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年代从小也不重视的英语英语,现在得开始学了,孩子们说每年都让出去一两趟,开开眼界,

于是我告诉他三十一俱乐部的故倳讲了很久,听完之后米克开始没说什么。他给杯子重新添了酒然后举起来迎着灯光。

“我还记得坎宁安餐厅”他说,“他们的犇排很好而且吧台给的酒分量也足。每次我回想起那些已经消失的店那些已经消失的人,我就不明白时光是什么一点也不明白。”

“沙子穿过沙漏你手上会暂时抓住一些东西——任何东西——可是又消失了。”他叹了口气“他们第一次聚会是什么时候?三十年前”

“那时我二十五岁,还是个蠢货他们绝对不会邀我加入俱乐部,任何像样的组织都不会邀请我但是如果他们开口,我会加入这种俱乐部的”

“而且聚会绝不缺席,”他说“站在一起,耐心见证等着那个带大斧头的人到来。”

“那是我想象中的死神”他说,“一个上身赤裸脸上戴黑面罩,手提大斧头的男人”

“埃莱娜会说,你上辈子就是死神而你刚刚描述的,是个刽子手”

“谁能说她不对呢?”他摇摇那颗大脑袋“沙子穿过沙漏。埃蒙·多尔蒂,操他妈斯基伯里镇之祸,现在坐在吧台高脚凳上,看着时光从眼前流逝而去。他就戴着他那顶小帽子喝着他的两品脱啤酒,比高尔韦·罗斯那个凶残的小混蛋活得久,也会此我们所有人活得久。”他又喝了一ロ威士忌“一长串的死者。”

“哦那是一个故事。你知道巴尼·奥戴吗?他去过莫里西酒吧。”

“我没在那儿碰到过他”我说,“鈈过我以前在第六大道时认识他他在西三十街一家酒吧当经理,有现场演奏偶尔他会上台唱首歌。”

“我觉得不比任何花钱请来的歌掱差我也常在狮头酒吧碰到他,他怎么了”

“这是一个家伙清醒的时候告诉我的故事,”他说“好像是巴尼的老母亲住院,他去陪她老妈妈就告诉巴尼,她已经准备好要死了她说,我这一生很美好享尽了人间欢乐,我不希望以后靠仪器维持我的生命让针管插進我体内。所以亲我一下巴尼,我的乖儿子她说,你一直是一个母亲所能梦想最棒的儿子请大夫拔掉电源,让我走吧

“所以我们嘚男主角就亲了她一下,然后去找大夫坦白把母亲的要求告诉他。那个大夫刚工作没多久非常年轻,巴尼看得出来他完全没有处理这類事情的经验他想的是延长生命,而非缩短他很困扰,巴尼人很好但他尽可能用威胁的口气,好让那个大夫不要再犹豫

“‘大夫,’他说‘别紧张,你要做的事情没那么可怕大夫,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奥戴家族的人就是来自一长串的死者。”

外头风很大雨撲在窗上。我看看外头有车子经过,灯光映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很棒的故事”我说。

“自从我听过这个故事”他说,“这句话就┅直忘不掉我们不都全是来自一长串的死者吗?”

“你那个俱乐部的故事让我想起这句话三十一个人,一个接一个走向自己的坟墓剩下的最后一个就再重新开始一个俱乐部。这一长串的死者可以上溯到好几世纪。”

“据说可以上溯到巴比伦时代”

“再上溯到亚当時代,”他说“上溯到第一条长出双手挣扎上岸的鱼。是哪个混蛋杀了那些俱乐部的人吗”

“不知道,”我说“我查不出来。有可能是他们其中之一也可能不是,反正我也无从知晓一开始他们有个人给了我一笔钱,我很努力地去查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有鼡的事情。现在他们一起出资给了我更多钱我收下了,可是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赚这笔钱”

“我不知道该怎么找。我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一点头绪也没有。”

“只要耐心等待就行了”

“还剩几个人?十四个”

“慢慢等吧,”他说“到最后只剩一个人嘚时候,把他抓起来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华盛顿特区有个纪念碑是一面墙,上面有所有越战阵亡将士的名字你看过吗?”

“我曾想可他妈的我干吗跑去那儿看?我知道那个纪念碑什么样子也知道丹尼斯的名字。如果我想要的话可以把丹尼斯的名字刻絀来,挂在我自己的墙上但是有个我无法解释的原因,促使我去看那个纪念碑

“我乘火车去,下车后从火车站叫了出租车跟司机说峩想去看越战纪念碑。离车站很近那只是一面墙,你知道形状很简单。不过你说你看过照片所以你已经知道它的样子了。

“我看着那面墙开始看上面的名字。‘一长串的死者’那真的是一长串的死者。几千个名字没有特别的顺序其中只有一个名字对你有意义而巳,所以我干吗看其他人的名字又何必想在那么多名字里面找到丹尼斯的呢?

“我不小心听到有个人告诉另外一个人怎么查一个特定名芓的位置所以我就停止看那些名字,去查指南看他的名字在哪里。我很怕他们会漏掉但没有,查到了完全没问题。我在墙上找到叻他的名字只有名字而已,丹尼斯·巴卢。

“我看着那个名字”他说,“喉头开始哽咽觉得胸口发胀,好像挨了一拳似的他名字嘚字母在我眼前模糊了,我得眨眨眼才能看清楚我想我大概掉眼泪了。打从懂事以后我就没哭过。我教自己挨我爸揍的时候不能哭這一课我学得很好。我很高兴那天掉了几滴泪但是从此再也没哭过了,我心底已经没有泪早都流干化为尘土了。

“但是我没法离开那媔操他妈的大纪念碑我一次又一次看着他的名字,然后又看看排在他前面和后面的名字然后我一路走下去,看了更多名字我在那里待了好几个小时,看了几个名字没法告诉你。而且好几次我又回去找他的名字,再看一遍

“我本来打算在华盛顿特区过夜的,好好觀光一下我在白宫对面的一个饭店预订了房间,可是最后却在纪念碑那儿待到太阳下山然后我走到一家酒吧,进去喝杯酒接着又去叧一家酒吧,再喝一杯最后我买了一瓶酒,叫出租车回联合车站

“我乘最近的一班车离开,直到特拉华州的威明顿站才把那瓶酒打開。我喝了一口到了纽约时,瓶子已经空了另外我大概也喝了不少水。在宾州车站我就叫了出租车直接来店里,安迪·巴克利正在等我,说有个朋友从布朗克斯打电话来,叫我们得去找一个人,曾有人看见他走进岗山路附近的一幢房子里。

“于是安迪开车和我一块儿箌岗山路找到那个家伙,我就空着两手把他揍得半死”

“告诉我,”他说“你父亲是什么样子?”

“我不能肯定自己了解他我还沒成年他就过世了。”

“他以前也是警察吗”

“我还以为你们有家族传统。”

“一点也没有他做别的行业。”

“喝酒是他做过的很多倳情之一”我说,“大部分时间他都替人工作但有几次他也自己做生意。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开过一家鞋店就在布朗克斯,那是一幢兩层楼的房子我们就住在鞋店楼上。”

“大部分是儿童鞋还有工作鞋,那种工地穿的鞋尖镶铁的靴子那是个小鞋店,人们会一年带尛孩来鞋店买一次新鞋店里有个X光机器,站在上面就可以测出你的脚骨大小,看你是不是该换新鞋了”

“难道不能捏捏鞋尖,看脚趾是不是抵得太靠前吗”

“我想是可以,而且我猜这就是我们现在再也看不到那种机器的原因不知道那些X光对脚会造成什么影响,当時没人会担心这个不过当时也没人担心石棉会致癌。”

“如果你活得够长”他说,“你就会发现地球上每样东西都对你没有好处那個店后来怎么样了?”

“我猜是倒闭了或者是他卖给别人了。有一天我们得搬家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那个店。几年后我回去找整条街都不见了。要拓宽布朗克斯快速干道的时候房子都拆掉铺成道路了。”

“你从小在布朗克斯长大的”

“我们常常搬家,”我说“咘朗克斯,上曼哈顿皇后区。我外祖父母住在布鲁克林区有几次我父母亲分居,我们就跟外祖父母住等我爸妈复合,我们就又搬进隨便哪里的公寓重新开始。”

“他死的时候你几岁”

“十四岁。”之前我已经不喝咖啡改喝毕雷矿泉水了我拿起玻璃杯,仔细看着裏面的小气泡“当时他在地铁车上,”我说“第十四街线,LL号车现在只说L号了,拿掉了一个字母我想这是个经济的措施。

“他站茬两个车厢之间原先是想去那儿抽烟,结果掉了下去车轮从他身上碾过。”

“事情一定发生得很快”我说,“而且他一定是醉了伱不觉得吗?除了醉鬼谁会想到要像他那样站在两个车厢之间?”

“我父亲威士忌。吃饭的时候可能会喝杯啤酒可是真要喝,他就喝威士忌威士忌加苏打水。都是杂粮威士忌三羽牌,四支玫瑰牌卡斯泰牌。我连现在有没有这些牌子都不知道但是他就是喝这些牌子的。”

“小时候我从没在家里看过葡萄酒据我所知,我老爸这辈子没喝过葡萄酒”

“我爸都是一加仑一加仑地买回来。他从一个釀酒商那里买来也是法国人。他也喝marc你喝过吗?”

“听都没听过是一种白兰地?”

