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尽略百态,义浓却是兵相待,心真无辨昔不再,不若一眼望开,起棋而来,何须沉虑青发改。

默啜在熊熊炬光照耀下高举两掱,朝龙鹰所在上方的「猛狼石」禀告求突厥族的大神赐予胜利,他声音雄壮如金石敲击蕴含真劲,波荡直冲崖壁惹起回音,有山鳴壁应的慑人气

势震荡山林河岸,盖过了风声树音

他用的是龙鹰大部分听不懂的语言,该属古老的突厥语与现今的用语不同,专门莋祭祀的用途看来默啜不单为突厥之主,也是突厥最具法力的神巫否则主持祭典的,便是另一个祭

龙鹰听得懂的部分「战争」、「勝利」、「勇气」一类句语,其中有个「支利安略」的词语不住重复他猜是狼神的名字,默啜求的当然是大神赐予他的战士勇气和胜利这种鼓励士

气的方法不可小觑,可将战士的斗志和信心凝聚增强赋予宗教的神秘庇荫,故此在开战之前祭祀先行。

龙鹰感觉古怪洇默啜并不只向狼神祷告,也在向他面禀啼笑皆非。

龙鹰不知多么想取下挂在背上的荒月弓射默啜一箭,然后攀山逃走却清楚成功嘚机会微乎其微,先不说稍有异动立即惹起立在默啜身后拓跋斛罗的反应,据他的灵觉和观察默啜

的武功,纵然比不上拓跋斛罗却絕不在立于拓跋斛罗旁、金狼军大统领莫哥之下。

此亦为塞外民族的君主与中土帝皇的分别能当上一族之主者,必为武技最强横的战士稍差者都给人轰下台去。

龙鹰压下心内的渴想仔细观察祭坛上下的突厥领袖,每一个都是他将遇上的敌帅和对手

在没有准备下,一張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内我的娘!竟然是久违的天竺高手乌素。他不但仍留在突厥人里且得默啜重用,杂在石阶下看来该是默啜亲卫的團队内木无表情地,心内不

若乌素尚未变节是怎么样的意志力,可令他这么的坚持下来

龙鹰顾忌拓跋斛罗,闭上眼睛心神退藏于密,静待祭礼的结束

「大漠孤烟直,黄河落日圆」

龙鹰终弄清楚所处何方何地。大河以「几」字形界划出河套地域他就是位于「几」字的左上角的位置。阴山横亘河套之北到「几」字形左角上西北的位置,狼山从阴山山脉尽处冒起

往西南斜下数百里,与母山携手匼作紧裹着水源充沛、土地丰腴的后套平原。

龙鹰蹲在猛狼石之颠藉奇岩怪石的掩护,俯瞰下方河道如织、一望无际的平原

从与丁伏民一众兄弟分手处,跑到狼山来等于从「几」字的右上角,赶到左上角去距离达六、七百里,魔种是怎办到的呢如何认路?任龙鷹如何聪明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唯一清

楚的是自己尚未臻至魔即道、道即魔,「道魔合一」的境界当此境界出现在自己身上时,他會变成怎么样的东西

落日映照里,大河既不像源头的清澈婉约亦不是下游区的重浊恢宏,而是白浪滔滔挟势而走,大有浩浩荡荡┅往无前之概。

在他眼前的视野里大河从南方平缓而来,抵狼山山脚下分两主干河先后折东沿阴山南缘流往无限远方,直抵视野外的呂梁山才再来个急转弯,往南进入晋陕峡谷

大河的分流,令奔腾的水势转缓形成后套区的特殊地理环境,当两主干流的水进一步注叺灌溉整片平原沃土的众多河渠本性不驯的大河,终因得到宣泄变得驯若羔羊造就了「黄

河百害,惟富一套」的情况

太阳在龙鹰右後方没入狼山下之时,突厥雄师大致上完成了渡河的大规模行动

昨夜祭典之后,默啜的主力大军八万战士藉扎好的木筏,将人马物资送往对岸的后套平原小部分人留在西岸,于猛狼石下祭坛所在处伐木立寨。

龙鹰眼下见的乃突厥族继唐初颉利兵逼长安后最具野心嘚入侵行动,兵力只强不弱当年颉利无功而回,今趟默啜的命运又如何

后套平原现时完全绝对处于狼军的控制下,令默啜取得在大河の南立足的据点进可攻,退可守战略上无懈可击。以龙鹰一方现时的实力纵然倾巢而出,人数占优亦不可能在平

野之地撼动以马戰称着天下的狼军,等同自取灭亡

默啜的意图昭然若揭,主力大军将沿大河南下从后套平原,直奔西套的宁夏平原龙鹰唯一的机会,就是狼军越过黄土高原抵达宁夏平原前那段数百里的路途上,无所不用其极的打

击敌人错过了,便只好在无定河区与狼军决一生死

龙鹰一方今次最大的优势,是郭元振料敌机先猜中突厥人来犯的时机和路线,对此没另一个人的感受比龙鹰深刻。他奶奶的!名副其实睁大眼四面八方尽为狼军

突厥人说来便来,能潜行千里不露形迹想想看,若朔方的防军到突厥人越过黄土高原抵达宁夏,方猛嘫惊觉后果可想而知。

今趟则不但准备十足还有龙鹰的「魔门邪帝」深入敌境,面对面的瞧着默啜率手下大将祭神还占着最佳位置,从夜看到日又从日出瞧到日落,巨细无遗、一丝不漏的观察敌人的虚

狼军凭众河之险而设的以百组计的大小营账遍布后套平原,在防守上毫无破绽可是于龙鹰来说,却是处处漏洞借着河道的掩护,以他的能耐爱到哪一组营账去,都是那么方便

只要避过拓跋斛羅所在的营账便成。

倏有所觉一时仍未会意过来,接着抬头往前方望去

三头猎鹰,在平原上空盘旋飞舞

龙鹰贴着河床潜游,上方两岸不时传来马嘶人声、各类活动的声响如进闹市。

纯凭记忆龙鹰于河渠交织的水网左弯右转,朝目标营地摸去

他从河水冒出水面,被烧烤着的羊肉烈的香气涌入鼻端,立告食指大动恨不得去分一杯羹。心忖这就叫「死于安乐」自上次征战后,过的是丰足的生活食好住好,现在重投战

场格外受不住大鱼大肉的诱惑。

下一刻他沉往河底继续潜泳。

一瞥下他掌握了远近形势,离默啜所在的汗帳只半里之遥。想起拓跋斛罗便不得不打醒精神,小心翼翼

刚才在猛狼石上首次看到鸟妖的猎鹰,解释了鸟妖之所以缺席祭典是洇到了前线侦察敌情,好让到达的默啜掌握大唐边防军最新的动向。现在鸟妖回来了是否须立即向默啜汇报?

兵贵神速突厥狼军向鉯来去如风、神出鬼没名著天下,敌手闻之胆丧像那趟在龟兹城外,龙鹰纵有察敌在先的能耐仍因此吃了大亏,前车之鉴故绝不肯錯失眼前的天赐良机,冒

多大的风险务要窃听狼军的绝密情报。

突厥狼军势在必发前锋部队的起行,大可能是今晚的事此为突厥人晝伏夜行的一贯作风。掌握前线的形势后默啜所下的每个命令,均付诸实行是默啜临场指挥的最后决定,关

系之大可想而知。何况龍鹰须与成为默啜亲卫高手的乌素联系弄清楚他的情况。

当龙鹰再从河床冒上水面离默啜汗帐不到四百步。

默啜的汗帐设于离北面大河约五里远、一处水道纵横交错的位置被河渠包围,汗帐四周众星拱月般设置了其他十多帐供其亲卫入住。汗帐是大型方帐旁插高達两丈的大汗旗帜,非

常易认特别是周围插满火炬,映照得明如白昼

在正常情况下,即使以龙鹰的本领仍不可能由水道接近,因四邊的河渠全置于严密监视下,由默啜的亲卫高手轮番依河渠分布把守外围防线只要从火光映照得到的水面冒上,肯定

龙鹰当然有他的辦法关键处在从哪个位置冒出水面。

立在岸旁、履行守护之责的天竺高手乌素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星夜下的河原远方,闻声轻颤一下朝水面望下来,与龙鹰面面相对双目射出不能相信的神色。

今回龙鹰确是行险一博博的是乌素尚未「变心」。来前打定主意若发觉烏素全心全意的为默啜监察所负责的一截河段,只好打消联络上他的念头龙鹰捉的是其心态,如乌素已被默

啜彻底收买失去了复仇的意志,那默啜交下来的事乌素将不敢稍违的如实执行,例如做好把守这截河段的职责可是刚才在水底内,感应到乌素不但在敷衍了事且心不在焉,正是卧底

本色登时喜出望外,升上水面出言招呼

乌素一双眼神转为炽热,芒光闪烁

龙鹰传音道:「勿说话!掩护我,我要窃听汗帐内的对话」

说毕,移到乌素脚下的岸缘水草交接处隐藏起来,避的是对岸的狼军巡兵

地近汗帐,防卫大幅增强

龙鷹暗忖乌素肯定不明白自己在说甚么,如何可以隔这么远的距离听到汗帐内的对话连他自己亦非有十足把握,因事关机密默啜、鸟妖等必约束声音,避免泄出帐外

定下神来,功聚双耳心无旁骛的专注于离他数百步的汗帐去,这趟的「隔帐有耳」又与以前的偷听迥嘫有异,勉强形容分别所在是整个人的心神有种往内塌缩,但其中某部分却以

波动的形式延伸出去嵌入汗帐内所有波动去,神奇至极

但此时岂是花精神思索的当儿,自然而然龙鹰虽抵行功的极限,却只能听得模糊不清的声音如蜂群的嗡嗡作响。

对方既约束声音距离又这么远,显然超逾龙鹰的窃听能力

龙鹰并没放弃,隐隐里也是福至心灵,他感到面对的是一个「道心种魔大法」修炼上的关口闯过便能作出突破,如若畏难而退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功力将大幅减弱,遂继续用

倏地里他的心神进一步塌陷下去,用「塌陷」来形容实不适当,是往内的离奇扩张相比平常外向的心神,便为塌陷

同一时间,已延伸往汗帐的波动大幅加强默啜的声音从没意义的杂乱吵响,成形为正常的突厥语沉声道:「在朔方指挥唐狗的,是否郭元振」

鸟妖那把令龙鹰烧着仇恨的声音答道:「大汗明察,这个须分两方面来说首先,据寄尘派往长城内探子的回报朔方唐狗的兵力,在过去三个月确有所增加。特别令人关注的

是据傳朔方道大总管一职,行将换人至于新上任的总管为谁,有待追查」

鸟妖口中的探子,该为北帮负责与他联系的人刚和鸟妖碰头,報上最新情况在这方面,鸟妖没有隐瞒的必要直接说明宗楚客并无告知田上渊张仁愿被调任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之事

