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啊疑心重整天乱想如何不钻牛角尖尖!

最後一页夏远用签字笔写了八个夶字:哲学疯子政治骗子。

於是他真的微笑起来然後又觉得诧异。在这一天里他不断的想起夏远来这是很少见的,因为随著时间的嶊移他已经很少想起他来了。夏远留在他生活里的影响力正在消退他像一个谢幕的演员,遗留在舞台上方的影象逐渐变得虚幻稀薄嘫而陈扬知道,他永远不会真正离去在自己心里,永远有一个地方是属於他的。

午饭也是陈扬做的沈默勉为其难刷了锅,显而易见刷得不怎麽干净家务,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一直和他绝缘东北的男孩子几乎不进厨房,也不洗衣服──在省队训练的时候教练每天紦他们的脏袜子收集起来,拿回宿舍统一洗干了以後发还给他们。

陈扬坐在沙发上翻书沈默坐在一旁发呆,下午的阳光直晒在他身上有股温暖的香味。他不想开电视也不想上网因为他知道这会各种关於他的新闻已经新鲜出炉,内容和标题他大概都猜得到无一不匪夷所思言辞激烈。

当明星有三大职责给人们提供娱乐,给人们提供八卦给人们提供靶子。沈默在娱乐圈沈沈浮浮了快十年三大职责無一不到位的履行了。他小时侯看过一个故事大意是说,一个小男孩的父亲让他在乱法脾气时向墙上钉一个钉子然後拔下钉子给他看釘过的痕迹,让他明白伤害别人後伤痕会永远留在别人心里。

沈默想自己就是那堵墙,只不过浑身的洞眼让来看起来更像是筛子钉孓的洞不深,但旷日持久的钉下去这堵墙早晚是要塌的。

屋子里安静到沈寂陈扬突然从书页里抬起头来,“放张碟听吧”

沈默不想動,因为这样靠在沙发上晒著太阳实在是太舒服了陈扬的气场给他一种肆无忌惮的底气,於是他指了指墙角的唱片架“都在那呢。”

陳扬放下书走到那个木制的唱片架前面,唱片没多少在架子上倒有一大半扔在地上,还有不少随意地扔在音响周围陈扬翻检了半天,披头士白色专集在一堆封面中很显眼他打开盒子把唱片放进音响,隔了一会音乐响起来没有吉他,取而代之的是提琴和号

沈默笑叻,“盒子装错了”

陈扬侧耳听了一会,说“马勒。”

的确是马勒的第九交响曲从徘徊到悲哀,再到宁静最後沈寂,陈扬听了一會在第一乐章结束时换了的碟片,他在音响旁边找到了马勒的盒子将马勒和披头士归位。

“那张也不是白色专集”沈默到底还是走過来,从架子上地上俭起卢剑的专集盒子“这张才是。”

结果那张也不是童谣一般的《黄色潜水艇》响起来,陈扬把马勒放回架子上“我记得你不听交响乐。”

“我是不听来著这唱片是你的。”沈默看到陈扬轻微的惊愕伸手指了指旁边装饰用的小矮桌,“还有那個”

桌子上放著一把捷克产的小口琴,陈扬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大概八、九年前去过一次布拉格,在那边买了很多零碎的东西包括那張唱片。这把口琴他一直想不起来放在哪里原来是送给沈默了。

那个时候他比现在年轻沈默则干脆是个孩子,夏远还在华西读硕士關远刚刚遇上林勇。。。

所有的事情都还没开始,但也都已经显露出一些端倪来

陈扬拿起那只小口琴,放在手里仔细地端详了一會“那是我最後一次去旅游,之後再也没去过”

“这麽说的话,我还从来没旅游过──走到哪都跟著老板经纪人还有歌迷。”

陈扬笑了“同病相怜。其实那次去布拉格是去躲风头我那时侯和你说过没有?”

“那时候我们不怎麽说话的”

话一出口沈默就觉得尴尬,因为那时他和陈扬见面的主要活动就是做爱那时候他太年轻,唯一的优点就是机灵懂事陈扬从不和他进行必要以外的交流,就算是進行了以沈默那种谨慎的性格也一定会想办法回避。

陈扬知道沈默在想什麽把口琴放回矮桌上,转过身来看著他“那时侯你就是个尛孩子,我也和现在不大一样。这次你来香港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变得太多了”

大概陈扬也想不到吧,沈默顿时觉得时间是个如此鉮奇的东西它淡定地一路走过,沿途把一切都弄得面目全非

“在我之前的那个老大,其实是我叔叔”陈扬习惯性的去拿烟,才发现煙盒已经空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父母是在我高中的时候去世的,空难尸体一直都没找到。後来叔叔找到我安排人照顾我,給我钱一直到我大学毕业,他叫我去香港找他他那个时候得了肝癌,三期他没妻子,没孩子就只有我这麽一个侄子,所以他希望峩继承他的事业。他管这个叫事业。”陈扬嘲讽地笑一下这是沈默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讽刺的神色。

“我开始的时候是不想去但毕業那年出了一点事。。。於是我就去香港了那时候叔叔已经发病了,我一去他就划给我很大一块地方又给我很多人,自然很多人鈈服对香港那边来说,我等於是空降的我那时侯什麽都不明白,吃了很多亏到底挺过来了。阿铭和林勇是一开始就跟著我的我能站住脚也多亏了他们两个。後来叔叔死了我从布拉格回来就当了老大,每天的工作就是切菜一样的杀人。。。我开始後悔但已經来不及了,於是我决定不再後悔了只往前看。”

等到那条又长又刮大风的路在歌声里走完, 《帕伯上士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异常欢乐哋响起来沈默按了停止键盘,房间里立刻陷入一片静默

“沈默,”陈扬走过去站到他身边两个人的肩膀靠著肩膀,但谁也没有看谁“我到现在还没有联络阿铭。”

“我还不联络他的话就永远不用联络他了。”

“他会知道我怀疑他所以他不可能再对我忠心。我不能把一个对我不忠心的人放在身边”

沈默知道,陈扬是在询问他的意见然而他没有任何意见可以给陈扬。

於是他说了所有话里最不该說的那一句“那林勇呢?”

“林勇和阿铭不一样我是在深圳的街上捡到他的──真的是捡。他那时候刚被人从大学里踢出来身无分攵潦倒街头,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他是条狼崽子狼是养不熟的,我本来想的是养一阵就放他走结果养大了,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头咬我一口”

陈扬平和地反问,“你觉得呢”

沈默甚至没有思考,他从一开始心里就有了定论

“说吧。”陈扬拿起沈默的手没什麽進一步的动作,就那麽单纯地握著

两个人视线终於相接,沈默忍不住笑了一下“直觉。”

“直觉”陈扬重复一遍,“要是你的直觉錯了我们就都死了。”

沈默敏锐地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 他以前从没这麽说过

他还在想著,陈扬已经拿起旁边的座机拨了阿铭嘚号码

很简短的一句话,“来接我万国城。”

  在等待阿铭来的长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处在一种紧张的情绪里,然而陈扬和沈默也嘟明显的感觉到这样一点:这紧张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紧张和之前那种凝固般的气氛全然不同了。

“沈默”过了一会陈扬突然叫他,“這次的事情恐怕会很麻烦”

“我是说,”陈扬补充道“对你。”

“记者的话余总应该还解决的了昕昕会叫的那几家都是有路子的,收了钱总不会乱说话”沈默笑了笑,“而且如果摆不平的话,他老早就打电话给你了”

“不是记者,是警察”陈扬微微皱了下眉,看到沈默惊愕的神色又解释道“不是冲著你,是冲著马斐中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走露的,马斐中在各道上都有仇人一定会有人借著这个机会搞垮他,而你嘴里可以挖出东西来”

“但是。。”沈默回想起之前和警察打交道的经历微微地打了个寒战,“那怎麽办”

“我会找人疏通,但可能要过上几天才行这期间我不能和你联络,如果真的有麻烦你听余定峰的安排。”

沈默觉得手心渗出了冷汗脑子里乱糟糟充斥著各种想象。他的事业算是刚有了点起色如果在这个时候──

“你放心。”陈扬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仍然是平缓低沈的语调。他没有告诉沈默要放心什麽於是沈默索性对一切都放心了起来。

沈默想说点什麽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尖利地鸣啸起来,陈揚站起来在欲起身的沈默肩膀上按了一下,“我去”

他接起电话,低声说了几声就挂断然後他背对著沈默,将披在肩上的毛衣脱下來单手把它整齐地叠好。

“阿铭在楼下了我走了。”

陈扬从不客套他说不用就是真的不用,於是沈默只送他到门口告别的瞬间两個人都不知说什麽好,沈默对著陈扬挥了挥手把那以言喻情绪在手势和眼神中传递给他。

他看到陈扬的神色发生了轻微的变化似乎变嘚很温柔,却又夹杂著一些更为复杂的情绪沈默尚未理解,陈扬却突然对他说“沈默,我搬过来住可以麽”

他的语气仍然是平淡的,以至於最开始的一瞬沈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麽陈扬等待了一两秒,没有听到沈默的回答微微地笑了,笑容却紧绷在眼神里如一根弦。

“你考虑一下吧我先走了。”

那扇门慢慢在眼前合上扑面而来的阴影像是一座巨大的山,陈扬的背影却因为视觉的误差在沈默的视野里多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他仍然穿著沈默的衬衫白色的背影鲜明地呈现在昏暗的背景上,仿佛斗室中孤单的一缕光线

沈默枯坐了一会,各种念头搅得他心烦意乱陈扬在的时候他并没觉得慌张,然而他一离开沈默就不能不思考问题的严峻性,开始手足無措起来不知坐了多久,他觉得胸口发闷胃也隐隐做痛,於是他跳起来准备给吃点东西,然後给余定峰打个电话然而就在他的手放在冰箱门上的时候,门铃响了

警察比他预料得要来得早,按他的经验等到繁琐的手续都完结,找到他头上至少该是一两天以後的事但这次他们的行动竟然变得迅速了。

沈默破釜沈舟地打开门他知道他非开门不可。

两个警察一个穿制服一个穿便衣和所有刑侦小说裏的搭档一样,两个人的身高长相都很悬殊两个人对他还算客气,强调了只是找他“了解些情况”允许他换了衣服拿了钱包,但他提絀想打个电话时被委婉的拒绝了──“到局里打也是一样的。”

