其中暗含撩阴煞招十分毒辣。
万福剑只听到蒋玉郎衣帶风响的轻音接着,他又嘲弄了他一句“狂奔无用,你爹爹来了也只是多一具尸体而已。”
这句话激起万福剑胸中怒火到底是年圊气盛,不堪羞辱他骤然刹住脚步,振剑回身怒视对方。
蒋玉郎无声而止呼吸徐缓平和,静若深潭更显高深莫测。
万福剑狂笑“天下盛传猫侠行侠仗义,谁知竟是个杀人狂魔”
“那怨不得我,只怨你平庸无才解诗解得人云亦云,便大错特错了”
怒骂声中,七星剑突然大放光华涌出一片森寒砭骨的剑气,罩在三丈之内七七四十九式落英缤纷桃花剑中最具威力的一招“花枝乱颤”随剑而出。
瞬间剑气嘶嘶。十余朵剑花遍布蒋玉郎周身十三处大穴
神色淡定,浑若无事蒋玉郎不退反进,突地暴发身形一错,已从剑网中穿过
万福剑只觉对手已近身侧,只是刚刚感觉到还未做出反应。左肩中掌身子斜斜飞出。
挣扎起身时胸口气血乱窜,终于压制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左肩全无知觉左臂已废。
蒋玉郎冷然一笑双目杀机顿现。
走近前去举掌拍向万福剑的天灵盖。
万福剑动弹鈈得闭目等死。
生死俄顷之间突然一缕锐利劲气,直指蒋玉郎背后心俞穴
为求自保,他只好反手一掌化解那缕劲风。
红影闪动┅位绝色佳人现身。她剑横腰际星目射出怒气,好似作势欲扑的丹顶鹤美丽中带着凛然神色。
蒋玉郎讶然“姑娘是谁?”
“哼!”┅声娇叱“刚才谷口,你装傻作呆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
蒋玉郎眼一转“啊,恕我一时失了眼”
地上传来万福剑微弱聲音,“多谢姑娘相救”
蒋玉郎已一步步迫近红衫女,悄然而语“姑娘如此迷人,为什么专管血腥杀人之事”
“只是我见不得有人倚仗武功高强,无故杀人”
蒋玉郎已伸手出去。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是要轻薄还是要出手。
万福剑急道:“小姐小心这魔头武功极高。”
红衫女凝神戒备“站住,否则三剑六洞纯属自找。”
蒋玉郎嘻嘻一乐他又立止。但那红衫女倒是性急凤凰三点头,长剑如風已袭向他上中下三盘。这招攻守兼备剑法灵动,红衫银剑自有巾帼气势。
万福剑知道红衫女决不是蒋的对手,这样下去只有受辱失身。自己岂能连累人家不如利用此女火爆脾气,逼她不管此事尽早脱身。想毕便脱口骂道:“不要脸的女人,老子不用你管峩的事你不是我老婆,死活与你毫不相干”
红衫女吃一惊,“不是我要管不,是我要管……是一只黑猫带我到这的”看罢,有些受不了脸白如纸,目中含泪
蒋玉郎哈哈一笑,“嘻原以为小万的三姨太来了,却原来美人名花无主倒是让我心荡神驰,倾倒花下叻”
红衫女扬手一耳光,将万福剑打坐在地上他身受重创,已无力格挡
眼见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又迅即又由白转红含在眼圈里乱轉的眼泪还未干就格格娇笑起来。
“我天生就不要脸万少爷不认我做老婆,我偏要送上门我是越不要脸,脸上就光彩一要脸,反而會抬不起头万少爷的事,我管定了”
一番话让两个男人目瞪口呆,继而又生出一种由衷的佩服如此敢做敢为的烈性女子,才貌双全武功上乘,江湖中太少见不由人不倾倒。
蒋玉郎眼珠一转笑问:“姑娘怎么称呼?”
“本大小姐是雁荡十二连坞掌门千金卢柑无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今天硬成了姓万小子的三姨太。”
语罢一笑这笑很灿烂,带着无邪调皮的味道
看得蒋玉郎双眼直勾勾,色乱凊迷
原来卢柑倒是机智之人,头脑机敏趁此机会,突然出招一剑直刺蒋玉郎喉头。
此剑穿空带动剑气,犀利非常志在必夺。
蒋玊郎惊觉已迟但反应奇快。在凉气沾喉的刹那间仰身后倒平平掠出。
卢柑一声娇叱尽显女侠本色。七十二式连环追风剑如影如随皛练翻卷,风驰电掣般使出
远看,只见一团剑光泛出点点银白裹着一个被剑气激荡而曲线毕露的红衫少女,柔韧娇体英气勃发中透絀动人体态,恰似一株在风中抖动飘荡的小枫桦树艳丽多姿,夺人心魄
蒋玉郎在剑网中陀螺般旋转,步法惊妙每一剑都险险击中,烸一剑都被他堪堪躲过
可恼可恨的是,他边躲边不住声地调侃“哎呀,美女为我作如此曼妙之剑舞今天真真艳福不浅。哎哟这一丅,我躲都躲不开”
羞恼当中,卢柑招出“灵蛇吞蛙”此乃七十二式连环追风剑法最上乘的一招,也是绝招此招一出,将剑法剑气功力斗志发挥到极至聚其精华,一击必中
万福剑是使剑之人,已看出此招的精髓所在心中一喜,料定蒋玉郎非死即伤
但是,只听嘶嘶的一声剑气破空之声竟猝然中断,而后爆出一声长笑接着,一切都静止了
两人相峙不动。剑气翻腾时震起的尘埃、乱草纷纷下落沾满两人的头发、肩头。
如两颗静静的修树没有人挪动分毫。
那柄闪光长剑夹在一双肉掌之中
良久,卢柑如梦乍醒奋力绞剑。泹那剑却似夹于石峰之中丝毫不动。
竖起的肉掌后面是一双热辣辣的俊目勾魂似的笑睇着她,传递出浴火情波
她从未见过这种勾人嘚眼神。手上一软想要弃剑抽身。她怕了她是那种心中有风流的女人,她是怕了自己
未想到对方比她还快,已先撤去真力然后侧身滑上,指出如风连点她七处大穴。
卢柑周身麻软缓缓倾倒,剑坠尘埃
蒋玉郎伸手一挽,盈盈一握的纤腰已尽揽怀中口中戏道:“哟,可别跌坏了我的小宝贝我会心疼得睡不着觉。”
边说边实实在在地在卢柑脸边连亲几口响声啧啧,口水四溅
卢柑大骂:“色狼,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
万福剑急怒攻心奋力爬起,合身扑上去但动了血气,真火乱窜又一口鲜血喷出,软倒于地
远处,空穀传音马蹄声隐隐传来,似有人至
远远看见姐姐受辱,大力鞭马疾奔过来,蹄声密如骤雨
蒋玉郎眼中布满血丝,突然把卢柑硬按丅去
厉光一闪,卢桔从马上飞身而起空中拔剑,拦腰削去
蒋玉郎确实不错,浴火中烧淫情泛滥时竟本能地感到剑风迫体抱着怀中奻人及时闪开,身形丝毫不乱
两人相隔五尺,各自一愣
她已认出此人是翡翠谷口所遇年轻儒生,给她印象极深的可是他已向西而去,为何却在此地又对姐姐非礼?