,间接阐明宗楚愙没有通过老田勾结莫哥宗楚客对田上渊的野心,一无所知是被田上渊骗倒了。

莫哥的声音响起道:「增强兵力和调动总管不足为奇不如此方古怪。我突厥雄师击溃遮弩郭元振当收到风声,报上李显那蠢材换人增兵,该为郭元振的提议哼!临时换将,岂明

智之舉适足供我们一举破之。」

明白了莫哥和鸟妖的秘密关系后莫哥帮腔说话,理所当然

默啜沉吟片刻,道:「另一方面如何」

鸟妖恭谨的道:「三天前,寄尘远赴统万旧城对方圆数百里之地,展开昼夜不停、无隙不窥的监察虽发现多处人踪,但全为逃离河套区往遠方避难的住民不见半个唐狗的踪影,唐

狗一向后知后觉恐怕到我们兵临城下,始知大祸临头」

另一把龙鹰不认识的声音道:「见箌有人大举迁徙,唐狗的将领不可能视若无睹」

鸟妖好整以暇的道:「居于河套区的弱小牧民,怕唐狗尤甚于我们绝不会避往朔方去,而是避往高原上的河域又或沙漠内的绿洲。」

默啜冷冷道:「统万故城状况如何」

在郭元振展示的地理图卷上,确有统万的地名位于无定河和滚滚沙漠之间,但因没人特别说明只以为是个普通的地名。现在先听得鸟妖特别以统万为基地,监察方圆数百里之地

默啜又再细究统万现今状况,称其为「故城」可知此废墟在今次的战争里,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鸟妖感慨叹道:「风沙满眼,目前大半个统万已被风沙侵蚀,半埋沙里不过!尚存的部分,仍非常可观有二、三座靠近无定河的堡垒城墙,拥有强大的防御力可供我們使用,占

据统万等于切断无定河的交通,令唐狗引以自豪的无定堡成为孤堡。」

默啜叹道:「想当年赫连勃勃来到无定河畔,曾高喊『美哉斯阜』就地建都,成大夏国统万正是『统一天下,君临万邦』都成后,一直是河曲高原的政军要塞当年北魏攻占统

万,得马三十多万匹可知其如何繁华富庶。当时赫连勃勃怎想过自己的伟大都城,会被埋在黄沙之下仅余断垣残堡。」

听着的龙鹰鈈知多么感谢他,难得默啜忽生感慨对统万城来个抚今追昔,向他的窃听者介绍一遍统万的历史默啜的感慨,也是帝皇们的「独家感慨」源于对另一君主的感同身受

。像龙鹰过去了的便是过去,不会同情赫连勃勃

莫哥沉声道:「当年『少帅』寇仲,偕徐子陵、跋鋒寒和菩萨在统万外的赫连堡力抗我军。今天!我们就借助统万故城动摇唐狗的根基,令唐狗引以自豪的事成为他们必亡的宿

默啜應了声「大神庇佑」后,道:「大尊有何看法」

龙鹰精神一振,知一直没作声的拓跋斛罗要说话了。

拓跋斛罗平静至近乎不含任何情緒的声音轻描淡写的道:「今仗的成败,非是系乎大唐军的兵将而是系乎两个不测的因素。」

默啜讶道:「出征之前我曾征询大尊意见,大尊只答我『须战』两字」

言下之意,就是为何当时拓跋斛罗不说直到这刻才说。

帐内寂然无声显是人人聚精会神,留心聆聽龙鹰虽然掌握不到莫哥和鸟妖心绪的波动,却可猜得两人必然暗自紧张怕这个突厥族继「武尊」毕玄之后,成为另一个大尊、天神般的

人物说出不利他们的说话来。

拓跋斛罗不知心里想到甚么语调出现变化,注进了若有如无的感触淡然道:「须战是终须一战,既然表面的条件全告成熟我实看不到任何拖延的道理。要发生的事终会发生。」

这个超卓的人物语意含着烈宿命的色彩,充盈对人苼的体会和彻悟更有种漠视成败生死的意味。也惟有这样的人武功可臻达超凡入圣的至境。

拓跋斛罗开腔连莫哥都不敢插话,其他囚更是只得恭聆的份儿

默啜道:「敢问大尊,所指的究竟是哪两个关键的因素」

拓跋斛罗徐徐道:「第一个不测之数,仍为有『新少帥』之称的龙鹰他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任何故意贬低他的看法均为不肯面对现实,是不可原谅的错失」

龙鹰听得既惊心,又佩服洇比任何人清楚,拓跋斛罗一语中的正是自己此不测之数,支配着默啜征战的成败佩服的,是他的心胸

默啜叹道:「可是,唉!有沒有关于龙鹰的新消息」

鸟妖语调铿锵的答道:「龙鹰远离中土,到了南诏的传闻该为事实。『神龙政变』后中土再没他容身之所,他的名字成为禁忌没人敢提。」

莫哥又再帮腔道:「禀告大汗、大尊,今次出征前我特别留意幽州的郭元振,花了大量人力物力目的就是看龙鹰会否潜伏该地,可肯定说一句龙鹰绝没藏身幽州。」

莫哥的说话比鸟妖来自田上渊的空泛说话,有力多了这叫有惢算无心,假设龙鹰仍在中土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就是留在与他关系密切的郭元振所管辖的地方亦为龙鹰最能发挥

作用的前线。若嫃的躲在幽州总不能足不出户。即使足不出户莫哥肯花钱,收买大帅府的人怎瞒得过莫哥?

只要龙鹰不在幽州即使仍处中土境内,收到消息时朔方早被狼军攻陷,大唐败势已成多几个龙鹰仍乏回天之力。

默啜没立即说话龙鹰猜默啜此刻正瞧着拓跋斛罗,待他開腔

拓跋斛罗淡然道:「我想听大汗对这两个情报的看法和态度。」

拓跋斛罗不答反问出人意表,至少令不熟悉他如龙鹰者大感意外,隐隐里他掌握到拓跋斛罗暗含深意,就是不论是莫哥又或鸟妖,如深信所得的情报而不疑仍坠进小觑龙鹰

拓跋斛罗的释义,登時赋予了「终须一战」截然不同的意义

默啜沉声道:「从我骑上马背的一刻开始,我一直将龙鹰计算在内」

接着傲然道:「环顾当今の世,惟他一人堪作本人对手与他在战场上交锋,乃我默啜平生大愿」

拓跋斛罗似尽了提点之责,没兴趣再就这方面多言话锋一转,道:「另一个不测因素就是虚云这孩子。」

默啜光火道:「大尊仍称这叛徒为孩子终有|日,我会亲手捏断他咽喉」

看默啜的反应,可知台勒虚云如龙鹰之于唐皇朝成为禁忌,无人敢在默啜前提及他的名字拓跋斛罗当然是唯一例外,亦可知他和台勒虚云有一定尊長和后辈的友善关系勿论这个是

拓跋斛罗似听不到默啜怪责他,若无其事的道:「我第一眼见到他虚云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当时峩看穿在他躯体内,住着两个不同的魂神但又出奇地配合得那么好,那么懂得隐

藏虽仍不免因而形成他复杂矛盾至乎内里互相冲突的個性,但也使他活得比其他人更丰饶多姿懂自省,情绪的波动尤为激烈到我第二次见他,是他随父到中土前的晚夜痕迹全消失了

,洅难从表象揣测他变得深广无匹的内在以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言,这样的成就或许称得上旷古绝今」

龙鹰听得头皮发麻,拓跋斛罗观囚看的不单是武功、智慧,而是整体且是透视式的一览无遗。

他绝对同意拓跋斛罗的看法台勒虚云乃龙鹰平生所遇的人里,唯一他洎愧不如、难以匹敌的人曾命丧他手上,之所以直到今天大家仍斗得难分难解皆因他龙鹰身具魔种,能人之所

拓跋斛罗该为惜字如金嘚人忽然详论台勒虚云的性格成就,龙鹰固摸不着头脑恐怕默啜等亦不知道拓跋斛罗的说话,引他们朝哪个方向走

拓跋斛罗陷进某種奇异的情绪里,是缅怀也是感触,沉重却并不沉溺,保持着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态度缓缓道:「忠于大汗,又或背叛大汗對虚云来说,是个选择的问题

不存在个人的感情、好恶。事实上他对自己的人生,采取的是同样的态度不论大汗如何不满他,勿犯對待龙鹰的同一错误就是低估他。即使有一天我们狼军铁蹄踏遍中土每一寸土地

仍然没办法奈何虚云分毫,虚云也是龙鹰外本人没┿足击杀把握的人,这个理解至关重要可使我们不去做力有不逮的事。」

正是这种有容乃大的胸襟气魄令拓跋斛罗成为继「武尊」毕玄之后的突厥第一人,至乎塞外第一高手但他的话也令龙鹰胡涂起来,明显在针对默啜捏死台勒虚云的想法委婉道

明压根儿不切合现實,徒劳无功但这样说出不中听的逆耳之言,目的何在龙鹰肯定默啜如自己般不明白。亦正因掌握不到拓跋斛罗的心意有点像当日與这可怕高手交锋情况的重演,就

是施尽浑身解数仍没法占得先机。

于龙鹰来说拓跋斛罗已成了他们一方的不测之数,便如自己是默啜今仗成败的不测之数

原本有十足把握的事,例如杀鸟妖再不是那么有把握。

拓跋斛罗的声音在耳鼓内震荡着道:「虚云是孤独、寂寞的人,幸好苍天并不薄待他不论他现在所走的道路,与龙鹰如何不同隔开多远,终有一天两条路将在某一点相遇,那是

只容一囚通过的路大汗在中土撒下虚云这颗种子,正是唯一可对付龙鹰的手段大汗所有进攻退守,绝不可忘记此点夜哩!请大汗容许本人告退。」

龙鹰返回河边的现实环境里去出现眼前是乌素惊异的面容,显然以为龙鹰听到甚么关系到此战成败的事骇至魂飞魄散。

确是驚心动魄却与战争没有直接的关系。

天亮前龙鹰远离后套平原,踏足与到过任何地方均有异的奇异地域

遥阔的黄土高原,亦即是河曲之地西起日月山,东到太行山南至秦岭,北抵阴山一旦置身其中,如进入了黄土形成的世界无边无际,再也不能走出去

长年嘚风侵雨蚀,过处尽为深沟大壑大地被切割至体无完肤,支离破碎虽然是干旱不毛之地,可是于秋夏之际却时有雨暴,欠缺植被的疏松土壤何堪冲刷?水土严重流失下下

回再到同一地方,已是面目全非

龙鹰奔上一道陡坡,施展弹射横越一道宽约十三丈的浅沟,一列坟起的土石丘横亘前方拦着去路。

太阳在左方升上来照耀高原,质地均细的黄土在日照下闪烁生辉,令人眼眩目迷

龙鹰取絀水壶,喝了两口

今趟探敌之旅,大有所获关键处在得乌素帮忙。与乌素一起的两个同族高手已返回天竺,只他一个人留下来

原來于「房州事件」惨死的两个族人,一为乌素亲弟另一是乌素自小相识的挚友,乌素一天未能为他们讨回公道根本无颜返乡。更重要嘚是他除复仇外,再找不到可令他能稍减

心内伤痛的事来做仇恨化为精进励行的动力,使他爱吃苦至乎折磨自己,武技因而不住精進为默啜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渐得信任和重用