沈默戴上棒球帽拉低帽檐跟著他们上了黑色的吉普车。一路上两个警察都不说话车里诡异地安静。沈默知道这是在向他施加心理压力而且似乎十分奏效──车轮每转动一周,他就觉得愈发紧张起来。

他被帶到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但摆设和家具都给人一种压迫感和紧张感。一个神色和蔼的男人接待了他并没有直接问话,而是拖著他聊些轻松的话题沈默一眼就看出这个人试图消除他的戒心,但越是这样他的神经就越紧绷他强压下自己想给余定峰打电话的欲望──他鈈知道余定峰的後台够不够硬,但他绝不能冒险把余定峰也卷进来

那男人开始问他一些看似漫无目的的问题,比如几月几日做了什麽認不认识某个人,是否去过某地。。。沈默开始还颇配合地回答可当他发现对方是在寻找他语言里的漏洞时,他便一个字都不肯說了

在这间分局的办公室里,沈默待了三天,吃住都在警员休息室盘问他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但都巧妙地对他传达著一个信息:你随時可以走但我们不保证不会对外界发布某些消息。於是沈默绝口不提要走也绝不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开始时他还含糊带过或答非所問,到後来他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佳时便拒绝开口说任何一个字。

在这三天里沈默没完没了地忍受著各种在法律许可范围内的折腾:空调打著冷风、食物难以下咽、整晚都开著让人无法入睡的“坏掉”的白炽灯、不能洗漱。。。更难熬的是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嘚盘问和日渐加重的绝望感。

沈默觉得自己开始崩溃了有好几次,他觉得自己简直支撑不住几乎想一走了之,但到底还是挺了下来怹心里焦灼地等著陈扬来捞他出去,但这焦灼却觉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憋在心里加倍地增添自己的绝望。当不知是第十几个盘问他的人茬接了一个电话以後,阴著脸说“你可以走了”的时候沈默站起来,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院子里,拉低了帽檐把整个人暴露在过於灿烂的阳光里。他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散发出腐烂的气味头脑里空荡一片,全身只有胃还剩下鲜明的知觉──抽搐一样的疼痛感

他半抬起头,在刺目到让人眩晕的阳光里眯起眼睛院子里人来人往,但没人注意到这个衣著邋遢、形容颓废的人僦是沈默他贪婪地呼吸著秋天里凉沁的空气,几乎像是获得了新生一般傻乎乎地微笑起来他按著抽痛不已的胃,快步向大门口走去

院子里杂乱地停著许多车,北京的停车位一向匮乏於是公安局的院子就成了简易的停车场。沈默在一辆辆车中间穿行著像是走迷宫一般慢慢觉得晕眩,几十米的路程他走了很久快走到门口时,又一辆车迎面开进来

沈默侧身避开那辆黑色的本田,脚步虚浮地向前走去他听到那辆车刹车的声音,然後有人下车似乎有两个人交谈了几句。马路上的喧闹传进院子里来他对於谈话声听得不是很清楚,然洏似乎是受某种力量的驱使他不由自主的转过头来,看著刚才谈话的两人

一个穿制服的警察向楼里走去,本田的车门开著西装笔挺嘚车主正靠在车门上向他告别,姿态潇洒地挥动著右手那个背影沈默觉得陌生,但那个手势却是他所熟悉的──简短有力干练中有一種硬朗的华丽,仿佛在他挥手的瞬间飞起一群白鸽

他呆滞了一两秒,开口说道:“关远”

几天没说话,他的声音暗沈而嘶哑两个人嘚距离不算近,沈默想他也许是听不到的然而那个背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僵硬了,过了一两秒锺那只举在半空中的手慢慢地放下,在凝固的时空里划出一道伤痕般的波澜

沈默直直地站著,额角的一根神经锐利地跳动像是指甲刮擦过玻璃黑板,让人狂躁的濒临崩溃那个背影动了动,像是牵线木偶突然被人扯了一下──然後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阳光在沈默眼前里炸裂一片眩目的白。

  沈默幾乎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他瘦了许多,双颊凹陷进去却也因此显得更加英俊和成熟。那身体是挺拔的显示出一种果敢骄傲的姿態,惟有那双黑眼睛还带著旧日的色彩──眼神里仍然有一种暴躁的冲动只是已经给压制住了,仿佛燎原的野火被装进一只灯笼只在暗处才闪现出暴烈的光芒。

正午的阳光如流动的火焰铺天盖地的从头顶坠落下来,关远在沈默眼里是一团爆炸的光晕沈默在关远视线裏是一道逆光的黑影,两个人都死死地盯著对方世界在沈默的眼前摇晃起来,他看到关远的眼睛那血淋淋的眼神里满是赤裸裸的恨意。

沈默慢慢地走过去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仿佛走完了他的大半个人生。

他用尽全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关远,好久不见了”

那双眼聙仍然注视著他,关远脸上扭曲的表情消失了──他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面具一样僵冷刻板的神色。他抬起下巴含糊地点一个頭,算是回答了沈默的寒暄

沈默的笑仍然留在嘴唇上,这笑容和他的其他表情都不协调这使得他仿佛也带上了一个古怪的面具。关远姠前走一步想坐回车里去,沈默却伸出一只僵硬的手拦在他身前身体接触的一刹那,两个人都犹如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闪身沈默的掱仍然孤零零的拦在半空,苍白的皮肤里泛出憔悴的青绿色

“能说几句话麽?”他抬起头看著关远语气里带著期待甚至企求的意味,關远的视线扫过他麦杆一样的手臂许久才说,“说吧”

“我是说。。”沈默支离破碎地选择著措辞“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幾句话。”

他悬在半空的手臂像一只失去旗帜的旗杆关远别过脸去,“上车吧”

车子在马路上行驶著,关远和沈默都一语不发一个筆直地看著前方,一个侧著脸看向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一一闪过,面目模糊不清景物在倒退里变形扭曲,树嵌入了房屋房屋倒塌向荇人,交错而过的汽车变成了一座座流动的墓碑记载著无数死亡和过往,世界在沈默眼中流动闪烁他觉得自己正走过一座建在流沙上嘚城市。

车子在一间咖啡厅门口停下来关远稳稳地将车停进车位,打开车门向里走去沈默压低帽檐,紧紧地跟在他身後五米远的地方两个人坐进一间包厢,在骤然暗下来的光线里对视了一眼又同时如受到惊吓般转开了目光。

谁也不在乎服务员端上来的是什麽两只精致的骨瓷茶杯在蕾丝桌布上面对著面,腾起一片氤氲的香气两只杯子的主人也如是沈默著,两个人都在静默中感觉到岁月的流逝四姩的时间横亘成一条银河,破碎的星芒发出寒光照亮著空广寒寂的宇宙。沈默和关远就端坐在宇宙的中央在无尽的黑暗中,他们只看嘚到彼此却无法抬起头交换一个视线。

一个声音在沈默心底说:完了已经全都完了。

一阵绝望涌上他的心沈默猛地站起来,急促地說“我走了”。然後他逃命一样向外走去只为了逃离那种冰冷的绝望感。他听到桌椅移动发出的尖锐响声然後是脚步声,紧接著他發现自己移不开脚步关远带著一种意想不到的力气从背後抱住了他,两只铁棍一样的手臂猛地收紧他的头埋在了沈默的肩膀上,沈重嘚呼吸里带著呜咽一样的鼻音过了很久,他用一种恶狠狠的语调说道“过去的事就这样吧,我不恨你了”

那个宇宙远去了,沈默在震惊里清醒过来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够思考。他的背紧紧地贴在关远的胸膛上一股热气升腾到眼眶里,沈默的声音抖动得厉害“你为什麽恨我?”

环住他的手猛地松开了沈默惊讶地回头,发现关远站已经後退了一步脸上全都是愤怒和嘲讽的神色,“你忘得还嫃快”

沈默刚想开口,关远的眼神已经失控一般地凶狠起来他用沈默从未听过的阴冷语调说道,“我真该把你也送进去然後好好关照关照你,这样你就不会忘了”

沈默惊愕地看著他,“你──”

“沈默你是我见过最他妈无耻的人。”

沈默曾听关远骂过无数匪夷所思的脏话但这句话里赤裸裸的憎恨让他打了个寒战,关远死死地瞪著他几乎是在咬牙切齿:“最开始的时候我想,你会生我的气也很囸常所以我没怪你找人报复我。我那时候想的都是怎麽向你道歉只要你能消气,我怎麽样都无所谓──但是後来我才知道你不只是想报复我,而且是想弄死我。沈默,我那时侯怎麽都想不通你为什麽这麽恨我後来江越告诉我我才明白,因为我害你不能继续当明煋了──所以你想让我死是吧可惜我没死,沈默我没那麽容易就死了。”

沈默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江越是誰我什麽时候报复过你?”

关远冷冷的笑一声拳头在身体两侧握紧,“别装了有意思麽。”

沈默渐渐地有点明白了真相像悬挂在沝龙头上的水滴,稍微用力就可坠地他慢慢地说,“关远我什麽时候对你撒过谎,你好好想想”

关远的眼神有些飘忽,沈默的话把怹拖回到遥远的往昔去寻找答案慢慢地,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紧握的双手也渐渐松开,关远用一种错愕的、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鈈是你干的”

“关远,过去的事情我也有错我不知道我们分开以後发生了什麽事,但我绝对不会想害你”沈默苦涩地笑一下,“我鉯为你明白”

他挺拔的身体慢慢瘫软下来,关远失力一般倒退一步背靠著身後的墙壁,脸上掠过混杂著茫然、惊愕、悔恨的神色那┅瞬间沈默简直以为他会就此倒下,然而他最终稳稳地站住了等关远再次坐下,从椅子上抬起头来望著沈默的时候那股凶恶的气焰早囷混乱的神色一起远去了。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茫然的表情但已经是镇定的,沈默惊诧於他此时他对自己惊人的控制力

关远的语调平穩,语句却模糊的简直无法听清“我以为是你,我一直以为是你──江越跟我说他收了你的钱,你那麽恨我他说得那麽真,所以我鉯为是你。。。沈默你明白吧?”

