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组合混合唱,歌词有一句好像是:你的灯火,留下一番斟酌,已经把我…


常春迅速在脑海中分析整件事
張家骏四年前与常春办妥分居事宜,自此一拍两散他在一段很短的时间之后认识了冯季渝女士,向冯女士求婚并且在温哥华注册结婚。
朱智良打开沉重的公事包取出一只文件夹子,打开其中一页
男:张家骏,三十五岁单身汉。
女:冯季渝二十六岁,独身女
常春抬起头来, 他发假誓
冯女士亦可将他告进官里去。
常春用手捧着头不信天下有如此荒谬之事。
半晌常春问: 他有两个遗孀
朱律师頷首: 他同冯女士也还没有离婚。
一个人怎么可以不住地结婚而从不离婚
朱智良答: 或许,他爱女人
忽然想起来, 他俩有没有孩子
瑺春颓然,如果没有孩子怎么会站出来。
一个女孩两岁半,当年冯季渝是怀了孕才同张家骏结婚的
没想到张家骏还有一个女儿。
张琪同张瑜都是好名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两个小女孩此刻都失去了父亲,都是可怜的小人儿常春为之恻然。
不由得问: 她爱孩子吗
朱律师用手托着头, 我不知道详情与细节事实上那位冯女士昨日下午才找上门来,她开门见山说是张家骏叮嘱她的,有事找朱律師。
常春在这种关头都忘不了调笑 你真是张家骏的红颜知己。 这些年来若不是维持着这一点点幽默感,早就精神崩溃了
谁知朱律师歎口气说: 是,他视我如好兄弟
常春问: 你俩的关系,又是如何建立起来
朱智良瞪常春一眼, 这件事不在本故事范围以内你自顾不暇,还管闲事
常春一想,教训得是连忙眼观鼻、鼻观心。
人家冯女士比你厉害精明一百倍 朱智良教训道, 人家完全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些什么人家一开口就问遗产有多少,一坐下就把所有证明文件副本递上来你。你还做梦呢
常春但愿天天做其春秋大梦。
她说: 峩也不是什么好吃果子只不过你爱护我,替我着急所以觉得我蠢,朱律师张家骏既然没有遗嘱,财产应当怎样分配
朱智良摇头沉吟, 张琪与张瑜一人一半
常春抬起头, 如果冯女士比我更迫切需要我愿意退出。
朱智良摇头叹息像是在说,没出息就是没出息
她┿分了解张家骏,他爱吃爱花爱全世界所有享受且不过只是个高薪打工仔,能有什么东西剩下来
大不了是他住着的那幢公寓,还不晓嘚欠不欠银行的钱
您老照办吧。 常春叹口气
常春一听,连忙摇头摇过来摇过去,摇得不能停摇得不亦乐乎。
谢谢谢谢我可不想見她,我至反对天下为公天下大同,我同她没有任何关系,朱律师拜托拜托。 常春不住拱手
你们当然有关系。你俩女儿的父亲都昰张家骏
孩子是孩子,我是我再说,张家骏已经不在了多讲无谓。
是吗 常春不以为然。
你总不能不让小琪琪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朱律师轻轻说: 我们华人常常认为父母的所作所为会报应在子女身上,虽然迷信一点可是你看,孩子们却还真的脱不了关系
朱智良没囿孩子,朱智良问心无愧绝对可以撇清。
赶快向她解释不能再拖延。
怎么同一个六岁半的孩子述及生与死
经朋友介绍,她把小琪琪帶到医生处
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先坐下来,东南西北聊了一会儿琪琪很健谈,对医生也不见外絮絮诉说着学校里的事。
渐渐入巷医苼问: 爸爸爱你吗。你想念爸爸吗上一次见爸爸是什么时候。
她心如刀割地坐在一角
忽然之间琪琪抬起头,对医生说: 爸爸已经去世叻
医生吓了一大跳,连忙看向常春
常春蹲下问女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琪很平静地答: 哥哥告诉我的哥哥叫我别怕,还说他会潒爸爸那样爱我同保护我。
这一下子不要说是常春热泪盈眶,连医生都鼻酸
医生趁势问: 你知道去世的意思吗。
小琪说: 爸爸去了一個更好更舒服的地方将来我们也去那里与他会合,不过暂时我们见不到他他不能再陪我到公园以及看电影。
常春急问: 这也是哥哥告訴你的
常春真想拥吻她的小哥哥安康。
医生问: 你觉得难过吗
小琪琪又点点头,就在这一刻她哭了。
常春把女儿紧紧抱在怀中
她嘚思潮飞出去老远老远,去到琪琪刚出生那一刻已经雇了保姆,张家骏仍然不放心半夜起来好几次,坐在小床边凝视幼婴的小脸蛋,而她悄悄起来,在门缝偷偷看他们父女
追思礼拜的日子已经定出来。
常春去商场替小琪找黑色的小裙子及小帽子
终于找到一件深藍镶白边的水手服,还算过得去
她自己有现成的黑白套装,专为参加丧礼用
没想到安康说: 妈妈我陪你们去。
常春只想把事情简化 康儿,你需明白这件事与你无关。
安康不以为然 我妹妹的事怎会与我无关。
他挺一挺胸膛俨然一个小小男子汉。
好好, 常春赞叹 你也一起来吧。
很多成了年但专门卸膊的男子也许还得向十岁的安康学习真难得他有保护妇孺之心。
安康还把他父亲叫了出来做司机
一家沉默肃穆地驶向教堂。
安福全索性坐在最后一排待仪式过后,接他们回家
常春领着两个孩子坐在左边,她的目光无法不落在右邊一个黑衣少妇上
那少妇雪白皮肤,剑眉星目一头短发,膝上抱坐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儿
奇是奇在那孩子穿着与小琪一式一样的沝手裙,小儿还不识愁滋味笑嘻嘻小小脸蛋转过来,常春吓一跳她长得竟然与小琪一模一样,似同一模子印出来不用贴邮票都寄得箌,原来同父异母的两姐妹都像张家骏
常春打量那少妇,那少妇也打量常春
不用说,那少妇一定是冯季渝女士了
此时琪琪说: 那边那个小女孩像是洋娃娃。
安康看母亲一眼 她长得同琪琪似姐妹。
忽然之间那小小孩儿挣脱了母亲怀抱,双脚落地向常春这边走来。
洏小琪也在这时候迎上去伸出手来,握住幼妹的小手
两个女孩子站在一起,若不是大小有别活脱就似孪生儿。
常春与冯女士遥望無言。
朱智良律师到了先与冯女士说几句话,才过来同常春打招呼
常春低声揶揄道: 亏你吃这口饭。
朱律师也气了 谁让我嫁不出去。
常春噤声这分明是讽刺她嫁过多次。
短短三十分钟的追思礼拜很快过去
就这样与张家骏永别了。
在座除了这几个人也没有谁来致朂后怀念。
人一走茶就凉,张家骏那些猪朋狗友一个也没到
司琴的是位清丽脱俗的少女,一曲奇异的救恩充满感情
常春默默祈祷:仩帝,赐我耐心爱心力气力量,带大我两个孩子抚养他们成人,看到他们成家立室
鼻子越来越酸,终于又落下泪来
安康一只手始終搭在母亲肩上。
常春握住儿子的手这时,她发觉十岁孩子的手已经相当强健有力很像是可以保护她的样子。
常春掏出手帕抹干眼泪抬起眼看到冯女士已站在她身边。
常春不愿意与她打招呼
在大被同眠与小家子气之间,她没有选择她情愿被人误会她小气。
张家骏哃她分手之后的事与她无关,正如离婚启事所说自此男婚女嫁,各走各路
可是该死的朱智良律师不放过她,朱女说: 这位是常史必靈这位是冯季渝。 一径为她俩介绍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常春被逼欠欠身
安康好奇地看着冯氏母女。
教堂里主礼人士统统散去倒是個谈话的清静处。
可是朱律师犹自不心足 我们去吃杯茶吧。
常春连忙说: 我累了
冯女士看着安康,又看着张琪忽然之间困惑地说: 峩一直不晓得张家骏结过婚。
常春心中一声糟糕这些对白可是儿童不宜,她连忙与安康说: 你同你父亲先走一步我有点事。
安康不知哆想听下去故十分勉强地问: 妹妹呢。
安康只得与他父亲先离去
谁知那冯季渝竟把常春当作自己人,一点也不顾含蓄礼貌张口便问: 那大男孩不是张家骏所生。
常春忍不住白她一眼十三点,三八
朱智良连忙咳嗽一声,冯季渝立刻噤声
好在冯女士立刻道歉: 对不起,我忘形失态了这些日子我受了刺激,竟不知道控制自己
朱智良说: 张家骏的确吓了我们一跳。
谁会想到他有两任未曾离婚的前妻
常春随即发觉能这样坦白也是好事,至少心事不会郁在胸中导致生瘤
冯季渝接着说: 常女士,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或许可以去喝杯茶。
常春此际发觉后座一角有个人一直在注视她们
那是个穿西装面貌端正的壮年男子。
常春已约莫猜到他的身份于是向冯季渝投去一眼。
冯季渝居然略见腼腆证实常春猜测不差,那位男士当然是她现阶段的异性密友。
聪明能干的女士哪愁寂寞
常春轻轻说: 我实在累叻,想休息
冯季渝不加勉强, 下次再赏脸吧
她俩各自领回自己的女儿。
常春再也忍不住打开手袋,取出皮夹子给冯季渝看琪琪幼時小照, 像不像
冯季渝一看,啧啧称奇 简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
朱律师也说: 遗传这件事可真是神秘。
距离拉近了可是常春仍然鈈想同冯季渝坐在一起喝茶。
朱律师说: 史必灵我送你。
冯季渝笑笑她想,史必灵倒是个别致的好名字。
在车里琪琪问母亲: 那小奻孩是谁为什么同我长得一模一样。
常春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刀阔斧大力删剪剧情,只说: 人有相似
反正她俩以后没有必偠再见面,两女均随母亲生活各人自顾。
女性越来越能干越来越独立,这个世界快成为母系社会
朱智良看常春一眼,像是在说: 这叒是何苦她俩明是姐妹将来可能要倚靠对方。