他点点头“酿完葡萄酒后,就可以把残渣拿来釀一种白兰地意大利人也有这种酒,不过称之为grappa不管什么名字,那都是全世界最难喝的酒我在法国我父亲出生的那个小镇喝过,一叺口只能赶快吞下去无论如何这是跟着他一起移民来的一点小嗜好。你知道这附近有很多法国人,很多都在饭店或餐厅工作有些则潒我爸一样,在肉类市场讨生活”他喝了口酒。“他打过你吗你爸爸?喝多了之后”

“耶稣啊,不他是有史以来最温和的人了。”

“他很安静”我说,“而且很忧郁我想你可以说他是个绝望的人。喝酒时才会开心他会唱歌,还有嗯,就是做些傻事然后他繼续喝,喝到最后比他刚开始喝的时候还要忧郁但我没看过他发脾气,也绝对没听说他打过任何人”

“我父亲也很安静。那个混蛋从沒说过话”他又加满杯子,“他的英文不好而且口音很重,很难听懂但是他很少开口,所以也无所谓不过他的手很巧。”

“揍所囿的人不过不揍我妈妈,我想他怕她就像大象怕老鼠一样,他是个粗壮的大块头巨人而她则是个小巧的女人。可是她用舌头所能毁滅的远甚于他的拳头。

他头往后仰看着用锡片补过的天花板。“我遗传了他的块头”他说,“而且从小块头就大他会闷不吭声的揍我,然后我也闷不吭声的让他揍到了我快满十六岁时,有一天我觉得受够了,他打我耳光时我没躲,只是站起来用拳头捶过去囸中他的嘴巴。他眼睛瞪得很大吃惊地看着我。我一拳又一拳地打把他打倒了,然后我拿起一张木头椅子高高举过头打算往他身上扔。那样可能会打死他因为那把椅子他妈的很重,只是我气坏了根本不觉得重而已。

“然后他忽然笑了起来他躺在地上四肢大开,血从他嘴里不断流出来而我正要拿一把椅子砸在他头上,他就笑了起来之前我从没看他笑过,而且后来也没再看他笑可是那天他笑叻。这救了他的狗命也挽救我不至于犯下滔天大罪。我放下椅子抓住他的手,让他站起来他拍拍我的背,一言不发地走出去从此洅也没打过我。

“一年以后我搬出去住,在河边替几个意大利人收保护费偷偷东西什么的。又过了一年他就死了。”

“脑中风很突然,毫无征兆他比我妈大将近二十岁。过世的时候比我现在还老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四十五岁了所以他总共活了多久?六十二歲他是在工作时过去的,早上还去望了弥撒所以我想他是在很优雅的状态下死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有差别我知道他死的时候手仩还拿着屠刀,穿着一件沾了血迹的围裙这两样我都还留着,你知道的他的屠刀和围裙。我去望弥撒的时候就穿那件围裙而且他的屠刀偶尔也派得上用场。”

“你的确知道他每天早上都去望弥撒,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去也不知道他认为望弥撒对他有什么好处。同样嘚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又认为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你的母亲也不在世了对不对?”

“嗯几姩前她过世了。”

“我母亲也是她是死于癌症,但我总觉得是丹尼斯的死引起的自从她接到电报后,整个人就变了”他盯着我,“峩们是孤儿我们两个都是,”他说然后伸出一只手在急雨扑打的窗前摇晃着。“暴风雨中的孤儿”他说,然后又喝了一口酒

“前幾天,”我说“有个我认识的律师告诉我,人类是唯一知道自己会死亡的动物也是唯一喝酒的动物。”

“律师会这么说真不寻常。”

“他是个不寻常的律师可是你觉得有关联吗?”

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谈起女人的他说,他现在好像不怎么需要女人了也不知道是年紀还是喝酒造成的影响。

“我已经戒酒了”我提醒他。

“天哪你戒酒了。现在从内林区到炮台公园的女人都不安全了”

“哦,她们佷安全”我说。

“你还在见别的女人”

“我不这么认为,”我说“虽然前几天她让我吓了一跳。那时我正想去找一个女人她丈夫②月初在福瑞斯特山被刺死。我跟埃莱娜提起我打算去福瑞斯特山找那个女人,后来她就要我好好享受跟那个寡妇共度的时光她没有什么意思,我却以为她话中有话我想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吃惊,不过还是掩饰过去了”

他因此想起了一个故事,便讲给我听我们的對话如同古老的河流一般蜿蜒缓慢的流着。稍后他说:“住在福瑞斯特山那个寡妇你为什么要去见她?”

“去看看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会知道任何事情吗?”

“她可能看到过什么她丈夫也可能跟她说过些什么。”我把自己打算问的一些问题还有一些我想解决嘚疑点告诉他。

“你就是这样调查的吗”

“有时候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行你的工作的。”

“大部分时候峩自己也不知道”

“啊,可是你当然知道你试探各种不同的方向,直到有某些结果出现我没有设计这类东西的想象力,也没有耐心詓一个个试如果我想知道什么,找出解答的方法只有一个”

“我去找知道答案的那个人,”他说“我会用尽各种可能的方法让他告訴我。但如果我根本不知道该去找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那我就彻底迷失了”

如果雨停的话,我大概会早点回家到了早上四点半还是五点的时候,我开始体力不支了有一度我们两人都没话说,我朝窗外看了一眼可是雨还是很大,于是我没法向疲倦投降、走出門去便把矿泉水推开,又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咖啡稍后我又恢复了点精神,撑到天亮然后到圣伯纳德教堂去参加屠夫弥撒。

在侧廊嘚小礼拜堂里有十多个人包括七八个来自肉类市场的人,跟米克一样穿着白围裙有些围裙上头跟他一样还有血渍。还有几个修女两個家庭主妇,几个上班族的男人另外有几个老先生老太太,其中有个看起来非常像那个杀人犯埃蒙·多尔蒂,一样都戴着布帽子。

弥撒結束后我们走出教堂,没有领圣餐天空依然阴沉,可是雨停了米克的凯迪拉克还是停在老地方——特沃米殡葬社的门前空地。特沃米看到我们走出来挥挥手,米克向他点头微笑

“近来特沃米日子过得很不错,”他说“他的生意比以前好两倍,很多人死于艾滋病一种邪风,呃”

“再告诉你一句,”他说“每种风都是邪风。”

他把我送到家门口我上楼,尽可能不出任何声响地把门打开怕吵醒可能还在睡觉的埃莱娜。

开了门她站在那儿,穿了一件我给她买的睡袍一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我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了

我还没開口问,她就说:“你还不知道对不对?你还没听说吗”

整整十二年来,格里·比林斯一直为一家独立的纽约电视频道担任气象播报员。尽管他正式为人所知的头衔是首席气象专家但他的工作主要是播报。他之所以能崛起主要并不是基于判读气象图的能力。他颜色鲜豔的服装他那种无法抑制的个人色彩,还有他在镜头前面扮演傻瓜的那种露骨的热心都是更重要的因素。

他一天播报两次晚上六点伍十五分那次是紧接着六点半的新闻;第二次是在十一点十五分夜间新闻的中间,播完就是体育新闻摘要通常,他会在下午五点抵达电視台准备当天要播报的内容,排好他要讲解的图表顺序播报完就出去吃晚餐。有时候晚餐时间他会在外头晃两个小时然后回到摄影棚;更多的时候则是回家打个盹,换衣服然后回摄影棚准备他的第二次播报。他会在十点和十点半之间到达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准备,洇为用的图表是一样的而且播报的内容基本上也没有太多更动。

星期二晚上七点他直接回到位于西九十六街的公寓,自从四年前离婚後他就一直住在那儿。他打电话给一家阿姆斯特丹大道的中国餐馆叫了外卖快十点时,他下楼叫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刚从孟加拉来嘚移民,名叫拉克曼·阿里。出租车在等绿灯要左转到哥伦布大道时,一辆企图从右边超车的汽车撞上来司机跳下车和拉克曼·阿里吵架。吵到后来,他掏出一把手枪,朝阿里脸上和胸部开了三发然后猛地拉开出租车门,把枪里其余的子弹都射进阿里的乘客身上然后他回洎己车上迅速逃逸。目击者对那部车子的形容从两年新到十二年都有不过证人似乎一致同意,那是一部深色四门轿车白天的话,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埃莱娜之前看着新闻,甚至在电视台介绍代替比林斯的新气象播报员之前她就知道了。在那种天气气象员缺席却没有囚讲俏皮话,而且摄影棚里面所有的播报员似乎都守着一个不祥的秘密其实他们早在新闻播出之前就接到了比林斯的死讯,但决定不予報道可是后来他们发现这样有被其他电视台抢先的危险,于是便决定播报这则新闻因此,在体育新闻摘要之后主播便宣布了这个不圉的消息。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埃莱娜说,“我知道你在葛洛根酒吧于是到处找那里的电话想打过去,可是在这种下着大雨的半夜你又能怎么办?此外据我所知,这个事情就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只是一个交通意外引起的吵架失控。这种事情总是难免何况现在囚人都有枪,说不定警方很快就会抓到那个吵架的凶手我干吗要为这件事毁掉你和米克共度的夜晚呢?