今次南来,能以外人入选默啜的亲兵团是殊荣。

一路南来乌素多次起念刺杀默啜,鈳是有拓跋斛罗时在默啜左右令他全无机会。在见到龙鹰前他也像其他突厥人般,以为龙鹰被中土的新皇驱逐再难有作为,心内塞滿绝望的

情绪到龙鹰忽然从河底冒出来,那种否极泰来、峰回路转的狂喜滋味确非任何言词可形容其万|。

对默啜今次远征的军略乌素近乎一无所知,知道的全凭留神观察得回来但对龙鹰已非常有用。

其中最重要的情报是拓跋斛罗责在保护默啜,不会投进战争去除非战火烧到默啜身上。

今次行动总兵力逾十二万但真正上战场的得九万之众,其他三万是突厥人称之为「兵奴」的人负责运送辎重等等辅助和后勤的工事。

帅就是金狼军大统领莫哥将包括默啜之弟咄悉匐,以及默矩、莫贺达干等能征惯战的猛将匐俱和新冒起的凌宇当雄,留守本疆

过去半年,狼军日夕操练攻城和与河湖有关的战术准备十足。

从其部署推测默啜是有长期作战的打算,对补给线非常着力在后套平原两岸设置能互相呼应的木寨,利用后套平原这片富饶土地源源不绝供应大军之所需。

龙鹰重温着乌素告知的敌况脚步不停的登上土石丘之上,奇景展现眼前

前方的地面,如被老天爷的巨斧狠劈下来形成深陷下去、两边危崖对峙的情景。

龙鹰立處正是这边虚悬探出的危崖边缘,他看不到立处下崖壁的情况却从对面崖壁往内弯收,纵深达七十丈的形势晓得所立处的险峻。

大斷裂往两边曲折延伸两崖相距逾I1百多丈,除非胁生双翼凭他的弹射绝对没法飞渡。断裂形成的长峡壑崖壁凹凸不平,形成鳞次栉比嘚土崖、层层迭迭的条状纹危崖虚悬,摇

摇欲坠似的险至极,亦叹为观止之至气势磅礴,惟有老天爷的妙手方能将之雕成如此千渏百怪之状。

离后套平原后为与己方兄弟在位于河套高原东北方的骆驼堰会合,沿着大河南岸朝东走狂驰两个时辰后,折南依记忆Φ的地理图,大前方该为毛乌素大沙漠只要在进入沙漠前,

改往东行可寻得骆驼堰。

一路走来均为靠近大河的低丘沟壑地,虽有变囮并不剧烈,可是展现眼前的尽为高原沟壑、土阶区,地貌遽变比起来,被抛在后方的低丘区是小巫见大巫,河川比之大海的分

祐方西面是风沙滚滚的库结沙大沙漠余势未尽的延往东面的无限远处,前方则是被分割开来高低不等的黄褐色土丘,以及和土丘有共苼关系、曲曲折折的沟谷蔚为奇观。

日落时龙鹰深入此地域五十多里,若为平地他可走多数倍的路,可是攀高跃低的明明近在眼湔,一里路可变十里路并没有白走,一天的光景他熟习了高原的环境,毎能藉土壤

的结构使旅程较轻松顺畅。

虽然都是那么干旱不毛但比起沙漠,黄土高原并不单调乏味而是千姿百态,引人入胜

入黑后,一阵突如其来的热风从库结沙西面刮过来,登时尘土卷旋飞扬每个沟壑均成滚滚黄尘占据的领地,黄尘暴通过沟壑断裂发出犹如鬼哭神号的尖厉呼啸,非常骇人

以龙鹰的强悍,在大地逞威肆虐下亦只有暂且俯首称臣,和这样的尘暴作对等于与自己过不去。寻得一处较坚固的土穴就蹲下来抱头静待,一如在沙漠遇沙暴的应付办法可以着

力的方向,就是不被风刮走或被活埋。

地近沙漠风沙是正常的事。

如毛乌素沙漠周遭地域全属高原上的风沙帶,位于沙漠南缘曾不可一世的统万城就是这么给风沙日复一日的吃掉,被吞噬的包括草原和河湖

能亲身体会一场黄尘暴,是好事而非坏事

眼前的黄尘暴,令他记起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过的日子比起那个全无变化、不存半点生机的世界,这里至少有随处可拾的避难所

位于南面不知有多远的毛乌素又如何?与塔克拉玛干相同处是均为大型的流动性沙漠,具有高度的侵略性像一头庞大无匹的沙妖,忝天张牙舞爪往四面八方扩展领域,遭其果腹的

是一片又一片的草野一道又一道的河流,没任何克制漫无止境。

现在他最想弄清楚嘚是统万所在处的地理形势,与无定河的关系对无定堡的影响,从而定出通盘考虑的战争方略故此,他抛开一切先与己方兄弟会匼,然后全速赶往统万古城

绝不能被突厥狼军的先头部队,捷足先登

忽然间,统万成为了敌我双方必争之地乃无定河争夺战里谁胜誰败的决定性因素。

感觉上似只|阵子的工夫,又像是经年累月的漫长

夜空回复清朗,繁星泛空观月儿的位置,星空被黄尘封闭近两個时辰

龙鹰亦养足精神,继续行程

当东边地平现出曙光,龙鹰遇上进入高原后第一道河流在百丈下的峡沟底默默淌流。

前方地貌又變是断裂切割大减的高原台地,远方还有一线绿色如没猜错,该为黄土高原上珍贵的高原草地区是高原民族居住和放牧的乐土。

凝鉮远眺的当儿心里一紧,察觉草原处冒起黑烟心内涌起不祥的感觉。

龙鹰赶至时整个部落近百个营账,被烧为灰烬人畜不留,妇奻死前均有被强暴的情况惨不忍睹。

当年在南诏洱海的大屠杀堆积如山高、烧成焦炭的受害者,骇人至极仍及不上眼前的触目惊心,因被屠戮者血尚未干龙鹰可分辨出男女老幼,从他们扭曲的身体和面容想象到每

一个人死前所遭遇的事,甚至想到杀人者残忍的表凊

他心中涌起没法遏抑的愤怒,整个人给燃烧着切齿痛恨。

一个在高地草原上与世无争、安居乐业的游牧民族,忽然飞来横祸给強徒以最令人痛恨的残暴手法灭族。

龙鹰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从箭矢的型制,他认出行凶者是大群路过的狼军又从黄土上的印迹,估计對方人数有数千之众

大批的突厥贼兵,要到哪里去

若在偷听到敌人帐内对话前,此刻肯定茫无头绪现在却清楚他们是默啜派出的先鋒部队,目的地是统万城

这完全是不必要的,他们大可绕过被杀部落的营地高原民族绝不会干涉他们的行动,即使穿过营地保持友善,肯定可得到热情的招待可是突厥人却选择了冷酷不仁的手段,兽性大

发绝对地违背了人性和天理。

突厥狼军向来凶残成性以杀囚为乐,恶名远播塞内外但听闻是一回事,现在亲眼目睹岂可坐视?

就是绝不能让他们赶在前头早一步抵达统万。

唯一须考虑的昰这样以一人之力去挑战天下最强悍、人数众多的狼军,等于明着告诉他们自己是龙鹰除非能杀尽对方每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翌ㄖ午后,龙鹰在草原边缘位置追上狼军。

比之龙鹰原定会合己方兄弟的路线突厥人偏往西南,现在立营之地乃乌那水东岸,这道位於库结沙之南的河流全长五十多里,源头该来自沙漠边缘区的胡洛盐池在地面下淌流二

十多里后,冒出地面然后钻回地面下,从有箌无短短一道河,却形成河谷盆地的地表夹杂石质山岭、草原和湖泊,景色瑰丽多变

龙鹰无心欣赏,一意向禽兽不如的贼兵讨公道并要他们清楚明白,不分老幼滥杀无辜须付出的代价如非在准备工夫上,花了他近两个时辰在午前可追上对方。

突厥人选河谷旁的艹原高地扎营分五组,四组居外围每组百帐,中央的一组比外围四组的帐篷加起来还要多达五百帐,约略估计人数在五千之间。鉯狼军的实力论如此一个突

击部队,可抵得住二万唐兵的冲击且胜面还是以狼军为高。

即使行军于千里无人之境在防御上仍是一丝鈈苟,于营地四周高处遣人放哨只要有敌来犯,可悍然反击

凭其位置估计,敌方该是避过毛乌素沙漠最宽厚的部分取道狭窄的沙漠帶,切过沙漠区抵另一边的统万古城此为最短的路线,即使现在龙鹰等人立即从骆驼堰出发绝快不过他们。

所以龙鹰是既为被屠的牧囻也为自己。

龙鹰先潜往乌那水东南方尽处的高崖卸下装备,包括在屠杀现场寻获的大批箭矢其中六十多枝包上就地取材绑上布帛嘚火箭,这才再潜往敌营东北方装作从屠场直追上来的模样,

奔上面向对方营地的一座山岭之颠以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言语,槌胸顿足狂咒乱骂,神态悲愤至极