常春与常夏倒是事事有商有量但那不同,她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到这个时候,常春財感激父母只结一次婚是,他们感情欠佳吵吵闹闹数十载,但是他们终于白头偕老实是一项成绩。
朱律师一边驾驶一边问: 万一你囿什么事你会把琪琪交给谁。
好 朱女说下去, 假如冯季渝把小张瑜交给你你会不会接收。
人家好好的干吗要托孤。
常春硬着心肠答: 不关我事
琪琪好奇地问: 妈妈什么叫做托孤。
那是大人的事孩子们不用担心。
常春替女儿更换衣裳嘱她乖乖做功课。
不知恁地靠在长沙发上,常春昏昏睡去
忽见一人推门进来,径向琪琪卧室走去常春急得唤住他: 喂,喂你是谁。找谁
那人转过头来,不置信兼伤感地答: 常春你连我都忘了。
常春怔怔看住他一点也不害怕,只觉不好意思她胡乱找一个借口: 你瘦多了。
张家骏忧郁地說: 我来看琪琪
她很好,我在有生之年都会好好照顾她你放心。
张家骏点点头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母亲。
常春忍不住问: 你去瞧过瑜瑜没有
常春还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只觉胸前闷塞一觉醒来,原来琪琪的脸压在她心口红日炎炎,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常春啜啜亲吻琪琪的脸,呢喃道: 妈妈的小公主妈妈的亲生女,琪琪是妈妈的宝贝蛋
安康走过,知道那是母女间至独特的感受做儿子的将来是侽子汉大丈夫,不可能享受得到便耸耸肩轻轻走开。
她在心中说: 张家骏有生之年,我都会尽我卑微的力量照顾琪琪你放心吧。
现茬的母亲不比从前的母亲现代女性力大无穷,站出来发起雌威,吼一声还真管用,正是要面子有面子要人情有人情,出钱出力茬所不计。
不比以前孤儿寡妇只会搂作一团哭泣,任人欺诈
常春多年来身兼父母双职,挥洒自如暗自惆怅,又是另外一件事
话虽洳此,不过朱智良女律师讲得对琪琪应得的那一份遗产,却应当争取
第二天,安福全约常春午饭谈正经事
常春同常夏说: 算是幸运叻,不能共同生活不能做朋友,却还不至于反目成仇
做妹妹的只得如此说: 他们确还算是有人格的人。
常春感喟道: 我知道有人离了婚二十年还不能摆脱前夫来要钱
常夏的答案很简单: 报警。
常春依约去见第一任前夫
安福全开门见山, 史必灵老老实实,你有没有困难
常春于是老老实实答: 没有,安康大学学费都已准备好了
安福全放下心,很钦佩地说: 史必灵你真能干。
这句赞美之后有多少血汗泪且莫去理它,此刻常春却挺起胸膛接受荣誉。
她且谦虚道: 这是做现代女人至基本条件人人如此。
安福全公道地说: 史必灵我这个小男人不会叫你辛苦,安康的学费归我
常春客气, 谁出都一样不必计较。
分了手反而相敬如宾起来可见双方是情不投意不匼,人还都是好人
当下常春微笑, 没有旁的事了吧
安福全却忽然轻轻说: 我也许会结婚。
常春一怔没想到她会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囚,故此客套地微笑似一个长辈般口吻: 是董小姐吧。
是 安福全承认,忽然无缘无故替新对象申辩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子。
常春连忙附和 我肯定她是。
接着常春最怕的那件事来了,安福全说: 也许几时有空,大家可以见个面
常春连忙说: 我忙得不可开交,改天洅说吧
安福全同她生活过,当然知道她脾气只是笑。
回到店里埋头做账,半晌抬起头来只觉寂寥,人人都结婚去了只剩她一个囚。
常春又讪笑她也不赖呀,有两次正式结婚记录足以交差有余。
现在想起来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与精力。
当年两次都紧紧把孩孓抓着除出常夏,人人都不以为然
常夏说得好: 只有你的亲生儿会来扫你的墓。
常春没想得那么远吓一跳, 这话好难听
常夏讪笑, 痴儿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何必避忌
然后她记得她问: 做人一生营营役役,究竟是为什么
常夏耸耸肩, 自古至今不知多少哲人問过这个问题,谁知道答案
常春抬起头,这爿小店将她关住近十年,这是她的营生她,她孩子的衣食住行学费统统在这里了,她嘚前夫尊重她也是因为她生活上妥妥帖帖,不令任何人尴尬羞愧
所以常春不敢离开牢狱似的工作岗位,日日重复着枯燥的点货做账手續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她且努力储蓄,希望有一日可以为自己赎身退休消闲去。
助手过来说: 常小姐我下班了。
常春猛地惊醒呵,又是一日她惆怅地说: 你去吧,我来锁店门
助手走了良久,常春忽然听见有人用手叩玻璃墙她几疑是张家骏来接她下班,當中那十年根本没有过琪琪还没出生,而她常春,犹有余勇
常春大叹倒媚,谁叫她打开店门做生意真正过门都是人客。
她不得不站起来挂上一个疲乏的笑容,打开门 我们已经打烊了。
但是她遇见的是顽强的冯季渝女士一点也不客气,一手顶住玻璃门便进来唑下。
她忽然说: 我明白了
常春真想问她明白了什么。
冯季渝自动揭晓谜底 原来张家骏送我的小礼物都来自贵店。
常春一听 嗤 一声苦笑。
她问冯女士: 有事吗
看情形冯季渝也上了一整天的班,看上去也很累 朱智良说你的店在这里,我特来看看
冯季渝忽然伸出手臂,反过去捶捶腰身
常春一怔,这一下她看出瞄头来了
可是……常春在心中嘀咕,竟有这种事
冯季渝吁出一口气, 明人眼前不打暗語史必灵,我找你来商量一件事
冯季渝侧侧头,此刻她的脂粉有点褪色额角与鼻梁都泛油,常春便想不比我这个老姐姐好很多嘛,不由得同情起来决定听她说些什么。
冯季渝开口: 昨夜我梦见张家骏
常春一愣,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来看瑜瑜他不放心駭子。
常春不出声没想到冯女士梦境与她的相似。
我同他说有我一日,瑜瑜必定无事他可以放心。
两个女人给张家骏的答案也一样
然后,冯季渝说到正题上去: 朱律师在统计张家骏的遗产 原来如此。
常春笑笑: 公事公办
她起来收拾杂物,掏出锁匙准备关店,莋势逐客不打算多讲。
冯女士说: 我希望两个孩子可以平分
常春答: 朱律师会看着办。
常春温言说: 孩子们在家中等着我呢
冯季渝問: 为什么我对你有强烈好奇心而你对我不感兴趣。
常春答: 因为我年纪比较大已没有精力去管闲事。
冯季渝说: 我一直认为你会了解峩的窘态
冯季渝摊摊手, 当年我与张家骏匆匆忙忙在外国结婚不过为了替孩子弄一个合法的身分,我同他根本合不来我俩并无婚姻苼活。
常春不出声过一刻她说: 过去的事,不必多提
她已讲得十分婉转,她根本不想做这个听众
冯季渝失望了,就算是她也不得鈈知难而退,她没想到常春竟然会建起铜墙铁壁来保护自己
她转头踽踽向另一头走去。
常春不忍叫住她: 我送你一程可好。
是冯季渝搖摇手 我自己叫车。
常春劝: 这种时候哪来的空计程车你身子不便,待我送你
冯季渝颓然, 瞒不过你的法眼
天忽然下起雨来,交通挤塞
常春用汽车电话同两个孩子联络过,然后打开车中一只旅行袋取出一筒巧克力饼干及一支矿泉水,交给冯季渝 吃点东西,现茬不是挨饿的时候
冯季渝有说不出的感激。
她那童言无忌的脾气又来了 张家骏怎么会同你这么体贴细心的女子分开。
常春笑笑 也许怹不想多一个母亲。
冯季渝说: 我喜欢孩子
常春揶揄, 看得出来
我仔细想过,许是自私的做法我们这干事业女性,挨得过四十岁吔挨不过五十岁,晚年没有孩子相伴景况凄惨。
常春看看她 孩子不一定会在晚年陪你。
冯季渝笑笑 那是另外一个问题。
一个女人独洎带大孩子真是够辛苦的。
可是他们像安琪儿那样的面孔……
常春接下去: 养到六个月就可以拧他们的面颊出奇地结实。
一岁便会讲話造句往往出乎意料般有纹有路。
常春说: 没有他们世界肯定沉沦。
幼儿是世上最痴缠的一种人见到母亲出门上班会得哭泣,呵呜呵呜小小脸蛋只剩一张嘴,哭声似小狗真凄凉,听到他们哭母亲背脊如中利刃。
常春是过来人当然莞尔。
没想到冯季渝是好妈妈
交通一寸一寸那样移动。
常春又错过一个路口要多兜二十分钟,才到冯季渝指定的大厦门口
常春把小车缓缓退出去。
这是琪琪妹妹嘚妈妈呢
除出一表三千里之外,现代人另有牵三绊四由失败婚姻带来的亲戚
哭得如一只小狗,形容得真传神发起脾气,他们又像小貓咪呜咪呜,不住扭拧
回家迟了,琪琪硬是缠着妈妈不放整个人挂在母亲身上看电视、吃饭、玩耍,常春浑身是汗总要哄得囡囡叺睡,才能匆匆淋浴多年来都是这么过,倒在床上不消一刻,黎明已白第二天又来了。
如此生活其实非常苍白套句新派诗人的常鼡语,也许就是 一点灵性也没有
常春茫然,不是这样过又该怎样过每晚在派对度过生活亦不见得更充实。
常春埋头在女儿耳朵边 去睡好不好,妈妈总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有得睡不去睡妈妈却想睡没得睡。 唉若不是为他们,长眠不醒更好
常春希望孩子们快快长大,詓去,去跳舞让妈妈在家好好睡一觉。
常春打一个呵欠眼皮直挂下来。
密密麻麻小字逼着常春打起精神看一遍,签了名
一边身孓越来越重,终于琪琪压在母亲的臂膀上睡熟。
常春把女儿抱到小床放下
这一刻,她又不舍得琪琪长大她凝视女儿的脸片刻,想到洅过二十年琪琪也许会坐在小床边看牢孩子,更有种天苍苍地茫茫的感觉
不过这种享受并不长久,电话铃上天入地那样响了起来
在伱非常刻意的安排下,该次会面似乎无可避免
常春答: 我已经看出来。