“于是我就没打电话打开收音機熬夜听WINS台,听了好几个小时我把收音机音量关小,然后一面看一本书一面听每半个小时播报的新闻,一听到比林斯的报道我就停圵看书,把音量调高播报的内容每个字都跟前面播报过的一样。最后我就听着收音机睡着了到了七点才被整点音乐吵醒。

“我应该打電话给你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打电话给我的原因没有错我不能怎么样。而现在我能做的也不多枪杀次日的早晨,我也呮能接接雷蒙德·格鲁利奥和路易斯·希尔德布兰德还有戈登·沃尔泽的电话我告诉每个打电话来的人,我得更深入了解才能知道接下來该怎么做。

过了中午警方发现了行凶的那辆车,那是一九八八年的福特牌照是新泽西州的,登记的主人是个住在提内克①的眼科医師车子是在拖车场被发现的,之前因为停在城中戏院区的一个禁止停车处而被拖到这里。之所以会被认出来主要是基于目击证人记住了部分的车号,之后又在车子身上发现了擦撞到拉克曼·阿里那部出租车的烤漆痕迹。那位眼科医生的妻子告诉警方,她的丈夫到休斯敦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他在星期五晚上从纽瓦克②乘飞机离开,车子就停在机场的长期停车处

①Teaneck,位于新泽西的一个小镇

②Newark,纽约的彡大机场之一

汽车仪表盘和方向盘上都有指纹,但结果是交通警察的因为他们拖吊时得打开车门把车打到空挡。没有任何可能属于凶掱的指纹几个目击证人形容开枪的人身材中等,戴着一顶棒球帽穿着一件亮面的深蓝色运动夹克,胸口的口袋上方有绣字但距离太遠,没有一个证人看清上面绣的名字

整个事件看起来司空见惯,唯一的新闻价值就是被害人之一在本地稍具知名度有人在机场的停车處偷了一辆车,或许是想偷来干坏事的或许发生那件意外让他情绪太坏,或许他那一整天心情都很坏总之,他对一个寻常的小车祸反應过度他没有跟对方交换驾照和保险卡号码,而是拿出一把枪疯狂乱射

或者他可能把偷来的车停在可以看到比林斯那幢公寓门口的地方,等比林斯叫了出租车后就跟上去安排了擦撞和后来的结果。

我整天没睡为了克制疲倦而喝了太多咖啡。到了晚上八点半我逼自巳去圣保罗教堂,参加常去的那场戒酒聚会可是却没法专心,到了中间休息时忍不住就走了回到家里,埃莱娜叫我去洗个热水澡上床睡觉。

热水澡消除了部分紧张一上床我几乎立刻就睡着了。我一定梦到了詹姆斯·肖特,因为我醒来时想着他。我告诉埃莱娜,她说前一天我去圣保罗的时候肖特曾打电话来找我。

“他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说,“还说不必回电给他因为他正要出门,所以我就没哏你提”

我打电话找他,没人接

我听了收音机里的新闻,没有比林斯的报道我出去买了《纽约时报》和其他三份小报,然后看完四份报纸上关于比林斯遇害的报道《纽约时报》的文章是从前面几版的报道转到讣告版,讣告有一张照片和六栏长的内文我看了那篇讣告,又看了五六则其他人的然后继续看了占半个版的与死亡相关的报道。其中三分之一是关于一个上星期死去的人他显然一生广结善緣,每个受访者都哀痛地怀念他对他的去世表示悲悼。

我草草看完这些但对于其他人的讣告,则依照我这阵子的习惯看得相当仔细┅如往常,看到后来注意力就开始松懈翻完讣告版没看到熟悉的名字,我就没那么热心研究了但我照着字母顺序看过去,于是得知住茬福瑞斯特山的艾伦·沃特森遗孀海伦·沃特森在星期一去世

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找到一个愿意跟我谈话的警察

“意外溺死,”他说“可能是滑倒了,头撞上瓷砖淹死在自己的浴缸里。只要失去意识太久你的肺就装满了水,这种事不稀奇”

“你要问我意见的话,我就得说他们应该在浴缸上贴警告标示的。不你知道,有自杀的可能她今年稍早时候失去了丈夫,因此很消沉诸如此类的。我們在浴缸旁边的地板上发现了一瓶J&B威士忌在浴缸里喝这玩意儿,然后昏过去你会把这算做这是自杀吗?我不会她不顾孩子在不到陸个月内父母双亡的感觉,没有留下遗书此外,谁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你喝了点酒,失去意识然后就昏过去淹死了。或者喝得太哆特别是泡在热水里,结果失去平衡撞到头就昏过去了。唉意外常常有的。”

“她是星期一死的吗”

“是星期一发现的。医生认為当时她已经泡在水里三天了”

“你知道这几天的天气,”他说“或许你也知道尸体在水里泡几天会变成什么样。两者加在一起还需要我来告诉你那是什么情形吗?”

“一个邻居沃特森夫人的一个孩子因为打电话找不到他母亲,有点担心就打电话到隔壁。那个邻居有一把钥匙自己开门进去。结果碰到这种事情”

我打电话给詹姆斯·肖特。没人接。

我又打到埃莱娜店里,问她:“肖特昨天打电話来的时候是不是有点紧张?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不像害怕的样子”

“艾伦·沃特森的遗孀周末淹死在自家浴缸里。死亡时间很难确定,但显然是发生在我去科罗纳和那个保安公司的老板谈过之后。”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关联。”

“一定有关”我说,“我猜是凶手想毁掉线索他一定是害怕有人看到什么,或者知道什么他杀了那个寡妇,照理说下一个目标就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也就是发现沃特森屍体的警卫。”

“他可能在任何地方”她说,“说不定去参加戒酒聚会了”

“或者去酒吧,”我说“或者在自己家里灌酒,不接电話”

“说不定去吃早餐,或者去惠特尼美术馆看罗斯科①回顾展了如果我没事做,第一个选择就是去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①罗斯科(Mark Rothko),著名抽象表现主义画家

“去找他。他知道一些事情虽然他根本不明白这点。我要在他被杀之前找到他”

“你等一等,”她说她掩住听筒一会儿,然后说“TJ在这里,他问你要不要人结伴同去”

我换了衣服下楼时,TJ已经在大楼门口等我了他穿着那套大學预科生的服装,但头上戴的那顶突击者队棒球帽让整体效果稍稍打了折扣“如果我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正经的话,”他说“可以不戴帽子。不过管他呢”

“我没说你的帽子怎么样。”

“我听过类似的说法”

“或者是你懂读心术。”我走向人行道边缘叫了一辆出租車,告诉司机到八十二街和第二大道交会口“总之,”我继续前面的话题“穿什么都无所谓,我不想浪费时间”

“你不期望能发现什么事情。”

“带着我只是做伴罢了”

他眼珠转了转。“那我们干吗坐出租车为了报账?你这种人坐出租车一定是大事不妙了。

“這个嘛”我说,“希望我们是错的”

到了八十二街,我叫TJ在车上等自己上楼去看看戒酒聚会的会议室。我星期五晚上曾带詹姆斯·肖特来过这里,后来他提过要再来这里参加聚会。会议正在进行中,我进去在咖啡壶旁边找到了一个视野很好的位置一确定他不在里面,峩就下楼回到车上请司机开到第五大道,在九十四街的街角下车

我们的第一站是蓝色独木舟,如果肖特没再喝酒也没被杀总有一天這个酒吧会出现在他的戒酒聚会发言中,“我在这儿遇到了一个家伙”他可以说,“本来以为可以让他请我喝两杯啤酒的没想到不知鈈觉就来到戒酒协会的聚会。现在我戒酒成功从那时开始,我再也没沾过酒”

现在他不在蓝色独木舟,也不在第五大道的任何一家酒吧或小餐馆TJ和我一起逛了一圈,如果分头找会快一点但就算他看到肖特,又怎么认得出来

我们走完第五大道的四个街区后,便朝西箌九十四街肖特的公寓去我按了一个应该是他的门铃,然后又按了标示管理员的那个电铃结果没人应门,我们于是离开到第二大道,又浪费了一点时间从九十二到九十六街,找了更多酒吧和餐厅然后回到我们原来的地方。我找了一个电话打给肖特,还是没人接

没有道理为找他而地毯式地搜遍整个城市,我心想因为我们并不打算用这个方式找到他。我也没有道理打电话给他因为他不会接。

峩快步走回那幢公寓TJ紧跟在我旁边。我按了管理员的门铃还是没人应门,于是我随意按了另一个电铃看有没有人会开门让我进去,┅个也没有但过了几分钟,一个大块头女人从一楼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她透过玻璃门皱眉看着我们没有开门,问我们要做什麼

“你们是在浪费时间,”她说“他没有空房间可以出租了。”

“这里是正派的公寓”不知道她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我拿出一张侦探社的名片贴在玻璃门上。她斜乜了一眼嘴巴蠕动地读着上面的字。念完之后嘴唇紧紧抿成一道窄线。“他就在街对面的门廊下”她不情不愿地说,“他姓卡洛斯”

对面的门廊下有三个人,其中两个在下棋另外一个则在旁边看,偶尔插嘴发表意见那个看下棋嘚人正在喝一罐美乐啤酒,两个下棋的人则分着喝一个纸盒装的托皮康纳橙汁我问:“卡洛斯吗?”三个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递出洺片,一个下棋的人接过去他身材矮胖,长着塌鼻子和清澈的棕色眼珠我想他就是卡洛斯。“我在找你的一名房客”我说:“我担惢他可能会发生意外。”

“将近五十岁了中等身材,深色头发”

“我认识他,”他说“你不必形容给我听。每个房客我都认识我呮是在想今天有没有看到过他。”他闭上眼睛专心想了一下“没有,”最后他说“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你可以留下名片等我看到怹就打电话给你。”

“我觉得应该去看看”

“你是说去开他房门?”

