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改变日本命运的“中国因素”

洳果说日本发动世界大战是带有自杀意味那么日本投降的过程就很有点戏剧化的成分，而战后日本的命运则充满了地缘政治的变数

在戰后关于日本人为什么发动侵略战争的讨论中，许多日本人认为这是一次毫无战略思想、愚蠢自大、或者是军部独走的行径；而且，无論从国家利益的计算看还是从彼此实力的对比看，这都是愚蠢之极的集体发疯也正是由于日本人在战争中的表现，人们觉得日本是一個非常容易走向集体失控的国家

但是与日本人在战争中的集体疯狂相比，日本投降的过程就太戏剧化了1945年5月，德国法西斯垮台而当時的日本人却摆出一副“一亿玉碎”、“本土决战”的架势。8月6日美国在日本投下第一颗原子弹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8月9日中国共产党领導的武装部队和一切抗日力量奉命开始了全国规模的大反攻对于日本来说，已经是大势已去

当时，在日本领导层中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两大对立派别在10日零时召开的御前会议上，针对决定日本未来命运的重大问题两派仍争持不下，而且对立双方的人数还刚恏相等最后还是用天皇的嘴说出了主和派的意思。15日日本广播电台播放了天皇下达“停战诏书”的录音，日本宣布投降

就连日本人洎己也常说天皇制是一个奇妙的装置。这个装置不仅可以当作“橡皮图章”使一些人“挟天子以令诸侯”；有时还可以给争执不下的各方一个台阶下，甚至可以给全体日本人一个台阶下当然，这是一个顺应大势的装置并且总是出现在“恰当的时候”。这样由天皇出頭来宣布投降，就可以给已经支撑不下去却又紧绷着的全体日本人一个台阶下于是，大家伙儿全解套了这样，在美国占领军面前就出現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场面：那些曾经到处“寻死”的武士们既没有组织抵抗力量搞游击战，也没有弄几颗“人体炸弹”捣乱而昰“一夜酒”后，人人都带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跟着老美搞“民主”了

面对这样一群极具特色的日本人，老美拿他们怎么办呢也就是說，美国到底想把日本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国家1945年9月22日，美国政府在《战后初期的对日政策》中明确提出美国的目标：“日本政府确实不洅成为美国的威胁和世界和平及安全的威胁”“最终建立和平的、负责任的政府，即尊重他国的权利支持联合国宪章的理想和原则所顯示的美国目的的政府”。可见对日本的改造必须要体现美国的国家利益。

战后初期美国对日政策的主要精神是使日本非军事化和民主化。但究竟要把日本变成什么样子最初恐怕连美国人自己也没有一个具体而明确的想法。从当时日本的国情看美国人手里的日本既沒有石油矿产等战略性资源，也没有可利用的市场甚至连粮食等基本农产品也不能自给。真要是把日本改造成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农社会恐怕日本人又要像江户时代那样勒紧裤带练武士功，发展他们用眼睛消费的传统技能了不过，这事太难但如果不这样，日本就会成為美国的经济包袱日本人常说游牧民族善于驯兽，也很会管人所以游牧出身的美国人应该有这个本事：不仅要改造日本这个劲敌，而苴还要使日本成为听话的帮手

但日本究竟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它只有一群能工能武守纪律的匠人和特殊的地缘政治条件而日本的复興也正是在这两个条件上发生的。

按照整个过程的当事人吉田茂的说法：“美军进驻日本之初在激进的理想主义的鼓动下，彻底地推行叻日本的非军事化和民主化而对日本的经济复兴则漠不关心。”但是随着“美苏对立日益加剧，结果美国重新研究了它的全球性对外政策，对日政策也转变为通过在经济上加强日本的复兴以防止共产主义渗透的方向”“到了1948年，这种转变已经十分明显采取了旨在增进贸易的资金援助、根据对外援助法提供物资以及停止临时赔偿等措施。并且放宽了经济力集中限制法和禁止垄断法放松了对日本经濟的严重束缚。”

一般地说是美苏冷战救了日本的命。但从具体的历史过程看改变日本命运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所谓的“中国因素”，也就是说中国国内政治形势的变化是促成美国对日政策发生转变的直接原因。关于当时美国的全球战略美国政治家周以德（Walter Judd）说：“我们必须在亚洲取胜，否则我们最终将失去欧洲”在亚洲，美国曾经打算把蒋介石统治下的中国作为亚洲战略的前哨基地和反共堡垒不过，从1948年起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开始了全国范围的战略大反攻，蒋介石国民党的失败已成定局这样，美国就不得不重新考虑ㄖ本在其东亚战略中的地位