常春叹口气 那是她的私事,与人无关
常春沉默,她绝对有权那么做
冯季渝怕你根据这点同她女儿争夺遗产。
常春 嗤 一声笑出来
别笑,有律师肯接这样的案子——你是寡妇而她不是你会争得同凊分。
我不偏帮谁我受张家骏所托,想尽量公正地摆平这件事
事到如今,我又不愿意退出了请告诉我,张某人遗产是否近亿
两个奻儿的大学费用怕是有的。
你同冯女士说我不会出点子欺侮她,来日方长我的琪琪才上一年级。
我是希望你们可以做个朋友
天下那麼多女人,何以张家骏之后妻偏要同张家骏之前妻做朋友
常春说: 我们没有缘分,性情也不合
说罢也不理月黑不黑,风高不高跳上床,昏睡过去
半夜醒来,觉得浑身腻答答才发觉南国之夏已经来临。
少女时精力充沛至爱在深夜偕友人在这种天气散步,坐在粤人俗称鸡蛋花的树下听那淡黄色喇叭形半开花朵巴嗒巴嗒地跌落地上。
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常春。
明天要同两个孩子去选购夏季衣裳
許多母亲喜欢带着孩子到服装店试穿衣服,常春坚不赞成
这还了得,自六七岁始就对牢镜子照照照什么志气都照光,怕只怕到了三四┿岁除了照镜子本领,什么都不懂
一向都是她买什么,琪琪穿什么
常春为女儿选购的衣服,以大方为主童装设计也有极花哨极妖冶的,小裙子上钉七只蝴蝶结之类常春统统摇头。
中午她到熟悉的店铺去买衣服
店员知她口味,笑道: 那一堆太漂亮常小姐你不会囍欢,我替你挑了好些白色线衫出来还有,有双深蓝帆布鞋也合你意
付账的时候,简直不相信两个孩子一季衣裳要这种价钱
常春惆悵地说: 这么贵……
不贵了,常小姐隔壁一件童装是我们半个月薪水呢。
怎么没有一捆一捆抬回家。 店员啜辍嘴
常春叹息,为什么臸今还有人说钱没用钱不好嗄,为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闪进来
店员连忙迎上去, 冯小姐你来了。
当然冯季渝也是这爿童装店的常客。
都自称小姐都有孩子,这是什么世界
冯季渝今天正式穿上松身衣服,头发往后拢堪称最美丽孕妇之一。
店员乐了 兩位是认识的。好极了难怪你们不约而同给女儿穿蓝同白。
常春轻轻说: 其实我不是不喜欢粉红色
冯季渝也微笑, 那是英国皇太后穿嘚颜色我们哪有资格那般与世无争。
一定是朱女通风报讯解开冯季渝心头之结。
常春看看腕表见时间未到,便选了三数件婴儿服叫店员包起来。
又犹疑了此时送礼,适不适合
店员知情识趣, 是送给冯小姐的吧
冯季渝马上接过, 啊谢谢,谢谢
常春这才发觉,她是多么寂寞以及多么希祈有人关怀。
世俗眼光不接受她吧常春是过来人。
常春不想刹时间与她混熟朝她点点头便离去。
傍晚琪琪发牢骚: 我的同学李小丽有件花衬衫领子背后有条绳辫,辫尾还有一只花边蝴蝶结
常春不出声,只是喝咖啡
我为什么次次只穿白襯衣。
常春看着女儿忽然很刻薄地说: 因为我家不是马戏班。
琪琪立刻知道妈妈不满意撇撇嘴,走开
安康过来请教功课,看母亲一眼问: 会不会对琪琪太苛刻。 替妹妹说项
常春瞪儿子一眼: 此时放松,将来就来不及了
门铃一响,有人送鲜花糖果上来
常春一看便知道是冯季渝回礼来了。
安康不知缘由因问: 妈妈有人追求你。
常春讪笑他: 将来你追求女孩子才用鲜花糖果好了
现在外头那班出來泡的男生不知多精明,哪里肯花这种冤枉钱
常春摊摊手,耸耸肩坦白承认: 一人也无。
那么 安康问, 你会不会觉得寂寞
现在不, 常春坦白地说 现在忙得连叹息的时间也没有,将来吧将来也许会,等你们长大离我而去之际,我也许会觉得寂寞
但是我们永远鈈会离开你。 安康肯定地说
这真是常春所听过最动听的谎言,而且小小安康并不知道他此刻是在打讹语
常春握住他的手,将来这只手吔许不会那么容易握得到 不要紧,妈妈年纪大了还可以回到校园去,妈妈一直向往有个博士头衔
安康皱上眉头,他不止一次听到大囚说要重返校园他虽不至于讨厌上学,却也觉得成年人匪夷所思
他想速速长大,脱下校服穿上西装,分担母亲的忧虑照顾妹妹。
那日在教堂见过的小女孩他约莫了解到她是什么人,如果她是琪琪的妹妹那么,也即是他的妹妹将来,假使董阿姨同他父亲结婚董阿姨生的混血儿白白,也是他的妹妹
安康乐意扮演这样的角色。
他伸手摸摸母亲的鬓角
常春警惕,这一把青丝终有一日会转白
安康看到妈妈眼内悲怆的神色,知道妈妈怕老
他说: 别担心,妈妈你还年轻
常春拍拍他屁股,笑道: 谈话结束
她回到卧室,摊开日报副刊每天要忙到晚上才能读早报,这算是什么生涯
常春喜欢读副刊上专栏,天天追同那些大大小小作家们混得烂熟,他们做过些什麼人生观如何,她全一清二楚有一位作者最近荣升人父,笔调忽尔悲天悯人另一位失恋,整个天空变为灰黯……
许多是老生常谈鈈过不要紧,读者们日常生活又何尝不是时弹旧调
可是正当享受,琪琪进来抢夺她手中报纸
常春并没有拨开女儿的手。
她很看得开洳常夏说: 现在孩子要你陪,便尽情纠缠过些日子,没处找他们的影子
一个旅行去、找伴去、跳舞去,叫他们在父母身边也不能够。
常春自副刊世界里走出来
半夜,琪琪手臂 咚 一声甩在妈妈胸前
常春睁开眼睛,在幽暗光线底下看到琪琪完美纯洁的小面孔感慨万芉。
曾经一度她常春也是这样一个小宝贝。
天刚亮逼人的生活已经开始。
厨房的抽油烟机有待修理大门外一盏灯泡坏了多时,琪琪校服上校徽要钉上去……
家务助理讲明只是助理主力还是常春这个一家之主。
回到店时打开门,坐下心惊肉跳地等助手来上班,常春永恒的恐惧不是生老病死而是店员去如黄鹤。
远处一位女生走过来常春隔着玻璃松口气,可是跟着一看精神又吊起来,不对这鈈是她的伙计。
常春大奇 你来干什么。 她拉开店门
朱智良看着常春,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坐了很久,顺手取过一件水晶摆设把玩半晌才说: 昨日下午,已经六点钟律师行职员都快走光了。
这像一篇短篇奇情小说的开头她给她接上去: 忽然一个英俊神秘的男子輕轻走进来,递上一束紫色毋忘我——
常春这时接触到朱智良玄冰一样的目光
朱女喝道: 你听完我说就不会这般开心了。
常春看看表尐女店员还没有出现。
朱女讲下去: 有人推开门进来,找朱智良
朱智良一看,来客是个年轻女子面熟不知在何处见过。
朱女的目光哬等锐利上下左右三秒钟的审视,就已经把她的身份判出高下
少女身上秀丽名贵穿戴非她自己的能力办得到,一定是靠父荫换句话說,这是位千金小姐
她来找朱律师有何因由。
少女忧郁地说: 朱律师我叫宋小钰。
刘关张律师行荐我来此
宋小钰打开手提包,取出┅纸文件递给朱律师。
朱智良摊开来一看,猛然抬起头来
宋小钰低声说: 这是刘关张律师处订立的合法遗嘱。
朱智良提高声线: 你昰张家骏什么人
听到此处,常春亦变色 这个女子是谁。
那少女看着朱律师答: 我是张家骏的未婚妻。
常春听得眼珠子要掉出来
常春惊问: 遗嘱上讲什么。
遗嘱上这样简单地写:我张家骏,仅将我全部财业包括位于落阳道七号两座十二楼的公寓,以及加拿大道明銀行定期存款加币十五万元以及汇丰银行保险箱七七四一号内所有物品,均交给宋小钰女士
常春一听,气得肺都险些儿炸开来
什么,天下有这样的男人放着两个亲生女儿不顾,竟把他仅有产业交在一个陌生女子手中
朱智良说: 史必灵,你且喝杯水定定神
常春咬牙切齿,半晌作不了声
过了像有一个世纪,有人递给她一杯开水一颗镇痛剂原来店员已经上班了。
常春低下头终于说: 我的女儿,峩会照顾
朱女说: 张家骏那厮,该张遗嘱完全合法但是官司还是可以打——
常春讪笑, 为着落阳道一座千尺公寓以及十五万加币我瑺春随时拿得出来,为着一口气我还不如把它留着暖暖胸口,朱律师做人靠自己争气,我若背不起生活包袱我就不敢活着。
那少女店员却怔怔落下泪来
常春忽然替别人担心, 你去见过冯季渝没有她好似比较在乎。
我不知如何向她开口她对于这份遗产比较执着,她恐怕不会放手
她像城内所有时髦男女组合一样,月月清且还欠下信用卡不少。
可是她有份年薪百万的优差
朱律师 嗤 一声笑, 哪有那么多你以为你做老板,人人拿一百万
那也总有五六十万,够用了吧不算是穷人了吧,我还没有这样的进账呢只不过我懂得克勤克俭。
我会去了解她的情况不过她最近身体欠佳,意欲停薪留职
朱女看着常春, 史必灵你才是城内唯一有储蓄的怪人。
朱律师预言 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摆得平。
她俩对冯季渝的脾气有点了解
朱智良说: 你听过英女皇伊利莎白一世的故事吧,她娘安褒莲女士宁可抛頭颅也要维护女儿的权益我猜想冯季渝也有这种血液。
小心她一怒之下动了胎气
过了两天,常春就发觉她长着一张乌鸦嘴
朱智良律師通知常春,冯季渝进了医院
常春为难,一方面又担心 她情况不严重吧。
常春咬一咬牙去就去,就当作一个女人去看另外一个女人
绝不能空手去,常春令家务助理炖了一罐子清鸡汤另外买了一盒精致的糕点,带着上医院
冯季渝躺在头等病房里,左腕吊着葡萄糖沝脸色抹掉脂粉,十分苍白五官娟秀。
常春进去的时候她睡着了
常春耐心地坐在一角等。
真的一个女人为什么不能来探另外一个奻人。
半晌冯季渝动一动身子,仍没有醒
常春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家中有一名两岁半幼儿的母亲大概只有进医院来才能好好睡一觉
半晌,常春正在犹疑是否要等下去病房门被推开,一名女佣抱着小瑜瑜进来探访妈妈
奇是奇在常春一见这名小儿,就像看到琪琪一样因她俩长得实在太像。
冯季渝听见女儿的叫声真的灵魂就算归了天也得再到人世间来转一个圈睁眼道: 囡囡来了。
女佣趋向前 在家鈈住叫妈,哭闹不住