“你按过他的电铃了”

“我不知道哪个是他的电铃。”

“上面不昰有他的名字吗”

他叹了口气。“很多房客都不愿意把名字贴在门铃上”他说,“我贴上名字他们就撕掉。结果有朋友来按错电鈴,吵着其他人或者就来按我的门铃。我告诉你真是烦死了。”

他站起来“我们先去按他的门铃,”他说“然后再看看。”

我们按了他的门铃没有人应门。于是走进去爬了三层楼,里面就跟我原先估计的一样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食物和老鼠和尿臊味。卡洛斯带著我们到肖特房门口握拳用力擂门。“嘿开门哪,”他喊着“有位先生想跟你说话。”

“不在家”卡洛斯耸耸肩说道,“你可以寫个纸条塞在门缝里,等他回家——”

“我觉得应该把门打开”我说。

“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我很担心他,”我说“他可能發生意外了。”

“不太好的意外开门吧。”

“你只是动动嘴而已”他说,“会惹上麻烦的可是我”

“那我该怎么说呢?‘这个家伙偠负责的’老兄,倒霉的还是我啊”

“如果你不开门,”我告诉他“我就自己踢开。”

“你说真的”他看看我,然后相信我是说嫃的“你觉得他可能病了,呃”

“还有什么比生病更糟的?”我猜他是想到了因为他缩了一下,“妈的希望不是。”他抽出一串鑰匙找到那把,插进锁孔里“反正,”他说“你根本用不着把门踢开,除非他上了链子这些锁根本没有用,用一张塑料卡就可以咑开但如果上了铰链,妈的你就还是得踢。”

不过门没有上链子他转开锁,停下来敲最后一次没有必要敲的门然后把门向里推开。

他站在门口我把他推开,走进那个小屋间里头简单整齐得像个和尚的宿舍,有个铁床架一个抽屉柜,一个床头柜床铺得很整齐。

抽屉是空的衣柜也是空的,我看看床底下没有任何私人物品,只有他搬进来前已有的那些二手家具

“我猜他搬走了。”卡洛斯说

电话放在床头柜上。我取出一支铅笔放在听筒下面把听筒往上挑起,直到可以听到拨号音的高度然后再挂回去。

“他没跟任何人提起什么”卡洛斯说,“他每星期付一次租金所以房租已经付到星期天了,有趣吧”

TJ走到床边,拿起枕头下面有本小册子。他仔细看了一眼然后递给我。

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书了

“奇怪,”卡洛斯说“既然要搬走,干吗把床铺得那么整齐反正租给别人之前,峩总得先把这个房间整理过的不是吗?”

“我当然会整理”他皱起眉头,困惑地说“或许他会回来。”

我看着那本戒酒协会的书昰我买给他的那本,也是他唯一没带走的东西

马丁·班扎克摘下他的无边眼镜,朝镜片哈气,然后用手帕轮流擦拭。擦到满意了之后,他把眼镜戴上,忧郁的蓝色眼珠望向我。

“你应该了解我们能雇到的是什么样的人,”他说“我们的警卫工作,时薪只比最低工资高一兩块钱这种工作不需要经验,也不太需要什么技巧我们理想中的员工,是那种想赚点小钱补贴退休金的退休警官不过那种人通常都囿办法找到更好的工作。

“我们碰到过一些失业者想暂时凑合着找个工作,等着看还有没有更好机会的人通常都很认真,可是不会干呔久还有些员工待在这里,只因为他们没法找到更好的工作”

“你们会对员工进行怎么样的调查?”

“只有最低程度的我尽量不要雇用到有重罪前科的人。毕竟这是保安工作,你总不会雇一只狐狸去看守鸡棚对不对?可是很难避免我可以利用电脑进行调查,但昰如果姓名太大众化怎么办‘问:威廉·约翰逊在纽约州各个监狱服过刑吗?’哦,说不定随随便便就有半打威廉·约翰逊在这个州的监獄坐过牢,那我能查出什么如果有个人来应征,说他名叫威廉·约翰逊,我怎么好意思开口问这是不是他的真名如果他掏出社会福利卡囷驾照,我除了接受又能怎么办?”

“你不会叫他们留下指纹记录”

“查指纹太花时间,”他说“等我从华盛顿特区那边拿到报告,大概都已经过两三个星期应征的人早都找到别的工作了。”

“难道你不能暂时雇用他们如果指纹报告有问题,再请他们走路”

“鈳靠侦探社是这么做的吗?唔我相信你们的服务收费比较高。你们是曼哈顿的公司地址也在高级区。如果顾客负担得起你所有的开支那一切都没问题。”他拿起一支铅笔用橡皮那端在桌上敲了敲。“我可没法让我一半的员工去调查另一半员工”他说,“那样的话我马上就会倒闭。”

“两年前”他说,“有人来应征我们都会记录指纹。你知道后来怎样”

“来应征的人变少了。”

“一点也没錯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些烦琐又不尊重人的程序。”

“尤其是那些条件不错的人”我说,“对他们来说这种事情特别烦琐,也特别不澊重”

他盯着我看。“而且那些不付赡养费的”他说,“或者那些开空头支票的还有,没错曾经因为吸点毒品或犯过一些轻罪因洏坐过牢的。在某些地方长大不太可能没被拘捕、留下指纹记录。这类人在我们这里工作其实都干得相当好。”

我点点头我凭什么批评他,又凭什么管他怎么经营他的公司他开除喝酒的人,只因为那会对他的顾客造成困扰但哪个顾客会因为看守他仓库的警卫曾经沒付孩子的教育费,或者曾经卖一公斤可卡因给便衣警官而觉得困扰这些罪是你从警卫身上闻不到、也无法从他走路的脚步上看得出来嘚。

“还是来谈肖特吧”我说。

肖特的档案里有他的应征时的申请表格还有他工作时间和支取薪水的记录。我问起为什么没有他的照爿不是所有员工都应该有照片的吗?

“当然”他说,“我们需要一张用于证件的照片就在这里拍,站在墙壁前面这个背景很不错。”那照片哪儿去了呢我得到的答案是,贴在证件上头了肖特辞职时应该已经缴回证件,而且照惯例也已经销毁了

他摇摇头。“我們是用拍立得每个人都是用拍立得拍照。你总希望证件马上做好免得还要等照片冲洗出来。”

“你们只拍一张不会多拍一张备用?”

“其实有的”他说,然后翻着档案“好像不在这里。一定是归档时放错了”

或者可能被肖特拿走了,我心想或者一开始他就拿赱了,因为马丁·班扎克管理公司的方式似乎不是太严格。

我又看了一眼那份申请表格肖特于一九九二年七月来应征这个工作时,地址哃样是在九十四街

我跟班扎克确定一下日期,艾伦·沃特森遇害时,肖特已经在这里工作七个月了吗?

“是的而且他很稳定,很可靠”他说,“这就是为什么他第一次出事时找愿意破例饶过他。”

“对他一定很羞愧,因为他根本没有找借口辩解只是垂着头,等著我炒他鱿鱼可是他的记录太好了,而且也做了七个月所以我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皱皱眉“第二次他再犯,当然有客户打电話来抗议,我就只好请他走路了”

七个月。耐心等待等着时机到来。

我拿起那份申请书“我需要一份复印件,”我说“这附近有複印的地方吗?”他说他有台式复印机可以替我印。他走进另一个房间印好后走出来,可是却在手上拿了一会儿没给我

他说:“我鈈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肖特知道什么如果他消失只是为了躲避那个杀害沃特森的人,”——这是我编出来跟他解释的借口——“不是可以从警方那边查到他的照片吗”

“照理说是这样,”我说“但是肖特好像是用化名,这份申请书上的资料可能大部分都是假嘚如果我能让他避免被警方注意——”

“哦,那当然”他说,“那样是最好”

他有一张纽约州的驾驶执照,申请书上也登记了号码但是车辆所没有他的记录,他写的驾照号码也根本不存在社会福利卡号码倒是真的,但却是属于堪萨斯州恩波利亚镇一个州立农场的囚名叫班尼特·冈纳森,而非詹姆斯·肖特。

如果班扎克给他的员工记录了指纹我的工作就会轻松很多,就算他留下指纹只是归档、不派任何用场都可以稍早时候我派TJ留下来监视他的公寓,自己去熨斗大厦跟可靠侦探社的沃利·唐借了一套采指纹的工具稍早离开肖特公寓的时候,我曾经像班礼克对他的眼镜哈气那样朝着肖特的电话听筒哈气,可是没看到任何指纹不过电话听筒不会是那个房间里头唯┅会留下指纹的地方。

但回到东九十四街我朝着电话、窗户、洗脸池、床头板、床边踏板、屏风,还有各种看起来有可能的地方都喷了采指纹的白粉结果什么都没有,连个斑点都找不到

“他清干净了。”我告诉TJ“他有意把这个房间的所有地方都擦得干干净净。”

“這家伙是个凶手”我说,“他在二月杀了沃特森然后几天前杀了海伦·沃特森,还有——耶稣啊。”

“海伦·沃特森,”我说,“有一囙我跟他聊,他问我有没有联络到海伦·沃特森。他怎么知道她叫海伦?我从没跟他提过的。耶稣啊,他追踪他们多久了?”

他追踪艾伦·沃特森至少有七个月了,从他开始为科罗纳保安公司工作,直到他逮到机会,把刀子插进那个农产品批发商的心脏为止天知道这段时间怹有过多少个好机会,但他一点都不急他从容地静候时机,只是等着让期待的情景出现。

然后等到他终于发动攻击,他还有机会借著发现尸体并报警取得额外的满足。就像纵火犯回到现场看消防队员与他放的火奋战然后,了不起的是他又继续把原来的工作干了陸星期,才设计让自己被开除

所以我知道,他喜欢慢慢等待有利时机我也知道,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行动。星期伍晚上我见过他一天之后沃特森的遗孀就死了。又过了两天格里·比林斯在出租车后座被射杀。

我打电话给雷蒙德·格鲁利奥,告诉他最新的情况。“我觉得自己真像个该死的笨蛋,”我说,“我发现那个狗娘养的,可是又失去了他的踪迹。”

“当时你不知道自己发现叻些什么。”

“的确他知道,而我不知道他要我,那个混蛋他是猫,而我是只超级笨老鼠你想知道我干了什么蠢事吗?我带那个狗娘养的去参加匿名戒酒协会”

“他因为喝酒被开除,过得很不体面而且他就像准备跌到谷底的醉鬼四处寻寻觅觅。我找不出任何理甴不跟他提起戒酒协会的事情而当我跟他谈到这个话题,他戏演得很成功一副有兴趣却又不免提防的样子。我必须说谈到匿名的宗旨,他真是浑然天成他是我碰到过最会匿名的人。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但是你见过他。你曾面对面跟他谈过话”

“没錯,”我说“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仔细描述肖特的长相“现在我们都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我说“听起来像是你认识的人嗎?”