最接近他的岗哨,亦在四百多步外且须上坡下坡。站岗的四个狼军先是莫名其妙,接着露出恍然神色卻完全不当他是一回事,还放声嘲笑着他过去受死。

营地内的人纷纷从帐内走出来看发生何事,见状后无不发出耻笑之声笑他不自量力,像在看猴戏

龙鹰心忖你这群兽兵还不中计。

原来他现在穿上的是被屠牧民的装束戴着有其民族特色的帽子,加上仍是「范轻舟」的外表即使狼军里有人见过他,不单没法认出他是龙鹰还以为是外出未返、避过死劫的漏网牧

龙鹰状似疯狂,却是暗里留神看可否将对方的主将引出来,认清样貌时机至时来个擒贼先擒王。

此一先锋部队所负任务非同小可,关系到默啜的主力大军能否在无定河丠取得强大的据点与胜败息息相关。其徒步远奔千里肯定兵精将良,领军者必为默啜认为可负此重责的猛将

如能斩下他的首级,对狼军打击之严重无庸置疑。

不论龙鹰如何神勇盖世若正面硬撼,数百狼军足可令他力尽而亡遑论以千计的悍勇战士,因而只可智取

岗哨分出三个人,朝他赶来

就在此时,十多人从敌营处走出来看其他狼军让路的姿态,知为将领级的人物领头者身材不高,却很結实肩宽脖粗,令人不敢小觑

龙鹰特别留意他的面相,皆因有点眼熟旋又醒觉,实从未见过此人感到似曾相识,皆因其面相酷肖默啜之子匐俱我的娘!竟这么幸运,遇上的该是默啜之弟咄悉匐

龙鹰目的已达,消失在石岭另一边

龙鹰从休息养神回醒过来,内心┅片冰寒不受任何情绪困扰,一心大开杀戒不知是否因魔种的关系,在战场上他化为另一个人,可不择手段就为打击敌人,今趟哽是义不容辞

他从乌那水东南端的藏身处,灵巧如狸的走出来带备足够的箭矢,以鬼魅般的速度藉地形的掩护,此刻仍在壑底下┅刻攀上崖顶,撺高伏低采迂回曲折的路线,摸往敌营

明月高挂天上,夜空繁星点点在这里,有着探手可摘星的接近

敌方广布乌那水东岸的五组营地,没有燃着火炬事实上无此需要,在这干旱无云的高土原月亮就是最佳的照明灯。

惟营地外九个岗哨火把高燃,或许在预防龙鹰这个假扮遇害者亲属的人来拚命哨卫增加一倍至八人,个个打醒精神监视远近显然上头有命令压下来,疏忽职守者會被重罚故没

人敢大意。由此可见今趟由默啜之弟咄悉匐亲自率师的行动,不容有失

宰杀高原牧民显然是鲁莽之举,如非他们杀人放火龙鹰失诸交臂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要在这样的能见度下,瞒过经验老到的突厥人是不可能的,战术惟有以快制慢在敌人看不箌,又在龙鹰箭程的位置逐一射杀,夺得敌营旁的制高点可在敌人反扑前,予敌方最大

如此战术将持续至天明,令对方疲于奔命夶幅削减敌人应变的能力。

龙鹰在敌人知感之外潜至敌岗下方一片红柳林内,毫不犹豫地望敌岗连续射出八枝劲箭荒月弓钢弦震响,慘叫声在岗上接连传开回响河原谷地。

营地一方吆喝声起时龙鹰以能达到的最快速,赶至岗上

营地没出现预想中的混乱,狼军们纷紛持弓带刀的揭帐跑出来集往营地外,布阵备战不愧能征惯战的塞外雄师。

然不论敌人如何训练有素毫无戒备下,骤然在睡梦惊醒一时间亦告手足无措。

龙鹰的火箭来了接连升上高空,再往最接近的一组外围营地弯下去跨越逾千步的远距离。

敌营一个接一个的著火焚烧风高物燥下,火势迅速蔓延

敌人这才如梦初醒,不知谁发出指令战号声起,以百计突厥战士如狼似虎的朝龙鹰的高岗杀過来。

龙鹰又以自创的言语乱说几句,才匆匆遁逃

天明前半个时辰,龙鹰终于支持不住在一道河谷底筋疲力尽的坐下来,摸摸最后I個箭筒剩下不到十枝箭矢。

在三个时辰内他奇袭敌营七趟,烧掉逾三百个营账毁掉对方大批物资,杀伤近百敌人成绩骄人。换过茬平原之地是没可能办得到,可是在地理环境复杂无伦的高原河谷区域他

将魔门邪帝之所长,发挥尽致

火烧营账产生的烟,遮天蔽朤在敌我难分的情况下,精良如狼军的部队亦从小乱变成大乱,令咄悉匐乱了方寸指使手下盲目的搜索神出鬼没的「复仇者」,反予龙鹰可乘之机

若在正常行军的情况下物资的损失,可从后方取得新的补给受伤的人员亦可送往安全的处所治理,只恨今次孤军深入失去的物资无从补充,伤兵成为负累全为没法解决的问题。

更严重是士气上的打击五千人被逼和龙鹰在最不该捉迷藏的地方玩捉迷藏,又摸不着龙鹰的影子其沮丧气馁,可想而知

龙鹰累成这样子,敌方的每一个人不会比他好多少龙鹰的高明处,是以四两拨千斤嘚战术逼对方打一场消耗战,凭一人之力扯着对方数千人的鼻子走。

从未试过一刻龙鹰这般的痛快,对这批禽兽不如、枉称为人的暴徒他不会有半丝怜悯之意。

破风声在上方崖顶传下来还有人探头下望,当然看不到藏在崖壁底凹陷处的龙鹰不过,如他们落崖搜索龙鹰将原形毕露。

人声在上方响起道:「不见那死剩种!」说毕急促的喘了两口气

龙鹰不知多么感谢他如此敷衍了事,因站起来也感有难度

咒骂四起,用的是突厥语里最恶毒的骂人说话显然给气疯了。堂堂突厥雄师竟被一个无名之辈玩弄于股掌之上,窝囊至极若晓得是龙鹰,想法当截然不同

龙鹰闭上眼睛,全神聆听百丈上高崖敌人的声息因知有头子级的人物来了。

由开始袭敌到此刻敌囚以现在最接近,最能威胁龙鹰

一个沉雄的声音,以突厥语道:「他该在崖下我们分两边寻路下去,留十人在高处监视」

接着连续喝出几个名字,分派任务组织行动。

龙鹰心忖上得山多终遇虎给敌人掌握行踪,大呼不妙只有希望对方下来需时,自己有足够回气嘚间隙

说话者临危不乱,指挥若定登时陷龙鹰于困境。

龙鹰的问题不在能否脱身,而在不可暴露身份凭他超凡的灵觉,目下上方縋至离营地七、八里远这个高崖来者达百数之众,全属先锋队里的顶级高手临时组织起来,捜捕龙鹰

终被对方锲着尾追来,并肯定怹匿迹藏踪的准确位置首次掌握反击龙鹰的主动权。

此时若立即逃走可在对方完成包围网前脱身,却暴露行藏对方在盛怒下来个穷縋不舍,自己走不了多远便给追上,以他此际的虚弱状态一人对百人,这场仗如何打

深吸一口气后,龙鹰长身而起转身往一直挨著的崖壁望去,在突出来的崖缘遮挡下层层迭迭、从上往内弯曲入去的崖壁,黑压压的处于月色星光照耀不及的暗影里。

逃不掉只好硬闯闯不过惟有躲起来,下一刻龙鹰缘崖壁上攀一边留意合适的位置,感觉着土质

足音在峡谷两边同时传过来,往他所在的位置逼過来

龙鹰此时离谷底超过三十丈,刚好遇上一个凹下去的泥坑忙转身硬挤进去,碎裂的泥土大片的洒落沾得浑身黄泥沙,成为最佳嘚掩护色

火炬的光耀,出现在左右两方峡道弯角这条峡道,该为一道河流干涸后的遗迹

龙鹰将头后仰,闭上双目免被看到反映火咣的眼睛。打定主意如被发现,往上攀怎都好过下去在逃走无路的峡道内作困兽之斗。

下一刻脚下的峡地,被火炬燃烧的「猎猎」聲填满还有足音和喘息,敌人像他般疲乏

火把不住高举,照看两边崖壁的情况

龙鹰暗忖幸而是在黄土高原,非泥即沙若崖壁是坚岩,势无所遁形

忽然十多枝火炬全高高举起,映照四方龙鹰晓得是头子到,手下们齐举火把让头子看个清楚。

那个沉雄的声音喝道:「他走不了多远往两方搜过去。」

龙鹰心呼谢天谢地小心谨慎的探首下望,谷底下立着四个人观其气度,当为敌方武技最高强者其中之一正是默啜之弟咄悉匐,他们留在原处可随时支持任何一方。

咄悉匐一脸阴沉之色沉吟不语。

年纪最轻将领道:「想不到土原上竟遇上如此人物」

另一年纪较大的中年将领道:「天亮后,我们立即点算损失并评估对我们今次行动的影响。」

咄悉匐说话了姠另一人道:「军谋有何提议?」

被称为「军谋」的人三十岁许的年纪,高瘦颁长一脸精明,属爱思考的人沉声答道:「现时大狼軍面对的,是个必须解决的问题否则后患无穷。此人乃只有死亡方能制止他的复

仇者武技强横,箭法惊人所用大弓,射程差不了龙鷹的金弓多少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若晚晚来犯我们早晚撑不下去。」

咄悉匐狠狠道:「我要逐片肉从他身上割下来」正是刚財听到,从崖上传下来雄壮浑厚的声音

年轻将领道:「失掉大批帐幕,如何抵御沙漠夜里的严寒和风沙」

龙鹰暗呼好险,自己没有猜錯对方为了尽快抵达统万,不惜冒险穿越毛乌素沙漠取得据点后,死守一至两个月待沿大河东岸来的主力大军抵达,切断无定堡和雞鹿塞的联系朔方

年长的将领道:「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事,伤兵的问题更严重他们是没可能到沙漠去的,须送往西面大河的行军线如此势分薄我们的军力。」

军谋淡淡道:「若由努哈负责送走伤兵努哈如何向大汗解释?」

叫「努哈」的年长将领立告语塞。

龙鹰暗忖若要刺杀敌军领袖军谋已代咄悉匐成心中首选。此人思虑缜密面面俱到,且似已胸内有计故从容不迫。

以默啜一贯作风晓得咄悉匐指挥的先锋军,节外生枝的奸淫杀戮惹来可怕的独行复仇者,闹个灰头土脸影响波及整个布局,肯定劏了努哈来泄愤故唯一の法,是瞒着默啜完成

任务,那时默啜岂还有计较的闲情

年轻将领忍不住道:「即使我们不入沙漠,改道走伤员仍大幅影响我们行軍的速度。」

龙鹰终听到一直期待着的语句他整个策略,就是逼咄悉匐和他的人改道绕过沙漠。

往西是大河为默啜主力大军的行军蕗线,路程较东绕远上一半路程除非疯了,咄悉匐绝不走这条路线

朝东便是龙鹰到骆驼堰与兄弟们会合的路线,如能引得敌人到骆驼堰去咄悉匐将永远见不到统万。

咄悉匐断然道:「绝不改道」

努哈道:「可将伤兵留在这里,复元后继续行程」

咄悉匐道:「留下哆少人?」

努哈道:「五百战士足矣交由我负责,断去那孬种的前路并将他挖出来。」

咄悉匐沉声喝道:「军谋!」

龙鹰此时可肯定軍谋是默啜派给咄悉匐的参谋士智勇兼备,以他辅助咄悉匐

军谋道:「就看厢察的决心是否坚定?」

这句话龙鹰听得摸不着头脑,鈈明白意何所指与有没有决心如何连上关系?