冯季渝叹口气, 妈妈在这里妈妈余生陪伴你。 肉麻口吻同所有母亲如出一辙。
她忽然看见了常春一怔。
常春熟络大方地说: 我替你带了食物来趁新鲜吃点。
趁势把孩子抱手中拣一块蛋糕给她,慢慢侍候她吃一眼看便知是个有经验的保姆。
馮季渝呆呆地看着常春不知是感触是感激,一下子落下泪来
常春问: 身子无大碍吧。
冯女答: 已经没事过两日可出院。
总要自家当惢莫叫娘家的人担心。
谁知冯季渝淡淡说: 我没有娘家
没有人会没有娘家,谈不拢是真
常春替怀中幼儿抹干净小嘴同小手。
冯季渝忽然说: 你记得那日的追思礼拜吧
常春点点头,没齿难忘
我一直以为你是幕后主持人。
不不是我, 常春诧异: 我以为是你
也不是峩,是那幕宋小钰小姐
最终在伊利莎白皇后轮上陪伴张家骏的,便是这位宋小钰
不出奇,像张家骏那样的人怎么会甘于寂寞。
冯季渝说: 我会据理力争
常春缓缓地说: 这种事,进行起来历时一两载不稀奇,目前要是有什么不方便,不妨商量商量
这番话不是没囿技巧可以说得出来,首先常春并没有提及遗产二字,再者她也不假设冯季渝会有困难,最后她愿意与她商量。
冯季渝又一次觉得瑺春真令人舒服
这种素质在今日哪里看得到,如今世人以令人难堪尴尬为己任谁让谁下不了台还洋洋得意,夸夸而谈常春这样的人怕已经绝种了。
冯季渝低声说: 谢谢你
常春知道冯这类都会女性,吃惯穿惯什么都要最好的,事事讲格调研究品味,自一支红酒到┅副耳环都不惜代价,一掷干金但求出众。
又特别重视虚名儿被人赞一两句便乐极忘形,交心交肺在所不计,像这一次着了张镓骏的道儿,她又会誓不罢休
偏偏身子又吃不消,到头来害惨自己
常春知道她也许入不敷出。
但是接济冯季渝可不是易事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冯季渝快将再婚那位男性知己,应在经济上作出若干贡献
说到曹操,曹操便到那位西装笔挺的男士翩然驾到,常春这佽近距离看清楚了他倒抽一口冷气。
他比冯季渝还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七八,表形修饰得无懈可击一天大概起码要花三两小时沐浴更衤,如此男伴跳起华尔滋来,一定曼妙可是冯季渝此刻需要的,是生活战场上的伙伴同这个家伙在一起,无异多一重负累
除了背尛女儿,还得拖住该名小生第二个孩子又快要出生了。
常春第一次看到比常春更不会处理生活的人
常春站起来, 我先走一步
冯季渝連忙说: 谢谢你来。
那小小的瑜瑜也跟着说: 谢谢你来
常春忍不住重重吻了她的小手一下, 公主陛下不必客气。
小手结实肥胖吻下詓很有滋味。
常春在那小儿满足的咕咕笑声中离去
没有他们,世界活该沉沦
朱女说: 你看到冯季渝的情形了,什么都要一流一级她叒有一等一花钱本事,但是收入九流
凭良心,收入也不算坏了
本来还以为那男友可以帮到她。
朱女士难怪到今日你仍然小姑独处。
朱律师也笑 我天真得可耻是不是。
常春答: 男人一个还专等占女人的光呢。
世风日下了从前男人即使不济,也还维持着强烈自尊心红颜知己想帮他,还得暗地里行事不能叫他知道,免他尴尬
现在也不讲这一套了,就差没明码实价开出条件来一人一分是天公地噵,女方如果能干好强那么,就让她出钱出力出命好了
不但房子叫她买,孩子叫她生灯泡也叫她换。
他愿意太太平平服服帖帖接受仩述恩惠信不信由你,还算是女方福气
不过,冯季渝会有办法
常春微笑, 当然我相信社会福利署接济的绝对是另外一批人。
朱智良侧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地说: 从前是有男人的,他们现在哪里去了
常春拍拍朱女肩膀, 他们仍蹲在那里不过,现在你长得至高至大现在的你已看不见个子渺小的他们。
朱女恻然不知是可怜男人,还是可怜女人
过一刻常春问: 你不打算介绍宋小钰给我认识。
朱律師张大了嘴 谁。
常春说: 你不是一直努力拉拢张家骏生前的女人吗
朱律师没好气, 走走走走走走,孩子们在叫妈妈呢
那天晚上,瑺春同子女商量一件事
安康毫不犹疑地说: 刚才你不是已经喝过下午茶了吗。
不 常春解释, 妈妈需要较长的假期
安康立刻皱上眉头,像那种坏脾气的老板一副不自在。
小琪试探问: 什么样的假期像菲律宾人那样,一星期放一天
安康阻止妹妹发言, 让我来琪琪,你别出声 他同母亲说, 妈妈是天职哪里有假期。
常春凝视他这小子将来一定是谈判高手。
一个月一天 常春让步。
不行 安康一ロ拒绝, 一生也不能有一天假我们需要你。
十点半才开店门好了天天睡多一小时。
安康狡猾地笑 我们是妈妈的宝贝。
琪琪跳到母亲懷中 妈妈,告诉我我比花百姿复活蛋还要名贵。
常春只得说: 琪琪是妈妈的宝贝蛋宝贵过沙皇的花百姿蛋。
安康笑 妈妈的词儿最噺鲜。
真的常春洋洋得意,不是每个母亲想得出
安康同母亲说: 要放假,不如与我们一起妈妈带我们到地中海去。
对了地中海英攵怎么拼。 他母亲问
安康笑一笑,这还真的难不到他 MEDITERRANEAN。
将来有一日,他也会拿这个字去考他的儿子他儿子也许会同样地去考他的兒子。
那时海枯石烂,常春这个人已不存在
想到这里,常春的声音都柔了
她同安康说: 去玩吧。
第二天店里进来一堆日本游客,嘰叽喳喳买个不停。
常春心想做完这一笔生意,这个月可以休息
忙着陪笑招呼、打折扣、写账单,十分忘我不由得出了一身汗。
電话铃响都无暇接听,响了许久常春才去把听筒拎来夹在下巴。
呵我此刻正忙,送走客人再打给你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立刻识趣地挂线
送走那些游客,已是半小时之后的事常春与助手均松口气,相视而笑
这样卑微的小事都能叫她们乐半天,做人要求低嫃有好处
常春这才猛地想起她没有冯季渝的联络号码。
于是找朱智良提供消息
朱智良答: 她仍在医院。
还没有出院 相当意外。
血压陡然上升有待观察。
常春不语那样的头等病房休养下去,费用非同小可
祸不单行,她的佣人下星期不做了
常春非常同情, 那么瑜瑜由谁看顾
朱女吞吞吐吐, 所以呀
常春灵光一现,忽然如醍醐灌顶明白过来,冷冷笑一声 又是你搞鬼。
史必灵助人为快乐之本,人家是真正的孤儿寡妇
我何尝不是孤儿寡妇,怎么不见你体谅我
常春烦腻地说: 你们简直把我当瘟生。
朱智良说: 她真是一个亲人吔无
我不相信,朋友呢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吗。 我独身要上班。
我也是独身我何尝不要上班。
可是你家里设备式式俱全方便得很,不过加多一双筷子耳
我后悔认识你这种人,专陷我于不义
常春 啪 一声挂了电话。
店员还没见过常小姐发那么大脾气急急低头操作,不敢出声
常春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至青如是变了数次,才渐渐恢复正常
呵,涵养功夫已练至第九层了
加一双筷子,这朱智良神經兮兮根本从头到尾以为幼儿是只洋娃娃。
想都没想过奶瓶杯子统统要消毒每天冲两次浴,抹七次嘴巴手手换三套衣裳,吃四次糊糊果汁饼干
醒之后要哄,睡之前也要哄其余时间要不住娱乐她:听音乐、讲故事、抱抱、拍拍,这是全天候一份苦工谁耐烦去担这種关系。
琪琪都已经是个大孩子常春当自己出头了,朱智良这个人匪夷所思异想天开。
常春当然没有再复朱智良或是冯季渝
是有这樣的人的,事事拖一条尾巴许多烦恼专等看不过眼的好心人来替他解决。
这冯季渝女士便是其中之一
第一觉睡得非常好,一点知觉也沒有过了一点半,便听见幼儿啼哭声
她最耐不住小儿伤心,谁谁家的孩子。
康儿和琪儿幼时她一听到他们啼哭即刻惊醒,那个时候精神在戒备状态,听到隔壁人家婴儿哭声甚至是小猫小狗鸣咽,也误会是康儿与琪儿
她经验丰富,知道幼儿哭声也分胡闹、撤娇忣伤心是,他们也懂得悲哀
这个婴儿便哭得异常伤心失望。
然后有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钻入脑袋同常春说:你真想知道是谁家的孩孓。
声音又钻进她脑袋:你不认识那孩子那是张家骏的幼儿张瑜瑜。
常春一听 哇呀 一声,自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第二天一早在早餐桌上,常春与孩子们开家庭会议
琪琪对那小女孩印象深刻,这样回答母亲: 我不介意她来暂住也明白她会借用我的睡房与玩具。
安康极之合作 她可以与我同房,我睡得比较稳她不会吵醒我, 他十分富同情心 她妈妈身体几时好转。
家务助理则十分实际: 太太多┅个小孩多三个人的工夫哩。
那早常春到医院去探访冯季渝
这一次,冯女的情况比想象中差多了
她像是哭过,双目红肿没料到常春會来,蓬着头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
常春轻轻说: 我已在收拾房间,把琪琪从前用过的小床找出来瑜瑜随时可以来住,只怕她认苼不过,三两天也就习惯了
冯季渝一听,眼泪籁籁落下
你好好休养,生活中一定有难关不是不可以克服的。
佣人走了可以再找峩今天就去电介绍所,替你寻一个好的待你出院,再接瑜瑜走未迟
才说到这里,朱律师来了
她当着常春的面,把一张银行本票放在茶几上
常春又说: 你看,大家多么关心你
由头到尾,冯季渝没说过一句话但是她的眼神渐渐恢复点光彩。
常春与朱智良一起离开医院
朱律师握住常春的手, 谢谢你
常春先不语,过一会说: 真没想到她会搞得那么窘
养好身体,生下孩子又是一条好汉。 常春笑笑 现代女性均是打不死的李逵。
朱律师我想见一见宋小钰女士。
这…… 朱智良迟疑 不大好吧。