“光听描述就要认出是谁这一点我不在行。”

“他四十八岁填写的出生地是俄勒冈州克莱蒙斯瀑布市,可是那里没人知道这个洺字也没有理由假设他曾经去过千里之外的那个小镇。他在进入科罗纳保安公司的一个星期之前搬进了那个套房公寓我猜想詹姆斯·肖特就是在那时诞生的。我想他弄了些假证件,租下了房子,然后出去找工作。”

“以便伺机杀害艾伦。”

“没错”我说,“我想他是伺机潜伏只有这样解释他的行为,才能让我感觉说得通我针对这个假设做过一些调查,有很多元素好像符合这个模式他构筑整个生活,只为了杀害艾伦·沃特森。还有他拖延下手的时间,在科罗纳工作的六个月期间,他曾经有过多少机会?二十次?一百次可是他迟迟沒有动作,而且并不是因为怕被逮”

“他是故意拖着,好让那种刺激感愈来愈强”

“我想杀害沃特森之后,他开始接近新的目标可能是比林斯,可是也可能是其他任何人或许他也注意到其他两三个人。他继续住在原来的套房公寓继续当詹姆斯·肖特,所以我完全没想到他导演出来的沃特森遇害事件跟他有任何关系。可是接着我出现了,于是他明白该是让詹姆斯·肖特消失的时候了,不过消失之前,他希望做一些戏剧化的事情。”

“他选择了一个非常戏剧化的方式杀掉格里”

“他早就知道比林斯的住处和他平日的作息。我想他有枪或者知道怎么弄到。乘公共汽车到纽瓦克机场然后再开着偷来的车子回到纽约,对他来说不会太难接下来他只要等着比林斯,等候怹的机会安排场小车祸是个不错的行动,但他还有其他选择他可以安排开着车子路过枪击,也可以用车子撞死比林斯”

或者他也可鉯设法把炸弹投进格鲁利奥高科技的塑料窗子。这样他可以一次杀掉在世十四个会员之中的九个他已经知道那次聚会,因为我太好心告诉了他,甚至他追问后我还告诉他地点是在格林尼治村。格鲁利奥是会员中唯一住在格林尼治村的或许星期二下午肖特也去过商业街,或许他就坐在街对面的阶梯上一边啜饮着啤酒,一边看着他们陆续走进去也看到我。

我说:“他到底是谁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们知道他不是会员但我之前不认为我们有人真觉得有这个可能。其他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个俱乐部”

“没有,真的没有一个都没囿。”

“他现在四十八岁一九六一年他是多大?十六他有没有可能是谁的弟弟,把对哥哥的恨意转为对整个俱乐部”

“天哪,这扯嘚太远了”

“我不期望能找到一个合理的动机,”我说“对于这种长期的疯狂行为,又怎么会有一个理智的解释呢他只需要一个借ロ就够了。”

“这个借口恐怕得足够强烈才能支撑他这么久吧?”

“不必”我说,“这个借口只要能让他开始就行了起了头之后,那种动能就可能支撑他不管一开始的原动力有多么薄弱。”

“因为他享受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太享受了,”我说“但是我觉得不呮是如此。那是他的整个人生”

我尽可能联络到其他会员,和他们进行了一番类似和格鲁利奥有过的对话我形容肖特的长相,问他们這样的描述是否符合任何可能在多年前和这个团体结怨的人。他们的回答基本上都差不多——这样的描述符合太多的人了而且他们也想不起任何人,无论疯狂与否有理由对这个团体怀恨在心。

“好可惜没有照片”他们很多人这么说。我解释说他工作过的保安公司嘚老板曾经给他拍过两张拍立得照片,可是现在一张都找不到了其中一张在他的识别证上,很可能他并没有缴回;另一张很凑巧的从他嘚档案中消失了

而我很好奇,那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他是在离职前有机会抽走照片的吗?还是找个周末偷偷溜回去替自己销毁怹去福瑞斯特山把海伦·沃特森淹死在她自家浴缸那天,可以顺便办这件事。

“他难道没拍过别的照片?”埃莱娜问“那他怎么兑现他嘚薪水支票?我不相信他会有银行户头”

“他有兑换现金的门路。不过有了科罗纳公司的证件和驾照这就够了。”

“而且你曾坐在他對面”

“还曾带他去参加戒酒聚会。”

“匿名戒酒协会不会拍照印指纹不是吗?不然就违背了匿名的原则了对不对?”

“如果当时峩在场”她说,“我就可以替他偷拍张照片就像我们在撞墙客酒吧干过的那样。你还记得吧”

“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我说“你说对了什么了。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实在想不通。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跟你说,”雷·加林德斯说:“这太简单了你清清楚楚记得这个家伙的长相,要把他从你脑袋里挖出来画在纸上得花多少时间?十五分钟二十分钟?”

“比起那些不知道运用自己眼睛、又不记得自己看到过什么的目击证人这个简直太容易了。一星期前我碰到过一个证人一遍又一遍说峩眼睛画得不对。哪里不对呢太大?太小两个眼睛分得太开还是靠得太近?是斜的吗是杏仁形状的吗?眼皮是下垂的吗告诉我些東西吧,因为光说我画错是没用的我试了这个,又试了那个这里改变一点,那里保留一点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说我把眼睛画得不對你猜结果是什么?”

“她从没看过那对操他妈的眼睛那个家伙戴着一副镜面太阳眼镜。她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想起来而这个家伙曾經就站在地面前,拿枪指着叫她把手举起来‘眼睛不对,’她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对眼睛。’是啊只不过她根本从没看过,哪有什么好忘记的”

“至少她还知道要找你,”我说“我坐在一个有你画的画像的房间,一直在遗憾没有他的照片却没想到可以来找你。”

“有时候我们对眼前的事物就是会很盲目”

画完我要付钱给他,他不肯收“我想我欠你一份情,”他说“埃莱娜所为我做的一切。我曾带我妈妈去埃莱娜的店里现在她嘴巴里口口声声说‘我儿子是艺术家’。可是当初我找到这份警察局的工作时她并没有特别高兴。说到工作现在情况不同了。”

“你是说警察局的状况”

“哦,警察局的状况是不一样了不过我指的是我的工作细节。他们要峩改用电脑画图”

“你是说像监视工具软件?”

“不不是那个,”他说“比监视工具软件更灵巧,你可以稍微改变嘴的形状把头拉长,让眼窝更深陷凡是能用纸笔画出来的都做得到。”他解释那种电脑软件的功能和用途“可是那不是画图,”他说“不是艺术。”

他笑了我问他笑什么。

“听听我刚刚用的字眼”他说,“每次埃莱娜说我的工作是艺术我总是纠正她。现在我开始觉得她是对嘚跟你说,我帮那位欧洲老太太画的人像跟我以前的工作都不同。你知道她吗是个埃莱娜的顾客,她的家人都死在集中营了”

“埃莱娜跟我提过。我不知道你已经开始替那个老太太画了”

“到目前为止见过两次面,这是我这辈子干过最累的工作了她不记得任何┅个人的长相。”

“那你怎么可能画得出来”

“哦,记忆就在那里但如何探索和挖掘是一个问题。我们从她父亲开始他长得什么样孓?问不出什么来因为她也没有答案。她最多只想得起他很高好吧,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和善,她说好,于是我开始画他嘚声音很低沉,她记得我又多画了一些。有时候他会发脾气好,现在我就画了一个有低沉嗓音正在发脾气的高个子和善男子到了夜裏,他会坐在厨房餐桌边记账好,太棒了就画下这个情景吧。然后我们继续偶尔我们得停下来,因为她哭了或者她看不见纸上的圖像,或者就是累了相信我,等到画出来我们两个都累垮了。”

“于是最后你画出了一张脸”

“最后我画出一张脸来,”他说“鈳那是谁的脸?看起来像那个被送进煤气室的男人吗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这幅画出自她的回忆,而她得到了一张对她有意义的图画所以又有什么差别呢?那幅画看起来跟照片一样好吗这个嘛,说不定更好那是艺术吗?”他耸耸肩“我得说,我认为是”

“你說这家伙?”他往前倾吹掉画像上的一些橡皮擦屑,“这个不必是艺术他长得也不艺术。”

我去复印店把那幅画像复印了两打我觉嘚画得很像。底稿我交给埃莱娜不过告诉她不必挂起来。我交给TJ一份副本他拾抬眉毛,宣布说肖特是个难看的痞子

接下来几天里,峩拜访了大部分俱乐部会员有的去过格鲁利奥家,有的没有没有人同意TJ的意见,但也没有人认出肖特是个失散多年的表亲之类的

“怹长得实在很平常。”鲍伯·伯克说,“不是那种在人群中会特别起眼的脸。”

他们有几个人说他看起来好像很面熟路易斯·希尔德布兰德告诉我,他以前可能见过肖特,不过也很难说。“这个城市每天会见到的人太多了,”他说,“只要在曼哈顿中城走几找街,你眼前经过的人会比一些小城居民一整年看到的还要多。高峰时间走过大中央车站你会看见几千个人,可是却没有真正看到任何一个我们会真囸看见几个人?无论有没有意识我们会看见的有几个人?”

在硬汉雷蒙德·格鲁利奥商业街住宅的起居室里,他斜乜了一眼那张画像,然后摇摇头。“他看起来有点眼熟,”他说,“可是印象很模糊。”

“我一直听到这样的说法”

“很疯狂,是吧他恨我们恨得愿意付絀一生来杀掉我们。因为他不是那种某天早晨醒来觉得不痛快就拿一把枪冲进邮局的人这是一种花上一辈子的工作。”

“而我们看着他”他说,“唯一能说的只是他看起来有点眼熟他会是谁?怎么会认识我们”

“你可能会从什么地方想起他?”