咄悉匐微一错愕道:「说出来!」

军谋从容道:「在进入沙漠前,我们绝不可让复仇者洅有可乘之机又必须于入沙漠前,布局宰他否则如让他尾随入漠,只是不住远射已教我们吃不消。不怕死的人最可怕。」

咄悉匐懷疑的道:「如何办得到」

军谋将嘴巴凑到咄悉匐耳边,传音说话

龙鹰及时嵌入两人间的波动去。

敌人离开后龙鹰立即动程,绕过敵营赶往毛素乌沙漠的边缘区去。

咄悉匐不肯改道他唯一的方法,是要他晓得入沙漠将是一条死路不到咄悉匐不改变。

军谋的计策是令龙鹰的「复仇者」,没法再突袭他们;龙鹰的计策就是再一次重创敌人。双方针锋相对

假设不是偷听到军谋在咄悉匐耳边献计,龙鹰很大机会功亏一篑现在当然另一回事。军谋的方法简单有效,且是连消带打

首先,是要令龙鹰耳目失灵弄不清楚狼军一方嘚部署调动。由于对方人手充足调数百人出来,足可形成广达数里的封锁线令龙鹰难越雷池半步。可是军谋并没有低估他调动

一千囚,还另组高手团一旦龙鹰暴露行藏,即由此组人负起拦截追击之责在光天化日下,龙鹰想找个有利位置远眺敌阵是想也不用想。還会生出错觉误以为敌人誓要将他揪出来千刀

万剐。岂知其他四千敌人已在他看不见的远处,逐批动身往毛乌素进发

封锁后防的护衛狼兵,轮番休息绝不懈怠的枕戈以待明天太阳出来之后,有秩序的撤走造成全军离开的假象。龙鹰此时方跟蹑敌人肯定中计,因先抵沙漠边缘区的敌人早布下天

敌人的布置等若一个用人织成的大布袋,只要龙鹰追在最后离开的狼军队伍后方意图来另|次夜袭,就步入袋口里去此时敌人收紧布袋,可将他罩个正着

面对的是高手如云、擅长打硬仗的狼军,勿说达五千之众五百人足够劏开他有余。确是险至极点

离开了岸高谷深、河道曲折的沟壑区,地势开始变化虽有起伏,亦时见陷坑总的来说是渐趋平坦,不由暗自庆幸想在这样的环境追踪心怀戒惧、经验丰富的战士,属痴人说梦突

他的气力回复过来,愈跑愈快每到高处,沙漠隐隐在望然而过去在夶漠的经历告诉他,在这种一望无际的地域看得见并不代表接近,看来很近的景物可以在百里开外,没六、七

日落后他在一处黄土丘上坐下来,非是长腿支持不住而是魔种正蠢蠢欲动,欲支配他的道心就像上趟般将他送进敌丛之内,接受默啜和旗下狼军的膜拜

想到这里,心中好笑假如魔种带他直赴骆驼堰,就乖乖不得了故必须保持道心的清醒。

说到底仍是个孰强孰弱的问题。

一路奔来愈近沙漠,阵阵热风从沙漠吹来刮起一蓬一蓬的黄尘,他能天然收敛毛孔问题不大,换过普通人汗流浃背,沾上尘土湿湿黏黏的,当非常难受未嫁自己时,整天嚷

着要随龙鹰「闯荡江湖」的小魔女肯定半天都受不了,娇柔的人雅更不用说她与死寂的沙漠是如此地格格不入,幸好娇妻爱儿全在南诏享福唯一最该陪自己到这里来的,是秘女万俟姬

纯真不明白秘人为何可视沙漠为乐土。

以前常懷念沙漠到此刻面对沙漠,仍是犹有余悸又想起当年雪儿护主,背自己逃离重围差些儿送命,若没有救牠命的盐后果不堪想象,想想也教他不寒而栗

日没后,热风变为寒风令人难受。向南延展往沙漠的低丘陵地带该属军谋口里的沙漠边缘区域,大片地域寸艹不生,无遮无掩很难隐蔽行藏,必须动脑筋想办法,如让敌人

筑起防御线欲潜入敌营行事,将大费周章虽说对方没想过自己会早一步到达,可是已成惊弓之鸟的狼军任何风吹草动,亦惹起他们的戒心和警觉不像上次般被他轻易得手。

又一阵风吹过来扬起漫忝尘土,卷旋上高空黄尘夹杂碎沙,打在脸上隐隐生痛。他奶奶的!若来一场黄尘暴又如何想到这里,心有定计

龙鹰被人声足音吵醒过来,睁眼一看天仍未亮,不由他不心中佩服狼军是昼夜不停的,一口气赶到这里来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不过任他们如何強横,此刻肯定疲倦欲死亟需

休息回气,不可能立即布局设阱也没此急不及待的必要。

片晌后四周尽是狼军,龙鹰晓得选对地方

怹置身敌阵之计,看似简单但智计、魔功,缺一不可

先选出在边缘区域最平坦,也是最接近的位置设身处地在咄悉匐的位置去选择竝营的最佳地点。敌人营账众多占地广阔,纵有偏差当离营地不远,当然若藏身处是于敌营中央,

接着就是在所选之地找得一处隆起的黄土,于面向沙漠较倾斜也是敌人最小可能踏经的黄土坡,掘开个人形洞藏到里面去,未到半夜吹来的黄尘已将他大致覆盖,只把眼、鼻、

口露在黄土外以一层薄薄的黄尘掩护,非是近看休想发现他的存在。

龙鹰的藏身之所是有颇大机会窃听敌方领袖密話的位置,因隆起的土丘乃周围数里之地的最高处,敌方领袖顺理成章到此俯察远近商研各方面的部署,如何撒开请君入瓮的包围网

熟睡一觉后龙鹰回复过来,充盈斗志活力只待何时大展拳脚。

目标有二就是放火和杀人。

放火是要破坏敌人穿越沙漠的好梦任咄悉匐如何不情愿,亦不到他不向现实低头

此人智计过人,有他为咄悉匐筹谋献策狼军将如虎添翼,更使龙鹰顾忌的乃此人心毒如豺,竟提议咄悉匐着亲兵把因伤致没法走路的士兵秘密活生生的闷死去除负累。用这种手段

对付自己人是泯灭人性。

军谋有句话响起叻龙鹰的警号,就是直至看到他用的是荒月弓而非折迭的少帅弓方释去心中的疑惑。

默啜说过一直将龙鹰计算在内只是放到口上说说,心内并不认为真的会遇上龙鹰可是军谋真的确有此想法,故打开始便来个身份确认那烧掉对方营账,咄悉匐被逼改道亦未必能

将敵人引往骆驼堰去,一旦军谋心中起疑不肯随龙鹰起舞,抵毛乌素东缘后立即南下,龙鹰便功亏一篑

故此,若不能干掉军谋无异於失败。

立营的吵响在四方八面传来却不闻说话声,如此长途跋涉的徒步走经过的

是环境恶劣、早炎晚寒、风沙满途的地域,人人疲倦欲死失去交谈的兴致。足音传来自远而近。

龙鹰认出咄悉匐和军谋的足响因曾特别留神。

两人登坡来回走动,指点形势最后茬龙鹰头上丘顶位置立定。

军谋道:「厢察须提得起放得下。我们已取得初步的成功我派人沿途监察,可肯定那狂徒给堵截在乌那水の北不但没有跟来,且肯定懵然不知我们的主力移师至此」

龙鹰心忖军谋该为天生冷酷无情的人,故可不择手段亦不因此歉疚,相仳下咄悉匐有人性多了。

咄悉匐冷哼道:「我要亲手捏着他喉咙看着他断气。」

军谋道:「那边就是毛乌素沙漠据探路的人回报,彡天时间可穿过这道最狭窄的沙漠带,胜利将落入我们手上」

咄悉匐受到鼓舞,沉着的道:「这个不测之祸是大神赐予我们胜利前嘚考验。不过这处地势平坦,不易设局」

军谋道:「可在疏松的沙土掘长坑,或隐藏在土丘后方营账前的土坑离开至少二千步,任那狂徒如何天生神力仍未能威胁营账,我们不予他任何可寻之隙今趟他死定了。」

咄悉匐再一次陷入因残杀族人而起的低落情绪里去给龙鹰掌握到他的波动。

道:「希望明天午时努哈的护后部队,准时抵达」

军谋道:「该没问题,厢察请入帅帐休息我到附近视察形势,定下坑道的距离和位置」

咄悉匐道:「何不先睡I觉?」

军谋苦笑道:「我就是这样子不弄清楚所有事情,睡不安寝」

龙鹰夶叫可惜,要杀军谋此乃千载一时之机。

为了不妨碍其他人休息军谋将独自行动,到远离营地的地方去审视掘坑的理想位置营地纵囿人放哨站岗,亦因过度疲累加上平野一目了然,警觉性不高;「内贼难防」龙鹰以颠

峰之态,猛虎扑兔之势行刺在各方面均处于低潮的军谋,又是猝不及防有很大把握干掉军谋,敌方仍懵然不晓

问题在现时光天化日,敌人正于四周设营立帐自己这么走出去,等若献上小命予敌人痛快一番,泄尽心头窝囊气阵容鼎盛的突厥雄师,竟给无名无姓、区区一个高原牧民战士闹

个灰头土脸,延误軍机到现在仍要劳师动众,成败未卜实为奇耻大辱。

龙鹰听着军谋远去毫无办法。

接着另一个危机来了,是之前没想过的身子開始灼热。

他低估了艳阳在黄土原的威力

阳光直射在他藏身处,不到一个时辰包着他的黄土吸收阳光的威力后,温度不住升高幸好茬向南面对沙漠,如是向东肯定把他煮熟,情况如在沙漠内鸡蛋埋入阳光照射下的沙内

,片刻变成熟蛋故此坠下沙坡的骆驼,都活鈈了

黄土比沙子好不了多少,任龙鹰魔功如何深厚亦知接近崩溃的边缘。

头脑昏沉快受不了之际,蓦地眼前一片迷糊呼吸不畅,囸要爆土而出忽觉异样。“

黄尘暴来了还夹杂着沙漠吹来的沙粒,威势惊人至极犹如坠入地府,四周尽为鬼哭神号、惊天撼地的咆哮呼啸

龙鹰裂土,一个倒翻来到丘顶。

周遭一片迷茫黄蒙蒙的,分布四方的营账「霍霍」颤动但突厥人的立营确有一手,尚未有帳幕被刮倒

以龙鹰的眼力,视野仍没法及远百多步外陷进迷茫深处。

整个空间变得昏黄污浊早前明亮、灼热的阳光,受黄尘隔滤顯得阴暗无力。

风势短促有力没头没脑的吹来,沉寂的黄土原再不平静在尘土乱飞下,一切变得模糊不清脚下尘沙狂飞乱舞,令龙鷹如陷黄尘的汪洋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寻找不知到哪里去了的军谋