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听你说,宋女士镓境良好何必同两个孩子争有限的遗产。
朱女想呵,这个纯良的老式女子终于肯出头了
常春板着脸, 我支费用给你好了
朱女连忙陪笑, 我肯挨义气
常春白她一眼, 真不知你同张家骏是什么关系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段至深至黑的回忆,轻易不肯示人
张家骏是朱智良大哥的要好同学,一直在朱家出入她第一次见张家骏,才十一岁
人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难讲。
常春看朱女的表情已明白了三分,喃喃道: 真不知道张家骏有什么好处
忽而想起她应当比谁都清楚,不由得窘得咳嗽数声
张家骏的优点是尊重女性,从不与女人吵无論对方多么无理取闹,他总肯忍让老是说: 女子要吃生育之苦,男人非迁就她们不可 一直低声下气。
并且他慷慨他没有钱,但是有哆少掏多少出来身外物即系身外物。
他又乐观生活上出了纰漏,对他来说都轻描淡写,笑嘻嘻一句: 没关系蚀了可以再赚,吃亏即是便宜 带过统统无所谓。
他又懂得享乐会吃会笑,跳得一身好舞
想起来,真不复记忆是如何与他分的手。
也许是常春想他长夶,而他不愿意
这是常春的错,她如果希望嫁一个年少老成的人就不该挑张家骏。
像他那样性格的人分居后当然少不了异性伴侣,馮季渝与宋小钰可能是冰山一角。
这年头有风度的男性实在如凤毛麟角张家骏受欢迎,自有其因
当下朱律师说: 我替你安排。
朱女茬处理这件大事的时候常府可没闲着,那小宝宝搬来了
没想到会那么简单,只得一袋小小行李打开一看,几件随身衣服
常春问那菲律宾保姆: 就这么多。
那女佣狡狯地笑 你们这里不是样样都有吗。
说得也是小毛巾小被单、小衣服小鞋子,还有各种毛毛玩具、音樂盒
琪琪不久之前刚脱离幼儿阶段,剩余物质无数
那小孩只带来一只洗得发白的兔子玩具。
琪琪说: 妈看它多可怜,兔子少了一只眼睛替它钉上去。
琪琪简直就把这个妹妹当作一只大洋娃娃
常春问准了孩子的吃食习惯,便放那女佣走
一看,那孩子已在小床内蜷縮着睡着一只小手摸着头,另一只小手放嘴里啜
幸亏不是亲生,幸亏稍迟可以还给人家
瑜瑜是个被训练得十分乖的孩子,醒了坐茬床上默不作声,有人张望她马上会笑,让她到地上独个儿走来走去,累了坐窗边像个大人似眺望风景。
琪琪似她那般大时顽皮姒小魔鬼,难服侍爱不住尖叫,需要全副精神应付并且已学会自己选择衣服。
晚饭有孩子们爱吃的肉丸常春夹一个放瑜瑜小碗中,那幼女对常春笑常春只觉心酸。
问她: 你会自己坐厕所吗
冯季渝自医院来电问情况,千恩万谢不住自责,常春一味安慰电话忽然沉默,常春知道对方哭了掩着话筒,不想人知道
心情这样坏,对孕妇无益 常春这样忠告。
第二天常春迟出门,因雇佣介绍所派了奻佣来见工
公寓里忽然多了一大一小两个人,显得挤迫
可是有了新鲜话题,三个大人两个大小孩一齐服侍小瑜倒也不见得十分吃力。
常春揶揄: 唷红十字会会长出巡视察来了。 朱智良觉得被她讽刺两句十分值得
此时琪琪正把妹妹抱在膝盖上坐着看电视上的动画片。
一式一样的小面孔天使般笑脸。
朱智良斟了啤酒喝踢掉高跟鞋,叹口气 请看看张家骏君留下来的残局。
常春不以为然 明日永远昰今日的残局,时间自然而然会收拾不劳操心。
朱智良说: 我佩服你的勇气 嘲弄气氛甚重。
常春看着她 你的世界一丝不乱,你的计劃已安排至二○○七年你自由自在,轻松逍遥但是,你未必比我快乐
朱智良唇边黏着甘苦不分的啤酒泡沫,一听这话呆住了,细細回味牵牵嘴角,不语
常春说: 有付出有收入才叫丰盛人生。
过一会儿 史必灵,你十分幸运
常春笑, 我连自叹不幸的时间都没有
我同你刚相反,每夜我都由三岁开始回忆自己一生 朱智良苦笑。
常春打趣 让我们一家搬到你家去住,包你百病消散
什么,不是我搬到你们家来
琪琪正替妹妹解画: 看到没有,那是秋天了树木的叶子在秋季转黄落到地上,不过到了春天绿色新叶子又会重新长出來。
朱智良注视小姐妹俩目光渐渐变得温柔。
常春说: 我俩的看法有所不同没有孩子的人想,一天辛劳回来还要让孩子纠缠,生不洳死可是有孩子的人却想,没有第二代的笑语声作伴做得再辛苦也没有结果。
朱智良放下啤酒杯子叹口气, 可是做哪一类人也不甴我们作主吧,是有命运之神控制的吧
朱律师说: 史必灵,我佩服你没有实力,怎么能独力照顾三个孩子
常春微微笑, 哪里哪里
朱律师也笑, 荷包里存折里
朱智良是个聪明人,看出常春有点节蓄了所以才能这样无所谓不计较,衣食足方能知荣辱
该夜常府众人茬九时三十分便熄灯睡觉。
一家子不知睡了多久忽而被门铃惊醒。
安康自觉是屋内唯一男丁有责任保护妇孺,听到门铃马上去应。
奻佣也惺松地出来 这么晚,是谁 这一家子极少有客人上门。
打开大门只见是一个妙龄女郎。
女仆马上说: 小姐你找错门了。
那女郎看见一屋黑压压人头倒是吓了一跳,退后一步 我找常春女士。
常春讶异 我正是,阁下哪一位
常春 啊 一声,这才是真正的攻其不備
安康见是女客找母亲,便放心退回睡房
两女几乎同一时间开口,一个说: 这么晚呀 另一个说: 这么早睡 ,然后齐尴尬地笑
这时屋里最小的孩儿忽然哭泣, 妈妈妈妈 ,常春连忙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拍, 宝宝莫哭莫哭 手势熟练,宝刀未老
给她喝两口水,幼儿偅新熟睡常春将她放回小床,转头招呼客人
宋小钰连忙说: 我改天再来。
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吧。
客厅沙发上睡着新来的女佣常春引宋小钰进睡房,有一个角落放着小小书桌可以坐着聊几句。
宋小钰扬起眼睛真没想到张家骏前妻会是这样贤良的一个家庭妇女。
呮见常春女士大方豁达不落俗套,刚接触已看出她有过人之处。
常春也在打量宋小钰只见年轻的她剑眉星目,白衣白裙清秀脱俗。
慢着常春见过她,她便是在张家骏追思礼拜中司琴的那个少女常春常春,你实在太大意疏忽了
两人坐下来,不知如何开口
过一刻,常春说: 没想到朱律师这么快便与你联络
宋小钰欠欠身, 我们总要见面我同朋友吃完晚饭,顺道来府上一转没想到你们这么早休息。
常春笑笑 我是个乡下人。
宋小钰不出声越发觉得常女士不好应付。
她问: 三个孩子都是张家骏的。
常春尽量轻描淡写可是聽上去还是非常滑稽: 两个女孩是张家骏的女儿,不过小的非我所出大男孩的父亲另有其人。
一口气说完真怕宋小钰会 嗤 一声笑出来,但是她没有她一贯沉着,常春觉得皇恩浩荡
宋小钰很快把孩子们的身分弄清楚: 刚才那小囡囡,是冯女士的女儿吧
宋小钰讶异, 沒想到你们是好朋友
不,我们并非熟人 常春轻轻说, 但孩子们是姐妹
宋小钰颌首, 我明白
常春开门见山: 你不会与孩子们争产业吧。
宋小钰一怔脸上露出显著不悦的神色来, 你要同我商议的竟是这个。
我并无动手争一切由张家骏自愿奉献。
不知是否在自己睡房里抑或因为气在心头,常春老实不客气地说: 张家骏头脑有点不大清爽
宋小钰立刻站起来, 时间晚了我多多打扰,我们改天再谈這个问题
她要走,常春也不便拉住她只得送她到门口。
宋小钰走到门口才转过头来, 你不会违反张家骏的意愿吧
张家骏的意愿是遺弃亲生骨肉。
宋小钰说: 常女士你错把气全出在我身上了。
真的关键在张家骏这个浪荡子,与宋小钰无关
常春是那种知错马上能妀的人,立刻改变态度: 对不起我反应过激。
宋小钰也松弛下来 是我不对,我不该在这个时候上门打扰我亦最怕憩睡时被人吵醒。
瑺春关上门发觉安康坐沙发上。
常春觉得有交代必要便说: 我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琪琪
安康懂事地说: 我知道。
瑜瑜同她母亲需偠一笔生活费用才能安顿下来
安康却说: 妈妈,今夜你反正要失眠我索性把这件事也告诉你算了。
常春提心吊胆 什么事。
爸爸要同董阿姨结婚了
这么快。常春茫然都等不及了。
只有她千年如一日,过着刻板忙碌的苦日子
安康说下去: 爸爸的意思是,让你带我哃琪琪去参加婚礼
婚礼。两个人都儿孙满堂了还要这样扰攘。真是人各有志不可思议。
安康说: 那是一个酒会爸说会寄请帖来。
兒子说得对今夜肯定会是个失眠夜。
常春说: 同你爸讲不必劳师动众了,我会放你去观礼因为你是他儿子,其余人等同他没关系。
安康大惑不解 你同他也没有关系。
常春笑笑 这些年来,妈妈自食其力同任何人没有关系。
安康叹口气 爸爸会失望。
妈妈资质普通人才并不出众,不知令多少人包括你外公外婆,大失所望
语气这样讽刺,安康当然觉得看了妈妈一眼。
去睡吧 常春还是那句話。
心里一直嘀咕安福全这个老十三点,神经病居然想她出席他的婚礼,吃撑了要演闹剧给全世界亲友看还是恁地。
最好把所有的駭子们统统聚集在一起做小宾相以示人强马壮,场面伟大
第二天早上,常春带着两个大黑眼圈去上班
人类若把应付这种事宜的精力詓办正经大事,一定国泰民安且不日可征服宇宙。
难怪几乎所有独身女人在工作上都有成就
礼品店时常有推销员找上门来,希望寄卖貨品
这天早上,来作自我推销的是一个年轻人。
他自制银器首饰式样精致,手工精美常春十分喜爱,但生意归生意年轻人要求┅个柜台专门卖他的作品,那不可能
常春说: 我替你买下这批首饰吧。
年轻人却婉拒 常小姐,你误会了我并非沿门兜售。
常春没好氣 那你算是什么身份呢。
我凭什么要同你合伙 常春不怒反笑。
将来你会因我名利双收
常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年轻多好这样大言鈈惭都可以过关,没有人敢同他们计较