“不知道我们唯一會聚在一起是每年一度的晚餐。或许他曾是坎宁安餐厅的侍者我们说过那时他该是几岁?十六岁吗那他不可能是侍者。说不定只是打雜的小工”

“说不定你们克扣了他的小费。”

“不我们不可能做这种事情。我们这些人很慷慨的”

纽约当地的“美国一百家餐厅和飯店工作者联盟”的办公室是在第八大道,离餐厅街只有两个街区我跟那里一个名叫格斯·布朗的男子谈,他听到我想寻找一个二十年前就歇业的餐厅里的职员,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餐厅工作今非昔比了,”他说,“尤其是侍者工作。以前的侍者都是做一辈子的,他们知道顾客的名字也知道该如何服务。现在的侍者是哪来的都是演员。‘我名叫司各特与您共享美妙的用餐经验。’猜猜看有多少比唎的从业人员在‘演员平等权力协会’也有档案资料”

“比例高得很,”他说“记住我的话,你出去想吃一顿饭可是却碰到一场试演会。”

“那种老式牛排屋的员工流动比率应该没那么高吧?”

“嗯你说对了,可是这种餐厅还剩下多少还剩下加乐凡,老家园還有金氏小馆,路格餐厅史密斯餐厅,还有华西斯、沃伦斯基还有——”

我说:“一般侍者倾向于会待在相同类型的餐厅,对不对”

“我刚才告诉过你,他们根本还不见得会留在这一行呢”

“但是老式的侍者,比如一个人在坎宁安餐厅做过餐厅歇业后,他可能就會去你提过的那类地方找工作你不觉得吗?”

“除非他向往去三十一种冰淇淋店给顾客挖巧克力加棉花糖的口味冰淇淋不过没错,通瑺你会倾向于待在对你而言性质熟悉的餐厅”

“所以如果想找某个曾在坎宁安餐厅工作的人,就该先去找找你刚刚提过的那些地方”

“但我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我说“我得花好几天跑遍全市,设法去说服人们给我一点时间反过来说,一个像你这样人面熟嘚人可能只要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搞定。”

“嘿”他说,“我有活儿要干你懂我意思吧?”

“我不能坐在那儿打电话旁敲侧击,询問他们二三十年在哪儿工作过”

“你可以替节省我很多时间,”我说“时间就是金钱。我并不打算白要你这些消息”

“哦,”他说“那就另当别论了,不是吗”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格鲁利奥,告诉他我找到两个一辈子都在给顾客端牛排大餐的人“他们都在坎宁安餐厅工作到那儿关门为止,”我说“其中一个是四十几年前在那儿从打杂小工干起的。”

“那我们第一次聚会时他一定也在”他说,“基督啊他一定也参加过上一章的几次聚会。”

“不过他没认出那张画像另一个人也没认出。另外那个其实年纪还要更大一点但他昰一九六七年才开始在坎宁安餐厅工作的。后来换到老家园餐厅做到三年前的九月退休为止。他们两个的说法都一样”

“说他看起来佷眼熟。”

“哦耶稣啊,”格鲁利奥说“你知道我们这位朋友怎么着?他有一张大众脸没有人认得出他来,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以湔一定在哪里见过他你知道,马修我说他可能在坎宁安工作过,那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可是你就追了下去。”

“你到底从哪儿找箌这两个家伙的”

“我没找到他们,”我说“而是找到一个可以替我找到他们的人。你知道如果我把这张画像交给警方,他们可以找出十二个那段时间曾在坎宁安工作的人而其中之一可能知道这张画像里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跟几个会员谈过这件事”他说。

“夶家都觉得尽量谨慎点比较好我们都希望能找出画像里的那个人,但没有必要的话我们宁可不要把整件事情公开。”

“如果再有人被殺害——”

“你说过他接下来六个月可能会躲起来”

“我是说过,”我同意“可是我知道个屁!我无法擅自预测一个疯子接下来会做些什么。而且到目前为止看不出他会打电话告诉我。”

我和格鲁利奥是在星期三下午通的电话晚上我去参加这个星期头一次的戒酒聚會,之后我去火焰餐厅喝了杯咖啡同桌有个新人,其他人都很热心地想帮他回答他的问题,一再跟他保证戒酒后才是真正的人生那個新人三十出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詹姆斯·肖特,但他的态度很像肖特以前装出来的样子,融合了谨慎的希望和愤世的怀疑和他同坐一桌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他没做错什么而且我知道他没在装,但我忍不住就觉得好像自己又要受一次骗

我回家后告诉埃莱娜这件事。她說:“你想杀掉他对不对?”

“今天晚上那个新人哦不,你是指肖特”

“我想我是恼火了,”我说“我没真正感觉到,但一定是囿一股怒气存在我曾试着想帮助他,那个臭娘娘腔而他就像对待一条上钩的鱼那样玩弄我。那个狗娘养的”

“是的,”她说“我想你可能有点怒气。”她开始想说些别的但电话铃声响起,她接听了“是的,”她说“请稍等,我去叫他”

“詹姆斯,”我说“很高兴你打来。我正期待听到你的消息”

“哦,我前阵子很忙马修。”

“可以理解”我说,“我自己也忙昏头了有几次想联络伱,可是看来你不在”

“我以为会在戒酒聚会碰到你,可是我在城市的另一端”

“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是啊你近来怎么样?”

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你查出来了,马修”

“好笑的是,我还以为你那次来找我的时候就知道了我还以为,妈的他们终於猜出怎么回事,还雇了一个侦探但是你其实不知道我的身份,对不对”

“你还带我去参加戒酒聚会。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故弄玄虚想让我放松戒备,然后出其不意把我揪出来可是你根本没起疑心,对吧你觉得我需要帮助,而你想帮助我”

“你知道,”他说“伱人真好,马修我是说真的。”

“戒酒聚会也很有趣我能够了解,一个有酒瘾的人可以在那个会议室里面找到一种全新的生活我还囿一种感觉,有些人并不是酒鬼只是想出去寻找一份友谊,觉得自己的生活重新恢复秩序”

“我想这种人并不多。”我说

“是吗?哦你的判断比我准,马修你知道吗,我呃,给你一个错误的印象我其实不是酒鬼。”

他笑了“丹尼尔,对吧我敢打赌你常听箌这种话。我不是你知道,我只是想找个好借口离开科罗纳保安公司马丁·班扎克那老头对喝酒的事情特别严格。那狗娘养的成天吃镇静剂,整个人像个行尸走肉似的,可是只要他闻到你身上有酒味,那就非请你走路不可了。”

“可是他给过你第二次机会。”

“是啊這可不是很滑稽吗?到了第二次我就觉得不会再有机会了。”

“你怎么弄的假装客户打电话去抱怨你自己?”

“你怎么知道哦,你昰侦探对吧?猜出事实真相就是你的工作”

“没错,”我说“可是这次我好像猜得不准。”

“嘿我觉得你做得不错,马修”

“囿太多的事情我没猜出来,詹姆斯”

“比如为什么你要做这一切。”

“哈你想不透,对吧”

“我想或许你会帮我。”

“你的意思是例如给你一点提示?”

“不我不能这么做。嘿告诉你,我如何开始这个计划根本不重要有人会集邮,一张张贴在集邮册住小阁樓吃花生酱三明治过日子,把手头每一分钱花在集邮上头你会去问他们怎么会开始集邮吗?因为他是个邮票搜集者这样的人就是要集郵的。”

“你是个搜集者吗詹姆斯?”

“我是不是搜集那些会员这是你的意思吗?用捕蝶网套住他们一个也不放过,直到全部逮到為止”他说,“这个想法不错但不是,不是这么回事现在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反正我有我的原因”

“可是你不会把原因说出来。”

“那我猜想这些原因并不理性”我说,“否则你不会拒绝坦白”

“嘿,这招挺不错的”他赞赏地说,“这是在逼我证明我没疯问题是,我要是中你的计那才是疯了呢。”

“哦这一点我倒是有点担心你,詹姆斯”

“担心你已经失控了。”

“因为那个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哦那个阿拉伯人。”

“他妈的谁管他是什么叫阿里什么来着。他怎么样”

“你为什么杀他?他又不是会员”

“那是因为你撞了他的车子。”

“那又怎样他们从肯尼迪机场乘客门出来十分钟,就弄到一张暂时出租执照在街上跑他们连宾州車站都找不到,却满街乱转抢走真正美国人的工作。”

“开什么玩笑我干吗管这些?阿里死期已到而且又挡住我的路。再见了宝貝。就这么回事”

“看吧,这就是我说的听起来你已经失控了。”

“这一点你完完全全错了”他说,“我百分之百控制良好”

“鉯前你都限制自己只把目标对准俱乐部会员的。”

“那黛安娜·希普顿怎么说?她不是会员。要是只想干掉博伊德一个人我可有过大把机會。”

“为什么你不只杀他一个人”

“有时候你想引起轰动。而且那也不是唯一一次另外——不,算了”

“别管了,我已经告诉你呔多了”

“你为什么杀掉海伦·沃特森?”

“哦,原因你知道的不是吗?”

“你打算跟她联络她可能会记得。”

“基督啊我干过她,不是吗你想她会记得吗?”

“你不知道这件事对不对?”

“现在你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

“我根本连她是不是你杀的都不知道。”我说“或许她是喝了太多的酒,自己溺死的”

“浴室里的那瓶苏格兰威士忌。我想你会喜欢这一招那是我给你的小小暗示,马修跟你打个招呼。”

“就像枕头下面的那本戒酒小册子”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我很感激你给我那本小册子你知道。我很感激你的恏心我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

“有人曾对你很坏吗詹姆斯?”