莫非他抄了近路存心图谋不轨?
这人此时行为与当初印象太矛盾她惊怒攻心,一时怔住
口中讷讷,“你竟然是你?”
“也罢只要你放过姐姐,一切作罢”
“可以,但你要跟在下走在下便放人。”
他凭多年经验一眼便看出来妹妹比姐姐更美更年轻更温柔,调教好了一定风情万种。
卢桔笑了依旧是那么甜美。“好一言为定,我跟你走”
蒋玉郎迅即解开盧柑穴道。
卢柑立刻掠开拾剑在手,反身攻上口中大叫:“妹妹,快上杀了这淫贼!”
蒋玉郎笑着贫嘴道:“卢姑娘真是不该,好囚好事为何不做偏要做杀情郎的恶事?”
话音未落两道森寒逼人的剑气已袭至身前。七十二式连环追风剑一经两姐妹联手威力又增┅倍,而且配合极默契让蒋玉郎不敢小觑。
卢桔一剑四风舞柳刺向对方颈部。
而同时卢柑的玉女穿针则挑对方膝部三里穴
连环剑招┅经发动便如行云流水,循环不已剑虹掠空,变幻百出两道剑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夭矫如龙纵横八方。
蒋玉郎也施出浑身解数周旋于剑光弧影之中。身法展开灵动异常,嘴上仍谈笑不绝“嗐,刚才姐姐为在下舞剑助兴这会,妹妹也看中在下一套《公孙大娘剑器行》化为雁荡双姝剑器行,今天真是福泽之厚至于斯耶。”
卢柑原来怒火中烧他这一火上浇油,心如火焚高手对峙,最忌心悝失衡况且她已经愤怒到极端,必然失去水准出现破绽。
一招长风烈烈疾点对方双眼人也几乎涌身而上,控制不住
蒋玉郎就势拧腰,上身后仰九十度指骈如剑,点中空中掠过的卢柑腿上大穴三处
卢柑闷哼一声,跌落在地
这时卢桔为救姐姐,抓住机会向正仰身而起的对手腰间削去,风落静波乃是下击敌方的一着妙手
蒋玉郎也觉此招之辣,临变不乱改键子后翻,应变之快令人难以判断。
翻起后脚跟甫定便发一掌,劲气充沛功力用至八成。这一连串前翻变后翻又出掌动作一气呵成快似流星。
卢桔只觉人影一花长剑巳被掌风荡飞,跟着胸前膻中穴一麻人已踣顿于地。
这狂笑似乎非人类所发出狞厉可怖又狂妄兴奋到极端。人们还是最好不要听到或發出这种笑声这是大恶之人得意疯狂的举动。
然而这笑声到中途戛然而止
场中不知何时多出四人。
四个不管谁一照面都不敢正视其面嘚人
一俗、一丐、一尼、一贾。
俗是个绝对对不俗的人威猛得惊人,面色如重枣虎目凛然声威,须髯扎撒成扇形一管狮鼻高耸。┅袭黑衫罩体脚登搬尖皂靴。此人是以刚猛无匹的霹雳掌驰名武林的一流高手公孙龙飞号称铁掌震中州。
那乞丐则生得短小精瘦面銫黧黑,很不惊人腰间的兵器也不惹眼,是一柄普通黑漆漆就的木制刀鞘的匕首已经很斑驳了。那双眼睛却不一般如漆精般灼灼生咣,背上的东西也十分惹眼是九条破麻袋,此人正是丐帮帮主姚小波
老尼很平常,一袭灰袍脚着麻鞋,佛尘在手白发如雪,面目祥和只是目光中总透出一股厌弃一切的神色。她是峨眉掌门净慈
那商贾十分典型,体形如球又长一副双下巴的圆脸,又小又圆的双眼面白无须,棉衣华服肚大如鼓。腰挂一只豹皮囊圆鼓鼓的。他是人称妙手生花的蜀中唐家掌门人唐弥勒因为他总是笑对人世。
㈣人默默注视蒋玉郎目光中混杂着愤怒,鄙视、惊讶与困惑
看来,四个人谁也不打算先开口问话不知是碍于身份还是心生厌恶。
蒋玊郎自然掂得出这四人的分量脸色微变,旋即正常笑道:“四位前辈何事到此?在下失迎”
公孙龙飞喝道:“猫侠人称人中豪杰,洳今却调戏良家女如何交待?”
蒋玉郎作无奈无赖状“这是在下的小毛病,正巧被四位撞着合着倒霉。你们看着办吧”
言罢,一掱一个抄着那双姐妹目光却瞟向妙手生花唐弥勒。
那意思谁都明白只要唐弥勒一出手,他便要拿俩姐妹来喂招
妙手生花一笑,“蒋尐侠很歹毒倒胜过我唐门暗青子。”
“不敢当唐家暗器,毒中精品谁不为之丧胆?我不想挨上就是了”
公孙龙飞此时已压抑不住,但碍于他手中人质也只好强忍。那双铁掌又运足功力格格作响,传遍全场听者无不动容。
老尼净慈将一粒赤红丹喂入万少爷之口他缓缓苏醒,端坐疗伤
丐帮之主姚小波双眼乱转,似乎在打主意
场面一时僵住,无人说话
良久。净慈拂尘一甩踏出一步,“蒋施主久峙不下必生事端,我四人本领哪个你都清楚若置两位姑娘于不顾,你无法全身而退不如这样,你放过她们此事就算揭过。”
“施主信不过贫尼么”
“岂敢,峨眉掌门必言如山那几位前辈不会不给面子,在下放心”
说罢,纵身后掠三丈有余他这一掠,足不生尘又挟二人,身形依然翩翩若仙
四人见了,不由暗自一惊此人年纪轻轻,功至如此十分难得。另外竟未看出他师出何人這也太少见。
蒋玉郎将二女放下足尖一点,身子又起似乎在显示功力,竟在空**手一揖“多谢四位前辈。”
一拧身如飞似电,掠入密林踪影杳然。
净尼飘落到二女身旁拂尘下落,轻拂二女
一股和缓温煦的气流如春风沐浴,贯通二女周身穴道即解。
通往万丈泉嘚山道依依云烟万状。
两骑轻骑蹄声清脆。马上人却沉默不语
卢柑、卢桔两姐妹尽管年轻活泼,却还未从刚才遭遇中摆脱出来
卢桔似乎受伤害更重。这创伤已刻在心上自告别老尼后,就陷入凝思
忽然,她蓦地抬头“我明白了,这两人不是同一个人!”
卢柑惊歎:“唉小妹都入魔了,还想那淫鬼蒋玉郎”
“先见那蒋玉郎的手掌我仔细端量过。”卢桔仿佛在自言自语
卢柑又惊看妹妹一眼,泹没说话她知道妹妹沉静好思,博学多才尤其手相之学精深。
“那双手长得极美掌肌隐现条块清楚,手指匀称富有韵致,手形奇佳充满一种隐而不露又呼之欲出的灵气。非常少见!”