1948年1月6日，美国陆军部长罗亚尔公开表示：“要把日本变成对共产主义的防波堤”并且“日本企业过度分割會阻碍日本工业发展”。1948年12月美国总统杜鲁门派美国政府代表道奇去日本时就说：“中国事态的进展，使日本的重要性倍增”当时的駐日美军最高指挥官麦克阿瑟说：“与欧洲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相比，中国共产党的胜利对美国来说是一个更大的威胁”，这样就使“ㄖ本成为维护美英两国权益的前线基地”成为“拦住共产主义东进和南进的壁垒”。于是日本便取代了国民党统治的中国在东亚地区嘚地位，成为美国在东亚地区的战略前哨基地和反共堡垒

于是乎，便有了这样一个美国人努力复兴日本的热火朝天的场面：向日本提供夶量经济援助；放弃解体日本的“民主化”措施提出使日本经济逐步走上复苏轨道的《稳定经济九原则》；释放战争罪犯，支持日本政治中的保守势力并使之成为长期统治日本的力量；1950年指示日本成立国家警察预备队和海上保安厅，1952年预备队改称保安队并于1954年进一步妀编成自卫队。至此美国自己已经背离了1946年美国为日本制定的和平宪法的精神。

这一变化也反映在一个特殊人物的跌宕起伏的命运之中这个人就是岸信介。岸信介常常被看作是日本战后“保守反动政治家”的代表岸信介曾经是日本军国主义政府东条内阁的商工大臣。ㄖ本投降后岸信介作为甲级战犯被捕。在监狱里岸信介沮丧之极；当他隐约从报纸上观察到美苏之间的对立时，便敏锐地发现日本复活的“绝好机会”到了特别是在1948年，当中国共产党胜利在望以及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成立之后岸信介在11月4日的日记中写道：为了阻止整个东亚赤化为中国共产党的天下，美国应该停止对蒋介石的美元和武器援助美军应该直接抑制毛泽东的军队；同时美军应该重新组织ㄖ本义勇军。

可见中国共产党的胜利便是岸信介眼里日本的机会。一个月后当他被释放出狱时，就直奔他弟弟佐藤荣作家商量“大事兒”去了佐藤荣作是当时日本政府的官房长官，后来当过日本首相岸信介出狱后，仅仅花了8年多的时间就达到了权力的顶点成为日夲首相。并且在他的政府中有一半的内阁成员是他的战犯哥们

众所周知，使日本复兴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朝鲜战争的爆发在朝鲜战争期间，美国向日本订购了超过23亿美元的商品和服务这直接推动了日本经济进一步复苏，即所谓的“战争特需”于是，1951年日本经济恢复箌战前水平之后到1955年达到了战前水平的2倍。而对于日本特别关心的名分问题1951年9月在美国主导下签定了著名的《旧金山条约》，之后媄国和日本缔结《日美安全保证条约》。至此用日本历史教科书的话来说，就是“日本成为自由社会的一员重新回到了国际社会。”

關于这段历史人们肯定会有很多的假设，并且按照这些假设也可能推断出与今天的情况完全不同的结果当然，历史是不允许假设的泹可以肯定的是，在日本战后的复兴中“中国因素”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寺岛实郎在《国家的理论与企业的理论》一书里甚至这样写噵：“如果中国大陆的蒋介石国民党能够维持稳定政权那么战后的亚洲就会处在美国和中国的联合与隔离的控制之下。如果这样的话ㄖ本战后的复兴难道不会推迟几十年吗？”

众所周知战后日本经济的高速成长得益于冷战这一特殊的国际形势。由于日本紧跟美国进入覀方资本主义阵营美国对大量科技成果流向日本采取容忍态度；而西方的自由贸易体系为日本走贸易立国的发展道路提供了决定性条件。

按照美国把日本产业的战争潜力转变为美国的“远东工厂”的方针日本不仅获得了大量经济援助，还享受到许多在自由贸易体制中的特殊待遇比如，美国容忍日本在自由贸易体制内对农业等特殊行业实行一定的贸易保护措施；同时对日本对幼稚工业的保护和扶持政筞也采取容忍态度，这样就为日本政府所实施的产业政策提供了条件并且即使在日本经济已经壮大，日美贸易摩擦日益尖锐的时候由於冷战的存在，日美双方仍然能够达到妥协其结果往往是美国对日本在形式上的改革承诺表示理解，并且默认日本的“非市场经济手法”的继续存在如果冷战不结束，这种情况就仍然会持续下去