“这算什么疯狂指数小测验?‘哦是的,护士小姐每个人都佷坏心眼、很残忍。’”

“我只是试着想了解你的动机罢了”

“有必要吗?你的客户们可以平静下来好好放松因为我打算自愿退休了。”

“老实告诉你我当詹姆斯·肖特当得有点腻了,也厌倦了九十四街那个小屋。猜猜我打算怎么着?我要离开纽约”

“嘿,外面的世堺大得很如果我想出去看看,就最好抬起屁股上路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他停顿了一下“是啊,没错哦,我不会越来越年轻了”

“越来越年轻的人也不多。”

“其中有些人也不会变老”他的笑声粗野刺耳,然后戛然而止好像他自己也知道不好听。“重要的是”他说,“有一阵子再也不会有任何死亡了”

“你干吗老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下一次晚餐聚会前都不会有人死了”

“下一次晚餐昰什么时候?”

“你干吗想探我的底?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四没忘吧?在那之前我要暂时收手。”

“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绝对没問题,”他说“这是我的绅士诺言。你想价值如何”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俱乐部的詹姆斯?”

“你为什么恨那些会员”

“谁说我恨他们来着?”

“我希望你能解释让我明白。”

“我希望你别再试了”

“没错,否则你就不会打电话来了”

“我打电话,是因为你曾经对我很好我想回报一下。”

“你打电话是因为你想继续玩这个游戏。”

“你认为这是个游戏”

“当它是游戏的是你。”

“哈!我该马上挂掉电话”

“我乐在其中是没错,可是我们何必在这上头打转够了就是够了,只不过你希望我给你一点提示对吧?”

“不没有提示。你是侦探你想要的是一点线索,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对追线索不太在行”

“哦,你在行得很福尔摩斯先生。”

“不我指的是你。操他妈的福尔摩斯胡贝斯提斯金,这才是线索”

①德国童话。胡贝斯提斯金是一个侏儒的名字他与國王年轻的新娘打赌,他帮国王织出大批亚麻布但她必须在一个月内猜出他的名字,否则就必须将她生的第一个孩子送给他皇后派出所有的手下四处探访,无意间在夜晚的森林深处发现侏儒在边唱边跳歌词中得意地唱出自己的名字。于是皇后猜出侏儒的名字侏儒当場羞愤自杀。

我和费利西亚·卡普约好四点见面。我提早十分钟来到她位于斯塔福德大道的房子,到了四点二十分我开始担心又过了十五汾钟,我跑上门廊检查通往她二楼住处那扇门上的锁,思考着如果我设法进去的话会惹上什么麻烦。想到自己可能因非法闯入被逮峩当然有点担心,却更害怕我闯进去后可能发现的事情毕竟她的住处离海伦·沃特森溺毙的浴缸很近,走路只要十五分钟而已。

我从皮夾里取出一条可弯曲的钢丝,转头看看确定我把门弄开的时候不会有人在看我。街对面有个人正开着一辆福特想停进一个小车位里面峩可以在那部车子停好之前打开那道门上楼去,可是我等着却看到费利西亚·卡普从车上下来。我收起我的小偷工具,上前去跟她碰面。

“真抱歉,”她说“真的就在最后一刻召集了一个紧急会议,可是我临时没法联络到你”她把帆布提袋交给我,空出手来打开门進门之后,她带着我到厨房把两杯早餐的咖啡放进微波炉中加热。墙上那只黑猫一边摇着它的钟摆尾巴一边朝我转动眼珠。

我把雷·加林德斯画的画像拿给她看。她拿起来,问我画中人是谁。

“看起来很面熟他是谁?”

“他曾在一家保安公司当巡逻警卫今年二月,怹在大陆大道另一头他负责的那几个街区巡逻时发现了艾伦·沃特森的尸体。沃特森是被刺死的,这个人很轻易就成为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囚。”

“你的意思是就是他杀了沃特森?”

“艾伦也属于我丈夫每年一度参加的那个晚餐聚会吗”我说是,“那这个人呢是他杀了峩丈夫吗?”

“天哪”她说,然后盯着那张画像颤抖着说:“我就知道弗雷德不是自杀的,”她说:“老天哪”

我说:“你说这个囚看起来很面熟。”

“我知道我见过他他之前在哪儿巡逻?这一带没有私人警卫不过大家一直在讨论要去找保安公司。你刚刚说是在夶陆大道的另一头我不可能在那边见过他。那个区不错比起这里要高级,不过我没有理由去那边总之,我认得这张脸但不会是从窗口瞥见路过巡逻车而看见的。我怎么会认得他的脸帮我想想。”

“你最近在附近见过他吗”

“他来过你家吗?”她摇摇头“你在學校见过他吗?他可能假装成学生家长”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危险吗”

“看在老天分上,”她说低头研究那张画像,“他的長相太普通了”她说,“仔细看看你会觉得他长得太猥琐,不像个警卫”

“你能想象他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比较卑微的,完铨平凡、单调的那类工作”

“闭上眼睛。现在他正在工作你看到他在做什么?”

“怎么这是新式引导想象的技巧吗?没用的我太悝性了,那是我的毛病”

“无论如何试试看。他在做什么”

“如果你能想象的话,他会是在做什么”

“不要分析,回答就是了他茬做什么?”

“拿着扫帚老天,我真不敢相信”

“就是他。他是弗雷德办公室所在那幢凯新大楼的工友他穿着制服,灰绿色成套的褲子和衬衫我怎么会记得?”

“有时候我会去弗雷德的办公室找他两人一起吃晚饭或看戏。有一回碰到了这个人我想——”

“我记嘚好像是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弗雷德的办公室扫地、清垃圾桶”

“你丈夫可能向你介绍过。”

“恐怕……约翰他的名字是约翰!”

“沒人介绍过他。名字在他的衬衫上头”她的眼神在画像左边胸部上方水平的移了一小段距离。“在口袋上方绣着白字。不!不是白色是黄色。”她摇摇头“真不可思议,我居然会记得这些事”

“是的。我不喜欢他”

“他的气质。我觉得他偷偷摸摸的事实上我差点跟弗雷德提起,不过后来还是算了”

“你本来打算说些什么?”

“你觉得那个人有危险性”

她摇头。“不是身体上的危险我觉嘚他会偷东西,他身上有一种鬼鬼祟祟的气质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过那种事情没重要到让我放在心上我相信那天之后,我根本没洅想起过他而且我很确定我没再看过他。”

“如果你再看到他——”

“是的”她说,“我会立刻打电话给你放心。”她朝着那幅画潒皱眉“肯定是黄色。我是说他的名字约翰,是黄色的绣线就在左边胸部口袋的上方。”

凯新大楼的管理员不认得那幅画像结果弗雷德·卡普死的时候,这管理员根本不在那儿工作。我到位于西三十七街的大楼管理公司办公室,那里也没人认得画像上的人,可是一位姩轻小姐检查了个人档案,查到了一个名叫约翰·西伯特的员工。他在卡普死前五个月开始工作卡普死后三个星期辞职。那位小姐告诉我“离职原因”那一栏填写的是“搬到佛罗里达州”。

“我猜想他是决定退休了”她说。

在届临生命终点那段日子哈尔·加布里尔过着隐居的生活,很少离开公寓,从中国餐馆叫外卖食物,请卖酒的杂货店送货。在他位于九十二街和西缘大道交口那幢公寓的附近几个街区有半打中国餐馆。我不知道十二年前加布里尔被发现上吊后,至今哪些店家还没倒闭,不过我也还没听说过哪家中国餐馆会雇用白人当送外卖的小工。

我在百老汇大道往东一个街区那一带问了两家卖酒的杂货店,两家最近都刚换过老板其中一家转手是因为原来的老板退休搬到迈阿密,另外一家的老板死于五年前的一桩抢案两家店都没人认得画像上的詹姆斯·肖特。

我带着TJ,两人分头负责街道的两边詓咖啡店和比萨屋拿画像给人看。海神餐厅的柜台职员看了看画像说:“好多好多年没看过他了两个炒蛋炒老一点,英式松饼不加奶油”看到我的表情,他得意地笑了起来“记忆力很好,嗯”

简直太好了。我恭维他之后走出来TJ跟我报告说,对街一家干洗店也同样認得画像上的肖特而且还记得他名叫史密斯。

“没错史密斯。”我说“而且他的英式松饼上不许加奶油。”

“你说叫史密斯那个店主记得一个十二年前见过的人?”

“是个女的”TJ说,“她会记得是因为他一直没回来取当年送洗的西装外套。老太太替他保管了很哆年去年终于捐给慈善团体。我把画像给她看她马上就一副很怕惹上麻烦的样子。‘我保管好久了’她说。”

哈尔·加布里尔那幢公寓里,没人认得那张画像里的人,一九八一年的房客名单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转角有家单人房旅馆,旧的登记资料记录着加布里尔迉前曾有一个叫约瑟夫·史密斯的人在四楼住过好几个月。尸体被发现一个星期之后,史密斯先生就搬走了没有留下转信地址。

我常常想箌这个童话故事里的侏儒妖怪我不知道肖特给我这个线索代表什么,或甚至这到底是不是线索我追查了许多老旧时期的线索,寻找他缯出现在其他死亡现场附近的踪迹

然而这不重要,线索并没有指引出任何方向

我从事侦探工作多年,侦察的某种固定过程其实对我来說已经是本能反应这几年我偶尔也会试着去做其他工作,但最后都会明白我的行业就是侦探,而且我做得不错我的经验和天生的条件都没法做其他事情。

可是现在我还摸不出头绪

有时明确合理极了。你从街道这端往另一端走敲每一户门。这是形容也是事实,每┅个资讯的小碎片拼起来指引你去另外一条街道,敲其他的门等到你走过许多街道也敲够了门之后,最后一扇门打开答案就在那里。不轻松也不简单可是要找出真相,这是一个很合逻辑的方法

但这招不是永远行得通。

有时候查案子就像拼图先把边缘是直的图块找出来,拼出周围那圈然后按照颜色分类,试试这块又试试那块试半天才有一点点进展。有时你要找特定的一块却找不到。一定不見了你想写信给制造商抱怨,这时候你拿到一片之前试过三四次的小图块你知道这不是你在找的那片,可是这回居然对上了。

这招吔不是永远行得通

詹姆斯·肖特,又名约瑟夫·史密斯,又名约翰·西伯特。难道又名胡贝斯提斯金

“或许他偷了几个贴了姓氏缩写的荇李箱,”埃莱娜设想“走到哪里都不愿意丢掉那些箱了。”

“他住的那些地方”我说,“搬进去时都不会带行李箱的不过他似乎┅直保持用JS这两个字首的姓名,为什么呢”

“一个摄影家。她昨天来我店里想租下那个彼德麦①风格的古董椅子当杂志广告的道具。那张椅子我标价三百五打算可以用三百块成交,现在她付一百块跟我租两天很棒吧?”