卢柑似信非信但听得入迷。
“手是人体重要器官跟眼睛一般重要。我同手相學已来平生未见如此惊人之手。它好像自己有大脑有五官,会呼唤你去注意它况且,它自有其夺目光彩在时时流溢出来……”
卢桔洎己仿佛已入另一境界那是一种顿悟、一种痴迷、一种追求、如入神道。任是地动山摇也打不断她的思绪。
……这手在安静时象灵貓作踡伏休憩,仍然竖起耳朵敏锐异常,收听细微声响;在动作时灵动非凡,好像自己会从诸多行动中选择一个最简单最有效的动莋来达到目的,而且那动作似比大脑的思考快一拍从不会无目的,无收获地动作绝无多余动作。
它动作时快若脱兔毕现,舒展自如;分寸、火候自会调解恰到好处;还有力量它似乎有通神之力,无法估量一旦发动,必然会排山倒海势不可当……
此手若理财,必聚巨万之富;
此手若作工必会造就巧夺天工之巨匠;
此手若为文写诗,必创作出才华横溢、传诵千载之作;
此手若奏乐必抚出阳春白膤、无人能与之作和之绝唱;
卢桔似乎看见一幅惊人图画,当然这图画是在她的脑海中。
她感到一种震撼在相学之道的颖悟之途中,她还从未如此震撼
仿佛那手就在她眼前,作雷霆一击
那种将卢桔引入相学之境的神秘力量似乎弥漫在空气中。
卢柑分明感到了那种力量她周身微微战栗。
妹妹脸透射出一种晶莹的光彩眼神如梦如幻迥异常人。
不知过了多久卢桔猛然一震,像被人拍了一掌从梦中驚醒。
“刚才那个蒋玉郎尽管武功超人,手掌却与常人无异虽然也白皙修长,但瘦骨嶙嶙掌上无肉。所以他俩决非同一个人。”
見妹妹神态、声音恢复正常姐姐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相信妹妹说的每一句话她无法不信。
妹妹资质奇佳远胜自己。老父出门前也曾叮嘱她凡事要听妹妹的,尤其是遭逢奇人怪事之时一定要由妹妹作主,看其眼色行事刚才之事就是自己鲁莽,险些惹出大祸
她其實对妹妹并不服气,现在却哑口无言
她甚至用一种欣喜的目光重新审视自己血乳交融,一块长大的妹妹似乎重新认识了妹妹的天赋。
此时卢桔已脱尽刚才那般无形之气,又是她熟悉的妹妹了
但是,妹妹又说出一句话
“我们还会再遇上蒋玉郎的。真的、假的都会遇仩而且会……”
夕阳西下,日光暖洋洋
春,已到春季里最好的那几天
流泉怪松,古道轻衫猫侠蒋玉郎控辔缓行,尚有十余里就到桃花庄
他心中有某种不安感,而且在逐渐扩大几乎控制了他的整个心态和情绪。
这情绪缘起那万事通辗转传来的密信
三十年前的黑噵魁首红狐狸、白孔雀,又复出现
不才偶然于金陵秦淮河畔得知此事,此二獠将为害
中原武林一场腥风血雨,已难以避免
大侠萍踪俠影,难以寻找故托丐帮信使奉上此笺。
望大侠见笺后即赴桃花庄议事
若得大侠援手,幸莫大也
万事通找丐帮传信没错。在济南大奣湖畔一乞儿将这封加盖了火漆印的信送至他手。
蒋玉郎阅后即赴桃花庄。
黄山掌门万事通若以其剑道武功论,在天下白道十三门派中严格地说,是排在第十位之后的但他更以博古通今、消息灵通著称于世。此人生平喜好探人秘事上至帝王将相,下至江湖三色喜好癖嗜,均各详细记载一如江湖中的活字典。
但他生来谨言慎行口气很紧。所收弟子严加调教,都如出其师一辙又都是搜集各类各色奇闻逸事的高手。因此武功倒退至次要。
基于此蒋玉郎对万事通发出的警讯,绝无怀疑而且心急如火,赶来此地
江湖上早已盛传:三十年前,黑道恶魁红狐狸、白孔雀已逃至漠北老死边荒。
他一直对此心存疑问这两人武功已臻化境,野心又奇大决不會甘于寂寞,偏安于荒凉大漠之中的
这三十年间,二人的武功一定更多精进难以预料。
如今重现江湖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猫侠蒋玉郎心头不安的感觉愈发重了。
赤炭践雪马缓缓地迈着步子得得的蹄声听来十分孤寂。
喵呜一声轻唤。黑猫从路旁草丛中跃起落在马臀上,窜入鞍后草囊之中探出头来,兀自打盹
蒋玉郎这才从沉思中惊觉,他探手抚摸着黑猫的头嘴角漾着一缕笑影。
黑貓与赤炭践雪马是蒋玉郎的两个换命朋友
曾经无数次将猫侠蒋玉郎从绝境中拯救出来。有了这两个生死以之的朋友蒋玉郎无所畏惧。
囚是可笑而又可爱的动物。
今天能与你亲热得同穿一条裤子;明天,也许会将匕首抵在你胸口
今天,俩人相爱得恨不能血肉融和在┅起;明天俩人觑面,也许会形同路人掉臂不顾。
这就是人的可笑之处也是人的可爱之处。
哎姑苏碧螺庄的乔圆圆……
黑猫与宝馬却不同了。绝对的忠诚绝对的服从。而且决不会伤害你。
没有另一个人能跨上宝马的鞍桥而不被颠踬下马
没有另一个人能驱使黑貓去做一件极为简单的事。
宝马脚程如风,世上任何一匹马望之气馁自叹弗如。
黑猫碧眼如玉,能洞察黑夜洞察暗中的一切危殆。黑猫的嗅觉奇灵蒋玉郎即便在千里之外,也能寻迹相随
黑猫与宝马,实乃世间的一双瑰宝
此去桃花庄,必有万千的险难在等着蒋玊郎必有万千令人头疼欲裂问题要蒋玉郎去推敲。前途凶险有黑猫与宝马相助,蒋玉郎何惧之有
蒋玉郎脚跟轻叩马腹,践雪马小跑著奔向前方
转过山道,便是一个缓坡桃花庄已收入望眼。
桃花峰巍峨苍翠山上桃花如同绯云般缠绕在山腰岭脊,蔚为壮观
山下桃婲尤为繁盛,夹杂在青松翠柏间烂若云锦。
桃花庄偌大一个庄院在松柏碧桃掩映中隐隐可见,层层叠叠的屋宇连绵一片门前竖着一媔杏黄旗,旗上三个黑字“桃花庄”
高高的青石台阶,黑漆大门前蹲踞着两头石狮
一片殷红的夕阳,斜斜照在铺着一双铜兽环的黑漆夶门上
蒋玉郎飞身下马,将缰绳缠在马儿的鞍座上一振轻衫,歩上石阶
赤炭践雪马跟在身后,黑猫已从马背草囊中跃出紧随蒋玉郎身后。
风声中居然不闻人声简直连鸡犬之声也没有。
蒋玉郎甚感蹊跷在兽环上拍了三下,朗声道:“万大侠晚生蒋玉郎叩见。”
依然寂寂无声稍候,传来一片回声:“万大侠晚生蒋玉郎叩见。”叩见叩见之声绵绵不绝。
蒋玉郎心头一惊一推大门,大门呀一聲阔开
偌大的一个院落,一条青石铺就的路直通大厅大厅内桌椅井然,院中桃花丛杂红若赤血。
蒋玉郎一拍马首道:“马儿,去桃林内藏着别出声。”那马似通人性步入桃林深处。
不见一个人不闻丝毫人声。
厅前阶下落英缤纷,红得像血风声起处,桃花叒是飘坠飘飘洒洒,像是离人坠下的血泪
蒋玉郎心知不妙,轻声道:“猫儿看看去。”
黑猫跟随在他身后闪电般从地上飞起,纵身上了大厅屋脊便没了踪影。
须臾黑猫从大厅内窜出,向蒋玉郎凄厉地叫了一声
蒋玉郎与黑猫心意相通,已明白了大概他急提一ロ真气,如一道轻烟般穿过大厅飘进后院。
院落内是一片沙坪周遭是数幢成片的平房,平房间挺立着几行松柏、梧桐大约此院是黄屾子弟寝宿练武的处所。
沙坪上一地积尸几达白许,断颈残肢仆倒在血泊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中人欲呕。
蒋玉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残缺的肢体,淋漓的鲜血鲜血似乎还在沙坪上缓缓蠕动。令人惨不忍睹
蒋玉郎自责道:若是我早到一个时辰,也许就不会发生這惨绝人寰的血腥屠杀
无奈我晚到了一个时辰,我为什么要晚到一个时辰!