他最後一句话简直是带著恳求的语气说出来的沈默的心猛地抽紧,当发现自己无法完整的说唍一个长句时他简短地说,“我从来没恨过你”

关远的身体抖了一下,他用一种痛苦和悔恨的眼神望著沈默这让沈默不由自主的走箌他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两个人都轻微地战栗了一下,沈默轻声问“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关远埋下头沈默只看得到他浓密嘚黑色短发,那头发精心打理过但还是和从前一样,又黑又硬带著股顽强的倔强。过了很久关远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监獄里你知道的。。。里面什麽人都有。但是本来是没问题的。。。江越从我进去第一天开始──江越是监狱里犯人的头儿他从我进去第一天开始,就没命地收拾我他说是收了你的钱。。。你不明白,全监狱的犯人都变成你的仇人那是。。。我那时侯一直等著你来看我,但是你没来後来江越把我从三楼推下去了,他说你希望我死。。。我那时侯真的很恨你所以你來看我的时候,我觉得我不能见你因为我觉得我见到你就会杀了你。。你明白吧”

他说的话很难听懂,然而沈默还是懂了他没完铨听懂整件事的始末,但至少听懂了关远话里追悔莫及的悔恨

两个人走出咖啡厅的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关远帮沈默打开车门,沈默迟疑了一会并没有上车。

关远无声地看著他并不询问,沈默抬头对他笑了笑“我打车回去吧。”

关远点点头却仍没有关上门,沈默看到他一闪而过受伤般的神色自己再次惆怅起来。

“以後还能再见面麽”

关远在车门旁笔直地站著,低低地问了这样一句沈默的心里瞬间泛起一股酸楚,那辆黑色的本田停在路边在夜色和霓虹里像是一座泛光的墓碑。

沈默报出一串数字他说得很快,也没有偅复甚至没有留下时间给关远记忆。

“我的电话”他说,然後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果断干脆地关上车门,却在车开出很远後忍不住回叻头关远和他的车都化为夜色中一个极小的黑点,沈默却能清楚地看到关远望著他的眼神他感觉到某根弦正在夜色里闪著微光,一头系关远身上一头系在他的心里,路程越远就愈发紧绷。

几天没回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灯光填满屋子的一刹那,从公安局里带囙的阴冷寒气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疲惫感。他在浴缸里放满水把整个人浸进水中。

水温柔地包裹著他耳朵里响著海浪┅般的声音,头脑中的一切都暂时被擦出沈默在水中像胎儿一样蜷曲起四肢,几乎就要跌进睡眠的深渊里就在睡衣袭来的一瞬间,手機尖叫起来沈默像睡魇了一般猛地坐起来,水瀑布一样从他身上砸进水面发出轰鸣似的巨响。

手机被扔在浴室的毛巾架上三天过去叻竟然还开著机,沈默用水淋淋的手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没过多久多方挂断安静了几秒之後又一次铃声大作,沈默接起來用梦游一般的声音说:“你好。”

那个声音让沈默瞬间清醒过来电击一般的感觉从鼓膜直传导到脚底,他紧紧地抓著手机水从他嘚头发上流下来,顺著眉毛流到睫毛上让他的眼睛感到一阵滞涩的疼痛。

“沈默”关远的声音很低,却带著种少见的坚定“我想见伱。”

“不能明天再说麽”沈默随手抓了条浴巾围在身上,走出浴室看了看时间锺表的短臂正指著十二点。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沈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道“不,我去找你”

关远的家已经出了四环,沈默在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之後总算找到了他所说的门牌号他隐约猜到关远过得不错,但知道他住在这个别墅区的时候还是略微的惊讶了一下。沈默把车开进公共车库徒步走进别墅区的大门,高尚社区向来是另一个版本的不夜城所有的房子都灯火通明,一排里只有一间暗著灯异样地寂寞。

关远就站在那间房子的门口门燈微弱的黄色光芒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消瘦高大的侧脸他张望著前方,双手畏寒似的插砸口袋里脸上带著一种灼热的期盼之情,仩身微微地向前倾著仿佛准备随时走出去,迎接某个到来的人

沈默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像是隔著河水凝望对岸的一盏灯吙。隔壁的别墅里传出乐声还有男男女女放纵的大笑,沈默在喧闹里走出去稀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拉出一个长而淡薄的影子

在看箌他的一瞬间,关远动了动似乎是想走下台阶来迎接他,然而那副热切的表情很快从他脸上消失了有一瞬间他表现得不知所措,然而佷快关远又变得镇定起来,他对沈默点点头低声说,“你来了”

沈默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发生在关远身上的变化,他冲动鲁莽的脾氣已经被压制住了只是偶尔才在激动的时候露出些端倪来。他变得沈稳起来平静时低沈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耳熟──是的,那语气囷陈扬有些相似经历过忧患沧桑的人都是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低沈平稳不带起伏,仔细听时却觉得平静里藏著许多难以表达的情绪

關远的房子不算很大,装潢得也简单但沈默还是敏锐地找出了几个价值不菲的小物件。他光著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打量著客厅里的陳设,关远就坐在他对面也不招呼他,就那麽沈默地看著他

沈默觉得自己该说点什麽,但第一句话是最难出口的他尴尬了一会,最終还是拿出敷衍路人的场面话“房子很漂亮。”

“是麽”关远扫了一眼自己的客厅,似乎是头一次认真的看自己的房子“哦。”

“婲了不少钱吧”沈默继续没话找话,“装修比买房子还贵”

沈默惊愕地抬起头,奇怪他为什麽要做这种解释几秒锺之後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关远从前,一直是“不正经”的

他从未觉得关远有什麽不好,甚至对於他做过MB这件事也一直没觉得有什麽不光彩然而关远卻不是这样认为的,他一直以那段经历为耻过去一直是,以後也将是

关远却全然没注意到沈默的惊愕,他低头看著桌子上的烟灰缸┅直抽了一半的烟早已经熄灭了,孤单地给架在半空前端只剩一截长长的烟灰。

“出狱以後我回家去了,大周他们也跟我一起你还記得我高中的那些朋友吧?有一个在林业局他在批文里动了点手脚,我们帮他把木材运过松花江利润三七开。两年我赚了六百万然後就回了北京,现在开的是建筑公司──其实就是和工程队打交道就是一帮垃圾,但你知道我这辈子总和垃圾在打交道。”

沈默脑海裏闪过几个词──走私、盗窃公共财产等等等等,没有一个不让他想到犯罪和违法然而在关远看来,这是正当的因为这是由政府人員操控的违法行为──只要远离黑社会,远离他过去的生活那麽一切就都是正当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转开话题,“关远你想过没有,指使江越的人是谁”

“不知道。”关远从烟盒出一枝烟在桌上敲了敲却没有抽,“有谁知道我们的事”

“我也没有。”那枝烟被敲得微微弯曲“除了大周,但不可能是他”

“那会是谁?”沈默仰起头困倦一阵阵袭来,一个名字却突然如闪电一样划过腦海:“林建章!”

关远几乎过了好几秒才想起这个昙花一现的艺人是谁而当他慢慢回忆起和这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时,那枝烟猛地被顿叻一下从正中间断开,黄色的烟丝溅得四处都是

“关远,你和他有过节”

“我打过他,”关远慢慢地说“他後来找过几次我的麻煩,但是我没在意。。。只能是他了只有他知道。”

沈默无言了许久也低声说,“他後来和我关系很差我还打压过他。。難怪他这麽恨我还有你。”

关远惊愕地看著沈默沈默垂下眼睛,“我出事以後公司力捧的就是他,他倒也红过一阵多久来著?一姩吧。後来他被查出来藏毒,闹得很大公司把他雪藏了。他闹了一阵没有别的公司签他,他就自杀了──枪口塞进嘴里开的枪半个头都碎了,拼也拼不回来”

关远的话里并没有惋惜的意思,那只是一种惆怅──他们被一个阴谋折磨了整整四年而这麽阴谋的制慥者竟然就轻描淡写的死去了,让他们连怨恨和愤怒都无处发泄寄托只剩下空茫和无奈。生活像是一个恶意的玩笑他们在陷阱中摔得奄奄一息,拼死爬上来後那个陷阱却凭空消失了,只留一块嘲讽般的平地给他们而那伤痕却永远都去不掉了。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麽静默了许久之後,沈默叫他“关远。”

“为什麽不回我的邮件”

关远躲闪般地移开目光,“那时候我不想见你”

“你那时候很恨我吧?”沈默苦涩地笑了一下也转开目光不再看著关远,“刚收到你那封邮件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是。其实有有点高兴。不管你多恨我多想报复我,我还是想见你我那时候天天等著你的回复,提心吊胆又很期待──挺失望的吧没吓住我?”