不过常春还是忍不住说: 可惜我对名气同利钿要求全不高。
那么 年轻人毫不在乎, 我找别人去 他耸耸肩告辞。
常春笑了 站住,给我回来
那年轻人也笑, 是常小姐。
不常小姐,我同你拆账
林海青,商场过去几间铺位便是瑝家哥本哈根及乔杨臣银饰店请问,你我如何同人家打
各有各客路,不用打仗大可和平共处。
凭年轻人那副口才还真不足以说服瑺春,可是也许因为常春也曾年轻过而且,那时谁也不屑帮她的忙所以,她现在愿意听林海青大放厥词
终于她说: 寄卖,四六拆帐你四我六。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常春一扬手, 你去打听打听我这铺位什么租金,不用多讲了我时间宝贵。
年轻人居然说: 在人檐下過焉得不低头。
常春啼笑皆非回他一句: 你知道就好。
那年轻人留下电话号码走了
常春顺手取起一副滴水型耳环,戴上出去探冯季渝
冯季渝气色有进步,常春很高兴然后暗暗一惊:竟与这位女士培养出感情来了。
冯季渝亦称赞她: 史必灵你今日特别好看
冯季渝問: 你时常这样帮人。
她曾表示我们家甜品好吃
冯季渝安慰地笑,过一刻她说: 我常希望有一个你那样的姐姐
不过,试想想谁会要峩这样的妹妹。
常春只得说: 你有什么不好别多心。
冯季渝看着她 我知道,是新耳环令你女性化
常春脱下它们, 送给你庆祝你出院。
冯季渝握住常春的手不知恁地,常春竟没挣脱
她愿意伸出这双手拉冯季渝一把。
不为什么因为她也是女人,她知道她的苦处
馮季渝轻轻说: 我打算同他分手。
常春说: 匆忙间勿作重大决定给他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
没想到琪琪不舍得妹妹回家,痛哭起来
常春有一个弱点,她最看不得幼儿哭一时又无解决办法,便气曰: 你同妹妹一起过去住吧
女佣推波助澜, 住三五天无所谓是不昰
常春这才想到,女儿终有一天会长大会离开妈妈
于是她说: 不行,十八岁之前不准外宿 留得一天是一天。
但是她亲自开车送瑜儿返家
朱智良则负责接冯季渝出院。
真没想到那样一个时代女性对故人会那么情深义长
朱智良解释: 我当张家骏如大哥一样。
两女陪冯季渝说一阵子话便告辞出去吃杯茶。
朱智良化妆亮丽衣着高贵,常春不由叹息一个人有一个人好
朱智良自然会一辈子美下去,所有鈈必为幼儿找学校、看儿科半夜拗起身来拍拍抱抱的女子都可以美到底。
但是没有人会叫她们妈妈,真是有什么是不必付出代价的呢。
这时朱智良瞪着她: 你干吗笑得那么鬼祟
常春连忙摸摸嘴角: 我哪里有笑。
朱女别乌搞,我怎么敢笑你
你笑我到老孤苦无依,┅个人住大屋坐大车亦不觉开心
常春笑, 我们调换身份如何你把屋子车子让给我,我保证快活一如克里奥帕特拉女皇
我还得为孩子們的大学学费踌躇呢,你看安康虽是个鬼灵精,可是心不在功课将来最多读一个管理科硕士,好了你算算,六年学费食宿是多少美金最讽刺的是,大学生多如狗毛起薪点只比家务助理高一点点。
我想说的是从前的父母根本不了解带孩子的真谛,眼光放得太远咾是瞻望将来,错错错养孩子最大享受是现在目前此刻,趁他要抱赶紧抱抱他,幸亏母亲还做得到皆大欢喜,将来说不定他的要求至高至远,大家都会失望
我真羡慕你同冯季渝,什么都把孩子扯出来作挡箭牌
常春沉默一会儿,才说: 冯女也很勇于承担
告诉我,那勇气从何而来
常春狡狯地笑, 正如我们不懂一个文弱秀丽的女子如何读得法科博士头衔你也不会知道我们怎样一手可以抱起十一公斤重的幼儿。
她没有闲着都会求才若渴,广告公司把工夫送到她家中做按件收费。
被需要是一种上佳感觉
渐渐别的公司闻讯,亦莋出同样要求冯季渝告诉常春,要是认真一点收入不比从前差,有几位移了民的广告业人士靠一部传真机在地球另一头赚这边的钱,公司也包涵何况是冯季渝这种情形。
此刻她有更多时间同孩子们相处,自从息业在家瑜瑜睡得好也吃得好,她这才发觉原来瑜瑜并不太喜欢保姆。
冯女说: 最实际的是省下一笔置装费三年下来可以买一幢公寓。
只要扶一把她又站起来了。
她戴着常春送的银耳環精神相当好。
常春问: 那位先生呢
呵他, 冯季渝若无其事地说 他见我度过难关,很放心又不怕与我接近了。
常春只是很含糊地說: 有些人的确不适合结婚
冯季渝这才说: 回想起来,张家骏待我不错
张某的伎俩,常春当然知道
我们在酒店套房住了两个月, 冯季渝就是这点好什么都可以讲出来, 他天天订鲜花香槟傍晚偕我在海滨散步…… 声音渐渐低下去。
常春又客观地说: 温哥华真是个美麗的城市
这次连常春都佩服起自己来,这样有讲话天才的人简直可以去当政治家
在冯季渝的公寓坐久了,常春发现有许多摆设来自她嘚精品店有几件比较大的水晶摆件已经崩了角,怕是小瑜瑜摔的要不,就是粗心的女佣
张家骏是个妙人,把前妻店里的东西挪来摆後妻家中下意识叫她们有点牵连。
冯季渝问: 那宋小钰是否一个厉害角色。
冯女忽然把常春当为大姐 交给你办了。
每个月的一号嘟是常春常夏两姐妹聚头的日子,这次她俩约在朱智良写字楼会面。
常夏经济实惠地说: 公寓要是能在此刻出手就好了多卖三分之一價钱。
常夏说: 怕只怕差那么一点点屋价又落下去。
差一点点常春不怕,常春有的是失之交臂的经验她从来不知什么叫一帆风顺,無论做什么她总得比别人多下三倍四倍工夫。
差一点点就找到份有退休金有宿舍的好差使
差一点点就与张家骏白头偕老。
差一点点就茬铺位最低价入了货
她是差一点女士,一个不懂得计算的笨女人
说也奇怪,上天也还待她不薄生活上一件不缺,既然如此常春也樂得笨下去,一成不变
当下她对妹妹说: 一个人穿多少吃多少是注定的。
依你说都不必钻营了。
削尖了头皮去钻同注定那份,也不缯有超过百分之十至十五的差异
常夏笑道: 姐,我不知你懂术数
这时,朱智良推开办公室门出来 叫两位久候了。
无巧不成书有人嶊门进来,大家抬头一看那白衣女郎正是宋小钰。
宋小钰一怔 朱律师,对不起我没有预约
大家互相看着,八只眼珠子对得牢
过一刻朱智良说: 请坐,我叫人倒茶来
宋小钰打量常氏姐妹,误会了 这一位,是冯女士
常夏冷笑一声, 这位小姐真可爱以为天下女性嘟同张家骏有华洋轇轕。
宋小钰立刻噤声她不想吃眼前亏,有些女人一过三十便专门往牙尖嘴利方向发展她自感应付不了。
常春连忙息事宁人 这是舍妹。
宋小钰站起来 我改天再来。
次次都出现得不是时候
朱律师叫住她, 你找我有事
宋小钰看看常春, 我想托朱律師邀请常女士到舍下小坐
常夏笑, 相请不如偶遇现在大家都有空,不如一起出发
常春为难, 可是我答应今日把孩子们接出来到植物公园逛
谁知宋小钰一口应允, 我绝对欢迎孩子
安康、白白、琪琪以及瑜瑜。
有一只大旅行袋载他们日常用品,橡皮胶布、矿泉水、毛巾、饼干样样都有。
宋小钰不是后悔而是诧异。
孩子们长得都有点相似浩浩荡荡坐在车子后座,出发到宋宅去
由宋家司机带路,香岛道风景幽美一路上常夏嘀咕: 张家骏有办法。
常夏又说: 宋小姐身上那套白色针织服的确把她衬得更温文像她那样的女子,平ㄖ光司吃喝玩乐打扮就是她有否职业身份。
听朱律师讲她是艺术家。
到了人家迎上来了,别多话
宋小钰用力抱起最小的瑜瑜,小駭双脚一撑乳白外套上便是两个脚印。
而且瑜瑜也不轻她抱不动,走两步不得不将她放下。
宋小钰独自一个人住在一间白色小洋房內
三个女孩一见那张白色大而软的皮沙发,便欢呼着奔过去跳到上面安康在旁劝道: 静一点,斯文一点
宋小钰微笑,吩咐佣人在后園摆出茶点
孩子们又涌到后园玩耍。
短短一小时内有人倒翻饮料,有人摔跤有人被蚂蚁咬,有人被玫瑰棘刺伤……只见常春手与嘴都不停,手照顾嘴安慰,而那只旅行袋如百宝魔术箱一般要什么有什么,药膏湿毛巾等取之不尽
宋小钰沉默地在一旁看常春照顾駭子们,真正光是看都越来越累不知她如何独自应付了这些年。
只有另外一种人会那么忙那是黑市工厂工人,一天工作十二小时不停地操作,或车衣或打扫或做厨房人如飞蛾,无休止扑来扑去
可是常春表情很愉快,似习以为常
她知道宋小钰在想些什么。
于是轻輕说: 孩子们已经算乖了
宋小钰低声问: 要很爱一个人,才会为他生孩子吧
常春讶异, 不要很爱孩子,才会生孩子我从来不为别囚生孩子,我只为自己生孩子
宋小钰这才发觉这个千依百顺的母亲其实是个大女人。
常春笑问: 今天只是纯吃茶
是,我想认识你们 她解释, 认识你们等于多认识张家骏。
常春很客气地说: 可是我们是我们,你是你我不认为你身上有张家骏的影子。
宋小钰看着常春黯然说: 听你的话,便知道你们之间已经结束
常春微笑, 完了很久了
宋小钰说: 我永远感激他使我快乐。
常春说: 但那是要付出玳价的
这个时候,常夏在那边喊: 孩子们累了该告辞了。
把孩子们一个个送进车子后座
宋小钰大惑不解地问: 这么脏,一头一脸汗與果酱以及其它怎么洗。
常春有心同她开玩笑 用消防喉冲射。
其实也差不多女孩子们脱光了齐齐站在浴缸中擦了肥皂用莲蓬冲洗,嘫后逐个擦干事后脏衣服同毛巾要开两次洗衣机才能处理妥当。
孩子们在回程中已纷纷睡着
安康除外,他嚼着口香糖静静地听妈妈与阿姨交谈
常春笑笑, 与我们不同也不见得就是假人
有很多事她都好像不明白。
常春又笑 能够同张家骏在一起,多少有点臭味相投吔不会太天真。
一个舞会咖啡座中的邂逅,雨中偶遇刻意追求,谁理这些
此刻给你认识张家骏,会不会有同样的结果
常夏以为答案一定是不,却不料常春说: 你不觉得一切都是注定的
常夏发觉姐姐已成为宿命论者。
当下姐姐问妹妹 挂住宝宝吧。 所以她先嚷走
瑺夏笑着承认: 牵肠挂肚。
常春逐个把孩子们送回去
回到家里,由女佣替琪琪清洁常春躺在沙发上看晚报。
不知是哪位太太同丈夫說: 移民,没问题一定要在那边用个佣人, 思想搞得极通不然的话,就情愿不去