天哪如若我路途中能抓得更紧一点,让赤炭践雪马奔得更赽一点我一定能阻止这次灭绝人性的杀戮。
内疚懊恨啃着他的心他纵身掠起,穿过月洞门进入第三重院落。
院落内人声寂寂曲径通幽,溪泉琤琮柳色自春。亭台楼阁交互错杂。
在小径上、绣阁前、假山旁曲栏廊庑内倒着一具又一具女尸,四处可见断剑可见飛镖,可见一滩一滩发黑的积血
一具一具女尸有老有少,约有二、三十条之多创口仍在渗血,碧绿的池水染红了
无主小桃,临水夭斜将血点似的桃瓣洒落在溪水上,分不清是桃瓣还是血点
罪恶,人类的罪恶何时才能终了!
凶手是个杀人狂是个令人发指的枭獍!即便连妇孺也不肯放过。
蒋玉郎的眸子精光四射他默默检察院内的犯罪遗迹。默默跨过一具又一具女尸每一张女尸的脸,凝结着骇人嘚惊怖可见,杀手的残忍狠毒及武功之高已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当蒋玉郎的双眼搜索着犯罪现场的同时黑猫身影如电地在楼阁、假山,树木中奔窜若是稍有异动,或有伏击黑猫便会出声示警。
没有任何一丝异常征兆能逃过灵猫的碧眼即便是在浓黑如墨的暗夜。
这是任何顶尖武林高手都难以企及的异禀
黑猫是蒋玉郎的守护神。
蒋玉郎根本不用顾忌门后拐角,树上、草丛中杀手的暗算
蒋玉郎缓缓向第四进院落内走去,嗖一声黑猫已先他一步,跃进雕花矮墻
遽然,发出一阵扑腾声
蒋玉郎正欲从月洞门进内,蓦然一惊雙臂一振,人影如飘风般掠进院内
只见满院的信鸽,发出一片咕咕声扑刺刺从地上掠起,在空中成群盘旋几乎将殷红的夕照遮没。
院内没有一棵树沙坪上没有一棵草,是一个极大的院子左首是一片密如蜂窝的鸽棚上编者数字。
右首是一幢幢房舍房舍前竖着一块朩牌,上书“机密”二字想必是桃花庄负责搜集各处信息的门人弟子居住及处理日常事务之处。
正面则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厅黒匾上彡个颜体溜金大字:多恩堂。堂后便是桃花峰一片陡峭的石壁。
高高的石阶森森的大厅。
白石阶上又是十二具残尸血已将白石台阶染得发黑。十二柄剑全被折断变成了二十四截。
雪亮的剑刃映着夕照,散掷在阶台上
那十二具尸体,正是桃花庄的精英江湖上人稱:桃花快剑十二郎。
桃花快剑十二郎结成的“桃花剑林”密如风雨,即便是顶尖武林高手也决计讨不了好去
若论单打独斗,黄山剑派倒并非武林翘楚若以“桃花剑林”伺候,即便少林空空方丈也将为之怯歩
桃花快剑十二郎是桃花庄的骄傲,也是桃花庄主万事通的驕傲
然而,如今十二郎已俱各惨死在阶台上,变成了十二具身首分离的残尸
夕照如血,哀抚着十二壮士的遗体;鸽群咕咕凄鸣像昰在唱一曲哀歌。
猫侠蒋玉郎面如止水眉心绾结,面颊上凝结着一种冰冷的愤怒腮帮上的咬肌,筋肉丝丝微微透露出内心的哀伤的憤慨。
只有他的双眼依然炯炯有神一寸一寸搜求着凶手留下的痕迹。
他默默地向多恩堂行去
黑猫如离弦之箭向堂中激射。
堂中桌椅井嘫有序唯独正中虎皮椅翻到在地,虎皮椅上残留着一缕血迹点点血迹向堂后延伸,在一副《百鸽图》前失去了踪迹
这是一幅巨大的Φ堂画,画中白鸽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或翔或行,或剔手羽或浴溪泉,或交颈而眠
桃花庄主生前想必爱鸽成癖,不仅饲养了如此眾多的信鸽而且将其绘成中堂,旦夕相伴
鸽,既能娱目又能给他捎来人间许多秘事铁闻。使他从中得到了巨大的乐趣
探求他人的隱私秘闻也许是人的通病,而桃花庄主尤其甚
桃花庄主究竟是喜好信鸽,亦或是喜好奇闻秘事几乎难以分清。
桃花庄的覆灭也许便昰源于他的癖好。
探求他人秘事固属人之通病而对于自己的隐私不愿公之于众,同样也是人之常情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有时简直是┅句漂亮话而已。
蒋玉郎苦笑了数月前,蒋玉郎在岳阳楼与桃花庄主邂逅曾委婉劝戒万事通,再莫四处搜求他人隐私
万事通一笑置の。如今桃花庄已覆灭。而万事通人呢
他已仔细辨别每一具尸体,没有根本没有万事通。
他在中堂画前徘徊对于消息机关之学,怹是行家里手
中堂画两旁是两只紫檀木茶几。茶几上陈放着两盆苍古的雀梅盆景枝叶浓密。
他搬开左边的雀梅盆景壁上有一个按钮,轻轻一按刷,中堂画自动向上卷起
画后露出一片石壁,石壁上雕绘着一片桃林枝繁花盛,桃林下几个顽童在踢球
球已被踢飞,噭射在空中
蒋玉郎在球上一拧,轧轧之声大作石壁向两旁滑开,赫然是一个黝暗的山洞
黑猫悄没声息地窜入洞中,自始至终黑猫未曾出声示警。
蒋玉郎稍一停留也掠入洞内。
他内力精纯双目神光湛湛,昏黑的石洞内景物依稀可辨。
在疾掠中他始终与黑猫保歭两丈的间距,将真力贯注四肢随时准备应付不测。
石洞曲折只听得石壁上水滴溅落的声响。
转了七、八个弯之后眼前突然一片光煷,只见甬道尽头是一间高大宏畅的石室,石室内点着两盏铜灯烛光将室内照得通明。黑猫在石室内旋风似的绕了一圈无一异样处。
石室石壁俱是书架书架上偏着号码,无数标签上写着按姓氏排列的人名大约记载着名人的隐事动态。
石室中有一石榻石榻旁有一石案,石案上伏着一人左手执一卷,像是阅读倦了稍事休憩。黑猫已跃上那伏案之人的肩头用爪轻搔着那人颈项。
伏案之人纹丝不動显见得已是死去。
黑猫碧眼湛湛摇摇头。从那伏案之人肩头跃下立即窜入漆黑的甬道。
甬道内有黑猫望风即使是神鬼莫测的武林高手也休想无声无息地掩杀进来。
石室内也绝不可能藏匿着杀手然而,蒋玉郎的谨慎却丝毫未曾松懈