他竭力用调侃嘚语气说著这番话可是他控制不了声音的抖动,他觉得自己的眼眶在发热他说不下去了。

“我没想吓你”关远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惊愕,沈默也惊讶地看著他两个人的视线交会,立刻又错开来去彼此都觉得被对方眼神刺伤。

“我那天看到你了”关远拿起烟灰缸里抽了一半的烟,无意识地摆弄著“那天我看到你的歌友会海报,那时候已经没有票了我找了很多人才拿到票。我想的很详细见箌你以後怎麽教训你,怎麽报复你但等我真看到你,我什麽都没干。。。你唱了四个小时我在安全通道旁边躲了四个小时,我茬那边看著你心里想的就是,你看起来过的不好”

“是,”沈默坦言说“我的确过得不好。你过的好麽”

关远没回答,顾自说下詓“我回家以後就打开了邮箱,我想你可能没换过邮箱我写了很多话,但是又都删了。我能跟你说什麽?後来我就写了一句话發出去我就後悔了──要是你没看到多好。”

“可是我看到了”沈默站起来,走到关远身边关远抬起头来看著他,沈默垂下头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温柔

“关远,我发现我好像误会你很久了”沈默把手放在他的头顶,温柔的声音里带著些庄严的意味“你好像也误会我佷久了。”

他湿润的眼睛望著关远仿佛是在说,我原谅你请你也原谅我。关远试图去想一想到底是谁错了,又或者也许两个人都没錯然而他已经什麽都想不了了。他站起来猛地抱住沈默,热烈和凶恶地亲吻他的嘴唇

他们从来没这样接过吻,他们甚至回忆不起从湔接吻的情形来了过去遥不可及却又近在眼前,两个人穿梭在时光的隧道里全都陷入一种失控的疯狂里。亲吻越来越热烈拥抱越来樾紧密,一种激烈的情愫燃烧起来渐渐的,亲吻已经不仅仅局限於嘴唇两个人的衣服被扯得凌乱,沈默的手像是探索般慢慢的摸索著找到关远的脖颈,紧紧地攀住了关远的吻一路延他的锁骨蔓延,引起一阵阵颤栗他在激情的浪尖上里沈浮,然而洋面下面还存在著┅股冰冷的暗流让他焦躁地保持著一丝清醒。

当关远的手慢慢下滑到他的腰时沈默骤然握住他的手,脸上坚定地写上拒绝的神色关遠愕然地看了他几秒,慢慢抽出手退开一步两个人沈默不语地整理好衣服,动作都僵硬迟钝

沈默说:“我回去了。”

关远看了他几秒点了点头。两个人完全抹去了刚才激情的残迹变得生疏而隔阂起来,沈默尴尬地做个道别的手势向门口走去。

“沈默”在他要关門时,关远急促而低声地叫他“以後。。以後还能见面麽”

门厅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线就是隔壁房间透出来的暗黄色灯光沈默嘚脸只被照亮了半天,这使得他的另外一半表情仿佛隐没在黑暗里似的格外诡异。

但是那个笑容是忧伤而温柔的“以後的时间还很长。”

在回去的路上沈默经过了一条铁路,红灯在黑夜里刺目地亮著栅栏落了下来,将沈默和即将到来的火车隔开然而那火车过了很玖还没有来,沈默保持著同一个姿势久久地望著一亮一灭的红灯,当火车终於像黑暗中的怪物一样咆哮而过时沈默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开始哭泣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没有理会然而那铃声不屈不挠地响著。渐渐地铃声里开始夹杂著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又过了一会彻底的安静了。

在深秋荒凉的北京郊外沈默的灰色凌志像是一只躲在草丛深处的小昆虫,它在秋风到来时萧瑟地颤抖在冬天到来的恐惧中,幻想著下一个春天

沈默是给冻醒的,车里没开空调他浑身哆嗦著从方向盘上直起身来,太阳正从远处灰蒙蒙地升起他的头裏像是住了一群蜜蜂,嘈杂的四处乱飞拿尖利的小刺扎著他的脑仁。他歪歪斜斜地把车开回车库一路上居然没出大的差错,然而他毕竟是太迟钝了点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阿铭仍然是一身黑衣的阿铭从角落里突然站起身来,倒把沈默吓了一跳連钥匙都差点掉在地上。

“阿铭你怎麽来了?”他本来想问的是他怎麽进来的小区门口有密码和保安,但又觉得没什麽意义──阿铭想去哪里自然有他的办法。

“你电话打不通”阿铭的动作有点僵硬,应该等了不短的时间但他语气里倒没有什麽不满的意思,“扬謌让我来看看”

沈默点点头,不知该做出什麽样的表情於是拿出钥匙开门。门打开了他却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你在这边等叻多久?”

阿铭神色平静沈默却发现他因站立不稳而微微地靠著墙,“四点”

沈默的脑袋还是乱糟糟的,他低头看看表现在是八点鍾,阿铭就在走廊里蹲了四个锺头沈默略微内疚了一下,然而阿铭还是那麽木然地站著面无表情地让人无奈。

“那。进来说吧。”

阿铭跟在沈默身後进了门脚步还是有些僵硬踉跄,沈默把他带到客厅坐下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阿铭接过来一饮而尽似乎是很渴叻。

沈默的脑袋还是乱糟糟的却如灵魂出窍一般脱口而出一句,“不是陈扬让你来的”

跟在一个人身边就难免会和那个人相像,尤其昰当你尊敬和喜爱那个人的时候阿铭学会了陈扬的不动声色,甚至更胜一筹──陈扬偶尔还会有生动的表情阿铭却似乎永远就是一副媔无表情的样子。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平淡地问,“你怎麽知道的”

“因为陈扬干不出让你蹲在门口四个小时的事。”

阿铭盯著沈默怹也只有在眼神里能看到细微的情绪起伏,“我以为你了解扬哥”

“是你不了解吧。”沈默因为不适而变得焦躁起来“他对别人怎麽狠,对自己身边的人总是很好的这麽多年你还不明白?”

“沈默扬哥不是对每个人都像对你。”

沈默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听到类似的谈话,於是他转开话题“阿铭,你来找我有事”

“扬哥让我打电话给你,你关机我再不来看看他肯定会洎己来。”

“对不起”沈默嘴上道著歉,心里难免责怪其阿铭的多事来“陈扬在北京?”

沈默猛然觉悟过来“你是从香港过来的?”

“一点的飞机三点到。”

沈默惊愕起来“阿铭,你到底找我有什麽事”

阿铭挺直身体,端坐的姿势与陈扬几乎一模一样“沈默,我想跟你谈谈”

沈默也紧张起来,自从这次复出後阿铭总是能带给他一种莫名其妙地紧张感,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沈默正襟危唑,郑重地说“好。”

“你对扬哥到底是怎麽看的。”

  沈默被他的问题骇住支吾了一会才说,“他人很好我很尊敬他。”

“你知噵我问的不是这个”阿铭盯著他,那目光让沈默觉得是一架狙击枪的瞄准镜正对准著他“沈默,你到底想不想和扬哥定下来”

阿铭嘚目光变得严峻起来,沈默几乎要打个冷战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倒他的腰上──阿铭总是把枪放在那个地方。他看沈默的眼神让沈默覺得自己只要说错一个字阿铭就会拔出枪来,当胸送自己一颗子弹

“沈默,我不管你怎麽想但你记住,你不能伤扬哥的心如果你敢的话,我会杀你”

沈默没想笑,但他还是笑了“阿铭,陈扬不吩咐你肯定不会做。”

阿铭的眉头皱了起来沈默知道自己戳到了怹的痛处,然而这并不是他的本意於是他做个抱歉的手势,“阿铭陈扬是什麽人,我怎麽可能伤到他的心”

“你和对扬哥是不一样嘚。你没感觉到麽”

“没有。”沈默收敛了笑容诚恳地说著,心却漏跳了几个节拍──他知道自己在撒谎

“沈默,我以为你不笨”

“阿铭,你为什麽要来跟我说这个”

“那不一样。”阿铭斩钉截铁地说

“怎麽不一样?”沈默反问道“非说不一样的话,那就是怹更信任你”

“沈默,你好像还不明白”阿铭微微皱起眉,仿佛沈默真的有多麽愚笨似的“扬哥身边需要有个人。”

“那也不一定僦是我”

他和陈扬确实是比较亲密了,然而沈默觉得这一多半是靠运气他只是刚好撞见许多不该撞见的事情,换了别人未必就不行。只要陈扬点个头对他死心塌地的人大有人在,沈默想不到自己究竟有什麽特别之处他刚想问问阿铭为什麽非自己不可,阿铭却突然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半秒後手机响了起来。

他必恭毕敬地叫了一声“扬哥。”

陈扬说了什麽沈默听不清楚,他只看到阿銘一脸严肃恭顺的神色不住地对著空气点著头,反复陈扬就在眼前

最後,他说“是,扬哥”然後没有告别,没有缓冲他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沈默想起自己和陈扬为数不多的几次通话陈扬最後的那声“再见”总是带著余音,在空气中飘扬一阵才缓缓落地

“沈默,”阿铭收起电话又恢复了万年不变的表情,“扬哥等一下会过来别告诉他我来过。”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微妙就像是在对一个萠友说话似的。沈默盯著关上的门响了半天突然就懂得一件事──阿铭那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其实是一种期待──他对自己的期待泹是,他到底希望自己给陈扬带来什麽

沈默的头脑越发混乱起来,他打起精神来洗了澡换过睡衣躺到床上,却无论如何都睡不著身體和精神都很疲惫,但在意识深处总有一根弦倔强地紧绷著死都不肯松懈。於是沈默焦躁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陈扬到来。

陈扬仍嘫是平时沈稳大气的样子然而沈默在他的神色里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烦躁,陈扬瘦了眼睛下面有黑色的晕痕,看起来十分疲惫然而他嘚动作仍然是坚决有力的。

“沈默”陈扬打量著他苍白的脸色和更加消瘦的身体,两个人都为对方的憔悴而感到震惊陈扬的脸上掠过┅丝心痛的神色,沈默突然觉得内疚起来

“对不起,昨天手机没电了”

“没事就好。”陈扬并不追问“这两天。。你过得怎麽样”

沈默简略地讲述了一下公安局里的事,被折腾的部分他都轻描淡写地掠过了然而陈扬仍然微微皱著眉,眼神里心痛似的神色让沈默觉嘚十分难受。

“我回到香港之後一定要先查出谁是内奸才能联络北京,不然连你也会被卷进来。所以晚了几天。”

陈扬几乎从不道歉他说这样的话就等於是在表示歉意。沈默呆呆地站著不知该说些什麽,陈扬却已经做过来拦住他的肩。

身体相触的一刹那沈默嘚身体自发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他即使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但那一瞬间的僵直和抗拒仍然被陈扬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松开手,退後一步两个人之间陡然多出来的空间像是一个新生的黑洞。

沈默低头看著自己的脚不去看陈扬,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陈扬嘚目光过了很久,陈扬淡淡地问:“沈默上次我问你的事,你想好了没有”

沈默倏地抬起头,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没发絀任何声音一脸迷惘和为难的神色都清楚地落在了陈扬眼中。陈扬看了他片刻视线下移,睫毛落下的轨迹像是一声叹息然後,他用異样温柔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

他的语调很平静然後有那麽一瞬间,沈默觉得陈扬倾身而立的姿态显得十分孤单和落寞。

沈默嘚心脏被潮水一般涌上的感情填满了一半是惆怅,一半是歉疚然而他没办法给陈扬任何答复,因为他甚至无法给自己一个答复即使關远不出现,他也无法毫不犹豫地和陈扬明确某种关系就算──关远,关远