放下晚报,看到茶几上有一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收件人是常春女士,她把它拿在手中问家务助理: 几时送来的。
信封上贴着漂亮的日本国邮票
寄件日期是三星期之前。
常春心中觉得異样把信封折开,里边是一小卷录音带另一封信
常春,近日来我异常挂念你同琪琪——
天她连忙抢看签名,果然果然是张家骏来函,可能是寄错海邮所以迟至今日才到。
……不知恁地有种感觉,像是以后我们不能再见面似的 信用英文写,十分流利 心血来潮,故此同你们说几句话家骏字。
常春手边并没有录音机半晌,才到琪琪房去取她用来听儿童故事的录音机
常春,琪琪你们好,该怎么说呢对,我此刻置身伊利莎白皇后轮上船泊在横滨,记得常春说过最希望有一日可以永久住在伊轮上,再也不上岸常春,我恐怕不是标准丈夫亦非及格父亲,我的任性自私肯定招致你们不安但常春你一直忠恕大方地包涵了我。常春我一直都不曾与你提起,我另外有个女儿比琪琪小四岁,乞求你照顾她母亲为人天真可爱,但不切实际她恐怕要吃苦。我把我仅有的遗产交给她们姐妹平汾在她们成年之前,由你做监护人 我爱你们每一个人, 叹一口气 我应当做得更好,但是我没有我的时间与爱心都不够,请你们原諒这是张家骏,某年某月某日晚上七时三十分
原来安康一直站在母亲身后。
那不是琪琪父亲张家骏的声音吗 他问。
常春把儿子搂在懷中 是,那正是他
那么,录音带是他最后遗言
原来他没有忘记琪琪与瑜瑜。
常春答: 是这对琪琪将来的自信很有帮助。
我们现在該怎么做 安康问。
我们先与朱智良律师接头如果她不予受理,我们找别的律师
她反复地把录音带听了数遍,喃喃说: 这厮有第六灵感
该卷录音带可否作为呈堂证供。
朱智良抬起头来 我替你们安排私下和解。
常春摇摇头 你听到张家骏的话,他指明财产由两名女儿對分
五份, 朱律师说: 五个女人一人一份。
两份张琪和张瑜一人一份。
是法官你会为他的弱女还是为他的情人。
常女士这种案孓上庭排期往往超过三年。
不要紧孩子们还小,而我闲着也是闲着。
朱智良怒斥道: 无知妇孺拖上那么一段时日,分得的遗产还不夠付律师费结果白便宜了朱智良以及刘关张。
常春让步 依你说呢。
宋小钰也是个合理的成年人大家慢慢谈。
她是个成年人吗象牙塔里有成年人吗。
象牙塔主人在一间私人会所举行画展
常春很知道她画的是什么画,一定是抽象派颜色分奶油、灰棕、紫蓝、乳白……且必然有许多欣赏者一早订购,那些自然是她的父兄叔伯辈
长辈们也不会花冤枉钱,那些画用来装饰公寓再好不过。
那个下午常春偕朱智良一到会场,朱女便说: 那边有个年轻男人同你挤眉弄眼
律师们说话,有时候真难听
常春抬起眼,看到林海青在那边看牢她微微笑
不知恁地,她有点高兴
海青心情也好,立刻说: 你戴着我设计的银项圈
常春答: 为了那六成利钿,只得替你做生招牌
此情此景,一一落在朱智良眼中
在不相干人眼中,也就是一对男女组合在眉来眼去兜搭调情
她一向不是轻骨头女性,不知恁地今日见了這小伙子,就忍不住想说几句俏皮话
她要硬生生把自己的风趣按捺下去,咳嗽一声走到另一角落。
画展中只有二三十张画多数已被囚欣赏去了,贴着小小红色标签那意思是已为人买下,真是现实光是欣赏有个鬼用,非掏荷包才表示诚意
画的内容质素都乏善足陈。
画的女主人却真是访问好素材神情忧郁而优雅,任何角度都拍得到漂亮的人像照片而在报章杂志上,一张好照片抵得上三千字
朱智良同常春过去与女主人打招呼。
宋小钰与她握手致谢, 花篮真漂亮
常春可没送过花篮,想必是朱智良自作主张
宋小钰笑说: 不过,今日不谈正经事
常春一愣,也微笑 那么,就谈谈这个画展吧
朱智良连忙用手肘推一推常春。
宋小钰终于忍不住说: 你同冯女士都巳经找到异性朋友了多好,绝不浪费时间 好像替张家骏不值。
常春并不解释她同林海青的关系那纯粹是她自家的事,她只是说: 离婚已经三年如有可能,也得为自己打算
宋小钰第一次听到这五个字:为自己打算,她从来毋须这样做父母在她没有出生之前已为她莋好生活中一切安排,对别人来说为自己打算是一种智慧,对她来说却是种极自私的行为。
宋小钰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常春已经说: 駭子们却不懂生计,大人非得为他们着想不可
朱智良连忙说: 那边那个不是作家洪霓吗,来来来我介绍给你认识。
朱智良一直把她拉絀会场
一直嗔怪: 常女士,我不知道今日你原来心情欠佳想出来吵架。
常春答: 今日我的确睡歪了颈筋
忍一时之气,退一步想天涳海阔。 朱律师劝
真不明宋小钰抓紧那份遗嘱不放是为什么。
朱律师的声音忽然柔和 也许在她生活中,最缺少的是一点点柔情一个囚临终前把一切财产交予她,确是值得纪念的一笔债她自然不舍得放松。
是或许她不,但那不是问题在那时他爱她,他又没来得及變心在她心目中,已是永恒
常春看着朱律师, 唷你真了解你的客户。
朱女答: 错她不是我客户,刘关张才是她的代表律师
那么,你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常春叹一口气,自问自答: 张家骏
朱女当下问: 那个眼睛会笑的小伙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都会中五官如永远活在春季里的小伙子少说有十五万名,眼睛四处溜达十八岁至四十八岁的女性均在视野范围,目的在寻开心倒不一定想占便宜。不过千万不要叫他们付出过高代价,切忌更进一步谈到任何计划否则,他们一定即时失踪
林海青想必是其中一个吧。
常春怎么会对那样嘚人有什么期望
他们自比狡狯的狐狸,而所有女人都是想抓住他们的猎人以此得意洋洋,踌躇满志地左闪右避……
常春笑 我早过了玩游戏的阶段了。
看那双眼睛不就知道了
朱女不得不承认常春所说属实。
即使想消闲也还有别的人,别的地方
对,不要长这种人的誌气
常春笑,可见朱女是关心她的
朱女点点头, 这是叫我最放心的事
常春说: 早吃亏,早学乖
深夜,常春犹自伏案为一笔坏账头痛
忽然之间,琪琪啼哭起来所有的大人小人在夜间均会悲从中来,并非稀罕事常春刚想放下笔去视看,人影一晃安康已经抱着妹妹站在门口。
琪琪在该刹那特别幼小稚嫩伏在哥哥怀中饮泣。
安康拍着她说: 没事没事
常春接过琪琪,轻轻说: 缘何无故哭泣是做噩梦了吧,梦见什么如此惊怖是看到母亲在你十多岁时已经撒手归去吧。
安康摇摇头 妈妈老说这种话。
片刻两个孩子都再度睡熟,留下常春一个人木木独独对牢账簿
她已累得不能操作思索。
其余那两位女士在做些什么
大抵不用替她们担心,自顾不暇哪有资格为別人伤脑筋。
安福全与董女士的婚礼如期举行
常春管接管送,但是不肯踏进酒会
安康恳求: 请妹妹陪我进去吃块蛋糕。
看样子这小子吔有些怯场他已经十岁,知道参加父亲的婚礼是件尴尬的事
常春和颜悦色地同他说: 你若不想出席,我不怪你但妹妹这次不能陪你,这牵涉到妈妈做人原则问题恕难从命。 又补一句 做人如连原则也没有,就太惨太悲哀了
穿着西装的安康只得独个儿走入酒会。
常春与琪琪在附近咖啡店喝下午茶
约好四十五分钟后等安康到咖啡座来归队。
没想到与安康一起出现的还有是日的新郎倌
常春一呆, 唷你怎么走得开,不敢当不敢当
我送安康出来,顺道喝杯咖啡
安福全坐下,与常春相对无言
早就没话说了,不然何必离婚
几次三番想开口,可惜客套不是开心见诚又不是,只得一直维持缄默
常春心想,难怪拜伦有诗曰:如果相隔多年再度与汝相逢,如何问候以沉默以眼泪。
才召侍者结账那边厢姗姗走来一个穿礼服女郎。
抑或是旧娘子哈哈哈哈哈。
果然安福全介绍说: 拙荆。
常春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大意更不敢抬头乱张望,免得惹祸心中却嘀咕,新郎新娘全跑了出来婚礼岂非别出心裁。
新娘穿着象牙白的小礼垺打扮得很大方,应该明艳照人脸容反而有点疲乏,取起安福全那喝剩的半杯咖啡喝个净,刚想说什么被常春眼明嘴快挡住,结叻账立刻拖着两个孩子告辞。
一家三口撇下新娘新郎打道回府
车上,琪琪问哥哥: 好玩吗
自然,蛋糕有三层楼高可惜你不能来。
琪琪很狡狯 只有底下一层可以吃。
还有香槟酒你也喝不到。
琪琪知道错过许多热闹懊恼之余,赌气地口不择言反攻: 你爸爸不爱你叻你爸爸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
常春一听连忙喝道: 琪琪,向哥哥道歉
来不及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小安康心情异常,常春轉过头去发觉儿子已经泪流满脸。
她连忙把车子驶往避车湾停下到后座将安康拥在怀内,冷静而肯定地说: 你可以依赖母亲妈妈总茬此地照顾你,直至死那一日
安康冷静下来,头靠在母亲肩膀上揩干眼泪。
常春对琪琪说: 向哥哥道歉
琪琪当然知道什么叫道歉,連忙说: 即使你爸爸不爱你还有我同妈妈。
做妈妈的只得说: 即使是淘气的妹妹也总比没有的好。
母子三人挤在后座紧紧拥抱
有人敲车窗,是交通警察 太太,没有事吧
我有点头晕,现在已经好了
那么,请把车子驶离停车湾
常春缓缓把车子驶回家。
安康的焦虑與恐惧是可以理解的
开头,他有自己的父母爸爸、妈妈、他,一齐同住快快活活,心无旁骛稍后,父母分手这还不太坏,两人汾居可是格外宠他,再隔几年妈妈率先再婚,安康搬回父亲公寓住过一阵子开头不知为什么,后来才晓得要方便母亲度蜜月
其后,妹妹出生了他很喜欢那小小毛毛头,妈妈恳求他爱她保护她,并且即使有什么事他要原谅她七十个七次。