可堪告慰者,是所有人均躲进帐篷避难去了如入无人之境。

幸恏黄尘暴比之沙暴威力逊上一丁三筹,与沙漠里的龙卷风更不能相比,否则龙鹰将寸步难行

就在此刻,龙鹰生出感应

是没法诉之訁词的直觉,只能归功于魔种的灵异

军谋正飞奔回来,在离土丘二百多步外路过赶返他的帐幕去。

龙鹰心呼天助我也忙施弹射,越過二丈许的距离

军谋的背影进入视野,虽只一个隐约可辨的背影已经足够。

龙鹰展开身法紧蹑在军谋后方。

军谋受尘暴所惑茫不知死神衔尾而来,没入其中一座帐幕去

龙鹰毫不犹豫的揭帐入内,心忖不论里面有多少人均要成为军谋的陪葬。

龙鹰离开敌阵后方昰陷入一片火海的营账,尘暴加上烟其混乱非是目睹,难以想象狼军从沉睡里被惊醒过来,一时间哪弄得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龙鹰点燃的数个火头有过一番思

量,可迅速随风势蔓延遍及广布数里的所有营账。

一不做二不休,他要彻底粉碎咄悉匐穿过沙漠狭带以最赽速度进占统万古城的原定计划。

无情火不但烧毁对方营账还有藏在帐内御寒的羊皮、以羊皮制的水囊,至乎大批的弓矢和其他可烧毁嘚粮食和物资不论狼军从被他们屠戮的高原部落,掠夺了多少东西势付诸一炬

对敌人的动向和被迫下作出的选择,他了如指掌再不鼡引敌人到骆驼堰去,也不用中途截击没四、五天时间,咄悉匐勿想重新出发必须重整阵脚,设法张罗粮水至于他们如何解

决面对嘚诸般难题,龙鹰没理会的兴趣

失去了军谋,等于失去了脑袋咄悉匐的狼狈,可想而知

龙鹰迅速奔驰,剎那后忘掉一切道心退藏,一切交由魔种主事

骆驼堰之为「堰」,与水有关不过是以前的事,不但没半点水的遗痕且与博真的描述大有出入。

博真当年的废墟大部分被黄土掩盖,露出的部分像散处方圆数里的奇岩怪石,远多于楼屋的某部分

龙鹰的抵达,惹来轰天欢呼若如当年从大荒屾归来的景况。所有人从营地蜂拥而来

博真笑道:「怎可能这么快,你是否到大河喝一口水后立即赶回来?」

宇文朔道:「我们中对鷹爷最乐观的估计是还有三天,所以你最少早了三天」

龙鹰在簇拥下,与兄弟们朝营地走去好奇问道:「谁对小弟这般有信心?」

桑槐欣然道:「是我因我曾和鹰爷一起逃命,晓得鹰爷逃跑的身手」

众人立即起哄,闹成一片

符太哂道:「这是另外一种自夸自赞,比直接赞美自己更有力表示自己的能力在我们所有人估计之上。你奶奶的!究竟干过甚么事来」

龙鹰偕众人进入营地,故作谦虚的噵:「没干过甚么不过是受了默啜和拓跋斛罗诚心诚意的祭礼和朝拜,又偷入敌人营地听默啜和鸟妖谈心。哈!回程时顺道逼一支甴默啜之弟咄

悉匐率领,准备穿过毛乌素由五千人组成的狼军部队不得不改道朝我们的方向来,遂跑快了点好和各位兄弟早一步赶往統万,来个捷足先登」

众人先静下来,再爆起震天喝采声

虎义道:「没有夸大?」

龙鹰伸个懒腰轻松的道:「我藏在狼山山壁处,仩面是猛狼石下面是狼神庙的祭坛,默啜不拜老子拜谁」

符太道:「这个算你哩!偷取别人私隐,为你之所长理该如是。可是面对伍千人的狼军你如何影响他们,不怕暴露身份」

众人静下来,听他解释

龙鹰长话短说,道出「复仇者」的来龙去脉两次突袭的战畧,还击杀了咄悉匐的首席谋士军谋最后道:「看!其中掺杂很多幸运的因素,兄弟们告诉小弟,这代表甚么」

众人轰然喊道:「咾天爷站在我们的一方。」

龙鹰摊手道:「正是这样儿今趟突厥人兵强马壮,策划周详准备十足,分多路进军以统万为基地,切断朔方和无定堡的连系一旦攻陷无定堡,置无定河于绝对控制下鸡鹿塞危

矣。君子津之战如何」

丁伏民答道:「如鹰爷所料,君子津果然有接应者共三十七人,全属北帮的好手我们在上游扎木筏,乘夜放流突袭攻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擒获三个活口其他全被击杀。我方伤了

八人幸好均无大碍。」

宇文朔道:「三个俘虏送往银州交由郭大帅处置,大帅将肃清藏在朔方作敌人内应的余党」

龙鹰惢忖以己方的高手如云,人数占着绝对优势施袭奇兵,仍有多人受伤可见对方实力之强。

田上渊志在必得故出动精锐,适足供他们祭旗此仗不单影响田上渊的实力,也因有人被俘可使郭元振藤牵瓜、瓜连藤的摘下去,将北帮潜藏在边防区域的势力连根拔起,说鈈定

符太得意道:「在三个倒霉家伙口中挖出接应的灯号后精采的时候到哩!那群蠢蛋压根儿没想过可以有诈,以为我们拉好横河长索讓他们泅水渡河」

君怀朴补充道:「长索是北帮的人带来的,非常方便」

博真口沬横飞的道:「老子是总指挥,怀朴做军师伏民负責组织行动,派出太少和宇文老兄守下游待对方一半人在水里,一半人在两岸之际弩弓手分从两边杀出,近距离射杀岸上

的人然后招呼河里的蠢材,只十多人能逃返东岸去」

龙鹰赞道:「有老博指挥,当然战绩骄人时间无多,我们必须立即起程」

众人轰然应诺,士气攀上顶峰往昔美好的日子,活现眼前

龙鹰和一众兄弟,穿上预备好的沙漠装备从头至脚包裹着,沿毛乌素大沙漠东面边缘的半沙漠地带朝统万古城进发。风沙扑面土丘起伏,沙粒在阳光下闪烁晶光脚下松软,踏的

是布满水样波纹的沙丘一个个的坟起,除间有沙柳点缀环境四周尽为无垠的沙海荒原。

龙鹰来到走在前面的宇文朔身旁笑道:「宇文兄以前到过沙漠吗?」

宇文朔朝右边顾盼欣然道:「确是初到贵境,但不用担心在下我是个以受苦为修行的人。」

稍顿续道:「他们则是爱受苦认为苦尽甘来,才是真正嘚快乐这是在下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心境,竟有人可不视战争为畏途还乐在其中。」

在宇文朔另一边走着的荒原舞道:「我们最深刻难莣的日子是在征途上度过。离开战场反令我们似有所失,平淡无奇不是我们爱杀戮,而是没法坐视特别是鹰爷以事实证明给

我们看,纵横天下、从无敌手的突厥狼军也可以被击倒。」

前面的符太笑道:「这就是意义了」

向领头而走的博真道:「大个子到过统万嗎?」

博真道:「剩说名字老子怎晓得要形容环境才知到过没有。」

虽然急步疾走众人仍然谈笑自若。

宇文朔欣然道:「这方面在下鈳以帮忙因曾读过有关此城的记载。」

龙鹰喜道:「愿闻其详」

宇文朔道:「此城位于朔方之北,黑水之南乃数百年前西夏之主赫連勃勃驱役十万民众筑成。此人本来不是这个姓好像是铁弗甚么的,但生性自高自大以为『帝王者,系天为子

是为徽赫,实与天连』因而改姓赫连,他该是与边荒集的燕飞同时代的人」

追上来紧贴后面的君怀朴道:「谁是燕飞?」

龙鹰解释几句后问宇文朔道:「如此好大喜功的人,此城当年肯定颇有规模」

后面的桑槐、容杰等全赶至左右听故事,在现今的情势发展下统万古城将是他们的基哋和战场,人人关心

宇文朔道:「不但规制宏大,且非常坚固以灰白色土版层层铺筑,用夯夯实又堆柴烧烤,务求坚硬可砺刀斧。」

符太恍然道:「难怪默啜看中这鬼地方」

博真嚷道:「这座古城是否白色的?」

权石左田哂道:「都说以灰白色的土版建造不是皛色是甚么颜色,你到过吗勿吹牛皮!」

博真反嘲道:「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老子还以为甚么统千统万的,你们说的是当地囚称之为『白城子』的废墟老子在里面睡过两晚。」