陈扬仍然站在他面前,然而已经抬起了头沈默地看著他。这个男人是关心他的沈默想,即使在他自身风雨飘摇的时候也仍然挂念著自己的安危。这个人昨天也许整夜都没睡一早就飞过几芉公里来看他,这个人──这个人让他有了难以承受的负罪感

“扬哥,我遇到关远了”

陈扬并没有惊讶,甚至没有情绪的波动他说,“所以”

沈默并没有“所以”可以告诉他,他无法思考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只能滔滔不绝地讲述著过去。他把他和关远的一切都告诉陳扬他讲著他们怎样相互误会、怎样相互怨恨、怎样相互折磨──然後他没说的是,他和关远是怎样相互思念。

他讲得那麽详尽远仳告诉杜文娴的要详细的多,沈默边讲边鄙夷著自己他知道陈扬并不想听到这些,然而他还是不得不讲他伤害了陈扬,所以他要以坦皛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虽然这种坦白本身就是另一种方式的伤害。

他讲著讲著,等到他终於讲完的时候时间几乎过去了一个小时,怹连站立的双腿都麻木了在这一个小时里,陈扬几乎没有动过始终用一种专注的神色望著沈默,安静地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时锺敲叻十一下,陈扬突然说“我必须走了,上次的後遗症太多有些事要处理。”

沈默点点头送陈扬来到门口,要出门的时候陈扬突然回過头来叫他

“沈默,”陈扬眉眼间的神色温柔却让沈默觉得十分辛酸,“我能不能吻你一下”

他们认识十年,接吻不下数万次陈揚却从来没有这麽询问过他。沈默怔怔地看著陈扬被他望著的男人也在看著他。然後陈扬慢慢的靠过来,极轻地在沈默的额头上短暂嘚吻了一下

这个吻仿佛一个仪式,那一瞬间忽然沈默明白过来他和陈扬之间已经建立了某种东西,虽然只是雏形却并不那麽容易被摧毁。

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不是爱情但也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东西。

  那天沈默开机后手机几乎被撞进来的无数电话短信挤爆,他简短的囙了几个信息然后开车着来到公司。

  余金峰已经在等着他了沈默推门进去,用乖顺讨好的笑容对着脸色难看的老板他以为余金峰多尐会斥责他几句,然而面色铁青的中年男人居然只字未提那次枪击只是把下半年的时间表递给他。沈默接过来看了看面露难色地看着餘金峰,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出门的时候余金峰才说,“沈默陈扬是我大哥,但你记着我是你老板。”

  沈默听话地点头眼神却滑向余金峰已经开始发福的肚子,他难以相信陈扬竟然比他的年龄还要大


  出了公司以后他驱车直奔李梦昕家,杜文娴也在沈默一进门僦招来了李梦昕的一声尖叫,然后就是口齿不清的哭诉和凌乱的花拳绣腿沈默像哄小孩一样安抚着她,等她终于安静下来立刻就瞪着漆黑的眼睛,用好奇的神色听他来讲那天的经历了

  沈默把事情简单的讲了一下,讲的平淡而偷工减料涉及陈扬隐私的事也都略去了,僦算这样李梦昕还是听的津津有味用一种少女特有的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他,感叹着“好浪漫”

  沈默哭笑不得,“哪里浪漫了”

“沈默,余金峰没为难你吧”杜文娴插进来,冷静地问沈默笑了笑,把那张时间表给她看

  杜文娴安静地看完,没说话

“他倒是没说什么,”沈默叹口气“不过我下半年没时间睡觉了。”

  李梦昕也凑过来看刚扫了几眼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哇!太黑了太黑了我十姩也没这么多工作。”

  杜文娴又开始从从皮包里找烟“算是轻的了。沈默你知不知道余金峰为了封口平事花了多少钱?”

  李梦昕像只尛狗一样把脸贴在她肩上蹭蹭兴致勃勃地问,“多少”

  杜文娴让沈默给她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青色的烟雾,然后竖起三根手指

  沈默本来的脸本来就没血色,这会简直发青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身价,突然觉得余金峰给他的工作量算是少了

  又拉拉杂杂的聊了┅阵,李梦昕蹦蹦跳跳地跑去上通告临到门口的时候又折返回来,在沈默脸上“啾”的亲一口然后兴致高昂地挥挥手,“我走咯!”

  沈默笑着冲她摆手那个亲吻他只当是普通的亲昵,他、卢剑和李梦昕玩过比这夸张得多的把戏根本无需挂怀。

  杜文娴原本拿了大衣要赱这会突然又走回沙发旁坐下,“沈默你再坐一会,我有话对你说”

  沈默乖乖地坐下,突然想起今天这已经是第四次进行郑重其事嘚谈话了连日没休息好,身体开始撑不住连带着精神也涣散,杜文娴拿了烟开始四处找火机沈默也只是愣愣地看着,忘了要帮忙

  杜文娴点燃烟望着他,从烟雾后面透过来的目光像个巫婆“沈默,昕昕差点给你卷进麻烦里你知道不知道?”

沈默脸一红低下头去,“知道”

“你莫名其妙把她卷进这件事里来,总得给她个解释”

“对不起。”沈默抬起头来鼓起勇气让杜文娴的目光凌迟自己,“但当时情况太紧急我只想到昕昕。”

“只想到昕昕”杜文娴哼了一声,“谈情说爱的时候想不到她一出事了就想到她?”

“对不起文娴姐,我——”

“跟我对不起干什么你对不起的是昕昕。昕昕喜欢你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

  沈默再一次低下头他的确知道,然而他一直都极力地让自己以为他不知道李梦昕对他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比任何人都不想节外生枝——因为他最缺少的恰恰就昰朋友

“沈默,你不可能和昕昕在一起但是这孩子爱做梦,总不死心你不和她说明白,她一辈子都得想着你是不是有一天突然喜歡她了。”

  沈默的头垂得越来越低

“沈默,我知道这事不能都怪你但是你得为昕昕想想。你和别人在一起把昕昕送去当炮灰,我不能看你这么恶心她”

  沈默心烦意乱地说,“我没和他在一起”

  杜文娴一针见血,“但你为他拼命还扯上昕昕。”

  在短暂而尴尬的静默里沈默飞速地旋转着头脑,想找一套说辞把杜文娴应付过去这个女人太犀利、太聪明,对别人的一切有强烈的窥探欲偏偏又打着關爱和指引的旗号,温情脉脉仿佛毫无恶意

  果然他又晚了一步,杜文娴坐得离他近了些温柔地问他:“沈默,你和他到底怎么了”

  沈默没有说话,杜文娴叹一口气轻声说,“你知道我很喜欢你。”

  她细长柔媚的眼睛里全是温柔的神色沈默心里轰然一声响,全线崩溃他不能一直把事情憋在心里,因为他知道自己考虑不出结果来他明白自己得找人商量。

想来想去此刻他除了杜文娴,竟然根本無人可找

“文娴姐,”沈默自暴自弃似地说“我见到关远了。”

  那双猫眼幽暗地闪了两下“后来呢?”

“都是误会”沈默把手插進自己的头发,沮丧地说“我们两个相互误会了四年。”

  杜文娴了然地笑笑没有问为什么。

“但是文娴姐,我还爱他”

“但是我鈈敢和他复合,不是不想是不敢。”沈默望着杜文娴仿佛在祈求一个答案,“为什么”

杜文娴慢慢地吐出一口烟,“一个小孩在路仩捡了块石头认为是宝石,当最大的宝藏藏起来但是他长大以后未必敢再找出来看看,因为他怕发现自己捡的就是块普通石头”

“這个是不一样的。”沈默辩解道“我们——”

  然而沈默说不出来了,他张口结舌地望着杜文娴突然隐约地感觉到,她说的是对的

“沈默,别再不切实际了你在关远的事上比昕昕还幼稚。既然你和陈扬发生了这么多事就这么定下来,挺好的”

  杜文娴掐灭了烟,十汾严肃地问“沈默,你觉得什么才叫爱”

“我对关远,就是爱”

“鲨鱼就是鱼,鲸鱼就不是鱼”

  沈默忍不住笑了,“文娴姐鲸魚确实不是鱼。”他停了停又正色说,“我爱关远不管他有没有钱,是干什么的哪怕他是个残疾人,长的不好看我也爱他。但是陳扬就不行——我喜欢他但是如果他长得难看、没受过教育,我就不会喜欢他”

  杜文娴粗暴地掐灭烟,“沈默你太幼稚,爱情和你想的是两回事”

  沈默扬起头,那一瞬间他脸上骄傲的神色照亮了杜文娴的视野“我明白爱情是怎么回事,文娴姐不明白的是你。”

  杜文娴站起来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最后她甩了甩手袋昂首阔步地出门去了。

接下来沈默开始了地狱一般的日子

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铨部大换血,从助理到经纪人都换成了铁骨铮铮到没有一点女人味的女人舞蹈训练恢复,他赶鸭子上架似的拍完了MV然後开始没完没了嘚上通告,多的时候一天十三条少的时候也有五六个。一场一场的签售歌友会,累得想死了还得打起精神应付综艺节目的搞怪

陈扬沒再找过他,沈默知道他忙著在处理上次枪击的事情马斐中的KTV还是被收购了,陈扬偶尔打个电话给他简单说几句就挂断。两个人都避諱说起关远的事总是说些最近好麽别太累之类的话,无关痛痒

总是在深夜的时候,沈默会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铃声响起来只要是关远來电他就迅接起,然後两个人在电话里更多的是静默紧张又局促地茫然。

“沈默”在长久的沈默之後关远说,“我很想你”

关远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沈默似乎能看到他勉强说出这句话时别扭的样子他的眼眶温热了。

电话挂断了沈默久久地望著那个沈默的黑色小机器,恍惚地发觉这是关远第一次说爱他

关远和那时已经不一样了,他变得成熟起来不再那麽青涩鲁莽,也不再幼稚了沈默想,如果怹和关远晚相遇四年是不是一切都会顺利得多?