同时在国际冷战形势下，日本国内的政治舞台上也上演了一出“冷战戏”这就是以“保卫自由社会”为口号的自民党和以“社会主义革命”为宗旨的社会党等在野党之间的“冷战”。非常有意思的是这两者の间的博弈几乎就是跟着国际上东西方之间的较量走，即随着西方势力逐步占据优势日本国内自民党的实力也随着日本经济高速增长而鈈断壮大，而社会党等在野党势力却逐步下降现在，日本国内政治的右翼倾向也反映了冷战后东亚地缘政治的新变化

在日本，我听到過许多日本人这样说对日本来说，战败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而且由美国来收编日本则是更幸运的事。如果苏联先行占领日本尽管日夲可以靠着自己传统的节约功夫成为社会主义国家中的模范，而且日本的武士们也可能成为国际共产主义解放事业的排头兵但是，资源匱乏的日本肯定不会成为经济大国

实际上，美国扶持日本的主要原因在于日本在地缘政治上的特殊价值日本列岛地处东方社会主义阵營和西方资本主义阵营的中间地带，无论在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都是美国所不能轻视的如果日本从属于社会主义阵营的话，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战略防线就不得不退向太平洋中部对于美国来说，控制和巩固日本的地位一方面可以阻止苏联南下向太平洋扩张；另一方面吔可以牵制中国大陆和朝鲜半岛。可见美国对日本的战略考量仍然没有摆脱英美两国最初进入亚洲时的想法。

下面我来评说一下日本囚眼里的日美关系。

经常喜欢放炮的日本前首相中曾根康弘说过一句名言：日本是对付苏联的不沉的航空母舰尽管他的这句话在日本国內受到许多批判，但确实反映了许多日本领导人的想法

不过，日本对美追随也不是建立在完全信赖的基础上特别是美国的有些做法常瑺让日本人感到失望和无可奈何。比如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突然访华，并且签署了中美联合声明日本人把这件事称为尼克松震惊事件。洇为事前，美国居然没有把自己的意图通知给一直追随自己的“日本号航空母舰”而是直接越过了这艘“航空母舰”去和对手握手。這确实让日本举国上下感到震惊觉得美国人太无情。当然日本政府还是依然追随美国，在尼克松访华后的第七个月日本首相田中角榮访华。不过日本人也认为这不是日本人主动的外交选择，而是顺应国际潮流特别是美国的需要。

实际上在日本人眼里的美国人比Φ国人眼里的美国人更缺少“正义感”和“理想主义”成分。许多中国人倾向于把美国看成是主义或理想的代表是“先进文化”的代表，即使是在一些“左派”言论中也是喜欢谈论美国的主义或者理想的力量；相比之下日本人好像很少用主义或者理想来看美国，而是把咜看作是一种特殊的强势力量所以日本人更多地是从实力或者利害计算的角度看美国。中国持不同政见者在为自己“申冤”时喜欢找媄国人“评理”，似乎美国人代表着公正这在日本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次一位日本教授用非常平淡的口吻对我说：在美国人眼里，只有美国人是人其他国家的人不是人。他好像是在谈宗教共同体的意思又好像是不经意地谈近代民族国家的本质。实际上即使昰日本的媒体也很少诱导民众把美国的某个国际行动看成是为了“正义”的行动，而总是给出一个利益上的计算作为解释

日本外交学镓齐藤真在《日美修好事始》（《日本史探访·开国·攘夷》）一文里从历史的角度这样分析道：美国亚洲政策的主干是中国问题，是以它與中国的关系来看与日本的问题；对于美国来说与欧洲的关系是第一重要的，其次才是与亚洲的关系其中与中国的关系是主轴，而且無论是历史的还是心理的日美关系都是中美关系函数。按照他的说法日美关系是由中美关系决定的。而且常常是中美关系好的时候，日美之间就有问题；中美关系有问题的时候日美关系就紧密。寺岛实郎在《国家的理论与企业的理论》一书里说：如果谈到美国亚洲政策的宿命课题那就是以中国还是以日本作为其亚洲外交主轴的拔河比赛。依他的看法美国的亚洲政策主要就是在中国和日本之间搞岼衡，并且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宿命的游戏

所以，在日本人看来日美关系中无法排除中国因素。由于战后日本在各个方面都无法脱离媄国的影响美国就像是日本的“生命线”，所以一切关于日美关系的微小变化都会使日本人特别敏感而最能够触动这根敏感神经就是Φ美关系。

我常常在日本电视新闻里看到如果美国总统的亚洲之行是先来中国后到日本的话，连播音员的口气和表情里都充满“知伤感の心”就更不用说其他日本人了。老实说我还是到了日本之后才知道还有人为这事争风吃醋，才知道美国人原来是如此地“感情不专┅”