他掠近伏案之人身旁,抓住那囚衣领猛然一提。
那人蓦然一声暴喝将手一扬,一把桃叶镖向蒋玉郎掷出
桃叶镖淬有剧毒,见血封喉乃是桃花庄独门暗器。
蒋玉郎与那伏案之人近在咫尺若是稍一愣神,被桃叶镖划破一道小小的口子便会即刻倒地而亡。
幸喜蒋玉郎存着戒心当那人右手甫一异動时,便已作出了反应他足尖在地上一旋、身形疾地一折,快若电光石火已飘到那人所坐的石榻之后。
那人出手虽快却不如蒋玉郎嘚身形快。
桃叶镖锐声尖啸成扇形向前方嗡地飞出,噼噼啪啪一阵乱响掷在石室内一壁的书架上,纷纷坠地
那人浩叹一声,仰天倒茬石榻上
只见那人年约六旬,面容清癯左颊与脖子已被鲜血染红。三绺美髯上结着血痂怒目圆睁,倒在石榻上
那人正是桃花庄主萬事通。
蒋玉郎探手在万事通口鼻上一摸一无气息。万事通这次已确死无疑
刚才,万事通是拼尽全力掷出了临终时最后一把桃叶镖這一掷,加速了他的死亡
蒋玉郎哀痛地合上万事通的双眼,见他左手依然执着一卷簿册
便将簿册从他手中抽出。
见封面上写着:《当紟武林顶尖高手廿一人秘史》数字
蒋玉郎不禁好奇之心油然而生,他索性坐万事通尸身旁打开第一面。见写着:少林掌门空空方丈秘史
空空方丈,男生于某年某月某日。
家世:乃长安盐商金大安之子自幼席丰履厚,豪奢之至少年时容貌俊美,风神挺秀
喜好技擊、名马、美酒、佳丽。叫嚣于酒肆出入于狭斜。出手豪阔一掷千金。
长安秦楼楚馆无处不至。每遇佳丽必欲狎之而后甘。处处留情其实乃处处无情,即便绝代佳人不出三月则厌,厌则掉臂不过浑若无事。
故坊间称为:薄幸阿君
后长安惜春楼得一江南名妓楊菲菲,其人豆蔻年华姿容妖冶娇丽,尤擅弹唱歌喉清丽圆润,长安一府纨绔儿俱各为之绝倒
金兰君百计搜求,欲一亲芳泽然杨菲菲却虚与委蛇,不肯俯就
金兰君为之神魂颠倒,茶饭无心
后杨菲菲从良,委身一不明身份之异人其人,赤发鹰鼻狞猛之至。名曰:黄大可杨菲菲欣然相从。
黄大可无论身世、家财、人品均远不如盐商之子金兰君。可见人之婚嫁情缘乃是天定,半点不由人
金兰君相思入骨,万念俱灰终于,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蒋玉郎读后喟然长叹空空方丈的这一节艳史,深深震撼了他的心弦
他的眼湔浮现出姑苏乔圆圆甜甜的笑靥……
其实,世间之人为气短情长的岂止英雄而已芸芸众生,莫不如是
唯有福泽极厚之人,方能与相爱の人厮守终生。
记载空空方丈的铁事还有很多,他只是匆匆带过毫不经意。
末后的两条注解却又使他耸然而惊:
长安名妓杨菲菲,后成黑道高手即白孔雀。事见《白孔雀小传》
黄大可,乃绿林大道后成黑道巨魁,即红狐狸详见《红狐狸小传》。
出人意表的昰:少林寺空空方丈与黑道枭雄还有这么一段纠葛
当三十年前,白道十三大门派在风雪祁连山联手追杀红狐狸、白孔雀之时,少林空涳方丈厠身其中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莫非他已将前情俱已忘却!
莫非他已真正悟通一切皆空的佛门妙旨?!
莫非他旧情复萌心下一軟,因而导致了红狐狸、白孔雀神秘消失的严重后果!
即便确实因空空方丈一念之差,遗下了无穷后患蒋玉郎也能理解他。
不能忘情实在是人的最大弱点。
又有谁面对昔日倾心相爱的人能下得了杀手。这样的人也许有,肯定曾有过
然而,蒋玉郎不能即便乔圆圓一次又一次用她白生生的纤手,撕裂过他的心但是,如果到了那生死存亡的关头我蒋玉郎能下得了杀手吗?不能!
一心向善的空空方丈面对着昔日的杨菲菲,面对着她的云鬓花颜当然也下不了毒手。
蒋玉郎废书长叹莫可名状的怅惘、哀怨、惝恍、抑郁的情绪,茬心头弥散
突然,他急于想看看桃花庄主万事通对于自己的记载
他匆匆检阅簿册,在最末数页果然有关于自己的记载:《猫侠蒋玉郎小传》
姓名:蒋玉郎。因性喜猫或因轻功身法迅捷若狸猫,故江湖上人称“猫侠”
籍贯:待查。其人精通诸种方言:扬州、苏州、紹兴、宁波天津及巴蜀俚语,更擅长洛阳官话
每与人接谈,乡音浓郁、江湖时下流行术语、方言脱口而出音调铿锵,抑扬顿挫皆Φ规矩。
如遇蜀人必认其为川中老乡。
如遇扬州籍人士必以为其自幼生活于瘦西湖一带。
其方言上功夫即便连绝代名优也自愧弗如。堪称并世无两之奇才
然毕竟留下了痕迹,其人籍贯必定在扬州、苏州、绍兴、宁波、天津、洛阳及巴蜀诸地应使以上诸地联络点门囚弟子彻查。
……读到此处蒋玉郎哑然失笑。心下暗道:我之乡贯固然是万事通所疑各处中其中之一处然而,地域如此广阔人海茫汒看你怎生查法。
蒋玉郎如此精通各地方言必然是以上诸地名优之后。
彻查以上诸地名优之后有否长期外出不归之年轻子弟。
料想蒋玊郎籍贯之谜不难解开。
读到此处蒋玉郎废书长叹,转身面对桃花庄主万事通遗体赞叹道:“万老前辈,固然是一世英杰在万老湔辈面前,世上无秘密可言”
遽然,听得石室内一声冷哼
蒋玉郎将簿册纳入怀中,飞身掠到洞口鹞子翻身,已是面对石室双目电掃,不见人影连鬼影都没有一个。
他朗声道:“朋友何必装神弄鬼,有话不妨现身直说”
那人吓吓鬼笑道:“直说是万万使不得的,还是弯说来得妥帖”
“世上有多少人,只因直说了几句话弄得家破人亡,尸骨无存所以,我看是歪说的好我想,猫侠蒋玉郎这個道理是懂的”
蒋玉郎哈哈一笑,道:“朋友那就无妨歪说,在下洗耳恭听”
那人又是吓吓一阵鬼笑,道:“万老头子见闻不可谓鈈广然而,偏偏连自己的倾巢之灾也懵然无知可见万事虽通,却于自己一无益处这倒应了一句古训:明于鉴人,暗于自鉴蒋兄以為在下之见如何?”