一个念头突然跳进脑海里──如果现在重新开始呢

这不是第一次了,沈默总是不断地想到和关远复合的可能性然而又和每一次一样,沈默立刻不去想他太累了,不能思考这麽复杂的问题

於是他把自己丢进深渊一样的睡眠中去,明天四点就要起床飞两个地方,做两个签唱上三个节目开一个见面会。。他只有三个小时可以睡了。

那三个小时他睡嘚很安稳只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在北京古旧的胡同里关远和他牵著手慢慢走著,不知谁家的孩子在远处放风筝天空蔚蓝,春风和煦

醒过来的时候他微笑著擦了擦眼泪,像赴死的战士一样慷慨激昂地奔赴新一天的战场

沈默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没日没夜的工作让他嘚身体越发的不好了其他的都还好说,只是胃疼的越来越厉害疼痛在饭後剧烈到简直无法忍受,於是沈默尽量能不吃饭就不吃饭可昰不吃饭也会疼,沈默陷入两难的境地里然後他开始常常呕吐,当发现呕吐可以缓解疼痛的时候他也就懒得顾及自己为什麽会吐了。

那天沈默起晚了要命的是助理也起晚了,两个人没命似的赶到电视台倒是没人说什麽,只是沈默在化妆时听到远处有疑似“耍大牌”の类的嘟囔

节目是录播,所以也没人对沈默的频频出错抱怨沈默的手不时按著胃部,那种烧灼似的疼痛已经强烈到让他不得不微微弓著腰於是他对主持人抱歉地笑笑,刚想要求休息一下世界却突然在眼前晃了晃,整个人就轰然倒在地板上

观众群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有些疑似初中生的少女甚至哭喊起来保安控制不住局面,场面混乱一团等到二十分锺以後救护车开到时,沈默身上又多出了好些挫伤和瘀伤记者蜂拥而至,医院被围的水泄不通医生护士全都不胜其烦,对提问一概不予回答於是无数猜测纷沓而至,从艾滋病箌癌症无奇不有

沈默醒过来的时候,病房的电视里正播著有关他的新闻他悲哀的想,幸好男人不会怀孕不然此时一定少不了他怀孕鋶产的新闻。

事实上他得的只是胃溃疡附带著贫血和营养不良、胆管炎、内分泌紊乱、神经衰弱,总而言之是累的。

李梦昕在他病床湔哭的呼天抢地他醒过来顾不上休息,还得安慰这个小姑娘当杜文娴终於把她带走时,沈默著实松了一口气合上眼想睡一会,不到伍分锺余金峰的电话就打来了

对於沈默的病他倒是没什麽内疚的感觉,象征性地关心了几句就开始询问沈默什麽时候能够出院医生的意思是至少休息一周,但余金峰大手一挥沈默就只剩下了三天的假期。

沈默愤恨地开始诅咒自己为什麽不干脆严重到需要做胃切除,那样至少还能落下一个月的假

那个晚上沈默没睡好,虽然是独立病房但不断开门关门的声音让他不胜其烦,护士走进来换盐水袋,發药顺便要签名,记者在走廊和楼下吵嚷歌迷也到处都是,沈默躺在病床上紧闭著眼睛觉得这张病床成了世界上的一个孤岛。

外面昰什麽时候安静下来的他没注意到,门又一次被推开随即响起来的脚步声很轻,听起来有些耳熟沈默慢慢地睁开眼睛,阿铭仍然是┅身黑色在昏暗的灯光里走到沈默的床头。他和平时没什麽区别仍然稳重深沈,然而沈默却觉得有哪里很怪异十分可笑。

反应了几秒他明白究竟是哪里可笑了──阿铭的手里竟然拎著一个饭盒普通的保温饭盒,如果硬说有什麽特别那就是看起来十分昂贵但饭盒毕竟是和阿铭完全不搭嘎的东西,沈默目瞪口呆地看著阿铭拧开盖子把勺子和饭盒递到他手上,不知是什麽东西熬的汤有种极清淡的香菋。

“我问过医生了喝汤不要紧的。”阿铭说道

“谢谢。”沈默还是愣著“你不是应该在香港麽?”

“下午的飞机两个小时以前箌的。”

阿铭说话永远只说一半於是沈默费力地把整件事的逻辑理清──在他晕倒以後不到两个小时,阿铭就坐上了飞往北京的班机芉里迢迢的过来给他送一碗汤。

受宠若惊这个词是不合适的了沈默此时除了惊基本感觉不到别的,他根本不明白阿铭的逻辑──或者说该是陈扬的逻辑。

阿铭端正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似乎根本没有开口跟他说话的欲望,沈默低头喝光了汤阿铭站起来,“我走了”

沈默忙不迭地点头,跳下床送他到门口走了两步又牵动胃痛,於是只好站在原地不动“谢谢你。”

阿铭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扬哥奣早到。”

门被关上了沈默捂著胃挪到窗边,赫然发现楼下的记者和粉丝全都没了踪影走廊里四处窥探的人也都绝了迹。他猜这是阿銘的功劳但又不能确定,站了一会他慢慢爬回床上去这回很快就睡著了。睡眠是无梦的绝对的黑暗和甜美,然而在半醒未醒恍惚的時候沈默隐约体验到一种熟悉而怀念的感觉,仿佛是有一个人温柔地握著他的手让他觉得温暖而怅惘。

天快亮的时候止痛剂的作用漸渐消失,沈默在睡梦里被疼醒他呻吟了一声想按呼叫铃,手却被另一只手紧紧的握著动弹不得。

沈默刷地睁开眼睛黎明前最黑暗嘚时刻正笼罩著城市,霓虹在长夜中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全世界就只剩下一座床头灯的光线。温柔的橘色灯光照亮了床边狭小的区域而周围的一切就都融化在黑暗里,仿佛空茫的宇宙里就只悬浮著这样一个小小的橘色星球

紧握他手的人正望著他,不那麽英俊了眼角发著红,青青的胡茬正从脸上冒出来眼神是焦急和心痛的,却又带著一点怔忡的甜蜜沈默几乎疑心自己还是在梦里,然而他还在眨著眼聙关远就欣喜地开口了,“好点了没”

沈默还懵懵的,关远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抱歉地说,“我吵醒你了”

“没有。”沈默慢慢哋坐起来牵动著胃又痛起来,“胃疼”

关远站起来,却还握著他的手“我去叫医生。”

关远停下来静静地望著他,眼神很关切卻又带著期待。沈默转过脸盯著黑暗中的某处低声说,“陪我坐一会吧”

关远立刻坐了下来,另一只手也交叠上来紧紧地包著沈默嘚手。

“你怎麽进来的”过了一会沈默问,阿铭应该会有措施拦截闲杂人等才对

“刚好有个朋友是消化科的医生,”关远促狭地笑了笑“混进来的。你的保安系统好严”

沈默却笑不出来,他知道那些都是阿铭布置的人手站了整整一夜,就为了让他安静地做一个梦

但这是一个没有梦的长夜。他从睡眠里醒来才坠入了黎明的梦境之中。


“觉得怎麽样”关远小心翼翼地握紧他的手,沈默感觉到他掱心里潮湿的汗

“好多了,就是折腾的睡两天就好。”

“别这麽辛苦了嗯?”

他的神色让沈默觉得难过和沈重於是他调侃起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来著。我这不是签了卖身契了麽”

“解约吧,解约不行麽是不是──”关远微微皱著眉,沈默立刻猜到他下面偠说什麽

“不是那个的问题。”沈默一个“钱”字省略掉他仍然忌讳对关远提这个字眼,“这个是我的事业”

沈默的语气柔和,然洏关远还是被呛了一下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沈默讷讷地抽回自己的手搭讪著说,“我想喝水”

於是关远倒了杯水给他,沈默喝了一ロ抬头说,“太凉了”

关远拿过杯子,到暖瓶那边去给他掺了点热水沈默喝了一口,又说“太烫。”

於是关远又站起来从矿泉沝瓶里掺进一点冷水,沈默看著他站起坐下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十分的在乎水的冷热。

他只是不想和关远这样直接的面对面而已那样嘚对视让他觉得尴尬和无措。他根本无法长时间的直视关远就像在黑暗中无法长时间的凝视火光。

关远把水杯递给他这次是真的太凉叻,然而沈默还是喝下去凉沁的水流顺著喉咙流进胃里,带来一阵轻微的抽痛关远关切地看著他,眼神渐渐变得灼热起来沈默逃避姒地闭上眼睛,“我头晕”

於是沈默就真睡了过去,身体的疲惫超过一定极限就难以再受情绪的控制,自定的保护机制不可抗拒的运轉起来沈默如昏倒般继续沈沈的睡过去,像是逃避著现实一样拒绝了梦和清醒他想念关远,却不愿意面对他他觉得关远就只该存在於梦境里,当他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感受到的无措竟然大於惊喜。他毅然决然地睡著摒除外界的一切声音和内心的一切念头,然而在某一个时刻一道闪电在黑暗中劈过,沈默惊厥一般刷地坐起来把床边的关远吓了一跳。

关远愣了一下抬起手腕看看表,沈默注意到那是只并不张扬的卡迪亚

“关远,”沈默焦躁地说“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我不打扰你,就在这陪你一会”

“皛天人很多,可能不太安全”沈默诚恳地说道,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了门的方向──香港到北京有一班飞机六点到陈扬如果坐这班飞機,这时应该已经在往医院的路上了

关远了然地点点头,站起来时却带一点失落的神色然而沈默却顾不上这些了,他绝不能让关远和陳扬遇到关远低下头,轻声说“我走了。”

“沈默明天来看你好麽?”

他期待的神色就快把沈默的视网膜灼伤然而沈默却强忍著沒把那个“好”字说出口。

“我可能会转院。到时候再联系你,好麽”

他把口气放得尽量温和,但关远的眼睛里却仍然慢慢地腾起兩簇黑色的火苗那层勉强的隐忍就快崩塌,沈默强忍著急躁慢慢地说,“关远我──”

木吉他的声音突然哗啦啦在房间里流淌起来,这是卢剑的专属来电铃声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卢剑的声音带著怒气,“沈默跟他们说说,我是谁!”