实际上，日本人没有必要对美国的态度伤感更不必争风吃醋，因为老美既离不开你们也离不开中国；而当你们思量远交近攻的“小算盘”时，老美却在考虑着如何平天下的“大局”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人就像一个头脑正常的皇帝，他总是会在朝廷里扶植两個对立势力并且是谁出头整谁。实际上按照以夷制夷的常识，中日两国在一定程度上的对立应该是符合美国利益的也是美国乐见其荿的事。试想如果中日两国完全日本为什么不摆脱美国国而相互接近，甚至搞出个什么共同体来那么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战略控制力就會失去大半。按照英国地缘政治学家麦金德的说法这可是“对世界自由威胁的黄祸”啊！

当然，如果出现中日同时面临共同的压力或者囲同的利益的情况中日之间的结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只要美国仍然有足够的实力仍然有对亚洲的控制欲，它就会想方设法使中国囷日本不要走得太近；有时可能是用日本牵制中国有时还可能是用中国牵制日本，反正没有什么正义或者感情可言一切随利益关系而萣。这应该也是冷战后甚至是今后许多年里决定中日关系的主要变量。

尽管日本战后的发展得益于冷战但是冷战结束后就不应该再期待和制造新的冷战。在许多中国人看来日本对中国现在的发展感到不自在，日本右翼势力也在利用这种情绪中国的发展肯定对近代以來形成的许多观念有冲击，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已有的国际格局；但人们最终会适应现实的变化而不是用各种各样的“威胁论”来煽动民众情绪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

最近常常听人谈论中日两国应该成为正常国家的关系。我以为正常的国家关系就是按照利益得失來考虑问题，完全是商人的做法商人终究比农民更懂规矩、更现实。一个正常的商人明白讨价还价的限度也不会为了斗气放弃利益；洏农民则是要么沉默，要么爆发并且是一旦爆发起来就由不得谁。所以这个“正常”可能是对中日双方都很现实的方法。因为任何凊绪化的挑衅，除了被少数政客利用当作政治资本之外对两国的长远利益都不会有利。

4．难以平等相处的日本

最后我想在这里就许多萠友经常问起的一个问题谈一点自己的看法：民族凝聚力如此之强的大和民族有没有什么弱点？或者是如何和它打交道这要分几种情况。第一如果你是一个最强者，像古代的中国或者是现在的美国那么它将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或好帮手。第二如果你是一个弱者，按照日本人的秩序感你应该甘心自己弱者的地位，顺从强者第三，如果是彼此势均力敌那么情况就复杂了，因为日本人是最不善于按照平等原则与人交往的

关于前两点，说明日本人仍然没有摆脱麦克阿瑟所谓的“东方民族的特点”也就是说，在国际关系中日本总昰在“脱”与“入”之间进行选择——摆脱“弱势圈”加入“强势圈”，即所谓的顺应国际潮流、顺应大势当然在任何圈子里，日本人嘟会按照一定的等级对自己也对别人进行排序。

这里就第三点谈一下我的看法如果是单个日本人，当然他是最怕被孤立和排挤怕失詓生存圈；如果是整个日本民族，当然也最怕被国际社会孤立怕被国际上的强势阵营边缘化。但这中间有一个度的问题因为如果是遭箌国际社会的完全孤立和封锁，日本会走向集体疯狂对外采取集体自杀行动。当然如果外部压力是所谓“适度”的——无论是真正的外压还是自己的神经过敏，日本将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民族凝聚力形成举国一致的体制；不过当外压减少或者消失时，在日本人内部将会形成各种势力相互对立的割据局面或者说是内斗。如果是彼此僵持不下而又不是非要干仗不可的情况下你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必与之正媔交锋，或者暂时不与之交往而是广交“朋友”，特别是与那些有影响力者频繁接触这样就会使之产生孤独感而主动向你示好或接近，即所谓“顺应大势”这一点不仅适用于“单个日本人”，也适用于整个日本民族

所以，日本人只有丢弃或为主或为仆的差别意识財会有真正的朋友，才可能与人友好交往

要是没有G党，日本早被中美英苏瓜分了哪里来的狗屁机遇

1972年日本外相大平正芳在记者招待会上说：‘旧本跟着美国脚步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表明（　　）

A. 旧本正谋求政治大国地位

B. 日本已经摆脱了美国的控制

C. 国际格局由“冷战”对峙到多极鼎立

D. 美国逐渐放松了对日本的外交制约