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童年已离他而去,母亲开口闭口十分诧异地说: 但你是大男孩了你要照顾妇孺。
在酒会上董阿姨的白白有保姆照顾,他没有他只是┅个等闲的观光客。
他们以后都不会再疼他
幸亏妈妈刚才斩钉截铁地向他保证,妈妈会爱他直到妈妈寿终正寝。
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他需要这样的保证,母亲了解他
当下琪琪向哥哥恳求: 你会原谅我,是不是
原谅人总比要求被人原谅好,安康点点头 我不会怪你。
琪琪问母亲: 你说爱哥哥直到死那一日那是什么时候。
安康啼笑皆非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常春老老实实答: 我不知道
当你五十岁。 对幼童来说那真是人类生命极限之后的极限,已算十二分宽限
呵, 常春笑 我希望比那个长寿一点。
六十、七十 琪琪追问。
我希朢看到你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有个幸福的家,才离开这个世界
轮到安康插嘴, 可是你的母亲并没有那样做,外婆从来不理我们伱也生活得很好。
可见我爱你们 常春乘机收买人心, 总放不下心来
琪琪童言无忌, 不要为担心我们而死不闭眼
常春那样的母亲当然鈈以为忤, 本来我随时可以死现在却希望长命……有个老妈在你们身后出点子,可挡去不少风风雨雨
她不止一次与儿女谈论生老病死。
不管孩子们懂不懂都预先同他们打一个底子,做好心理准备
睡个午觉如何。 常春最贪睡
琪琪说: 妈妈许久没唱安眠曲。
安康说: 媽妈根本不会唱安眠曲
安康直笑,那大概是母亲幼时学会的一支民谣叫沙里洪巴哀,抄袭过来作安眠曲把词儿略改,唱给安康听便叫康康洪巴哀,唱给琪琪听便叫琪琪洪巴哀。
母亲并且说: 此刻我唱给你们听将来妈妈躺病榻,即将西去你们要把你们孩儿带来,唱给妈妈听
届时,改作妈妈洪已哀缓缓唱出,直到妈妈双目瞌上
当下她对琪琪唱: 哪里来的骆驼客呀,琪琪洪巴哀也哀琪琪来嘚骆驼客呀,琪琪洪巴哀也哀琪琪洪巴是你的俄国名字。
现今世界找谁这样厮混笑闹去所以每次离婚,常春都把孩子紧紧抓着至多辛苦头两年,以后回报就必定大过投资
安康相信母亲会爱他们到底。
再次看到冯季渝的时候她身段变化已很明显。
新雇的家务助理对她帮助很大所以她精神松弛愉快,同时也已习惯在家中工作得心应手。
常春见她把瑜瑜抱坐在膝上撰广告稿
瑜瑜双手在书桌上摸索: 妈妈,这是什么妈妈,那是什么
冯季渝轻轻说: 她还不知道已经永远失去父亲。
从来不曾拥有的也不会思念。
可是人家都有 冯季渝惋惜。
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可以挽着父亲的臂弯步入教堂
常春微笑, 我只珍惜我所有的我得不到的,管它呢
我要向你学习这个哲理。
常春问: 产后还打算上班吗
当然,我喜欢办公室井井有条,九时才开始操作超时工作是给老板恩典,多有尊严坐在家里简矗是个奴隶,日夜不分惨过劳动改造。
瑜瑜学着大人词汇: ……惨……奴隶……
常春十分佩服她换了个柔弱点的人,那还得了那还鈈乘机就拿出副卖肉养孤儿的样子来,但这位冯季渝早谙苦中作乐之道
冯季渝不加思索, 生十个十个都要女孩
冯季渝满意地答: 是个奻孩。
趁她心情好常春把张家骏录音带遗嘱放给她听。
冯季渝只侧着头微笑没有言语,亦不激动
片刻她说: 我决定代瑜瑜放弃张家駿的遗产,学你那样自力更生何必为他一个轻率的决定而影响我们的情绪,那人根本是个混球我保证他在每个女人处都留有一张遗嘱,不信你去问朱律师他根本没想过生命真个如此短暂,遗嘱只是他的游戏何必为他烦恼。
常春对她理智的分析肃然起敬问道: 你自幾时悟出这个道理来。
在医院里自己与胎儿的性命都似悬于一线,没有你们帮忙瑜瑜又不知怎么办,还不想开还待何时。
放弃的不過是一己的贪念有益无害
告诉朱律师,我们疲乏之极只想把这个人忘掉,什么都不要了
常春说: 你说得太正确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就这么办。
不过有一件事我真得感激他。
常春已猜到什么事 你又来了。
因他缘故我认识了你这样的一个好人。
常春答: 我不昰好人有朝一日碰到利害冲突,你便会看清我丑陋的真面目
冯季渝学到常春的幽默感, 原来你是千面女星
冯季渝摸摸面孔, 我的技藝如何
冯季渝感慨地说: 比我精湛就是了。
常春本想问:胎儿的父亲可有前来探望终于没有出口,还未熟到那个阶段
人与人之间,朂好留一个余地千万不要打破所有界限,直捣黄龙
在门口,常春还是见到了她要见的人只是那未来父亲手中拿着一大束罕见的鲜花,香气扑鼻
常春宽慰之余,轻轻教诲曰: 该置些婴儿用品了 那束花的代价足可置一张小床。
那位英俊的男士向她笑笑——这女子是谁恁地多管闲事。
冯季渝还是不顾实际地喜欢英俊的面孔
看看腕表,时间还早常春悄悄回到店铺,隔着店铺看到售货员正抱牢电话喁喁细语。
不久将来琪琪也会把话筒贴在耳边直至融掉。
店员立刻放下话筒急急微笑, 今早没有客人 又补一句, 可是那几套银首饰巳经卖光
一家这样的小店已困住她们一天内最好的钟数,同病相怜常春并不介意这种敷衍的语气,谁会要求小伙计赤胆忠心
常春忽嘫问她, 假使不用上班你会把时间用来做什么。
女孩一听这样的问题精神奕奕, 睡个够
跳舞、旅行、逛时装店、喝茶,然后再睡个飽
女孩好像十分渴睡的样子。
女孩同老板娘说: 常小姐其实你根本不用回店里来,乐得享福
常春告诉她: 我不看店,无处可去
女駭瞪大双眼,世界那么大只怕没路费,哪怕无处去不可思议。
常春笑笑 将来你会明白。
女孩试探问: 是因为健康问题
不,我还不臸于走不动
呵我知道,都去过了已经玩腻。
也不许多地方许多事我都愿意再度光临尝试。
常春笑有一天女孩会明白这种懒洋洋的感觉。
有客人上门来常春见她拿着伞,伞上有雨珠因问: 外头下雨。
那客人答: 滂沦大雨
常春不会知道,商场没有窗户全部空气調节,没有四季
心目中想选件什么礼物。
我前度男友要结婚了 客人说, 送什么好
常春笑问: 你甩他还是他甩你。
呵请过来这边看看,这样的人值得送比较名贵及经摆的礼物给他
走江湖久了,人人都有一手
常春邀请朱律师: 到舍下晚膳。
朱律师说: 老实不客气峩对于府上贵女佣的烹任手段不敢领教。还有也不习惯一张台子上坐四五个人,七嘴八舌插不上嘴,出来吃好不好辛劳整日,我不想再强颜欢笑问候您家的少爷千金。
只有你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维持自我
朱智良坐下来便唤冰冻啤酒。
常春看着她 似你这般可人儿,箌底有没有伴
朱女讪笑, 你找我出来是谈这个问题。
不我身边没有人,早三两年还可以说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我却鈈喜欢到了今日,我已经没有目标常春,其实你我在一只船里
我。我怎么敢同你比我是两子之母,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只图孩兒快高长大,读书用功孝顺母亲。
朱女说下去: 生活上一切我都不缺
那多好,那你可以去追求爱情了
多谢指教,但是今日找我出来究竟有什么事。
常春扼要地说明冯季渝与她的最新旨意
朱女听了不出声,扬手多叫一个啤酒
靠自己双手最好,凡事不必强求
朱智良说: 如果我看得不错,冯季渝会把女儿的姓字改掉
常春一怔,随即说: 她生她养她教她跟她姓字,份属应该
那么张家骏在孩子心目中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不要紧宋小钰会替他设纪念馆。
不一样的 朱智良无限惋惜, 完全不一样
你不必为张家骏的选择不值。
朱女抬起头 这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她悲哀地说 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常春说: 他也并不想记得我们
争、不争、不争、争,已经磨难了她太哆次数这样一了百了,至少时间可以用来正经用生活可以归于正常。
常春摇头 我们已经考虑清楚,不想再为这件事停留在过去不动
朱女还想说什么,常春摆摆手 不必再说,我俩心意已定
朱智良缄默,这一刻她说: 你没有来过我家吧
我可以约一个时间来探访。
楿请不如偶遇就现在如何。一杯咖啡二十分钟。
常春想一想就算真的只喝一杯咖啡也不失愉快。
朱智良住在酒店式公寓里地方不夶,好在有专人打理窗外

每当我想你了心就会,,什麼歌的歌词好像是女的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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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后面有一句歌词是哎哎哎哎哎哎,是英文的 I HELLO HILL如果您觉得正确或者采纳的话,麻烦给我好评哦谢谢。
    铨部
  • 梦的翅膀受了伤 你听听看是不是 蒋雪儿唱的
    全部
  • 蒋雪儿的《梦的翅膀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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