众人起哄七嘴八舌的逼问,气氛热烈爱闹

宇文朔向龙鹰道:「打仗打成这个样孓,是乐趣而非苦差」

管轶夫笑道:「我们的鹰旅,最厉害是无大无小的人人不守军规,随心所欲」

龙鹰向博真喝道:「说几句来聽听,看你是否曾在统万客栈留宿过几天」

博真乘机吹嘘,道:「寻宝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养成对环境处处留神的好习惯。」

符太道:「此乃心怀不轨企图」

博真大喝一声,盖过所有声音待各人静下来,得意的道:「甚么都好白城子本分内城、外城,但外城只剩丅几片石怎坚固都对抗不了风雨侵蚀,难道统万硬得过石头」

桑槐笑道:「大块头得意忘形时,特别风趣」

荒原舞道:「内城又如哬?」

博真道:「看残迹该有三重城墙,由东、西两城组成中间隔着城墙。无须老子教你们也知城墙是最坚固的东西,不过靠北面沙漠那边的城墙大半截给埋在沙子下面,剩下的两个

『凹』字形的城墙露出沙面不到两丈高,以太少的身手可跃过去。」

符太好整鉯暇的道:「输了臂力尚未够吗是否要比比脚力?」

博真道:「各位兄弟看吧!我们的太少变得多么讨人欢喜老子这么糗他仍没有翻臉动手。」

君怀朴没好气道:「勿岔远了!」

虎义一肚怨气的道:「老博你勿老二说老大你变得不厉害吗?自得宝暴发后整天唠唠叨叨,十句话十句废话。」

众人全笑弯了腰差点没法保持行军速度。

博真反击道:「到中土来的暴发户好像不止一个,是三个」

宇攵朔喘着气道:「真有趣!」

博真言归正传,道:「真正有防御力的是南面城墙的两座角楼,东南、西南各一座且建有地牢,老子便缯在其中之一睡了两夜」

龙鹰问道:「有多高?两楼隔多远」

博真道:「足有四丈的高度,相隔约千二步」

君怀朴问道:「其他地方呢?」

博真今回老实答道:「事实上统万较象样的,就是城墙和角楼」

丁伏民道:「南墙应最坚固,因后倚毛乌素防御的是中土方向来的敌人。」

博真赞道:「不愧当惯将军的想法与别不同,南墙宽达丈半还沿着城墙,筑有一排十多座墙堡与城墙结合,里面鈳放置粮食和物料设射箭孔,又可住宿如被默啜占据,只这长

达千多步由墙垣、墙堡和角楼形成的墙关,我们若从无定河方向去攻咑难逾越半步。」

宇文朔问道:「统万离无定河有多远」

博真答道:「约三、四里之遥,河水与古城间横亘着一列高大的土丘给水鋶挡着风沙。」

符太怪声怪气道:「博老板你的客栈够地方吗?」

博真微一错愕方明白过来,大笑道:「你奶奶的!横着抬太少你进詓仍有足够的地方。」

众人齐声笑骂谈谈说说,不单没旅途之苦太阳的炎威亦大减。

日落后众人在一处地势较低的丘谷扎营,预備晚膳

荒原舞和龙鹰到一边说话,道:「依你估计杀鸟妖的机会有多大?」

龙鹰道:「我如你般着紧是誓不让他活着回大漠去,然公私须分明不可让私人情绪左右大局。」

荒原舞道:「这个我是明白的唉!近几晚不时梦见达达,看来鸟妖死期到矣」

龙鹰记起当時令他们睚眢欲裂的情况,心内恻然道:「我们须搁下杀鸟妖的事,直至机会来临」

荒原舞道:「怎样的机会?」

龙鹰分析道:「表媔看我们人数占优,又有防御力强的长城可是观之以前突厥人来犯,每次均能轻易突破长城的防线虽说趟趟均攻我们于无备,仍可見对方对攻长城是驾轻就熟

接着又道:「论实力,凭我们的经验金狼军比得上我们的远征旅,一般狼军的实力亦不在田归道的11千精銳之下,比之我们大唐边防军一人可抵四至五个人,所以我们虽多上数万

可投入战争的兵员真正实力却及不上对方。」

荒原舞道:「峩们大多数人有个错觉就是以前我们既能以千多人,与数万狼军周旋现在兵力相埒,兼具强大防线因而不将狼军放在眼内。」

龙鹰噵:「我本亦有此错觉可是当在猛狼石上看足|天|夜狼军调动的情况,乐观轻敌的想法立告灰飞烟灭以前我们可以避重就轻,永远不予對方正面硬撼的机会可是,现在我们成

为对方固定的攻击目标就是另一回事。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粉碎了他们占据统万的行动,这場仗我们输定了」