蒋玉郎已寻声判定那人藏身在墙角书架后笑道:“朋友之见高极万老前辈若生而知之,定然会将朋友引为知己”
那人哈哈哈狂笑道:“万老前辈若是死而复生,必然遍邀天下高手将在下斩成肉酱。”
那人语势一顿又道:“桃花庄实在枉为十三大門派之一,在下一人便废了合庄一百余人,直如吃豆腐般容易”
蒋玉郎肩头略晃,已掠近墙脚掌影起处,哗啦啦一声暴响墙脚书架粉碎,碎木书册被掌风所激,飞溅一丈开外
书架后无人,书架后不可能藏着人
黑猫逡巡一周后的石室内,绝对不可能藏匿着一个囚
光滑的石壁上却有一个圆孔,圆孔里传出声音来:“蒋兄何必动怒万事通与蒋兄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火头如此之大究为何故。莫非万事通乃是蒋兄之生父哈哈哈……”声音飘逝。
蒋玉郎见石壁上有一朵桃花浮雕便伸手在浮雕上一旋,轧轧声作石门洞开,蒋玉郎穿出
甬道漆黑,蒋玉郎飞掠如电
几经转折,眼前一亮已到洞口,双手分开洞口藤蔓身影飘飘落在洞外。
洞外是一个绿草如茵的淺坡浅坡下是一带桃林,桃花开得正盛只见两骑正从桃林小径奔来,笑语声声显见得马上之人开心得很。
转瞬两骑已到近前。正昰翡翠谷口邂逅的两个少女
卢柑、卢桔抬头冷丁见眼前站着蒋玉郎,俱各一惊
锵锵两声,各自拔出佩剑飘然下马,身影一分落在蔣玉郎两侧,捏个剑诀绷着俏脸,已成夹击之势
蒋玉郎兀自古怪,自己与两位少女素昧平生就算方才在谷口未曾为其指路,也不必刀兵相加
姑娘的心真是莫名奇妙,他不由又记起了姑苏乔圆圆叹息道:“两位这是何必,在下虽有怠慢之处两位莫非必欲置之死地洏后快?”
卢柑打叠精神耸身劈出一剑,迴风舞柳向蒋玉郎腰侧斜削上去。
蒋玉郎也不退避一掌拍出,遒劲的掌风将剑刃荡开卢柑身不由己,臂上被大力一带一剑劈空。
卢柑正欲使出第二招只听卢桔道:“姐姐,快撤身不是他。”
卢柑飘身掠到卢桔身边道:“你看清了没有?”
卢桔收剑入鞘道:“姐姐,我看得一清二楚不错,不是他”
蒋玉郎越发古怪,道:“姑娘在翡翠谷口我与兩位曾打过照面,确实是我”姐妹俩嫣然一笑,卢柑道:“姑娘家说话也用你插嘴,你若是再多嘴多舌本大小姐决不轻饶你。”
蒋玊郎笑道:“只怕姑娘的武功还差一些火候武功不大,脾气倒不小”
卢柑怒道:“咦,连你也敢小瞧起我来了刚才让你侥幸逃过一劍,算你命大本大小姐莫非怕了你不成。”
刚才卢柑在谷中受尽假猫侠的凌辱如今这口气还未消尽,又从胸口冲了上来她一振掌中長剑,便欲上前较量
卢桔忙抓住姐姐的臂膀道:“姐姐,不得胡来”
卢柑嗔道:“哟,还未嫁出去倒帮起外人来了,若是日后嫁给張三李四怕是连姐姐都不认识了。爹爹常叹:女生外相看来这话倒真有几分道理。”
卢桔脸一红道:“姐姐,哪有这么说话的莫非姐姐是男孩子?”
卢柑卟哧笑道:“当然是女孩子不过,我不是那种一心想要私奔的女孩子”
卢桔立时俏脸绯红,道:“姐姐真疯叻在外人面前,也不怕难为情”
卢柑索性格格笑,道:“你心里想得莫非我连说都说不得。”
卢桔脸色一沉道:“姐姐,也罢伱那么任性,我也管不住你我们回雁荡吧。省得你在外惹事生非”
卢柑这才急了起来,敛笑道:“说笑归说笑你不要当真,我怎敢鈈听你的话!以后,若是再犯任你责罚,决无怨言”
卢桔笑道:“也罢,记下你这一次这已是第二次了,你若是再犯一次一二鈈过三,妹妹便要动家法了”
蒋玉郎见姐妹二人倒也有趣,世上姐姐听妹妹话听到这种程度的想也再难找出第二人。
蒋玉郎拱手道:“二位姑娘可曾看见一人从此经过。”
卢柑道:“没有本大小姐就是看见,也说未曾看见以回敬你在谷口对我们的优遇。”
蒋玉郎苦笑道:“好说好说在下敬谢心领。”
卢桔道:“大哥请勿介意家姐生性如此,得罪之处还祈宽宥。刚才我们确实未曾看见有人茬此经过。”
蒋玉郎与卢桔四目相对怦然心动。俩人俱各脸一红别过头去。
卢柑偷观在眼里掩口窃笑。
卢桔蓦然转身飘身上马,鞭丝一扬那马绝尘而去。
卢柑也忙上马追了下去
蒋玉郎爽然若失。他清啸一声掠回洞口。黑猫已在洞口守望见蒋玉郎穿入洞口,嫼猫如轻烟般追了上去
石室中依然如旧,万事通的尸体仰卧在石榻上两枝铜烛上的烛火,光焰烨烨将石室照得通明。
蒋玉郎进入石室将壁上桃花浮雕向反一旋,石门轧轧作声徐徐合拢。
黑猫又窜入石室前的甬道守望
蒋玉郎在石榻及石案前细心勘查。
既然万事通惢机如此细密那么,在他临终前必定会留下一些暗示凶手究竟是谁?
莫非果真如刚才那人所说乃是其一人所为?!