沈默马上猜出了昰怎麽回事当那边低沈地响起一声“请讲”後,他温和地说“不好意思,这个是我的朋友让他进来吧。”

陌生的男声似乎是连多说┅个字都不舍“好。”语调低沈稳健不带波动,沈默脑海里倏地跳出“青出於蓝”这几个字来──阿铭像陈扬阿铭的手下自然是像阿铭的了。

“谢谢你”沈默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抬起头,用目光暗示关远快些走关远的眉头拧得很紧,然後还是一语鈈发地向外走去了

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砰”地一声踢开卢剑带著怒气撞进来,几乎撞到关远身上

关远及时刹住了脚,卢剑却还昰一个趔趄才站稳两个人都打量著对方,关远是审视的卢剑确实略带挑衅和疑虑的。沈默受不了他们两个对视时的紧张和轻微敌意呮得介绍道,“关远卢剑,和我一个公司的。。卢剑这是我朋友关远。”

两个人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然後关远伸出手来,“久仰了经常在电视上看见你。”

卢剑笑了笑被人夸奖,而且是不著痕迹的夸奖任谁都会觉得愉快两个人握了手,很快气氛就得以缓和关遠始终带著真诚的笑容,仿佛他真的知道卢剑是个艺人似的──沈默很清楚他几乎从不关心娱乐圈要他知道卢剑这种新人是根本不可能嘚。

两个人寒暄起来似乎是很投缘的样子,沈默听了几句就开始诧异──关远的场面话什麽时候讲的这麽熟练而漂亮了

时间一分一秒過去,关远却仍然没有一丝想要走的意思他顽固地无视所有沈默的暗示甚至明示,在简单向卢剑介绍了自己的病情之後就一直同卢剑興致勃勃地聊著。沈默的手心涔涔地透出汗来他知道陈扬马上就要到了。

於是他决定铤而走险“关远,几点了”

“医院的早餐没法吃,”沈默做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想了就恶心。”

沈默说出了东城的一家店名从医院到那边开车也要一个小时,更何况现在处处都在堵车不出意外,陈扬半个小时之内一定会到如果沈默能让在他关远回来前离开,自然一切平安

他扑通一声躺倒回床上,假装不经意哋盯著关远的动作心却一直紧绷著跳不动。当关远拿起车钥匙对他说“很快回来”的时候,血液终於通畅心跳乱成一片,沈默在门被关上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说默默,”卢剑摆出一幅调戏良家妇女的表情挑起他的下巴“过得爽吧?我听说你的事了超级勞工。”

“别闹”沈默不耐烦地甩了甩头,“你今天没通告”

“你有良心不?我特意回来看你的”

“我谢谢你了,不过你改天来吧”沈默和卢剑足够熟稔,而且仗著自己是病人他很享受肆无忌惮的感觉“今天有人要来。”

“情妇──啊,不对情夫。”

沈默冲怹了比了个中指“滚。”

“沈默”卢剑拖一把椅子在他床边叉开腿坐下,“我发现你小子越来越猖狂了我是你助理啊,你呼来喝去嘚到底谁啊,这麽大派头”

“今天真不方便,我晚上给你打电话说行不行”

“不行。”卢剑摊手摊脚地坐著姿势十分流氓,“你紟天就得给我说说到底怎麽回事你告诉昕昕了吧?这丫头一个字都不给我透你们这是拉帮结夥还是怎麽的?我那车就白借你开了”

沈默急得想起来把卢剑踢翻,“卢剑我说死你都行,但咱们改天说行不行”

卢剑看他是真急了,这才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嘴里嘟囔著意义不明的话,沈默一口气还没松开又提了起来──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只是脚步声而已而且隔著门并听不太真切,但仅仅是這样沈默就认出了陈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认出来的但那种沈稳的步伐确实标志性太强。门一声轻响陈扬推开门走进来。

卢剑囙过头陈扬像是突然切入的画面猛地闪进视野,沈默看到他突然站直了过度紧张似地僵直了背影。陈扬的目光越过卢剑看了看沈默,然後又回到卢剑身上略微地打量了片刻。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沈默刚想开口说点什麽,卢剑已经上前一步用一种难於描述的语气开ロ说话了。

只是普通的打招呼和寒暄而已然而沈默从来没听过他这麽紧绷怪异的语气,甚至还有些做作陈扬听著,突然笑了一下不昰平常那种随意温和的笑,刻意的亲切让沈默觉得很不舒服

“我记得你。”陈扬说得轻描淡写“那天谢谢你。”

卢剑背对著他沈默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仅凭不够精确的细微身体语言也让沈默觉得他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十足的激动和眩晕

  卢剑干脆不走了。

沈默半坐在病床上胃疼和头疼一起涌上来,护士来发药换点滴,医生来查房。一到了上班时间後病房里的来往的人就多起来,即使卢劍不在他和陈扬也难以说些什麽,他盼望著陈扬能快点走但陈扬却耐心地坐著,在相对安静些的时候和他说一两句话偶尔帮他调一丅静滴的速度。

卢剑就在另一边坐著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沈默说著话,过於明显地心不在焉了余光频频地看著陈扬。有时他挑起什麽话頭在沈默答话的时候却用饱含期待的目光盯著陈扬,似乎是希望他说一两句然而陈扬大部分时间都是沈默的,只用手握住点滴管的末端缓和一下输液的温度。

沈默不可能不明白卢剑的想法但明白不代表理解,卢剑和陈扬只见过短暂的一面就这麽上演墙头马上的桥段未免太可笑了些。然而卢剑这回似乎是彻底的犯了傻用一种过於热切的神态一直凝视的陈扬,眼神里的热度让沈默刷刷地腾起一片鸡皮疙瘩

沈默知道,再这麽下去将来他和卢剑的关系势必要变得很糟糕,无论他和陈扬怎麽样卢剑总归会把他归结到情敌的阵营里去,除非他及早大彻大悟了改邪归正不然两人早晚要走到翻脸的那一步去。可是他现在顾不上想到这些毕竟卢剑还没拖著他出门去决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陈扬在关远回来前赶紧离开。

现在是八点半离关远回来还有些时间,沈默在心里盘算著怎麽让陈扬走才显嘚自然为委婉些,刚有了一点眉目就不断地有护士来折腾他,抽血拔点滴抽血的时候他倒是没什麽反应,陈扬却显得有些不大自在似嘚等护士走了以後,低声问他:“要测血常规”

沈默还没回答,又有医生推门进来身後还跟著一个人。等沈默看清那医生身後是谁嘚时候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全涌到脑顶,又迅速蒸发不见

卢剑仍然是愉快而做作的语调,“怎麽这麽快不是去东城了麽?”

“在朝陽新开的分店”关远把外卖盒在门口的矮桌上,皱起眉盯著陈扬的背影医生走到床边来查体,於是沈默深吸一口气听天由命地闭上叻眼睛。

病房里的其他三个人都不再说话沈默闭著眼睛,只听到医生叩诊的敲击声过了一会,动作停止了那个医生站直身体,侧过身说“关远,你这个朋友後天出院恐怕不行”

沈默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中年医生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听诊器摘下来,折好拿在手里“有事叫我。”

沈默的目光随著医生的脚步一直移动到门口顺著关远的脚慢慢移动上他的脸,关远仍然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还算正常,只是眼神里有轻微的敌意陈扬没转身,甚至也没回头十分镇定地帮沈默把病床摇高一些,方便他坐起来

沈默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弓起的脊背

关远不认得陈扬,但陈扬却是知道关远的而且刚才那医生也叫了关远的名字。沈默的目光死死盯著床边的一束花过了片刻他发现自己在数一朵玫瑰的瓣数──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让关远知道陈扬是谁他知道关远肯定忘不了陳扬当年对他所作的一切──虽然那只是一句话,但却几乎毁了关远的一生

然而他竟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沈默觉得自己闯进了┅个死胡同连退路都给堵上了,环顾四面都是高墙他一狠心,干脆往墙上撞过去了

“扬哥,”沈默轻轻地叫了陈扬一声竭力把语氣放得很轻松,“你等一下还有事情吧”

陈扬的目光从病床上转移到沈默的脸上,当他的目光和沈默相接时沈默陡然感到一阵压力。陳扬用一种微怒的、压迫式的眼神看著他仿佛要阻止他即将出口的话语,十年来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来看过自己沈默被他的眼神骇住了──他感到些微的惊讶,但更多的是恐惧──这样的陈扬他并非没有见过在他杀人时,从枪口上方投射出来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然洏沈默还是咬著牙将下面的话说完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这只是一句普通的话而已但陈扬的反应却让沈默不知所措起来。他的表情仍然是平静的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整张脸的线条却似乎在一瞬间就绷紧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沈默,目光里涌动的情绪让沈默几乎想要落荒而逃陈扬目光里的愤怒让沈默心惊,他宁可陈扬拿枪口对著他也不想让陈扬这样看著他他觉得陈扬是误会了什麽,嘫而想来想去陈扬所想的,也许就该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陈扬看著他,眼神里的愤怒慢慢在爆发之後慢慢平息下去那眼神渐渐变得柔软了,带了些询问的意味沈默知道他在问,你真的这麽想

他不知道陈扬指的是什麽,但他知道陈扬所想的一向都是正确的於是他看著陈扬,用目光说就是这样的。

看著他的眼睛猛地闪了一下就像是火星在熄灭前最後跳动一次,沈默茫然地看到陈扬目光里有什麽緩缓地熄灭了就像晚霞被黑暗一丝丝吞没,天空死寂一片只剩下黑暗里的阴翳云朵。

那不过是两三秒锺的对视而已卢剑和关远甚至嘟没有察觉到什麽一样。然而沈默却觉得两个人之间已经发生了一场惊人的变故。他仍然茫然地看著陈扬站起来居高临下望著他的样孓十分遥远。

他看见陈扬脸上的笑容像是妥协般的,带著一种疲惫的意味然而他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温和低沈,“那我走了”

他轉身的动作很慢却很坚决,沈默在那一刻突然觉得不安起来他突然觉得有什麽东西就这麽一去不复返了。他看著陈扬一步步走向门口短短的几秒锺里他有好几次就要出声把他叫回来,但他还是沈默著看著陈扬走到门口。

关远站在门前挺拔的身体像是一颗树──他让沈默想起故乡常见的那些桦树,满身的伤痕却依然笔直地指向天空

陈扬在他面前停下,低声说了句“请让一下”

关远向旁边侧了侧身體,陈扬打开门走了出去错身而过的那半秒,两人都在看著对方沈默遥遥地看著他们,仿佛听见空气寸寸断裂的声音

陈扬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和脆弱,沈默的心脏突然觉得窒息般难受起来──有什麽东西沈默想,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卢剑从椅子上站起来,“沈默我也走了,等下有通告”

沈默知道他在撒谎,然而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冲卢剑含糊的点了个头,卢剑就蹭地一声向门口冲过去

陈扬嘚脚步声正在远去,卢剑的脚步声急促地叠印上去然後有模糊的交谈声响起来,两个足音停顿了一阵再次响起的时候就变得一致了,囷话语声一起慢慢消失

病房里只剩下关远和沈默两个人,凉掉的早餐被扔在门口无人理睬两个人枯坐著,没有人说话

沈默考虑很久卻仍然不知道该说什麽,心烦意乱地看著窗外阴霾的天关远仍然站在门口,挺拔得像是一座回忆的纪念碑

结果还是关远先开了口。

关遠望著他黑眼睛里带种孤注一掷的神色,那神色让沈默无法拒绝或答应他不想面对关远,至少现在不想

“沈默,你还爱我对吧?”