①德国十九世纪的一种装潢式样

“问题是椅孓还能不能收得回来。”

“哦她给了我一笔预防损坏或其他状况的押金。这样赚钱真好你不觉得吗?不过这对你没帮助”

①这些都昰埃莱娜顺口说的缩写为JS的词,意思分别是买东西、乔纳斯、沙尔克、耶稣保佑、果酱三明治

她故意作出惊讶的样子。“我明白了”她说,“犹太肉弹(Jewish Sexpot)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该睡觉了”我说。

于是我上床睡觉忘掉詹姆斯·肖特和他的几个化名。第二天早上起床,刮胡子,然后忽然明白了。

我穿上西装,打好领带喝了一杯咖啡,乘出租车到宾州车站

十六个小时之后,我从宾州车站走出来已经过了午夜。我想打电话找某个人不过现在打电话去太晚了,得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天气变冷了,虽然白天走了很多路不过过去幾个钟头都在火车上,我想让两条腿舒展一下于是我移动两腿,来到第十大道和第五十街的交会口

“我今天想到你,”我告诉米克·巴卢,“当时我在华盛顿特区,而且还去看了越战纪念碑。”

“我看到你弟弟的名字”

“啊,”他说“可见没有人去把名字涂掉。”

“我想不会有人涂掉的”他说,“不过这种事情很难说”

“真是壮观,对吧那个纪念碑,它的形状还有那些名字,一个接着一个”

“那是一长串的死者,”我说“你说得没错。”

“你不可能是为了要看丹尼斯的名字去的你根本不认得他。”

“你认识艾迪·邓菲。艾迪认识丹尼斯。可是除此之外——”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没错,我并不认识他”

“所以你去华盛顿一定有别的事情,呮是顺便去看看那个纪念碑罢了”

“不,”我说“事实上,我去华盛顿就是专程看纪念碑的”

“我利用索引,”我说“找到了丹胒斯的名字,也找到了几个死于越战的熟人我高中时认识一个女孩子的哥哥就是这样。那些人二十或二十五年前死于越南多年来我第┅次想到他们,跑去找他们的名字他们就在那儿。”

“然后不知不觉我就做着你做过的事情,只是走下去随意看着那些名字。真让囚感动光凭这一点,我就觉得不虚此行了”

“可是你去不光是为了这个。”

“嗯”我说,“没错我去那里,还为了找另外一个名芓”

“所以你大老远跑去,结果没找到”

我在市政厅隔壁那个街区一家名叫“坏玛丽”的酒吧和雷蒙德·格鲁利奥碰面,那儿有简便的午餐,进出的都是律师和政府官员,店里的招牌菜是牧羊人派,上头撒了英式奶酪,下头烤得焦黄。不过现在吃午餐还太早,店里空荡荡的,只有吧台坐了几个疲倦的人,可能是前一夜喝酒喝到现在的。

硬汉雷蒙德看起来也好像是前一夜没睡的样子他一脸皱纹,眼睛下头囿黑圈我到的时候,他正坐在高脚凳上喝咖啡我告诉侍者我要一杯眼他一样的。

“不不一样。”格鲁利奥说“他要的是普通咖啡,不要奶精和糖对吧?”

“黑咖啡”我附和道。

“我这杯也是个硬汉”他说。侍者走了之后他解释说他那杯是掺了酒的,我告诉怹我猜得到

“嗯,你脑袋转得很快”他说,“我很少早上就喝酒不过昨天一整夜可真难熬。总之我好久没睡觉了,九点开庭后還得过街去。我申请延期了不过得出席去正式提出要求。他啜了口那杯加料的咖啡“我喜欢直接喝到酒,”他说“让你感觉一下禁酒时代会是个什么样子。我也喜欢在咖啡里掺一份酒免得咖啡因弄得你很焦虑。”

“你以前这样喝过吗”

“嗯,偶尔”我说着,拿絀那张画像的复印件递给他他打开来,看了一眼摇摇头,然后又折起来我伸出一只手阻止他。

“天哪”他说,“这张丑脸我看过呔多次了现在连做梦都会梦到。而且我发现我到处在找他你懂我的意思吗?今天早上来这里的出租车上我一直偷看司机,想看看会鈈会是他刚刚我还又好好看了侍者一眼。”

“请再看一眼那张画像一眼就行。”我建议

“我能看出什么之前没看到的吗?”

“你以湔认识这个人”我说。

“我告诉过你他看起来很面熟可是——”

“你三十年没见过他了。你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二十多岁。”

他计算著皱起眉头。“他现在不是四十八岁吗三十年前他应该是——”

“他谎报年龄,可能是为了与假身份证相符不然就是因为怕去应征保安人员年纪太大。他一定少报了八九岁反正他撒过更大的谎。”

“老天我认识他,”他说“我想起他的脸,想起他讲话的样子幾乎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提醒我一下好吗”

“你知道他的名字。他是你们的会员之一”

“多年来,”我说“你们全都以为他已经死叻。”

“我的老天”他说,“是他对不对?”

“你告诉我吧雷蒙德。”

“那是”他说,“是塞佛伦斯”

“来这儿之前,我还进荇了一些事情”我告诉他,“我到路易斯·希尔德布兰德的公寓,趁他离家去上班前跟他碰面,也去过埃弗里·戴维斯的办公室跟他谈过。他们都认出画像里面的人就是詹姆斯·塞佛伦斯事实上戴维斯说,他想过凶手跟塞佛伦斯长得很像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可是他知道塞佛伦斯已经死了每个人都知道他死了,你更不例外几年来你都在聚会上朗读过他的名字。”

“我昨天去了一趟华盛顿”我说,“詓查他的名字看有没有刻在越战纪念碑上。”

“我不知道这是否证明了什么马修。那个纪念碑上的名字不是很准确有些人的名字被遺漏了,还有人没死却发现自己的名字刻在碑上。说不定塞佛伦斯是被列为战地失踪人员他被遗漏有太多可能的原因了。”

“他没当過兵”我说。

“他没当过兵就是这样。我去过后备军人行政处找到一个认识五角大厦里头的人。他们彻底查过兵役记录结果塞佛倫斯从来没在任何一个单位服役。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征召过或他有没有去报到。这些记录更难查而且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死茬越南,好像也没死在别的地方因为他还活着。”

“埃弗里·戴维斯说,这就好像活到三十岁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似的。”

“我明白怹的意思我跟塞佛伦斯一点也不熟,他很少开口我一年见到他一次,几年后他因为服役而没法出席年度晚餐。第二年还第三年霍默就念了他的名字,从此我每年都会听到他的名字一次”

“他是怎么进入俱乐部的?”

“不知道要不是某人的朋友,就是霍默自己找仩他的路易斯或埃弗里——”

我摇摇头。“他们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坎宁安餐厅他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挑上的。我不懂他如何假造自巳的死亡你们是怎么知道他的死讯的?”

“我想想”他喝了一杯他的硬汉咖啡,“老天那是很久以前了。我仿佛记得霍默读了一葑他写的信,解释说虽然身体穿上军服但他的心与我们同在。还有他希望能很快再见到我们,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已经安排好尽快通知我们。”

“我想是应该是一年之后,霍默就念了他和菲利普·卡利什的名字,解释说他几个月前收到一封电报。”

“我不认为他提過当时我大概以为是陆军总部或者塞佛伦斯的亲戚发的。显然都不是不管署名的是谁,那封电报根本就是塞佛伦斯自己发的”

“当時他已经计划要杀掉我们了吗?”

“为什么呢看在老天的分上,我们对他做过些什么”

“我不清楚,”我说“你知道的,我见过他幾次我曾隔着桌子坐在他对面。”

“我也见过在世的会员大部分都见过。总之很难想象他和你们其他人坐在一起吃晚餐。我想正当伱们都在努力工作、开创成功人生的同时他却住在便宜的旅社、去小餐馆吃饭,而且做的工作都只能糊口而已过去三十年你们走过截嘫不同的路,也造成了某些差异可是我想,他一开始就跟你们很不一样”

“嗯,要命”他说,“有件事我很不愿意说因为我曾认為他是我们之中光荣死亡的一位,但我现在可以说了对不对?结果他是个失败者”

“他是个无名小卒,一个没用的人那种不会奋力求成功的人。你说得没错他跟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他不是属于那种跟我们同聚一堂的人”

“或许他自己也明白了,”我说“或許这激怒了他。”

他想推测塞佛伦斯的动机以及他心里可能有的想法。他说早些时候,他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凶手因何行凶の时,曾突发奇想认为整个事情可能是某个色情狂的某种收集形式,因此被攻击的对象会固定集中于某类人通常都是名人。“比方说那个一直闯到大卫·雷特曼①家里的女人,”他说,“或者那个杀了约翰·列侬的神经病。”

①大卫·雷特曼(David Letterman)美国著名谈话节目主持囚。

“以后”我说,“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去弄清他的动机”

“他被抓到以后,”我说“我想现在越早确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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