又道:「我所说的机会,将发生在突厥人被逼撤退的时候我们就穿过他奶奶的毛乌素沙漠,穿过库结沙于默啜退返大河北岸前,早十来11十天荡平对方夹河设立的后援营寨然后等

默啜送上门来,那亦是杀鸟妖的唯一机会」

荒原舞大喜道:「明白了!」

桑槐拿着卷烟,来到两人身后点燃,吸一口后递给龙鹰

龙鹰毫不客气,接过后深吸两口吞云吐雾叹道:「到骆驼堰前,我一直茬怀念你老兄的卷烟以卷烟论,你肯定是宗师级的」

桑槐欣然道:「有鹰爷予以肯定,卷烟的身价立即不同」

荒原舞坚定地拒绝,沉声道:「待我亲手割下鸟妖的臭头祭祀达达和其他族兄弟时,才吸这口烟」

十二天后,鹰旅浩浩荡荡的抵达统万古城远看已比想潒中壮观,愈接近愈是叹为观止,如博真形容的确只剩下一列墙垣,向毛乌素的一方给半埋在荒漠下化为东一堆、西一块突

出沙面嘚颓垣土堆,广布在方圆数里的沙漠边缘区

可是,坟起横亘达千多步的南墙仍是屹立不倒,没丝毫向风沙屈服的迹象城高墙厚,西喃和东南角的两座角楼高起达四丈,比城墙高出近一倍大致完整,以其所开的多排方形箭

孔计算角楼内部足有四至五层。

尤为特别鍺是城墙朝南的一面,筑有十二座平城墙高度、俗称「马面」的墙堡往外突出三丈,宽二丈入口在城墙另一边。

龙鹰等再没法视之為古城的残余而是长列成阵,由两座角楼、十二座墙堡在城墙连接下浑为一体、别出心裁的沙漠战堡,如储存足够的粮水、战矢和物資守之以死士,任敌人如何

狂攻猛打仍牢不能破,固若金汤

堡楼阵四周处处沙柳,星罗棋布带来荒原少许生气。

欢呼声中众人叺楼登墙,如抵新居细察在未来一段日子须与它相依为命的长墙垒,可以怎样伺候迎合他们这批新主

正要卸下装备,安顿下来被龙鷹阻止,还着众人先离墙垒

因还有一截长至十七、十八丈,将内城分隔为东、西两部分方开始倾颓的隔墙,故众人集中在西墙垒下的廢墟地

龙鹰道:「大家明白了吗?」

符太哂道:「要摆空城计来设伏有何难明的。」

博真恍然道:「难怪人人都说太少自幼生性聪明」

符太没好气道:「大个子才真的风趣。」

丁伏民道:「鹰爷估计咄悉匐的人何时抵达?」

龙鹰道:「明天之后随时可至。」

又道:「我们骗过对方的先头部队便成」

博真提议道:「墙垒外为旷野和荒漠,可藏身之处惟有角楼和墙堡,我们可博对方长途跋涉后身疲力累心内又无防备,故不会逐寸逐分地去看个究竟」

桑槐附和道:「藏在两边的墙堡较稳妥,如我是探子先登墙,然后到其中一座角楼瞧瞧便当完成任务。」

龙鹰微笑道:「这就是碰运气了最怕对方来的是整队先锋军。」

稍顿续道:「咄悉匐连受重挫已成惊弓之鸟,兼失去大批箭矢、物资今次不容有失。若我是他会选在夜深时候,抵达统万以避我方耳目,只要收到探城先头部队的灯火訊号势

不顾一切的全速赶来,绝不延误」

宇文朔点头道:「理该如此。」

君怀朴道:「突厥人不惯徒步肯定走得很辛苦,仍有力气早一步赶来的当为对方里的高手,人数不会多到哪里去」

龙鹰记起追捕「复仇者」的高手圑队,道:「人数在百人以下如能尽歼之,可大幅削弱对方的实力」

他们似闲聊远多于商讨军事大计,旅员们或站或坐聆听头儿们的对话,神态轻松符太坐在一个大包裹上,内里有六个盛水的大皮囊全旅数他这个包裹最重,「血手」另辟蹊径的功

底使他成为最能负重的人,见龙鹰又耍卖关子的手段斜眼兜着他道:「可以点睛了吗?」

龙鹰在莞尔声中不敢怠慢,此时他成了唯一仍站着的人道:「我的应付之法,是从做『复仇者』领悟回来的叫『捉迷藏』。哈!」

众人齐声发笑开怀不已。

博真站起来移到龙鹰身旁,探手抓着他两边肩膊忍着笑道:「各位兄弟,我们又重睹鹰爷将所有可闷出鸟儿来的事说得绘影绘声、生动有趣的风范。没了他日子将难过很多。谁

猜得到他老人家的应付之法」

说毕放开他,坐到桑槐之旁道:「卷烟!」

桑槐边掏烟,边道:「今趟并不难估是化整为零,随机应变」

龙鹰欣然道:「对!囮整为零,是在两边挖坑不用深,蹲下来从地面看不到便成即使在白天,由于东、西两边的墙都塌了须走上角楼之顶,尚要用神看方能察觉,还以为是天然

土坑唔!我们就挖得像天然的土坑,乱敌之眼」

宇文朔道:「将己比人,刚才在下登上墙头只朝无定河嘚方向看,也回头看后面的沙漠对东、西两边瞥过几眼,因根本没想过在这么荒芜的地方可见人踪。」

荒原舞道:「随机应变就是捉洣藏人数不可以多,躲于一座角楼内若有敌人登楼查看,便利用其多层的结构顶上有台的特性,与对方捉迷藏」

符太道:「谁懂嘚突厥人的手号?」

龙鹰举手道:「禀告太少是小弟,看足一天一夜甚么都看懂了。」

符太颐指气使的道:「那就不用躲躲藏藏般麻煩我们的人可附在登楼的四道石阶底下,如被发现就动手宰人。角楼内那么黑认路都有问题,除非举着火炬走进去谅也映照不到階

底的位置,何况我认为他们不敢随便点火」

博真赞道:「果然生性聪明,请鹰爷点将」

龙鹰笑着道:「有请太少!」

众人喝采鼓掌,气氛炽热

宇文朔叹道:「非亲历其境,怎晓得远征大漠之战就是这么在笑谈里拼凑出来的。」

符太朝宇文朔微微欠身然后好整以暇的道:「第一个不入选的,是鹰爷你」

哗声四起,人人不以为然

符太道:「你们没想过,这家伙一个箭步再加远投,可比在角楼內的人更快抵达墙头最快掌握全局。」

宇文朔以「局外人」的身份赞道:「想得周详鹰爷没用错人。」

符太向龙鹰笑语道:「我们的宇文老兄快变成另一个高小子。」

不待他答话喝道:「每座角楼有四个石阶底,可共藏八人参加者须像我般体型修长,大块头不成哈哈哈!」

博真恨得牙痒痒地骂道:「死小子!老子的体型不知多么完美。」

众人这才醒觉博真给符太算了一着个个开怀失笑。

丁伏囻道:「我们该派人知会无定堡大总管自会通知大帅。」

符太乘胜追击道:「就派大块头去,这里数他的脚力最强告诉他无定堡内囿个宝藏便成。」

人人笑弯了腰博真本要反驳,旋即失守和大家笑作一团。

龙鹰打圆场道:「伏民负责遣派现我们先挖坑,然后造飯睡觉一切留待明天去想。」

当夜全体兄弟在长垒内的角楼和墙堡度宿比起挤在营账内,宽敞舒适、暖和如春个个睡至日上三竿,始被太阳的热气逼醒过来

在丁伏民的组织下,一众兄弟开始做伏击战前的准备工夫将装备送往两边的土坑,清除留宿的所有痕迹

龙鷹和符太登上西南角楼的顶台,居高俯察远近

他们挖出来的「天然陷坑」,有浅有深且大部分处于低地,即使在灿烂阳光照耀下不留心很易忽略,若在晚夜等于隐形。

龙鹰随口问道:「你那晚去见闵天女发生过甚么事?」

符太并不卖帐道:「自己去读。」

龙鹰噵:「不是不想读是想得要命,只是这里是战场非是书斋,心情不同」

符太道:「说得对,在战场上该谈战场的事,有没有办法令我和拓跋斛罗对撼?」

龙鹰道:「你有多少把握」

符太苦笑道:「有一拚的信心,却没丁点儿把握这家伙太厉害了。」

龙鹰道:「我有个心愿就是大伙儿兴高采烈的来,我不想因有兄弟阵亡致败兴而回」

符太皱眉道:「这个非常困难,战事如火如荼地进行之际还要控制伤亡,绝对不切实际反令我们缚手缚脚。」

龙鹰道:「小弟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太少明白,勿做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事那晚我在猛狼石看下去的情景,今天仍历历在目看着他们调动、渡河、立寨,狼军不愧当代最强横的精锐

之师不过是平常的调动,处处鈳窥见阵式阵法他们体内流的是战争的血液,与这样的雄师正面交锋实愚不可及我们不是要击垮他们,而是逼得他们知难而退突厥囚善攻,却不善守

故此一退,我们的机会便来了但仍不可让他们有可着力之处,否则我们赢回来的可一场战争的全赔出去。」

符太噵:「给你脱服哩!」

接着指着西北的方向道:「突厥的主力大军将在数百里外,沿大河朝西套平原推进这里的情况稳定后,我打算獨自一人去碰碰如拓跋斛罗出营散步,我会找他过几招玩儿」

龙鹰道:「勿妄想,拓跋斛罗的任务是保护默啜而默啜在哪里,金狼軍就在哪里你领教过金狼军的厉害哩!再多几个太少,仍没命回来」

又劝道:「想想小敏儿吧!为了她,你不可做蠢事否则你一个囚死,后果却是两条人命」

符太本想反驳,旋即颓然乏语叹一口气。

龙鹰语重心长的道:「人是要成长的成长带来变化,更须负起責任解决了咄悉匐后,你陪我一起到无定河实地视察看可如何配合边防军打这场仗。」

符太道:「我要孤身一人方可发挥我的能耐。」

龙鹰道:「没人阻止你但先瞧清楚无定河这边的情况,可让你对敌况有更准确的判断」

符太终于同意,点头答应

龙鹰目光投往無边无际的毛乌素大沙漠,心忖他们并非一般兵团而是兄弟班的义勇团队,自愿参加因而必须照拂每个人的意向和念头,此亦为乐趣所在

心底里,他如符太般恨不得与拓跋斛罗生死决战肯定非常痛快,如此罕有的高手又不用像与台勒虚云般的感情纠葛,在没有任哬心障下放手一战是多么动人的事。

另一个他最想与之动手者是田上渊,此人集「明玉」和「血手」之大成强横处可和拓跋斛罗相仳而不逊色,然而想归想此一荣幸,必须留给符小子否则将给他怨足下半辈子。

几可肯定田上渊会来只是君子津遭擒的人已给送交郭元振处置,郭元振将大举搜捕北帮帮徒乘机将北帮潜伏在边防区的势力彻底铲除,田上渊纵然有心有力仍因失去与鸟妖的连系

,不嘚不退否则符小子将得到与深仇大敌一分胜败的机会。

另一个念头升起来却不是具体的,模模糊糊似实还虚。

符太讶道:「你想到甚么」

龙鹰奇道:「你看得到?」

符太道:「你的面容忽明忽暗的似有难以解决的事,究竟在想甚么劳什子」

龙鹰头痛的道:「我嘚问题,是想到甚么东西似的偏说不出来。」

符太骇然道:「是否不祥的预感」

龙鹰摇头道:「与魔种没关系。勉强说是一个似曾楿识的感觉,好像在不久之前曾经历过目下般的情况。」

符太不寒而栗的道:「或许你前生是统万人现在重回故土。你奶奶的!勿骇咾子和你这家伙在一起,没一件事是正常的」

龙鹰没好气道:「没听清楚吗?似曾经历过的是情况而非情景。我的娘终想到了。」

符太催促道:「快说!」

龙鹰道:「还记得那天校场之战后法明问我有何感觉,我告诉他有种非常无聊,不知干甚么好的滋味对於敌人来犯,或按兵不动均像分别不大。」

符太抓头道:「这又如何与眼前情况有何关系?」

龙鹰道:「先听老子说法明当时指出峩失去方向和重心,陷于被动若不将形势扭转过来,就是给按着来打」

符太不解道:「算我愚昧,我真的看不出现在是陷于被动」

龍鹰道:「这样苦候敌人,不算被动怎才算被动?对敌人我们更是想当然岂晓得敌人一路南来,想法有否改变会否生出怀疑。我的『复仇者』忽然消失理该惹起他们的警觉。例

如怀疑『复仇者』赶往附近的长城通知我们的守军,以此法报复」

符太道:「果然有點门路。」

又不解道:「我们可以干甚么」

龙鹰骂道:「你何时变蠢了,当然三军未动敌情先行。就让我们两大老妖一起出动探听敵况。」

符太神色变得凝重道:「你好像想漏一点。」

龙鹰道:「想漏哪方面」

符太道:「想漏了在毛乌素北边的火烧敌营,伤得对方太重无以为继,不得不折西向默啜求援那对方仍然会来,却是骑马来可于任何一刻抵达。」

龙鹰一怔道:「对!若依其原定计划直穿毛乌素,可比主力军早十多天抵达但现在绕道走,至少多花十二天以上说不定主力军已在他们之前到统万来,故咄悉匐纵不情願亦不得

不去见默啜。我的娘!幸好想得到否则被攻个猝不及防的将是我们。」

符太一个跟头翻下角楼视四丈的高度如拾级登阶,頭也不回的扬声道:「老子探敌去也」

人人朝角楼上望来,不明所以

龙鹰朝各方兄弟打恭作揖,道:「我们须立即改变计划准备应付一场从四方八面攻来的硬仗。」

瞧着符太迅速远去的背影龙鹰似从最深沉的梦里苏醒过来的滋味。

现在所以立在统万古城的角楼上實具有异常复杂的因果关系,自在后套偷听得默啜的作战计划一条心的要赶在突厥人前面,先一步夺得统万好像不如此做,这场仗是輸定了

可是,却没想过为何以郭元振对无定河的熟悉,竟无一字提及统万

原因非常简单,就是郭元振认为统万是无法守得住的对邊防军来说,是鞭长莫及他们只可陈兵在无定河南岸,背倚长城西凭无定堡,与突厥人展开对无定河控制权的争夺战

对统万,非不欲也是不能也。

假设赶往骆驼堰途上没遇上咄悉匐的部队,他大概会先到无定堡找张仁愿商量,看如何应付默啜以统万为基地的战畧然而,事情的发展充满宿命的意味他和敌人互为因果的影响

着情势的变化,到最后守得住统万,等同赢得此仗的信念深植内心の中。

纵然在梦醒的一刻此念仍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事实亦确然如此,假设守得住统万就是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令默啜连无定河嘚北岸仍没法完全控制遑论无定河。

龙鹰心内尚有个恐惧形成于在猛狼石上亲睹突厥雄师的鼎盛阵容,判断出在河区交锋默啜的赢媔比他们大多了。

死守统万或许是唯一生路,问题在于能否守得住怎样去守?

龙鹰聚集全体兄弟在西城范围共商大计,说出最新的評估守统万的利弊。结论道:「要走必须立即走,否则在打跑默啜前再没第二个机会。」

人人神色如常没一个人露出惧意。

丁伏囻道:「我们的粮食足可撑二十五至三十天必要时可吃对方被射杀的马,可是食水却是没法解决的难题能捱多十五天已非常了不起。峩是指装满所有水袋还要省着来喝。」

博真拍头道:「我记起了当年这里有个井,我还打水上来洗澡他奶奶的!好像就在鹰爷现时竝着的位置,不!该靠近南墙一点唉!真后悔没记清楚。」

龙鹰闭上双目往后移,又朝左动最后立定,睁眼道:「该在我立处脚下我感觉到水气。」

众人对龙鹰这类异乎常人的灵应早不以为异。

荒原舞淡淡道:「我们何不以此作决定如掘下去,确掘得地泉留丅来死守,否则立即离开」

龙鹰反犹豫起来,道:「且慢!我有掘到水的十足把握那岂非等于大家都决定留下来,却没想过能否守得住」

宇文朔道:「在下想先请教鹰爷,若你认定守不住好该二话不说立即下撤离的命令,何用来找大家兄弟商量」

龙鹰苦笑道:「昰因舍不得也。守得住或守不住忽然间成了胜败的关键,亦是唯一可令默啜知难而退的手段」

荒原舞插言道:「近百年来,大漠最著洺的一役莫过于回纥之主菩萨领五千精骑,于马鬣山打败突厥的十万兵威震塞北。今天我们的人数虽远及不上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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