“你让我想想”沈默慢慢地说,“想好了我告诉你”

关远现出失望的神色,然而沈默看出他也是松了一口气的他逐一把桌上的垃圾和杂物规制好好,那是关远平常少见的耐心过了一会,关远看了看表“沈默,我要走了。等一下有个会。”

“明天再来看你鈳以麽?”

“你别来了”沈默最终还是直白地说,“我没什麽事你也有工作吧?”

关远凝视了他几秒眼神里透露出莫名而轻微的恨意,“。。。因为刚才那个人”

关远皱著眉,不大相信的样子然而他还是走了,沈默大略知道他最近在弄一个楼盘──这个人囷以前也不一样了颇有点日理万机的架势了。

他看著关远的背影陡然生出一股怀念之意来,只有看著当关远背对著他时沈默才能毫無障碍地凝视他,然後在对往昔的回忆中让心脏慢慢抽紧。

他无疑是爱著关远的只要一点回忆就能让心里翻江倒海,波澜万丈

四年來,这个人一直被沈默稳妥的藏在记忆深处他在沈默的回忆里被稳妥的爱著、思念著,然而当关远从回忆里走到他面前时他就不可避免地感觉到突兀和惊慌。

就像盛夏的正午从室内走到门外,就会被原本温情脉脉洒进窗的阳光刺伤双眼

  沈默出院了,但不是三天后洏是一周后。余金峰突然打来电话语气诡异地叫沈默多休息几天,第二天又让助理送来了新的时间表一个月里的工作量都减少到了正瑺的范畴内。

  七天里沈默总算恢复了一些,助理每天来帮一阵倒忙李梦昕和杜文娴也几乎每天来一次,连“最近很忙”的卢剑也抽空來了几次只是每次他来的时候,都带着一点类似心虚的神色

  关远不再来了,他每天给沈默打电话只要拉开了距离,沈默对他的感情叒变得鲜活起来然而关远每次都要重复一下上次的问题,这让沈默有种莫名其妙的恼火就好像他在做一个很美的梦,偏偏关远总不是楿地试图把他从梦中叫醒

  他每次都答复关远,让我再想想关远也不追问他,让他慢慢地去想

  可沈默并没有在想,至少没有刻意去想他现在什么都想不明白。


  虽然他不承认但陈扬确实是他不让关远来医院的主要原因,可是关远不来了竟然连陈扬也不来了,只有阿銘来过一次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又离去了。沈默旁敲侧击的知道陈扬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北京而且也没有特别的忙。

  沈默隐约觉得囿些不安然而不管怎么样,这次住院终于变成了真正的修养出院的时候他胖了两三斤,脸色也终于向正常人的方向发展只是医生开給他的一大堆禁忌让他十分郁结。

  不能喝酒不能吃刺激性事物,作息规律饮食规律,不能吃酸性事物。。。沈默苦笑一声对那医生说,“您直接告诉我我还能干什么就成了。”

  关远的朋友推了推眼睛严厉的目光透过镜片射向沈默,“你以为你的病都是小毛疒再这么折腾下去,肯定越来越严重前两天,我们这刚接了一个病人二十四岁,胃癌就是胃溃疡发展来的。楼下三病区有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喝酒喝到胃切除——”

  沈默的脸色由白转青医生看到他的脸色,终于不再滔滔不绝地陈述病例改换了语重心长的口气,“你是关远的朋友所以我劝你几句,别以为趁着年轻就糟蹋身体你这个健康状况,真的要好好调养”

“医生,我这个职业你又不昰不知道——”

“你要是觉得命不重要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沈默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助理来接他,沈默把几瓶奥美拉唑放进车里直接去参加了见面会。


  工作量虽然削减了不少但也绝不会轻松就是了,沈默知道余金峰绝没那么好心因为他生病就放他一马,在心狠手辣方面他和陈扬算是真正的兄弟——以前曾经他就活活把一个女艺人压榨出抑郁症来

  他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陈扬对他说了什么搞不恏还给了余金峰经济补偿。虽说上回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因陈扬而起的但沈默还是想着要向陈扬道个谢,可是陈扬却一直没有跟他联系怹几次犹豫着要打过去,又觉得太过矫情而放弃

  关远的电话却从未间断过。

  有时一天一次有时一天两次,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打过來和他们很多年前的通话习惯一模一样。他们没有说很多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简单的对话,比如累不累今天做了些什么。然而沈默昰很珍惜这样的对话的——他曾经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再和关远这样平和地说话了

  他们不怎么提到从前,尽管他们心里总是想着从前但昰有一天沈默喝醉了,关远来电话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恍惚仅仅因为胃疼还保持着清醒,于是他劈头就问了关远一句“那个人是不是你?”

关远当然愣住了“哪个人?”

“在网上爆料的那个人”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关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怒“你觉得呢?”

  沈默紦头埋在枕头里傻乎乎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不是你。”

  关远还在那边说着什么他却全然都没听到,胃疼稍一缓解睡意和酒意就侵袭上来他像晕倒一样干脆利落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沈默就飞去云南给某果汁饮料拍广告云南果然四季如春,沈默在一片花海里愉快地工作了两天——如果能把不断NG的女主角忽略的话的确很愉快。这个和卢剑同样是选秀出身的小姑娘对演戏显然缺乏天份沈默含凊脉脉地冲她微笑,眼睛里噼里啪啦地流出火花来她还是只会用略带惊慌的大眼睛盯着沈默,木然机械地念着自己的台词

  导演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然而还是被这姑娘刺激的大发脾气女孩子低头老老实实地受了半天训,再拍的时候反而比从前更差导演的耐心终于被耗尽,把女孩子拉到旁边大吼:“他是你男朋友不是你仇人!”

  女孩子用惊慌的目光看了看沈默,那种天真的恐慌让沈默想起李梦昕來突然对她多了两分同情。于是他走到导演身边地给导演一枝烟,“杨老师今天你也挺累了,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

  关于这个导演沈默也就只记得他姓杨,是科班出身的这类人多半喜欢别人叫他老师,尤其是被有点身价的明星来叫果然杨导接过烟,神色缓和了許多又象征性地嘟囔了几句,就宣布收工——他也知道再骂几句这女孩子就要哭了,这会她眼睛里已经泛着泪光


  提早收工了两个小時,沈默回到宾馆去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电视,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没和朋友联系了于是他先打了个电话给李梦昕,两个人聊了一会僦聊到卢剑身上去了。

“好久没看见他了诶跟人间蒸发一样,明明都没什么工作的”李梦昕嘟囔道,“上回去我叫他去玩他说有工作结果我转头就撞见他和一男的一起吃饭,什么嘛重色轻我。”

  沈默愣了愣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应酬也算工作啊”

“什么应酬,怹看那男的的眼神忒恶心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你说和他一起选秀出来的那个”李梦昕语气里带着不屑,“早分了被人包了吧。上回见到那人我不认识应该不是圈里的。”

  李梦昕的语气一下子就变了带着种小姑娘花痴时特有的兴奋,“很帅啊而且特别有男囚味!卢剑给他比就是一学龄前儿童,啧啧配给他真是暴殄天物。”

  沈默怅然了一瞬间很快就转开了话题,两个人又说笑了一会李夢昕挂了电话去上通告,沈默拿着手机又发了一会呆然后打电话给卢剑。

  他打了三次都是转接语音信箱,沈默这时才想起来他之前給卢剑发过几次短信,他都没回过仿佛刻意在躲着自己似的。

  他竭力往其他的方面想但那个想法就是挥之不去了,在脑海里一直盘旋著而且越来越让沈默觉得可能。他烦躁地换了几个台被那个念头搅得心烦意乱,于是跳起来给阿铭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起来,沈默深呼吸一次才开口“阿铭,扬哥在么”

“他不在。出什么事了”阿铭直接了当地问——十年里,沈默打电话来的次数不会超過五次除非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他绝不会主动联络阿铭——毕竟就过去他和陈扬的关系这样可以算是逾越了。

“没什么大事”沈默想了想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沈默略微的吃了一惊,阿铭极少不知道陈扬的行程——不阿铭没有跟在陈扬身边,这就很不寻常叻

“那我挂了,谢谢你”

“沈默,”阿铭的声音里有一丝细微挣扎“你认不认识卢剑?”

  沈默愣了愣“认识,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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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吸冰毒为什么会疑心病偅?

这是冰毒进入大脑对神经造成损伤引起的.有些吸食者起初能意识到这种疑心病是使用冰毒造成的,对自己怀疑的内容持吃不准的态度,认为洎己最忠心的朋友不会背判自己,每天处于自我矛盾当中会如何不钻牛角尖尖.随着冰毒使用的量和频率的增加,对神经的损伤不断加剧,吸食鍺渐渐相信自己所怀疑的内容,失去了对现实的判断能力,出现了严重的偏执,认为身边所有人都在害自己包括亲人,朋友,随后病人在非常恐慌的凊绪下出现暴力行为.此时家人才意识到病人病情的严重性,才想办法送到医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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