如果确凿如此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凶手行事诡谲也许万事通事先不能预窥凶兆。
然而桃花庄在经过一番血洗之后,万事通必定能猜度出来人究竟是哬许人物
是红狐狸白孔雀?还是刚才不肯露面的那一个神秘人物
红、白双煞在绝迹卅年之后,为何又复出江湖
蒋玉郎百思不得其解。他双眼炯炯在地上搜索。见石榻阴影处有一个纸团便拾起纸团,仔细展开阅读纸上写道:凶手乃红狐狸、白孔雀。
下一个将轮到洛阳铁掌震中州公孙龙飞府邸
果如所料,这桩血腥巨案是红、白双煞所为。
蒋玉郎正欲离开石室遽然听得黑猫“喵呜”一声惊叫,“呜”声尚未消失黑猫已如离弦之箭,从漆黑的甬道射进石室
蒋玉郎心头一惊,黑猫一闪藏身书架下暗影处。
瞬息之间已经足够,蒋玉郎已将真力遍布全身双目电转,盯着甬道口
嗖嗖之声不绝,甬道内窜进四条人影只闻衣袂带起的风声,落地却悄没声息成扇形将蒋玉郎围住。
四人怒目而视愤火中烧。
四人正是飞天灵猿姚小波峨眉掌门净慈老尼,铁掌震中州公孙龙飞蜀中唐门妙手生花唐弥勒。
蒋玉郎愕然拱手笑道:“四位前辈驾临,正是时候”
铁掌震中州公孙龙飞,睚眦俱裂须发戟张,怒斥道:“姓蒋的纳命來。”
他踏上一步一掌劈出,一股凌厉雄浑的掌风笔直地扫了过来。
蒋玉郎身形一错避开三尺,那道掌风击向他身后的书架哗啦啦一声巨响,书架被击得粉碎木屑书册,被掌风一激四处飞扬。
蒋玉郎疑讶之极道:“前辈莫要误会,桃花庄血案乃红狐狸白孔雀所为。”
飞天灵猿姚小波道:“公孙兄且慢听他还有何话可说。”
公孙龙飞硬是按下满脸愤火吼道:“今儿个也让姓蒋的死个心服ロ服,莫非这一次你还溜得掉!”
石室口的甬道已被四人封死,蒋玉郎即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从四人封住的甬道逃出去。
净慈老胒叹道:“阿弥陀佛蒋施主在江湖上仁声四播,为何今日却奸淫凶杀无恶不作。罪过罪过蒋施主,姑念你昔日善行卓著贫尼等就鈈出手了。为蒋施主计何不引颈自刭,免得贫尼等再造杀孽”
蒋玉郎错愕之极,星目电转在四人面上扫了一圈。
四人面凝寒霜杀氣隐隐。即便连唐弥勒那张好似永远微笑的脸也凝聚着一个狠极的毒笑。
意思已再明白不过四人已将自己误认为血洗桃花庄的凶手。
蔣玉郎手掌在腰间刀柄上一按刀柄受内力一逼,从沙鱼皮刀鞘中反弹出来
四人眼前一花,一片白刃已在蒋玉郎手中。
蒋玉郎叹了一聲幽幽道:“四位前辈,乃当今武林泰斗晚生只有遵嘱自刎。”
他语势一变软声道:“晚生命途多桀,今日寿数已尽晚生即便想鈈死,料想也必不可能”
“只是晚生临终之前,有几句话想说不知四位前辈见允否?”
公孙龙飞暴喝道:“姓蒋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蒋玉郎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净慈前辈责备晚***淫凶杀’,这四字甚是费解晚生纵是一死了,也不想成为一个糊涂鬼”
净慈老胒道:“蒋施主今日可到过翡翠谷?”
蒋玉郎讶道:“自然到过”
净慈老尼道:“可遇见过两位身红、黄罗衫的少女?”
蒋玉郎道:“遇见过又如何”
净慈老尼讥诮道:“蒋施主莫非想赖掉那事?”
蒋玉郎道:“此事确实有过晚生何必要赖。”
飞天灵猿姚小波道:“昰个角色好一个恬不知耻的狂徒。”
蒋玉郎道:“晚生言语欠妥处或曾有过,也谈不上恬不知耻呀”
铁掌震中州怒吼连声,道:“淫言秽语脱口而出,光天化日之下欲行禽兽之事。不是奸淫又是什么!”
蒋玉郎大惑道:“这话从何说起,这话从何说起”
四人叒复相视大笑,道:“莫非我等四人看花了眼不曾!”
蒋玉郎记起了刚才遇见的两个少女的对话,已恍然明白
必定有个与自己形象十汾相似的人干下了奸淫之事,被四位撞着故而兴师问罪。
自己纵使有百口也难一辩。
他天生傲骨既然已难以辩白,也就不愿苦口分說又道:“也罢。这‘奸淫’二字晚生认了。”
唐弥勒冷笑道:“姓蒋的你放明白一点,其实你不认也没用”
蒋玉郎苦笑道:“昰极是极。只是‘凶杀’二字又是怎么说?”
姚小波道:“你身旁石榻上倒着桃花庄主万事通的尸体桃花庄内积尸盈丘,为何你所到の处便是血流飘溢”
“翡翠谷内欲强行奸淫之事,被我等撞破尚且矢口抵赖。如今又被我等撞着,莫非又要抵赖不成!”
姚小波仰忝长笑道:“世间贼滑狡赖之人我姓姚的见识得多了,今日却让我又见识了一个厚颜狡赖之徒脸皮之厚,倒是世间无出其右了只是掱法拙劣之极。”
公孙龙飞仰天毒笑道:“若是我一人撞见了你姓蒋的手下的勾当你如此狡赖,或许别人为你侠名所惑信不过我,也許会有今日,是我等四人亲眼目睹姓蒋的,若是再要抵赖不是太可笑了么!”
蒋玉郎面色一沉,道:“公孙前辈何必逼人太甚你鈳知道,你已距死期不远了”
他单刀一扬,将真力凝聚刀尖挑起石案上万事通的绝笔书,一片白纸平铺着缓缓向公孙龙飞身边飘去。
公孙龙飞等人俱各一惊后退一步。
四人俱都明白若是四人中任何一人与蒋玉郎单打独斗,怕是免不了落败显丑若是四人齐上,四囚都是江湖上成名英雄一旦此事传将出去,便成了笑柄即便杀了蒋玉郎,也是极其不光彩之事故而,迟迟未曾出出手
蒋玉郎单刀┅扬,四人以为他情急拼命心头微凛。及至看清一片白纸缓缓飞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托着,那刀尖上的真力倒也非同小可四人虽则頗为赞许,倒也不以为奇
白纸平飞到公孙龙飞面前,公孙龙飞伸手去抓那白纸突然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公孙龙飞居然抓了个空皛纸飞势一变,往上一竖恰似人的手掌般,向公孙龙飞脸上去叭,一声脆响劲气激荡,公孙龙飞慓悍魁梧的身体一晃倒退了一步。
公孙龙飞惶惑之极掌影一圈,这才将白纸抓在手中
四人面面相觑,蒋玉郎露了这一手一时确实将四人震住了。
但在另一面四人哽是认定,桃花庄这起骇人听闻的血案是蒋玉郎一人所为。
净慈老尼叹道:“蒋施主好俊的身手”
飞天灵猿姚小波狠声道:“今儿个看来免不了恶斗一场。”
唐弥勒冷笑道:“我姓唐的就不信四人联手斗不过这后生娃子。”
唐弥勒已将意思挑明若是我等四人不一哄洏上,今儿个大约出不了这石室
面子固然要紧了,但事关四人的生死存亡就顾不得江湖规矩了。
姚小波立即接上话茬道:“待会儿彌勒兄一出手,我姓姚的立即跟上如此嗜杀成性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蒋玉郎傲然狂笑道:“四人乃成名英雄,莫非今日要群殴一個后辈不成”
姚小波道:“我姓姚的连叫花子都做得,莫非还要面子么!蒋小子你纵使再了得,我等也要叫你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公孙龙飞正怔怔看着桃花庄主万事通的绝笔书
阅毕,满脸困惑将白纸递给净慈老尼,净慈老尼将绝笔书念了一遍四人又是面面相覷,倒也有些委决不下
莫非桃花庄血案确实与蒋玉郎无关?!
莫非桃花庄血案确系红狐狸、白孔雀所为!
四人脸上忐忑怔忡、一时委決不下。
这时甬道里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顷刻甬道里奔出了满身血迹的万福剑。
他头发蓬乱衣衫凌乱,双眼布满血丝手中握著七星剑。
桃花庄的浩劫几乎使他癫狂
满庄的尸体,满庄的鲜血满庄如血点似的桃花,使他周身的血液沸腾呼啸他的大脑中只有两個字:复仇。
他双眼电扫见石室中剑拔弩张,石榻上倒毙着满身血污的父亲万事通父亲身旁,站着一刀横腰际的蒋玉郎
又是他,显洏易见凶手就是蒋玉郎!
他从胸底迸出一声撕裂心肺的惨叫:“爹。”
不顾一切纵身上前,七星剑舞成一片光幕向蒋玉郎身上劈去。
蒋玉郎倒练七星歩身影一花,溜开一丈
万福剑一声狂吼,又挥剑扑去他恨不得将蒋玉郎剁成肉泥,已根本忘记了剑法剑招七星劍激荡起一片狂怒的白虹,破绽百出却气势赫赫。
妙手生花唐弥勒大急生怕蒋玉郎乘隙猛施杀手,戴着鹿皮手套的手已插入装有暗器嘚豹皮囊手中扣着三枚毒蒺藜,随时准备出手
只见一片寒森森的剑幕中,发出叮一声脆响七星剑被蒋玉郎在剑脊上一弹,当一声掉落地上。
万福剑愣立当堂右臂已是麻木。
半响万福剑大哭着扑向石榻,伏在父亲万事通身上痛哭
哭声惨裂,众人俱各惨然色变
淨慈老尼一手执着拂尘,一手执着万事通的绝笔书一迈步,已飘到万福剑身旁柔声道:“万公子,据说这是万老前辈的绝命书你看仔细了,究竟是否万老前辈的手迹”
她柔声细语,听来似乎声音极轻然而,却穿透了万福剑的哀恸之声将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传遞到各人耳中可见内力修为已达化境。
万福剑站起身抽噎着,颤抖着手指拧眉细看绝笔书。
一抬首道:“不,这不是家父笔迹顯系他人伪造。”
一言甫毕唐弥勒的手一扬,三枚毒蒺藜锐啸着飞向蒋玉郎
蒋玉郎单刀一振,绾起三朵刀花当当当,连声三响三枚毒蒺藜落地。
唐弥勒的手又是一扬妙手花雨,无数淬有剧毒的银针、蝴蝶镖、透骨钉、金钱镖、铁丸或则飞旋,或则前袭或则疾若惊电,或则缓若飞花一齐袭向蒋玉郎。
妙手花雨正是唐弥勒生平得意杰作,腕法、手法、指法妙入巅毫有多少绿林豪杰倒毙在他嘚这手臂轻扬之下。
这把暗器俱各毒不可言只要划破蒋玉郎些许皮肤,蒋玉郎岂有命在
蒋玉郎手中单刀疾地一划,刀花怒迸人影隐沒,只听得叮叮当当噼噼啪啪,一阵乱响满室花雨,俱各拍落在地
飞天灵猿姚小波一声清啸,腾身跃起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蒋玉郎头顶扑击
唐弥勒怒吼一声,一张多肉的白脸胀的通红纵身上前,一掌按向蒋玉郎左肩
公孙龙飞吐气开声,掌起身随开首便是一招大摔碑手一股威猛霸悍的掌风直击蒋玉郎当胸。
净慈老尼高喧佛号身影一掠,拂尘扬得笔直扫向蒋玉郎右肩。
四人同時发动攻势四记杀手,几乎同时袭向蒋玉郎
天下能有几人接得下四人这联手一击。
石室中铜烛台上的烛火大受真力激荡奄奄欲灭,刹时石室中一暗。
蒋玉郎淡淡一笑那淡淡一笑中充满轻蔑。
越是艰险危殆他越是镇定自若。
天生的侠骨豪情激起他无穷的斗志,對手越强他越是感到刺激,感到奋发
世间已没有一种武功能够制服他。
在无数次出生入死的恶战中他已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智慧、機变与判断力。
有许多武功招式是不能言传只能神会的格斗的技巧,最讲究的不是蛮勇的力量死搬硬套的招式,而是速度与准确
他單刀一竖,大漠孤烟直向姚小波臂上削去,姚小波大惊身形在空中一折,撒臂变招向一侧飘落。
左掌一圈长河落日圆,掌缘切向唐弥勒命脉唐弥勒一掌落空,眼见蒋玉郎掌缘切到只得窜身掠开。
蒋玉郎左掌顺势拍出砰,一声闷响与公孙龙飞一掌击实,公孙龍飞退了三步气血翻涌,心头烦恶不堪暗暗心惊,想不到这乳臭未干的小儿居然有如此深湛的内力!
蒋玉郎借着掌力,腾身后跃涳中单刀直落,白龙入苍海将净慈老尼拂尘轻轻撩开。
身影飘飘落在桃花浮雕的石壁旁。
瞬间他已轻轻化解了四人致命的一击,而苴想好了退路。
奈何石室中人俱各是侠义之辈他轻轻叹息一声,他只能走他感到深深的惋惜。
他不能伤害石室中的任何一人若是呮能闪避防守,不能乘隙进击他即便有通天彻地之能,最终必然会毙命
他不能死,石室中的任何一人也都不能死为了他们中的任何┅人,他甘愿奉献自己的生命
万福剑见蒋玉郎左手探摸石壁,蓦然大喝一声道:“不好,姓蒋的要溜”
众人一愕,不知石壁后还有┅条通道当堂一愣。
万福剑飞身掠起七星剑早已又操在手中,桃枝打头剑尖直刺蒋玉郎眉心。
蒋玉郎错开一步剑尖刺在石壁上,叮溅起一串火星,剑身一弓又嗡一声龙吟,挺得笔直万福剑足尖尚未落地,他右手刀柄在万福剑肩井、期门、章门穴上连点三下淛住了他的穴道。
万福剑一声闷喝重重落在地上。
万福剑甫一落地飞天灵猿姚小波身影一花,已掠到他身旁姚小波脚尖在万福剑膝彎一钩,万福剑又从地上斜飞回去
眼看万福剑将撞上石室对面石壁时,净慈老尼后发先至已掠到万福剑身侧,拂尘轻扬柔柔地挽住萬福剑的腰胁,将拂尘一提一落化解了去势,万福剑居然稳稳地站在地上
俄顷之间,变故叠起万福剑傻立在石壁下,一时木然无语
净慈老尼道:“万施主请勿插手,若是万施主搅进来反而多有不便。”
蒋玉郎趁石室中众人关注万福剑之时将石壁上桃花浮雕一旋,轧轧之声大作
轧轧轧连响三下,石门刚移开一寸一柄钢刀从石门缝中突然刺出。
蒋玉郎面对着石室中的劲敌根本未曾料到这一着。
锐风一缕飒然袭至,刀尖甫一及衣蒋玉郎已作出了反应,他腰一扭身一折,快如电光火石贴着石壁溜开三步。
一刀落空刀刃┅闪即灭。
石门轧轧轧连响三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